落神 作者:黎妖

    第12节

    “哦？”不可置否的一声轻哼，千冽的样子却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似乎落在他心里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对于千冽的生疏，落倒不是很在意，他更加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千冽你们又是怎么和穹谟遇到的？”这位魔族太子，没事把这么多人召集起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千冽还没有回答，穹谟就自己说开了，声音很是戏谑，“如果不是知道千冽仙君会来水天城，我也不会硬来打扰你和杞月的雅兴了。”

    “哦？这么说起来，穹谟邀请千冽，是想干嘛？”

    穹谟笑道，“呵呵，怎么说这也是多年来我们四族的第一次齐聚，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当时听到落的要求的时候，穹谟的心情可谓是非常之微妙，虽然只有过一次的合作，但落的想法却每一次都和他不谋而合。

    真是难得。

    “虽然是机会难得，”落一叹，声音却有些冷，“但穹谟不觉得危险吗？”

    如今的四族局势不明朗到了极点，真可谓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尤其，如今只有魔族毫无损失，穹谟却是孤身一人，如果发生了什么，也不奇怪。

    “哦？危险？”听懂了落话语中的含意，穹谟却是有恃无恐，“有你这个盟友在，会有什么危险？”

    “盟友？”说起来，落和穹谟的约定，虽然大家都知道，却并没有真的说出来过，穹谟这样子一说，脸色最难看的倒是千冽，说到底，这一次，三族各自筹谋，可谓把仙族给坑惨了。

    “穹谟，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杞月依旧缓慢的轻啜的酒液，开口的声音很是和缓轻柔。魔族和神族之间的矛盾是最不可调和的，因此穹谟在神銮殿的态度在他看来就非常古怪了，“你专门带绮音回神族，是为了结盟，还是宣战？”

    对于杞月突然出声的询问，穹谟一愣，随即微笑着摇头，“都不是，杞月你想的未必也太多了。我这样做，纯粹是好意而已，哪有那么复杂。”

    穹谟轻轻一言带过，杞月的神色却还是没有放松。

    毕竟神族只与仙魔两族接壤，而仙族受此大创，只可能修养生息，何况，从它的管理模式上就可以看出仙族，实在是没有什么野心的。

    因此，不管如今的局势看起来有多么复杂，但实际上，神族的对手依然还是魔族。

    故而，穹谟的话，杞月是半个字也不相信的。

    对于几人之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闵烟一点都不在意，她最重视的是即将到来的面具灯会。

    她开口打破了这里即将流动而起的汹潮，“这时候你们还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啊！我们来水天城不就是为了接下来的面具灯会吗？毕竟这里可是，情人的天堂啊。”

    闵烟从小身份高贵，现在又是神后，本身又和魔皇穹谟，妖皇落芜关系不错，自然有底气说这话。

    “哦，看起来小烟儿是有些等不及了？”听她开口，穹谟乐得转移话题，他含笑打趣着这位自己熟悉的表妹，虽然已经嫁了人，但说话还是依旧这么的直接，还真是毫无女儿家的矜持。

    “哼！怎么？”闵烟并没有因为穹谟身份的改变而对他有所疏远，态度也和以前一般无二。对于自己这位表哥的某些恶趣味有些了解，她可知道这人的打趣，“太子殿下你不想去？”

    “怎么会呢？既然都来了这里，不去见识见识这里的传说不是太过遗憾了吗？不过，”穹谟语调一转，抬头微笑，“既然有这么多人，那么，不如让我们来进行一个更加有趣一点的游戏吧。”

    “哦？什么游戏？”看着穹谟那神秘的样子，闵烟好奇起来。

    穹谟一笑，开口，“我们在这里随意走散，然后才带上面具，最后看谁能最先找到谁。”

    对于穹谟的提议，闵烟明显有些意动，但仍是斜着眼看着他问道，“哦？这又能说明什么？”

    穹谟曼声轻道，“当然是，谁能最先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说明他们两人最有缘啊。”

    “哦，这样看起来的确有趣。”

