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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综]衣锦夜行 作者:玫

    第12节

    手下的势力开始四分五裂,他也懒得去管,舍弃的越来越多,他的精力也越来越少,只日复一日疲倦地逗留在宫殿中,在旧友担忧的表情中故作无事。

    他不管,不代表别人不会打过来,某一日沉眠惊醒,见宫殿倒塌大火烧山,惊怒交加下杀得天昏地暗,才叫人想起这位沉寂了几十年的大人乃是令高天原俯首讲和的强者。

    一时间,风声鹤唳。

    却不知他在此之后虚弱不堪足足在棺椁里躺了几十年才有力气起身,隔壁山头的小狗崽已经长大自封为犬大将,和人类公主相恋死在外头,妻子直接把年幼的孩子丢给他寻求庇护,他看着幼犬金色的眼眸沉默良久,默认了宫殿里多出一个稚嫩的气息。

    后来幼犬长大离去,远远传闻四魂之玉碎裂消失,他久违出了趟门,带走了四魂之玉中的心之圣洁,顺便看了一眼幼犬喜欢的人类。

    呵,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心之圣洁在他手中被分成了两份,一份被他送给了研究人造人的德国魔术师,还有一份……

    是了,还有一份被他做成了玉玺模样,那时他已然感知到了世界对自己的排斥,因而提前为自己留下了后路,玉玺里封存了他全部的力量,满屋的记忆存了大半进去,余下小半小心留下,在迫不得已进行转生时,仔细封印进死去的婴孩体内,在这具身体足够强韧之时才会解开。

    转生的身体是鬼灯为他挑的,那时他除了还余了些理性外和游魂也没什么分别,因而很轻易地就完成了转世,从头开始。

    脆弱的孩童,到傲慢的少年,恢复记忆,令咒,召唤,黑泥倾泻而下,他默默看着躺在一片污浊之中的少年,蓦地张开了眼睛。

    “好久不见。”他说道。

    “好久不见。”他回应道。

    一个是青涩的少年模样,一个是成熟的青年模样,衬衫披着鹤氅,长衫搭着轻裘,极相似的眉眼,极相似的气质。

    相似得,就像是同一个人。

    举目四望,周围又变成了圆形的甬道。

    光怪陆离游荡而过,满是点与线的眼眸中,霎时被艳丽的色彩占满。

    终于突破了,那道要命的瓶颈。

    两人相对而立,几百年前的,几百年后的,同一个人以这种荒诞的形式完成了相见。

    接下来……

    “来谈谈吧,盖亚。”

    “来谈谈吧,阿赖耶。”

    两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相对,异口同声向这个世界发出了诉求。

    甬道扭曲,回荡起不似人间的声响。

    “谈谈吧……法外之人。”

    第53章

    虚幻的声音回荡在扭曲的甬道之中,不似男声,也不像女声,仿佛无数声音交杂在一起,摩擦混合出这般奇异声响。

    来自于世界意志的声音。

    “谈谈吧,法外之人。”

    当百般算计都无法将其存在彻底消磨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用交谈解决问题。

    作为那个被百般算计的人,无论是梦中经历了糟糕百年的青年,还是记忆尚未完全恢复的少年,都对这个世界全然没有任何好感。

    唯一的区别是,青年尚算不失礼数地道了一声“日安”,眉眼间自有一番雍雅气度,而少年则漫不经心地扬眉冷嗤一声,唇角勾起便是万分的傲气张狂。

    “你便是同他客套,又有何用?”少年问道。

    世界意志绝不会因为他们的一两句客套而动摇,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冷待而发怒,说到底世界的意志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的电脑程序,勤勤恳恳运转着维护这个世界,并且除去其中会扰乱规则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好恶可言。

    “这个的尽头,是哪里?”青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大抵,是根源吧。”少年轻笑,低头看向脚下无尽的黑暗,“万物的根源。”

    他们仿佛在发出诉求后便无视了世界意志的存在,自顾自地面对面开始交谈起来——世间能有多少人能像他们一般有幸,几百年前与几百年后的存在能够以这种方式相对。

    “那这里,又是哪里?”青年环视四周,甬道扭曲簇拥成奇异的色彩,折射着令人不适的光斑。

    “大概……”少年伸手轻轻碰触眼前的光斑,色彩诡异的光斑在他的指尖溃散,落进脚下的黑暗之中,“是圣杯内部。”

    倾泻的黑泥将迪卢木多和京极彦带到一切开始的时间点——圣杯记录中开始的时间点,第二次圣杯战争开始之前。

    只不过迪卢木多存留着记忆,而京极彦却因为“根源”中的黑泥,被强制扣留在了圣杯与令咒的通道中,通俗来说,他被困在了令咒之中。

    所以当令咒消失,虽然青年因此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却也打开了那条通道,让被封印的少年得以逃脱出来。

    “是吗……”青年轻轻吐出口气,“欢迎回来……”他面容上流露出放松的色彩,就像是完成了一件重任一般,任由身形化作灵子飘散,仿佛下了一场洋洋洒洒的雪,飘飘洋洋尽数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闭上眼,灵子沾在他身上,渐渐如雪般融化进他的身体,当初不得已断开联系的某一部分灵魂重又回到了他身上,久远的记忆一点点填塞进脑海,那些脑海里前后矛盾的故事,空缺的时间,终于在这一刻全部回来了。

    还记得他曾经制作过的玉玺吗,从制作的时候他就在防备着世界的算计,特意将玉玺做成了两部分。

    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自己,所以他很清楚当封印在肉体上的记忆恢复后,自己绝对会立刻去取回玉玺。