    这的确是非常有趣。在这座充满传说的城中的茫茫人海里找到另一个人，那似乎更有一种冥冥中注定的感觉。

    出了客栈，颇有几分人声鼎沸。因为是仙族的城市，还参杂着许多的凡人，也更加的和其他地方有着一种不同的味道。

    落看着和自己一起出来的穹谟，一顿，继而低声开口，“穹谟，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哦？落难道不觉得这个游戏会非常的有趣吗？”

    “有趣？”他可不是闵烟，当然不会真的以为穹谟费心良苦，只是为了有趣。

    “不然？落还觉得我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看着落的表情很是无辜，说着神色一转，眼神有些奇异，“再说，我这样的安排，难道不是正合妖皇你的心意吗？”

    “我的心意？”穹谟的神情让落有些讶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

    对此，穹谟非常大言不惭的肯定，“当然。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落这下倒是笑了起来，“穹谟你这话，难不成是想要追求我？”

    穹谟如今在想什么，落还真是不能揣测。虽然当时是落提出让他带走绮音的，但却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把绮音扣留了这么久，在神銮殿上又说那么暧昧的话，连带惊吓了一批的神族大臣。

    对于穹谟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轻视过。以神魔两族的恩怨，他想要找神族乐子、不快，落并不惊讶。但现在这样奇怪的行为，到底是什么心思让落也有些糊涂了。

    “追求？呵呵，落怎么会这么理解呢？”穹谟摇着头，“我只是觉得在很多时候，我们的想法非常相似，如此不谋而合，可不让人兴奋？”

    “是吗？可是，我可没有让这么多人来水天城的意思。”

    “你不欢迎我来？”

    “我们可不是什么朋友，我为什么要欢迎你？”

    “怎么，难道妖族不愿意继续和魔族结盟了？”

    “魔皇这话说的，我们有过结盟吗？”

    “哦？不是结盟的话，那算什么？”

    “那是，阶段性的合作啊。你情我愿，互不吃亏。”说完后，落转念间又换了语调，“不过，魔族要是真的想和妖族结盟，我也会很欢迎。”

    “是吗？那就希望妖皇你的行动和言语保持一致了。”

    “穹谟你很不信任我？”

    “那是因为你也不信任我啊。”

    “哦？”

    “要是落你也信任我的话，怎么会专门用仙族来威胁我呢？明明我们早就已经说好了合作内容，不是吗？”

    “信任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平等的基础上的。那个时候，我怎么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所以，既然你不能，我当然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啊。”

    ☆、第四十三章 灯火面具

    这么多的人，最终谁会找到谁呢？穹谟非常好奇。

    天空已经渐渐的收敛了光芒，慢慢的沉入黑夜。

    样式各异，造型别致的花灯也慢慢的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整个水天城终于迎来了它最美丽神秘的一天。

    随意选了一个白色的面具，落在人群中散漫的游走。这个时候，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这样装扮着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有着造型各异的面具，他这样走进去，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毫不显眼。

    穹谟说的没错，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的确非常需要运气，或许说缘分。

    但是，他可没什么心思真真正正的玩这么个游戏。

    随处可见的人群，让整个城市都像是活了起来。太多的情侣让空气中都有着浓浓的像是化不开的黏人的味道。

    落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不可能因此有什么感触，倒是觉得这样的环境有些吵闹，因此，一直向着人最少的地方走，很快他便觉得身边清净许多。

    这里正是那条流入谟水的河边。由于人们都还在寻找彼此，并没有开始汇聚在一□□燃灯盏，所以这里还没有什么人。

    沿着河的清风吹来，一阵的凉爽。

    河水中只有着星星零零的几盏火焰，反而更衬的河水冰凉，冷寂。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灯火通明，因为并没有什么人，所以河岸周围并没有照明。

    这里一定是现在整个水天城最暗的地方了。

    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多少光线，仅有的几颗零星的星星反而让这片天空看起来更加的深邃。

    真是个凉如水的夜啊！

    突然，他的动作定住了。

    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惊异的时候。

    定定的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的身影，有一瞬间连他都有些觉得有些叹服这座城市的神奇。

    沿着河岸，离他不过十几米的一座桥边，一个人影正静静的伫立着，垂首凝视着缓慢流淌的河水。像是感觉到了落的目光，他缓缓的抬起头。

    如此熟悉的身形，不需要摘下面具，一眼就可以认出彼此的身份。

    他明明没有想要寻找，但是偏偏，就遇到了这个人。

    的确是他最想要见到的人。

    另一边，穹谟独自走在街上，却并没有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反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灯火把整个城市照的亮如白昼，天空中的那几颗本就细微的星光也就更加的不明显起来，但他却依旧那样怔怔的看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群终于开始缓缓的向河岸走去。不论在哪里相遇，最终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吧。这样的一条连通谟水的河流啊，到底是有多么神奇呢？

    落慢慢的走向这个让他意外非常的惊喜，轻轻的扬起唇角，“这算不算是你我的缘分呢？嗯？我的神皇殿下？”

    黑衣，黑发，黑眸，再加上暗色的面具，整个人像是和黑暗融为一体。

    却让落一眼就发现了他。

    虽然有些意外，但看到了这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杞月却没有觉得突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本来就喜欢安静，而现在这里是整个城市最安静的地方。”

    “这么说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不，我想说的是，很巧，恰好我也喜欢这里。”

    渐渐的人群开始流向河边，一盏盏精巧的花灯被两只不同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入水中，承载着美好的希望随着河流向前驶去。

    人声鼎沸，但落却觉得这里依旧非常的静谧。

    杞月总能够带给人这样的感觉，像是河流，像是夜空，静止不动亦或是某种永恒的东西。

    终于，缓缓走近这个人，伸手摘下他的面具，看着这熟悉的容颜，落美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双手揽着这个人修长白皙的颈，淡粉色的双唇就无比准确的吻住了他的唇。

    极其柔软的感觉，并不冰冷，也不炙热，倒是有些温温的凉，像是月光才会有的温度。随着他轻柔的舔舐，触碰，渐渐的倒有些温热起来。

    两人都没有闭眼，一瞬间的对视。

    落的神情中带着得意，也有些戏谑，看着杞月的眼睛里更多的是深不可测的恍如天空般明亮的光。在一片黑暗中比河流中的那些明亮的焰火更加的炫目。

    而作为被动接受的人，杞月乌黑的眼睛沁在灯火中，像是倒映着此时的河流，被染上橘色，看起来反而更加的黑到发亮，闪烁的火焰让他的眼中有着平日里绝对不会存在的温润。

    对于落的举动，杞月没有阻止，也没有逢迎，却神情专注，默然凝视着他的眸子。

    落的吻一开始更像是调笑。突如其来，并不深入。却在看到这个人的神情的时候慢慢的加深，甚至越来越投入，越来越激烈。

    舌尖划过柔软的唇瓣，洁白的贝齿，直入清润的口腔。带着恶意的不断的滑过敏感的上颚，然后卷起另一条同样柔滑的物什嬉戏起来。

    这样的吻有一种强烈的被吞噬感。一分一分，一点一点，非常的执著而且深入。闯入的舌尖在口腔中掠夺的不仅仅是空气，更像是他的整个人。

    整个城市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河岸边有些黑暗，但一旁却是条闪亮的星河，轻缓流淌的河水揉碎了粼粼波光，更让河岸显得黑沉。

    但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两个人依旧很容易辨认出来。

    一白一黑，两人身上都有一种不同于人的气度，衣服的颜色非常的纯粹，容颜美丽，像是一副静默无声的画。

    黑白纠缠，极其的和谐。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闭上眼睛，因为落过于激烈的吻，杞月黑长的睫毛有些微微的颤动。

    这样的掠夺式的亲吻，持续的太过长久，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

    落的眼眸里的光越来越亮，随着这个吻越来越激烈，碧绿色的眸子里的色泽像是渐渐变深，凝聚如同墨色，又像是渐渐变渐，变成淡淡的透明的青，这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色彩，最最澄澈又最最深邃，瑰丽，而迷离。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杞月的眼中也依然流淌着流水灯火，那里面并没有眼前这个人的身影。