    当这个时候,他取回的是封存在玉玺第一部分的力量,以保证他暂时的生存。而玉玺的第二部分则被封印着,直到他被此世之恶送回过去,囚困在令咒之中时,那一部分才满足条件打开封印,放出早早做好的准备。

    按照akua的制作方法,以存留下的部分记忆为载体,一半的心之圣洁作燃料,还有一小部分灵魂驱动,制作出了青年模样的存在。

    而剩下的全部记忆,被封印在了那一小部分灵魂中。

    青年会顺着原本的历史轨迹一路行进,被召唤,远渡重洋,穿越时间,因为他只有自己“应该”有的记忆,所以世界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给世界意志一种可以轻松处理的错觉。

    什么样的敌手,用什么样的攻势,世界从来是最吝啬的存在,所以它被青年这个披着脆弱皮的病毒蒙骗,利用伊邪那美制造的通道把人送到了圣杯内部,准备经由根源彻底把这个麻烦的病毒丢到世界外侧去。

    图穷匕见之时,最后的记忆封印被揭开,青年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和少年融为了一体,彻底成为了“京极彦”。

    “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京极彦拢起鹤氅,仍是少年模样,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疏冷成熟的气息,“鉴于我们都没有玉石俱焚的打算。”

    他的脚下就是这个世界的“根源”,虽然一个人硬抗一个世界把它彻底毁掉比较困难,但是如果是真的不要命的话,毁掉一半还是做得到的。

    小看了京极彦的下场,就是世界只能任由着他漫天要价。

    “你的条件。”许久之后,甬道里响起了来自世界意志的声音。

    它们妥协了。

    世界意志的首要职责便是守护和维持,因而衍生出了盖亚和阿赖耶两大抑制力,它们不可能看着京极彦毁掉“根源”,要知道哪怕只有一丁点损毁,都有可能把这个世界导向灭亡。

    所以,只能妥协。

    “这才是谈谈的样子嘛。”京极彦环手笑起来,“现在外面是什么时间?”

    他既然在圣杯内部,说明自己肯定已经不在原本的时间点了,最有可能的时间点大概就是黑泥从圣杯中倾泻而下之后。

    而世界意志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想法,黑泥倾泻已经在冬木市引发了大火,幸好空幻拼命运转着他之前留下的净化阵法,才没有酿成太过惨烈的后果,眼下大火仍然在蔓延,但是大多数人都得以安全撤离,同时进行有条不紊的搜救工作。

    “可惜依旧处理不掉。”京极彦说道,“你们最多让此世之恶回到圣杯中,却没办法处理掉他对吧。”

    世界意志沉默了,无声默认了京极彦的猜测。

    京极彦说道,“那么我们以自己的存在为担保,来做笔交易吧。”

    以帮助世界意志处理此世之恶为代价,换取世界意志和他的和平相处。

    他只是个因为违规召唤意外流落到这个世界,死后还不得安宁的可怜人,纵使的确有能够让世界意志忌惮的力量,也从没有打算过去跟世界作对,与其一直让有被害妄想症的世界意志拿他当心头大患不停算计着怎么弄死他,不如化敌为友,用一个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妨害的誓言换取日后的平静生活。

    虚弱不堪还要百般思量着设下重重封印提防被世界算计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你觉得如何?”京极彦问道,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端看世界意志要怎么回应。

    一时间,甬道内是近乎凝滞的寂静。

    ……

    冬木市的大火持续到第二天,作为火源的市民活动中心搜救队至今未能成功突破进去,熊熊烈火包围中,大礼堂的地板上黑泥犹如活物般涌动。

    黑发的少年躺在黑泥之中,胸口微弱起伏着,黑泥在他周围流淌,覆过手指,覆过手背,飞溅在脸颊上,又颓然滑落。

    黑泥没有退去,圣杯还在降临的状态之中,少年手背上显现出灼烧般的三道印记,毫无血色的唇开合着,念诵出古老的咒文。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

    周而复始,其次为五

    然,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

    天降风来以墙隔之

    门开四方尽皆闭之

    自王冠而出

    于前往王国之三岔路上循环往复”

    冬木市上空繁复的净化法阵中,突地分离出又一个法阵,花纹在圆环中变换,最终定格为召唤法阵的模样,下落烙刻在大礼堂的地板上。

    “宣告”京极彦勉强支撑着虚软的身体不要昏迷过去,将自己的根源与圣杯被saber砍出来的裂痕相连接。

    “汝身听吾号令,吾命与汝剑同在

    应圣杯之召,若愿顺此意志、此义理的话就回应吧

    在此起誓

    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

    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之守护者”

    地板上的黑泥在他周围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收缩消失在他身下,和藏在圣杯内部的黑泥一起涌进他的根源,重伤虚弱的此世之恶依赖黑泥而生,当黑泥一滴不剩流淌进京极彦的根源,此世之恶也被封存进了他的根源之中。

    本质就是“无”的根源无法被污染,不存在却又存在着的逻辑悖论,便是此世之恶最后的归宿。

    地上召唤法阵显现出飘渺的白雾,骑士艳丽的金眸有些迷茫,却在看到京极彦时瞳孔扩大,流露出诧异,惊讶,乃至于难以置信的情绪。

    当然,还有几分不自知的喜悦。

    “你就是吾之aster吗?”他下意识按照一般降世流程这么问道。

    京极彦轻哼一声,靠着墙壁硬撑着站起身,微微昂起下巴扬起眉毛,有些不满的样子。

    骑士温和地微笑,上前几步单膝跪在他面前,开口道说道:“在下迪卢木多奥迪那,必将为您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朕可是很难伺候的……”京极彦哑着嗓子哼笑,放松地身形一软倒在了迪卢木多怀里,“不过,就看看你的表现吧……”