    就像栖云感叹的那样，这个人的眸子里像是永远没有负面的或激烈的情绪，也包括各种各样的欲/望。

    因为触手可得，反而并不在意。

    闵烟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正在亲吻的两人有一种让人震撼的美丽。那种强烈的画面感，即使是她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明明离得这么远，闵烟却发现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两个人渐渐重合的呼吸，看到落揽着杞月的那秀美的手指轻微勾起的弧度，那上面还缠绕着一丝属于杞月的黑色长发。

    真是难得的养眼的美景，让人憧憬的美好。

    如果她不认识这两个人的话。

    很遗憾，她不仅仅是认识这两人，不巧的是，这其中一个是她的丈夫，刚刚拥有的爱人。

    这到底是什么感受呢？震撼，难过，愤怒，不可置信，窒息，还是疼痛？

    她什么也说不上来。

    人声喧闹，越来越多的人让周围的环境更加的明亮，也让她可以看的更加的清楚。明明这样热闹喧嚣的环境，她却觉得世界安静无比，时间也像是静止了，空气仿佛都变得没有了温度。

    在她的背后，穹谟眸光敛没，冷漠的看着远处的那两个人，唇边勾出一缕笑，真是大胆而且放肆啊，这两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缘分呢。

    这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穹谟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仙族的仙君紫微。

    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以及不远处闵烟怔愣的神色，紫微轻笑起来，神情不屑又有些幸灾乐祸，“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啊……神皇也真是，偷情竟然也如此的光明正大，神后该多伤心啊！这下，不知他该如何收场呢？”

    穹谟没有回头，回答紫微的神色却是玩味，“以闵烟的性子，一旦认定了的事，那是谁都改不了的。”

    “哦？也就是说，这下子，那两个人会很难收场了咯？据说这位神后是神族大长老唯一的继承人，神族这下可要不妙了。”

    “也许。”穹谟说的模零两可，“闵烟可不是那种吃了亏还能忍让的人。何况，”说着穹谟看了看身前闵烟那一直没有一丝动静的身影，轻声低喃，“她的个性简直和母亲一模一样。不知道要是彭的点燃，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谁的嫉妒？

    世界上很多事都非常的出人预料。

    就像闵烟。

    整个宫殿，那样鲜艳的红色都还在她的脑海里，如水似火，美轮美奂。

    既然并没有反对自己成为他的妻子，她曾经以为，既然他们已是夫妻，那么就算这个人并不会回报她以爱情，但像杞月这样的人，至少会对她忠诚，而爱情，是时月间累积起来的。

    至少，不会如此漠视她的存在。

    他们才刚刚成亲，杞月怎么能这样做？

    如果他早就与落在一起了，那她，又算什么？挡箭牌，还是牺牲品？

    天空越来越黑，但这个地方却像是突然从沉睡中突然苏醒般，越来越热闹。

    千冽一直都不太明白自己对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听了穹谟的提议后，他却是突然心中一动。

    在这样如潮水般的人群中最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吗？经历了无数岁月，人海，潮流，依旧空寂清冷，这样的那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了这种的感觉，像是有了一种追求。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即使是在人群中，他也依旧非常轻易的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很可惜，他并不是第一个找到他的那一个。

    如果闵烟看到这样的景象是怔愣呆立，无法思考的话，千冽他会想到什么呢？

    只可惜，在微风中闪烁摇曳的火焰晃花了人的脸，模糊了所有表情。

    桥边，两人终于分开。

    在这个时节，桥边，河岸，随处可见的情侣或成双成对，或更甜蜜的相依相偎，两人的行为也并不突兀。但这样突如其来的激情还是有些古怪。

    看着静默不语的杞月，落把头靠在这个人的颈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轻轻磨拭着他被咬舐的有些微微红肿的唇瓣，轻声开口，“在想什么？”

    这样亲密的动作，无疑是刺痛了许多人的双眼。但这位却是玩的不亦乐乎。

    黑夜的映衬下，两人的皮肤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晕，惊人的白皙，在余韵中甚至还有些淡薄的晕红。

    不同于上一次的亲密，那一次，谁都知道其中毫无感情因素。而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对于落的骚扰，杞月倒是慢慢笑开了，语气甚至带了些揶揄，“我在想，你故意这么做，是嫉妒吗？”

    落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个，一愣，却没放开手上的动作，以同样的语气反驳回去，“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杞月像是不经意的看着他在自己嘴唇上磨拭的手，脸上的表情却似笑非笑，“就算刚刚不是，但现在却一定是。”

    这样笃定的态度，让落非常不满。不由得一用力，一抹殷红的血丝从杞月的薄唇渗出来，颜色极其的艳丽，在那本就白皙的毫无瑕疵的肌肤的映衬下更加的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落一怔，伸出舌尖一点一点的将其舔去，才慢条斯理的说，“哦？那么就算我是故意的，我又要嫉妒什么？事实上，现在，应该是嫉妒我的人会比较多吧，嗯？”

    突来的疼痛让杞月不由得皱眉，终于伸手拉开他，“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这位的回答毫无诚意，“我只是在表达我的不满。”

    “不满？”

    “你知道，我很容易失眠……”

    “有吗？”不能怪杞月怀疑，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觉得落有这个毛病。每次睡得那么快的人会失眠吗？

    对于他的怀疑，落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看着河流中飘荡着的焰火，良久才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很难拥有安全感。这种情况，又怎么可能真的睡的着？”

    杞月像是了然，“你是说，我能给你这种感觉？”

    落不语，他的神情突然一下变得有些严肃，“我很不喜欢你和其他人一起睡。这会让我觉得你能给我的感觉严重降低。”

    “这是什么逻辑？”

    “大概是，被人占领过的领地，会增加许多的不安定因素。”落很严肃的思虑一阵后，一本正经的开口，说着却自己都轻笑起来。

    “领地？”这样的形容让杞月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表达他的占有欲吗？可是，“我们这样的关系，现在看起来，你似乎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

    落若有所思，像是调笑，又像是有些认真，“所以你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杞月闻言一愣，然后轻声开口，“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

    “我也以为自己不会在乎。”

    “哦？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担心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

    “要是我们真的成了敌人，你难道不会觉得失落吗？”

    “怎么会呢？那不过是说明，”杞月的神态依然很柔和，但他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我不需要你了，或者是你不需要我了而已。”

    “那就是说，你现在还需要我？”如此坦率，却又如此冷漠，但他却觉得这个结论挺让人满意。

    杞月倒是很坦然自若，“当然，我不想和妖族结仇。毕竟，神族现在的敌人太多了。”

    “哦？神族？”听他如此说，落轻声反问，也不知是疑惑还是失望，“既然你这么在乎神族的话，又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来妖皇城？不怕自己成不了神皇吗？”

    “如果会有影响的话，我也就不会来了。”

    “哦？这么自信？”如果是这样，那就真让人感到不满了。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在那个时候你应该比较希望看到我。”

    这话，落愣了一下。说实话，杞月的到来的确是让他很高兴。这大概是因为被人——尤其是这人——惦记的感觉实在太好。

    “站的越高，越孤独。”他轻声开口，有些好奇，“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站的高吗？对我，从一开始就是一样的，就算是隐居的那些年，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我想，不论处于什么地位，对我而言，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区别的吧。”

    也许穹谟说的没有错，得到的太过容易的东西，即使失去也会不怎么在意。

    但是，要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得到的极为艰难，又真的会极其在意吗？或者说，这样的话，到底能有多在意呢？

    因为有着火光，即便是在河边，空气也并不因此显得冷清。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连风都有着醉人的暖味。在这个灯火的盛宴中，一切都让人忍不住沉醉。