    眼前一片迷蒙,只隐约映出一双焦急而担忧的金色眸子。

    他勾起唇角,几百年殚精竭虑机关算尽,终是把你带回来了。

    真好……

    第54章

    京极彦再次醒来时,身体钝痛头昏脑涨,眼前朦朦胧胧一片花白,陪在他身边的人看到他睁开眼睛,立刻跑出去叫这些什么,没几分钟就来了一大群人,嗡嗡嗡在他耳边吵闹个不停。

    视线还无法很好的聚焦,不过耳朵里倒是能模糊听出几个词语,他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脸上扣着氧气面罩,手上挂着点滴,虽然他的记忆和能力已经完全恢复,但是显然这具先天体弱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好转,与之相反,负担了过于强大的灵魂使得他的身体比先前更加脆弱。

    简单判断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京极彦就知道最近几年内他都跟体育课这种东西彻底绝缘了。

    视线慢慢恢复了清晰,他左右看了看,没什么新意的病房布置,墙上挂历告诉他自己在英德请的一个礼拜假期已经超了好几天,床前站着的都是熟面孔,但是……

    迪卢木多并不在他身边。

    这个认知让京极彦有些惊慌,下意识想要坐起身下床,这机关算尽的数百年太过煎熬,以至于现在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只做了一场荒诞的美梦,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实感。

    不过很快他的惊慌就被安抚了下来,一个温暖而柔和的无形存在包容在他身边,看不见摸不着却有着异常的存在感,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灵子化了啊……

    空荡荡的双手虚握两下,京极彦盘算着要用什么理由光明正大地把迪卢木多带在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只能灵子化掩盖自己的存在。

    “您现在感觉如何?”还是那个白发苍苍的京极家的家庭医生,笑眯眯地问道。

    “还好。”京极彦应了一声,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医生便很有眼色地微笑着填完病历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屋子里的几个人。

    伊藤龙之介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京极彦在病房里躺了三天,他就在一边不眠不休地陪了三天,忧心如焚但还是尽力和及时赶回来的京极财阀律师以及公关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谢绝任何探病来访,感谢京极彦隐于幕后的习惯,一个在公众眼里不管事的纨绔子弟受伤的消息在模糊化处理后对于财阀的股价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积压下的事务会少,单是听近况报告一类的事情就耗掉他快两个小时,虽然京极彦的灵魂精力旺盛的很,但是这具身体可不怎么结实,他听完后只草草交代了些后续安排,连和伊藤龙之介多说两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就倒下去睡得人事不省了。

    或者说,装出一副睡得人事不省的样子。

    没人会怀疑一个被抢救了一天一夜才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昏迷了快一个礼拜的少年在装睡,所以很快房间里就走得空无一人,伊藤龙之介要小憩一下顺便通知收到京极彦受伤消息的家族他醒过来的事情,律师急着去安抚慌乱的高层,公关忙于打电话联系相熟的媒体准备新闻稿,以免弄出什么麻烦的新闻来。

    至于守在房间外头的陪护人员,一个小小的静音术搭配幻术就能解决,确定已经完全清静下来后,京极彦睁开眼,“出来吧。”

    金色的灵子聚集显现出骑士的身形,迪卢木多摸摸鼻子,殷勤地替他把病床摇起来,蹲在他床前反复打量着自己的御主,灿金色的眼眸水汽氤氲,就像只走失许久后被找回来的大型犬。

    如果有尾巴,大概现在摇得要跟风扇一样了。

    “蠢狗。”京极彦忍不住低声笑骂一句,艰难地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指尖穿过微卷的发丝,久违的触感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迪卢木多笑了笑,起身给了京极彦一个拥抱,不善言辞的骑士无法表达自己的激动与感激,只能身体力行地告诉京极彦,能够再次见面对他而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本来都已经变成一份微不足道的下界记录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沉眠,却在不知多少年后被熟悉的声音唤醒,世界的意志将他送回来京极彦身边。

    他不知道为了再次的相见京极彦为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不过他愿意用自己接下来的全部时光来报偿京极彦的付出。

    “今天可真热情。”京极彦揉捏着骑士的后颈,他的手法娴熟而充满着不可言说的色情意味,迪卢木多涨红脸的可爱模样让他忍不住怨念起了自己脸上不能摘掉的氧气面罩和这具还没发育完全的稚嫩身体。

    少年的指尖带着不同于灵体的灼热温度,尤其是在京极彦还有些发烧的情况下,拂过敏感后颈的灵活手指让期待着一场感人重逢的迪卢木多有些无所适从,猝不及防发出几声低喘,一抬眼对上京极彦带着笑意的眼眸,虽说理智上清楚这具壳子装着的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灵魂,但是那张尚且稚嫩的脸,还有怀里瘦小的身体都充分加重了他的罪恶感,让他下意识往后一仰,一头撞在身后的椅子背上。

    京极彦咳嗽着低声笑起来,在迪卢木多被撞的地方弹了一下,放弃了再接着逗一逗他的打算,转而说道:“接下来几天先用陪护的身份跟着我吧。”

    他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仔细检查身份背景,不过只要稍微走些非正常途径悄无声息插进去一个人倒也不是非常困难,几张符咒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于是当天晚上,迪卢木多这个刚刚开始工作的“新人”就顶着一群“同事”羡慕的眼神被京极彦指定为贴身陪护,接替了原本这个岗位上的玲子小姐。

    对于故意把头发弄成短短的黑色微卷,还喷着大量有一点点蜂蜜余味香水的女人,京极彦敬谢不敏。

    在这个年龄不是问题的新世纪,京极彦似乎比以前更加吃香了。

    迪卢木多整理着京极彦的衣服,想起玲子小姐极端愤怨的眼神,憋不住笑了出来。

    京极彦冷哼一声,鉴于手上还挂着点滴腿软无力不能站起身走过去教导距他有些远的骑士某些规矩,只能在口头上问道:“你觉得很好笑?”

    迪卢木多抿着嘴把笑容压回去,回答道:“您的喜好颇为奇特。”

    相貌甜美的玲子小姐真心不适合英气的黑色短发,就香水来说蜂蜜的味道实在太过香甜,闻久了难免有些发腻。

    京极彦瞥了他一眼,迪卢木多似乎并没有他自己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自觉,神色轻松地把京极彦的衣服挂好,倒水弄药,忙前忙后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稍微擦洗一下?”迪卢木多举着湿乎乎的热毛巾提议道,京极彦耸耸肩膀,摊开手让迪卢木多解开他的衣扣,他一只手上还挂着点滴,四大袋一升装盐水让他挂到现在还没挂完,因为发烧身上出了一层虚汗自然难受得紧。

    宽大的病号服下头是少年脆弱青涩的身体,很多地方有些磕磕碰碰的伤痕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可怖,迪卢木多小心地放轻力道,低垂眉眼心无旁骛,让还想调笑两句的京极彦有些失望,拽着他略长的刘海扯了一下,感觉自家骑士有时候正直得过了头。

    温热的毛巾拂过脖颈,擦过胸膛,虽说京极彦不怎么怕痒,这些地方也不是什么敏感的位置,但是迪卢木多的表情严肃得让他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比如懒洋洋地轻哼,让嗓音从喉间盘旋而上,在口腔内缓缓滞留一圈才吐出,少年音色便带了几分说不出的色气意味,迪卢木多眉头微动,默不作声。

    在京极彦恶趣味发作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擦完上半身,迪卢木多就赶紧给他换上新的病号服以防着凉,之后才脱掉京极彦身上的裤子,手刚刚握到脚踝,还没等擦上去他就听见京极彦轻笑道:“还有一件没脱呢。”

    略长的上衣掩映之下,胯间一抹靛青色若隐若现。

    第55章

    “假期再延长一周……对,一周就够了……”京极彦一手伸出让护士帮自己打针,一手拿着手机漫不经心打着电话,另一边似乎说了什么,他挑起个笑懒洋洋道,“正好让你们老实读书还不好吗?”

    迪卢木多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头做出一副专心分类整理桌上文件的样子,京极彦这么温和亲昵的语气他还是极少听到的,电话另一边传过来的声音很小,但是英灵的五感敏锐,虽然没有怎么刻意去偷听,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也是清清楚楚。

    “欸……那样好无聊的……”另一边的声音大抵是个年轻男子,语气轻佻懒散,明明听着嗓音比京极彦年纪要大不少,却带了几分软绵绵的撒娇意味。

    “那你说说你想干什么?”京极彦问道,礼貌地向护士点头道了声谢,让迪卢木多送面色绯红的护士出去。

    “让我来看看你嘛……”那边的男子说道,“这几天学校里麻烦死了……”

    京极彦笑了笑,开口道:“道明寺司?”

    “小少爷怎么知道的?司那家伙和学校里一个女老师扛上了,整天叽叽喳喳的可烦。”

    “拿我当避难所了吗,西门总二郎?”京极彦说道。

    “我是担心啦担心!”西门总二郎反驳道,“类还有玲也很担心你!”

    “放心,我现在好得很。”京极彦低笑道,“不用担心。”他停了一下,像是强调一样重复道,“你们‘安心’在学校等我回去。”

    “好好好,都听小少爷吩咐的。”西门总二郎应承了一句,又说道,“那等你回来我们出去度假吧度假!”

    “刚开学你们就有假期?”京极彦问道。

    “嘛……庆祝你病愈全校放几天假不是挺好的吗……”西门总二郎嬉笑道,不用想京极彦都能猜出这货现在不正经的样子,能让西门总二郎做到要打着他的幌子求休假,估计学校里头一定闹腾得快翻了天。

    他不置可否的虚应了几句,便挂掉电话接过迪卢木多递过来的第二部手机,顺手在骑士的手心上勾弄两下,眼神交错交流了一下信息后,才调整语气接起电话。

    “小野寺先生,这段时间承蒙关照……不不,令郎也是十分优秀的,我听说有向编辑方面发展的意愿……”

    少年的语气有礼温文又不失气度,其中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是商业伙伴打来的例行问候,也是花费了相当的时间交谈,卖出去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谈了笔不大不小的生意意向,相信到不了明天他身体无恙的消息就能传遍。

    正中下怀。

    迪卢木多把理好的文件放在京极彦面前的矮桌上让他过目,神色间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模样,哪怕是京极彦笑着凑上来撩拨他,他都能一脸平静地把人摁回床上,手上塞上签字笔,规劝道:“正事要紧。”

    “怎么,还在生气?”京极彦手中签字笔转了一圈,笔盖那头戳在迪卢木多胸口,眉眼弯弯地问道。

    “您想多了。”迪卢木多后退两步,低头看着签字笔金灿灿的笔盖。

    在某些方面,小少爷的审美趣味真的和某位古老的王非常相像。

    “撒谎……现在连笑都不笑,明明是生气了。”京极彦手撑着脑袋,挂着盐水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翻着桌上的文件,执笔勾画了几处后问道,“谁给你的这份东西?”