    这样的景致太过美丽，却因为与其格格不入，反而让人忍不住黯然神伤。

    就算是第一个找到了那个人，也不一定是一件幸运的事。

    很多东西，我们以为不去看，它就不存在。

    但是，很明显，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过这样经历的人都知道，被忽视，并不是什么让人感到好受的事，尤其是被自己最最在乎的那个人毫不犹豫的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明明离得这么近，但他的眼睛就是看不到你。明明只要叫一声就可以冲破这一切，但就是没有丝毫的力气和勇气。

    你站在桥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楼上看你。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想要哭泣。明明是在你眼前的人，却仿佛遥远到难以接近。

    你在他的世界成了透明。

    洛曦不明白，一切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他看着夜色中的人。

    改变了他命运的人，给了他名字的人，和最最让他憧憬仰慕的人。

    虽然当时他选择了离开，但是并不是真的能忘记自己会有今日是因为谁。他清楚的知道，没有那个人，自己早就化成了一堆枯骨。

    而千冽，他的师尊，这个教了他最多的东西，相处的最长久，恍如白云温玉一般的人，在他心里是比落更加重要的存在。

    仙族最最神秘庄严纯净的仙君啊，明明是那种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为什么偏偏对那个人有那么多的不同？

    他曾经希望这两个人能在一起。

    他不希望这个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的人难过。

    但是，如今看着眼前这样的情景，千冽周身不自觉散发的孤寂，他竟然没来由的觉得心疼和失落。

    这种失落，让整个城市都成为了一种巨大的空旷，那么多的人和灯火都失去了声音，光线，还有温度。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一片安静，一片冰冷。

    现在，是谁在嫉妒？

    谁能嫉妒？

    谁有资格嫉妒，又该嫉妒谁？

    我们到底能欺骗自己多久，又能欺骗别人多久？明白或者不明白，在那前后改变的到底是什么？

    很多事情，只要仔细去看，去想，就会明白。

    但我们常常都没有注意，或者是不愿意注意。当不能再心安理得的继续伪装下去的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天空依旧静谧，非常安详的注视着这世间所有的恩怨痴缠。在非常非常高的地方，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变得渺小。

    ☆、第四十五章 沉没的祝愿

    闵烟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冷静。

    真奇怪，明明她如此疼痛，如此寒冷，为什么会这么冷静？

    她明明如此不可置信。

    落，既使突然成为了妖皇，她也没有因此敌视，还觉得更加美丽的人，绮音喜欢过的人，曾经熟悉过，她怎么会从来没有发现他和杞月有这样的关系？

    毕竟，落曾经在神族呆了那么久，一直住在杞月宫，她思考着，那么多年，有没有什么预兆呢？在封后大典上，明明两个人都是那么冷漠，像是对待仇敌的态度，现在却……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她的思想不可避免的有些颠覆。一片空白之后，一个个念头从她的脑中冒出来。

    再一次凝眸看着杞月，她却不由得苦笑，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他的眸光终是带着一种冷淡，如黑夜，却又如天空，如高山，却又如深潭。

    沉静高远到让人忍不住仰视。

    只是看着他，似乎灵魂沉浸在宁静深远的湖底，与万事万物隔断了联系。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宁。

    即使是现在，这种感觉依旧没有变。

    至始至终，闵烟都没有发现她身后的两个人。她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去关心那些事。

    她没有再继续呆下去。事实上，她不需要再呆下去了。自取其辱，她可没有那个心情。

    万幸，绮音没有看见这样的情境，不然，一切会更加有趣的多。

    在这位受到的打击最大的神后离开之后，在她身后不远，一直沉默的紫微却突然笑了出来，“说起来，太子殿下，你我能够相遇，也算是有缘吗？”

    穹谟轻笑起来，“你相信这个传说？”

    “你不信？”面对穹谟的嗤笑，紫微有些惊奇。毕竟，这个游戏是穹谟自己提出来的，那么现如今，他又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谟水之底的爱侣？祝福后人？呵呵，你觉得，我们也算是他们的后人吗？”这么说着，穹谟的讥讽更加明显，嘲笑着如今在这个城市一腔深情虔诚许愿的所有人。

    “怎么？”毕竟那么多年来的祭奠，她可算对于这里最熟悉的人了，对于这人的嘲讽，紫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但是，穹谟却没有回应她。