    “律师先生一起拿过来的,有什么问题吗?”迪卢木多问道。

    “问题大了。”京极彦又翻了两页皱起眉,发出有些不满的咂舌声。

    迪卢木多下意识上前两步探身看了一眼,可惜他虽然被圣杯强行灌输了现代社会的基础常识,以前在伦敦也帮京极彦处理过事务,现代商业上处处陷阱的条款对他而言依旧是堪比天书的复杂,只见纸上被签字笔圈画出好几处地方,便开口问道:“需要我去联系律师先唔……”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堵回去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京极彦充分发挥出了远超自己肉体年纪的吻技,吮吸纠缠,最后还不忘在骑士唇上咬出一个带血的伤痕,“你生气了,可不就问题大了吗?”

    为了长高坚持不懈喝牛奶的少年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奶香气,湿热的呼吸打在迪卢木多耳边,由于身高原因京极彦维持这个姿势颇为困难,只能依靠双手环着迪卢木多的脖颈以免自己滑下去,圆而上挑的眼眸眯起,趴在迪卢木多肩窝处撒娇样地哼了两声,仰着脑袋去咬他的耳垂。

    京极彦向来善于利用自己外貌上的优势,尤其是面对迪卢木多时,无论是疏冷淡漠的青年模样,还是张扬精致的少年模样,他都能拿捏着最合适的态度让迪卢木多老实举手投降。

    “别闹了……”迪卢木多推了推京极彦,他还没忘记京极彦手上还挂着盐水,他多少恶补了一些医疗常识,自然清楚再这么闹腾下去京极彦的手背估计又要青上一大块。

    没错,又。

    前一块淤青来自于昨天晚上,某个任性的小少爷赖在床上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病号服下头的靛青色内裤,告诉迪卢木多他还没擦洗完毕。

    “我觉得这个您可以自行处理。”迪卢木多正直脸皮薄奥迪那拿着块毛巾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要是真把那块布片扯下来,被京极彦祸害得岌岌可危的节操也很有可能会跟着被扯下来,再也装不回去。

    “我不能沾水。”京极彦展示了一下自己插着针的手背,大大方方抬起一条腿压在迪卢木多肩头,“动作快些,一直晾着我可是要感冒的。”

    这个微妙的姿势让迪卢木多更加尴尬,握着京极彦的另一条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好半天才痛下决心侧过头快速帮京极彦脱掉那件小布片,催眠自己就当面前是块木头。

    理论上这种事情不至于让迪卢木多一直对京极彦冷着脸到第二天,毕竟这也不是京极彦第一次这么折腾了,但是架不住某人在擦洗完之后还懒洋洋地调侃了他几句,硬是扯着他交换了个甜腻的,湿漉漉的深吻,笑嘻嘻拍着被子非要拉着他一起睡。

    “放心,我不会干什么的。”京极彦拍拍迪卢木多僵硬的身体,“你也看到了,硬件水准还不够。”他说着翻了个身,虽然屋子里关着灯,不过这么点黑暗完全不影响他们的视觉,最起码迪卢木多就能清楚看到京极彦脸上恶劣的微笑。

    “……”刚刚体验过某人的恶趣味,迪卢木多明智地保持了高品质的沉默。

    “或者你不介意自己动一动?”京极彦藏在被子下的手揉了一把骑士触感良好的屁股,得寸进尺,语调暧昧。

    迪卢木多花了三秒反应出“自己动一动”的内涵,立时涨红了脸推开京极彦跳下床直接灵子化,拒绝和他进行进一步交流。

    京极彦捂住插着滞留针被压到的手背止血,倒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骑士那一刹那羞红的脸色着实可爱得紧,哪怕为此第二天要换只手戳上根新的滞留针,还因为血管太细连着戳了好几次弄得手背全是针眼,迪卢木多僵着脸对他使了十二小时又二十四分钟三十五秒的小脾气,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好啦,别生气啦……”京极彦眨着眼睛,做出一副诚心忏悔的样子,少年的外貌太过具有欺骗性,即便迪卢木多很清楚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故态复萌不知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叹了口气软化了态度,“中午要吃什么?”

    “芒果大福淋桂花蜂蜜。”京极彦毫不犹豫答道。

    “那就香菇鸡肉粥好了。”迪卢木多直接无视了京极彦对糯米团子这种不好消化的食物的要求,在一长排粥水清单了随意点了一份。

    身体缩小的同时似乎就连神智都跟着缩水了,他看着没有因为得到想吃的东西而气鼓鼓地翻阅文件的京极彦,禁不住露出个微笑,转身拿起批阅好的文件送出去。

    京极彦维持着面上幼稚的样子,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意,在文件上利落地落下言辞辛辣的批注,驳回了今天的第五份计划书。

    好心情似乎丝毫没有让他手下留情半分呢。

    吃完非常美味但是并不让人满意的午饭,京极彦满足地让迪卢木多陪他睡了场午觉做补偿,住院的日子毫无乐趣,他总要努力给自己找点事情让自己愉快起来不是,毕竟保持愉快的心情也是治疗的重要部分。

    下午依旧是批阅剩下的文件,把手机塞给迪卢木多让他代替自己回复快要被塞爆的邮箱信息,顺便拿骑士笨拙输入文字的表情当做工作之余的休息娱乐。

    体虚气短头晕眼花还要对着大摞文件,不找点动力他真的非常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就在这种时刻,天狐空幻敲响了病房的窗户。

    金发的天狐看上去有些虚弱,怀里抱着年幼的男孩跳进病房,打量了一下京极彦现在的状况,大笑道:“真是不错的造型啊!”