    这位野心勃勃，冠绝天下的人，抬头看着城市间闪烁着的，那些在人群的起起伏伏间摇曳着的灯火，那深紫色的眸中涟滟着的是不知名的摄人光芒。

    其实也并没有过去多少年啊，穹谟想，一切怎么会被传说成了信仰呢？

    上古年间，千族之间有着绵延了千万年的战争。那样长久的千万年间，整个大地都陷入了无尽的战乱。

    天地之间并不是亘古以来就只有四族，也不是它们天生强大，得以现如今的地位。一切的祥和之后都有着血腥的杀戮。

    没有战争是不残酷的。

    起源是什么，没有人记得清了，就连那些或逝去或残留的种族，也渐渐被人遗忘。就连曾经腥红的天空，大地，海水，都早已恢复了本色。

    想到这里，穹谟看着周围一片祥和安定，温馨甜蜜的景象就忍不住想笑。这些人啊，要是他们知道如今寄予了他们这么多人期望的河流大海是怎么样形成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是现在这样幸福坦然的神色？要是知道这广阔的谟水曾是一片殷红，水底满是尸骨，他们还能不能带着现在这般美好的感情虔诚的祝愿呢？

    才过去多久呢？也不过十几万年，战乱初定，众族修生养息，大陆间慢慢划分了如今以四族为首的局势，而后立年。

    从立年到现在，也不过三万多年罢了。

    但在如今人们的脑海里，像是从古至今就只有现在的这几族一般，如此的理所当然。

    那些苍凉而绚丽的历史，灿烂而动人的传奇，却早就变得模糊不清。残存下来的，是一段段神秘的过去，一个个奇险的秘地，如同云慕平原，如同明轩山脉，如同谟水河底。

    千万年来湮没万物的谟水，空无生机、灵力虚空、满目疮痍的云慕平原，神秘崎岖、宝藏丰富的明轩山脉，巍峨高远、美丽空灵的雪羯山，包括魔族极西之地令人谈之色变的劫狱，四族的每一个边界，每一个胜地都有着一段传奇，浸染了无数血液，散落了无数的尸骨。

    但是，站在这些美丽奇幻悲凉的景物之前，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一切都是如何形成的吗？

    世间的记忆还真是禁不起时间的流逝啊。

    更不用说，从某一个角度来说，现如今的这些人，都是那些消逝在时光中，埋葬在这里与之形同一体的那些生灵们世世代代的仇人。

    那种仇恨不是单纯的恩怨杀戮，而是无数年间形成的不可化解的牵扯进万亿生命的种族之间的斗争。

    无关个人，无关是非，无关对错，无关感情。也不可磨灭。

    沉淀了无数年的染满鲜血的历史，消逝在时光中的神秘瑰丽的传说，累计了千千万万年的纠葛不清的恩怨……在寂静无声的水底嘶吼悲鸣的英灵，你们会不会真心祝愿这些仇人的后代呢？

    沉落在河底的那些灯火伴着尸骨一起死寂，徒余无数苍凉叹息。

    ☆ ☆ ☆ ☆ ☆

    天终于亮了，河水中早没了灯火，一切随着水流一起沉入谟水，表面一派的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河岸边空旷之极，毫无人影的踪迹，昨日的盛大景象，像是一场幻觉。

    所有的人都回到了客栈。最终明苏遇到的是叶儿，绮音，穆和佘羽自然是谁都没有碰上。

    毕竟幽谷比杞月宫的人只少不多，两位这些年来首次找到拥有共同语言的人，两个小丫头一拍即合，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两个停不下嘴的凑在一起叽叽咋咋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看起来极为欢乐。