    京极彦挑眉道:“要是为了嘲笑我来的,出门右拐不送。”

    “还是这么绝情……”空幻眨眨眼坐在他身边,“本以为你恢复之后能对我好一点呢……”

    京极彦把文件拍在她脸上阻止了她的靠近,问道:“有事?”

    “透找你有事哦。”空幻拍拍身边男孩的脑袋说道。

    “那个……”高上透羞涩地捏着衣角,鼓起勇气开口道,“能不能拜托您救救雁夜大叔他们?”

    第56章

    虽然京极彦在圣杯战争的最后关头不怎么争气地全程昏迷过去,但是圣杯战争仍然走向了既定的结局。

    卫宫切嗣勉强在火场中存活了下来,并且在火势猛烈起来之前为了救一个被困在房子里叫做士郎的男孩身受重伤,现在正在积极养伤收拾行囊准备回德国把女儿从爱因兹贝伦家族中带出来。

    韦伯早在京极彦醒来之前就回了英国,因为他的导师肯尼斯的死,这一派系陷入了群龙无首的低迷状态,不过似乎也正是因此没人再去追究他所犯下的过错,象征性地交了好几份检讨之后安心做回了学生,勤勤恳恳读书之余还努力争取到了整理肯尼斯遗留下文件的任务,大有把魔术当成毕生追求的架态。

    远坂家只剩了一个独生女儿远坂凛还活着,虽然远坂时臣有留下遗嘱在他死后将一切托付给他的弟子言峰绮礼,但是不幸的是言峰绮礼在这次冬木大火中身亡,给这件事留下了相当的可操作性,如果没有意外,她将会被禅城家收养。

    那么等她长到十八岁远坂时臣留下的遗产还能剩下多少就有待商榷了,甚至于,她能不能活到十八岁都还是个未知数。

    而另一边,经过多次由天狐空幻亲自主持的除秽仪式,间桐樱体内潜伏的脑虫被成功净化,藏在不知道哪里的间桐脏砚再也不足为虑,剩下的时间间桐樱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年纪尚小的女孩未来仍旧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为了给间桐樱调养身体,间桐雁夜干脆厚着脸皮借住在了冬木神社里,他的身体被刻印虫啃噬得破败不堪,即便是天狐也不敢轻易对他使用净化咒法,完全由刻印虫支撑起的生命力,一旦失去了虫子就会迅速变成一具空壳。

    空幻表示,这世间能够救间桐雁夜的人,离他们最近的就是住院中的京极彦小少爷。

    曾经和最强巫女翠子一起修行,劫掠过上至高天原下至地狱藏书的男人,在记忆完全恢复以后所能拥有的手段远远超乎这个时代的局限。

    于是高上透就毫不犹豫求到了京极彦这里,他很喜欢脾气温和会给他编花环的雁夜叔叔,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

    “我可不干白工。”京极彦撇撇嘴,伸手点了点男孩的额头。

    高上透认真地问道:“那你要多少钱?”他小心地抱出自己的储蓄罐,里面零零碎碎是他攒了好几年的零用钱,并不算多,但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用钱是请不动我的。”京极彦笑道,“不如试试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我,说不定我会心软哦。”

    他话一出口,还没等高上透反应过来,空幻就不满地插嘴道:“喂,不准欺负透!”

    “我没欺负啊。”京极彦挑眉,“只是提了个小小的建议而已。”他说着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自从记忆恢复以后他倒是没有了以前那种嘴上不饶人的习惯,转而变成了更加让人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恶劣趣味。

    “你这是想打架吗?”空幻咬牙瞪着京极彦,当年和京极彦熟识的人类与非人类中,就属主金气杀伐的天狐最沉不住气,明明是稻荷神的象征之一,却是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学会狐狸的狡诈机敏,直来直去得让人头疼。

    “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京极彦抬了抬自己扎着针的手,“考虑得怎么样,小鬼?”

    高上透眨眨眼,小声道:“我哭不出来……”顿了两秒,他又说道,“痛哭流涕我做不到,能不能不要哭了?”孩童的心里对于下跪什么的仅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因而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令人羞耻或者侮辱他的事情,唯一纠结的就是自诩为小男子汉的高上透酝酿不出能做到痛哭流涕的情绪。

    京极彦眉梢一抖,有些来了兴趣,开口问道:“你就那么想救间桐雁夜?”

    高上透用力点点头。

    “哪怕他以前抓过你,害你差点死掉?”

    “但是我没死啊。”高上透说道,“而且雁夜叔叔要是死了,小樱姐姐就要变成孤儿了。”男孩皱着脸,轻轻叹气,“那样就太可怜了。”

    “……”京极彦沉默了一会,看向空幻,“你确定他是三槌家的后裔?”那个诡诈精明手腕高超硬生生把天狐空幻忽悠成了自家守护神的家族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傻白甜的后裔,这种性格在几百年前的三槌家可能连三天都活不过去。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天狐揉乱高上透的短发,嬉笑道,“而且你不觉得这种性格很可爱吗?”

    从不知道哪一代起三槌家一代一代越来越单纯善良甚至到了心慈手软得不像个斩除妖魔的巫女的地步,空幻也只能用基因变异来解释这种可怕的改变了。

    况且比起以前那种心机深沉的黑化货色,怎么想都是现在纯善的男孩更加讨人喜欢啊。

    “跟只兔子似的。”京极彦瞥了一眼被揉搓得脸颊通红的高上透,突然想起了当年养在宫殿前头的小兔子,白乎乎软绵绵的,长了张傻白甜的脸,可惜死在了那场烧山大火里,此后数百年间他再没见过它的同类。

    “那雁夜叔叔……”高上透扒在京极彦床边呐呐问道,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要是真让你跪下这只狐狸还不得找我拼命。”京极彦冲着空幻笑了笑,三槌家虽然没落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没无聊到真去挑衅的地步。

    “您是说……”高上透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抓住京极彦的手感激道,“您真是个大好人!”

    莫名被塞了张好人卡的京极彦说道:“当然报酬还是要的。”他说着拿走了高上透的小熊储蓄罐塞进库房里,顺便拿出几包不知在库房里积压了多少年的药,“拿去煮水让你的雁夜叔叔喝下去,连着喝个十几天就能好。”

    鬼灯从某个相熟的东方神仙那里搞来的配方,对治疗溃败的身体非常有效果,可惜送过来的几十包他喝了一小半就产生了耐药性,剩下的只能压在库房深处再难见天日。

    “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高上透抱住药,又给京极彦塞了一张好人卡,才跟着空幻离开了病房。

    “三槌家欠你一个人情。”空幻说道。

    “我只是解了一番因果。”京极彦笑道,当年间桐脏砚之所以会濒临疯狂也跟他脱不了干系,现在给间桐家留条后路,也算是彻底了结了彼此的恩怨。

    至于后续间桐雁夜振作起来努力争取远坂凛的监护权和禅城家几乎决裂,天狐终于摆脱了这边的镇守职责回赤城去看心爱的高桥凉介飙车这类的事情京极彦已经全然不去在意了,坐在回东京的飞机上他唯一的苦恼就是怎么说服迪卢木多晚上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而不是一入夜就果断灵子化,任他怎么说都不肯现出实体。

    唯一一次半夜现出实体还是为了制伏偷溜进来想动手脚的玲子小姐,还被其自爆后漫天飞舞的纸片糊了一脸,真是想想就心塞。

    为此京极彦在心里给御门院家狠狠记了一笔。

    飞机上除了京极彦和几个医生护士之外坐满了保镖,几个站左边几个站右边还有几个站驾驶员后边,一个个黑西装黑墨镜体型彪悍,虽然京极彦表示自己身体好的时候能一个打十个,不过眼下……他还是先把这袋盐水挂完吧。

    回程走的特殊通道,一排五辆一模一样特殊改造后的车悄无声息驶入东京拥挤的车流中,短暂地混淆了某些人的视线。

    京极彦一边让护士拔针,一边给宫崎耀司打了个电话。

    “又出什么事了?”这么严密的保护可是远远超过一般的规格。

    “嘛……”宫崎耀司叹了口气,“之前忍……伊藤忍不是截了彭格列一批货吗,作为和解条件他们把未来头领放在了我这里,说什么学校放假他的家庭教师临时有事就拜托给我了。”

    京极彦沉默了两秒,问道:“问题儿童?”

    “不……还算是个乖巧的孩子。”宫崎耀司一想起沢田纲吉那副柔弱的兔子样就觉得胃疼,他的工作真的已经很忙很忙了,没有额外的时间做青少年儿童的假期心理学业辅导,“就是有点乖巧过头了。”

    京极彦了然,“不过那跟我应该没有关系才对啊。”

    宫崎耀司心虚地停了一会,才回答道:“因为这件事,伊藤伯父已经公开宣布断绝和伊藤忍的父子关系了。”所以你这个名义上被过继出去随时能过继回来并且极得伊藤龙之介看重的幼子成了眼下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之一。

    京极彦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捏爆了手上的饮料瓶,“帮我转告他,等着明年抱孙子吧。”

    他一定立刻马上安排人去获取伊藤忍的遗传物质,争取三年抱俩让伊藤龙之介彻底埋在孙子的海洋里再没精力给他整出什么麻烦来。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京极彦本人也是麻烦制造机。

    比如快被他坑哭了的电影制作人和导演,在这个改编电影电视剧大行其道的年代,京极彦用着退红的笔名硬生生把虐恋致郁系卖出了轻喜剧的销售量,自然有无数人挥舞着支票想买他的著作改编权,被启发了的小少爷一拍脑袋,干脆自己投资了自己的。

    导演是早就看中了毛遂自荐的新锐导演新开诚士,制片人是京极财阀旗下娱乐公司调来的,改编消息放出去没多久就挂上了热度榜,趁机再版印刷又卖出了相当的额度,可以说是今年期待度最高的电影之一,从筹备开始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然而现在原作者兼最大的唯一的财主因为身体原因要求延后试镜,他们也只能唉声叹气地下发通知,希望今天的娱乐版新闻能笔下留情。

    这些事情甩手掌柜京极彦一概不知,他在保镖的严密保护下回了公寓,知道他今天回来,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冰箱里塞满了新鲜食材,加热食品以及点心,冰箱门上贴着便贴,絮絮叨叨一看就是织田靖彦的手笔。

    换了件衣服打开电视坐下休息了一会,这个点正好在播最新的电视剧《簌簌白雪》,改编自著名作家京极雅子的同名原著,还特意来请京极彦看过选角和剧本。

    那个叫做来栖翔的新人虽然演技的确生涩,不过足够热情而富有灵气,足以撑起他所要饰演的角色,在一众前辈面前也不显弱气,作为当初顶着压力拍板定下他的人,京极彦表示很满意。