    可惜，分离在即，不然，世界该是多么完美。

    众人很快分别。

    谁都没有说起昨晚。

    毕竟身份非常，他们不可能在仙族的地方呆多久。不管现在这个地方表现出怎样的安宁平静，也不能掩盖其下的暗流涌动。

    不可否认，这些年，由于穹谟的出现，冥牧和钰不再太多干涉，魔族和神族之间拥有了暂时的平衡，神后的确立也让许多的神族人告别了疲惫，迎来了恍如新生般的喜悦。

    但并不是所有人遗忘他们自己的痛苦悲伤。

    一个人和一群人永远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神魔之间的恩怨，这种由上层领导形成的仇怨，本就是不能详细断述其因果的。单说这一次损失惨重的战役，就不得不让人感到叹息。

    通过鲜血到底能激发出来什么？

    天性中的好战，不羁，狂热，如果要说这接下来的一切是为了报仇的话，还不如说经过了几十万年的休养生息，太久的平静让人们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一场惨烈的战争，土壤中激活的血气，终于使那潜藏在血脉之中的难言渴望战斗扩张的天性开始蠢蠢欲动了。

    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和几乎无尽的生命，这样强大的生灵真的能习惯平凡吗？谁能任凭时空虚度年华逝去？到底怎么的追求才不算浪费了这悠悠时光？

    ☆、第四十六章 所谓算计

    一切并不会因为四族初定而结束，相反，这只是开始。

    平缓的时间流逝起来会非常的快。在安静了那么久之后，任何意外都会被当成挑衅。

    第一个遇到麻烦的是落。

    从水天城会到妖族，他本以为很长时间内都会保持平静，毕竟，他没什么野心，仙族自顾不暇，妖族目前只需要休养生息，战火再烧，暂时也烧不到他的身上来。

    但偏偏总有人不想放过他。

    鹜烈和花云熙死去之后，是有继任者的。新任鹰王是一个红发红眸俊朗活泼的年轻人，原来鹰王鹜烈的堂弟，叫鹜雷。

    不管怎么说，作为新人，能保住鹰王之位，这位鹜雷他还是非常有真才实干的，也不像他堂哥那般桀骜，和其他妖王之间关系倒也不错。

    但出事的就是这位看起来非常靠谱的鹜雷。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哦，杞月立神后的三年之后。

    快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听到具体消息之后，没有人可以不觉得惊讶突兀。落甚至都想把这位刚坐上鹰王位子不久的年轻人给处决了。

    鹜雷杀了陌步。

    其实鹜雷杀了一个人，并不算什么。他杀的是一个魔族人，也没有什么。可是为什么要是陌步？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这位陌步的身份了。

    作为魔族七将之一，陌步是魔族中直接听命于魔皇的人，权利可谓非常之大。

    最让人感到恼火的是，他和一般的魔将不同，这位陌步除了是魔族七将之外，还是魔族长老之子。

    和神族不同，魔族里长老的称呼更像是一种尊称。

    由于魔族重视实力，内部争端极多，故而贵族家族可谓是非常之多，近乎上千。排名的变动很大，既有竞争，又有联合。

    但有些家族却有几分特殊。他们在魔族的地位带有几分超然。这些家族，他们的祖先大多在上古战场上立下了功劳，可以说，正是这些人一手建立了如今的魔族，故而后代地位尊崇。

    这些家族的家主被称为长老。

    这位陌步就是其中一位长老的孩子。

    “陌步？哼！有这个本事，他怎么不干脆直接杀了魔皇算了？”这突来的意外麻烦让落极为生气，他的语气极为讥讽，看他的表情都知道，这位可怜的鹜雷这回就算不死，也是当不得妖王了。

    落当然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陌步可是下任长老，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杀死。何况，就凭鹜雷，他哪里有那个实力？要知道陌步作为七将之一，本人的实力就算在魔族也是排在前五之列，哪有那么好杀的？

    如果真是和钰死了，说不得魔族大乱，穹谟还真顾不得究其原因。

    但是陌步不一样。他的身份尤为的麻烦。更何况，他极会做人，人缘极好，和其他魔将大都有着良好的关系。

    更让人注意的是，鹜雷是杀了陌步的地方是仙族。先不说两个不是仙族之人为何出现在那里，陌步为什么会和鹜雷起冲突就是一件很值得人沉思的事。用指尖轻轻敲着椅背，落垂眸凝思，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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