    “你我的爱恋啊,就像那白雪簌簌,纵然看上去如梦似幻……”

    “终是在日光下消融。”

    悲切的结尾曲中,京极彦昂起头,笑着同匆匆归来的迪卢木多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

    “我回来了。”迪卢木多收起沾血的长枪,抬手接过京极彦丢来的衣服。

    京极彦从上到下扫过迪卢木多的紧身战衣,墨绿色的衣物轻薄,像第二层皮肤贴附在骑士身上,完美地勾勒出起伏的肌肉线条,宽肩细腰,窄胯长腿,肌肉的绷紧放松一览无余。

    啧。

    “讲真的,一想到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我还有点不怎么高兴呢。”

    第57章

    对于京极彦没由来发起的小脾气,迪卢木多习以为常地忽视掉,抖抖手上的衣服搭在手臂上,转身进了更衣室。

    自从他用行动拒绝了京极彦每晚一起睡的要求之后,这一位就时不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跟他甩脸色,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动恢复正常的,不用担心。

    京极彦的脾气也的确只持续了几分钟就退了下去,他起身给自己拿了份冰镇点心吃着,翻开自己很久之前写过的大纲开始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都快忘记自己究竟写了点什么了。

    好像是……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爱她,然后各种纠缠折腾撕心裂肺参考了各种经典狗血梗赚了一大票的读者眼泪,最新连载正好写到两人虐身虐心的高潮部分,理论上再接下来就是幡然悔悟渣男跪舔一类让人喜闻乐见的剧情了,不过按照京极彦一贯的神脑洞,他大纲里写的是渣男执迷不悟最后被黑化的女主角杀掉分尸,烧得一干二净的“美好治愈”结局。

    盯着自己写在开头“这世间最可怕的凶器,是爱哟。”这样的题记,京极彦不自觉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哼着不知名小调拿起放在茶几下面的笔快速记下了脑袋里冒出来的字句。

    【小夜子面上显出狂热的薄红,“看看你现在,多么帅气而英俊……”她俯身吻着佐藤永太的双唇,唇间的滋味甜美艳丽,如同刹那眼前绽开了樱花无数。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少年黑发红衣,踩着落英缤纷走来,笑得眉眼弯弯,不沾凡尘,身后残阳如血,为他镀上一层辉光。

    只一刹那,便夺走了她的心。

    亲爱的,我爱你至死。】

    京极彦愉快地想象了一下被剧情翻转打得一脸懵逼的可怜读者们的表情,心情愉快地吃掉了手边巧克力味的冰皮糯米团子。

    迪卢木多衣服换得很快,现代的衣物同他以前在英国时穿的差别不大,只不过相对而言款式更加宽松舒适,简单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他低头看着t恤上印着的超人图案笑了笑,出门就看见京极彦叼着半个大福手上快速地写着点什么,见他出来了才停住笔,抬头扫了他一眼。

    “还真差不多合适。”京极彦看着穿在迪卢木多身上都显得颇为宽松的t恤,有些怀念自己当年的身高,“我这里还有几件短袖的就都给你穿好了。”他指了指衣柜的方向,“去年大都会新出的旅游纪念品,本来打算买回来当睡衣的。”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身形“娇小”到当睡衣穿都太大,才彻底把这几件衣服打入冷宫。

    迪卢木多说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待会帮我去接个人。”京极彦翻看了一遍手边杂七杂八摞起来的信件后,挑出一份递给迪卢木多,“地址就在信封上,你到了地方把信件给一个叫做反之冢连胜的人,他会把人带给你。”纤细的指尖在信件下方划过,空无一物的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朱红色的篆体朱字印记。

    迪卢木多接过信,正准备出门,又被京极彦叫住了。

    “你现在这张脸可不适合出门。”京极彦轻笑着点了点迪卢木多眼角下的泪痣,奇特而扭曲的力量赋予了他魅惑的魔法,虽说因为是仙女留下的印记而且年岁太长完全与迪卢木多本身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想要彻底消除非常困难,但如果只是想要掩盖这种魔法的效果难度并不大。

    “记得痛哭流涕地感激我。”京极彦跪坐在沙发上,拽着迪卢木多的刘海让他低下头,在他脖颈上挂上一块圆形玉佩,玉佩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大抵是因为经常被人握在手中摩挲,显得极为莹润通透。

    当年他刻下这块玉佩的时候还没把迪卢木多忘掉,一边唾弃着那人身上下作的魅惑魔法,一边用手边最好的玉精雕细琢出了这么个东西,结果隔了几百年才把东西送出去。

    玉佩上刻着强效魔力掩盖咒文,只要玉不离身就能有效遮掩住仙女留下的魔力波动,专门针对迪卢木多这种被动女难体质。

    “谢谢。”迪卢木多笑着道了谢,胆大包天地在小少爷手感良好的柔软黑发上揉了揉,被一把打下来扯着亲了一口,在京极彦“今天可真热情”的调笑中脸颊发热快速化为灵子冲了出去。

    十四岁的少年体型,看到都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京极彦舔舔嘴唇,拿着看到一半的大纲和文稿纸溜达着进了书房,打开灯盘腿坐在矮几前,专心致志地开始修整大纲,写分段细纲以及下周要交给编辑的更新。

    准时交稿从不拖欠质量上乘的退红老师,一直是连载作家中的良心。

    另一边迪卢木多对照信封上的地址和地图,没花多久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一幢叫做“妖馆”的高层公寓。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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