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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美人难戏 作者:落孤

    第3节

    郑千澜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只是同叶华一路往山下走。

    赫楚见状,跑道叶华旁边道:“叶公子,你可得管管我们公子啊,不能这么放纵他。”

    叶华笑道:“实不相瞒,我对那美人也挺有兴趣的。”

    赫楚闻言,惊道:“哪有两个人一起见异思迁的,这还了得!”

    清朗的声音回响在幽深的山间,天空中泛出一层鱼肚白,旭日自东边缓缓升起,黎明的曙光打进林中,驱散了这一夜的混沌……

    ☆、第八章

    天色晴朗,万里无云,远处隐隐传来吆喝与叫卖的声音,绵绵延延数百里,未入城池声已沸。

    赫楚站在罗肖城外,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叹道:“总算是到了个人待的地方了。”

    郑千澜转过头看了看他,笑道:“人待的地方……你可得小心了。”

    赫楚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叶华见其一脸迷茫的样子,笑道:“赫公子还是先把身上的泥洗了吧,不然……”

    赫楚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郑千澜与叶华外,所有路过的人都离他有三丈之远。

    “哪有那么严重……”赫楚轻哼一声,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光,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去。

    郑千澜定眼看了看赫楚扬长而去的背影,叹道:“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人进了城里,赫楚先是背着那小弟子东瞅瞅,西望望了半天,随即目光被引到了路边的一家馒头铺子里,刚要上前朝老板买上一两个,就听到路边有人大喊道:“抛绣球招亲就要开始了!抛绣球招亲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满街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朝城东涌去,包括那包子铺里的老板也不例外,跌跌撞撞间还把自己摊位前的蒸笼给带翻了过去。

    赫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天上掉仙女了?”

    郑千澜的目光随着人流移动,他摩挲着下巴,笑道:“不知是怎样的姑娘,看这景象,该是倾城之色吧……”

    说着,郑千澜已往人流涌动处走去。

    “哎!公子!”赫楚刚想让他等等,说去张家庄之事更为要紧,不想这郑千澜没叫回来,还连着叶华也一起放跑了。

    赫楚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那两人是如影随行好,还是臭味相投来得更为恰当。

    两层高的楼榭下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精雕细刻的檐角上结着灯笼与彩带,郑千澜和叶华一同挤在人堆里,喧闹声不绝于耳。

    半响,一个布衣小厮站上二楼,他看了看底下摩肩擦踵的人,高声喊道:“今日我家小姐在此以绣球招亲,诸位无论年龄资历,相貌才华,但凡能接到绣球者,便可与小姐成就金玉良缘,永结同好。”

    语毕,楼下响起一片欢呼呐喊,郑千澜喃喃道:“奇怪……这小姐既有使满城人倾巢出动的姿色,择偶怎会如此随意?”

    叶华笑道:“说不定那小姐偏信于一见钟情之说?”

    郑千澜看了看叶华,笑道:“那叶兄岂非很快就要抱得美人归了?”

    旁边有一老丈听到二人的对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身边突然响起如雷的拍手声,郑千澜料想是那倾城美人出来了,便迫不及待地抬起头,这一抬,整个人就像被打了桩一样,直到脖子都仰得酸疼了,才道:“叶兄……这……”

    叶华正听身旁的人讨论那招亲姑娘的事,见郑千澜叫他,便朝那楼上看了看,这一看便出了神,良久,他笑道:“这姑娘当真与众不同,难怪择偶如此随性。”

    郑千澜又望了望那楼顶上的黄衣女子,那人油光满面,膀圆腰粗,发间插着一朵娇艳的红花,脸上肥肉鼓起,五官拥挤在一块儿,咧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乎要与上扬的嘴角连成一线。

    狐疑地看了看周边一群兴奋不迭地人,郑千澜对着叶华道:“莫非这罗肖城里的人都患眼疾?叶兄还是快些把脸遮起来好,这一个不慎……”

    郑千澜话还未说完,楼上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那黄衫女子已把绣球拿在了手上,她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了一番,最终落在了郑千澜的身上。

    郑千澜心里暗道不妙,抓住叶华的手就道:“叶兄,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

    叶华按住郑千澜的手,笑道:“郑兄何以走得如此之急,我看那姑娘对郑兄情有独钟,不如……”

    郑千澜道:“此女生得如此巧夺天工,我只怕无福消受。”

    仿佛觉得郑千澜此时的模样很是有趣,叶华非但不走,还把他又往身边拉了拉,笑道:“郑兄如此翩翩君子,配那巧夺工的姑娘,实乃人间一大美事。”

    郑千澜急道:“我……”

    话还未说完,清脆的银铃声已在耳畔响起,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抹粉色,浓郁的胭脂味直冲入鼻。

    “公子!”人群外的赫楚惊呼一声,待郑千澜回过神来,那粉色的绣球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人群先是一片沉寂,随即爆出铺天盖地的贺喜声:“恭喜张小姐觅得如意郎君!”

    “是啊,张家庄后继有人,兰妃娘娘必然欣喜!”

    郑千澜正盯着那绣球发傻,听到周遭人的议论声后脑子立马清醒了大半,他看了看叶华,问道:“张家庄?”

    叶华轻轻一笑,低声道:“我方才听人议论,说这黄衣女子是张家庄的二小姐,她姐姐则是当朝宠冠六宫的兰妃娘娘,那顾莹姑娘既在张家庄,与其偷摸硬闯,倒不如借此机会将计就计。”

    郑千澜闻言,有些咬牙切齿道:“所以叶兄方才才拽着我?”

    叶华笑道:“郑兄莫急,以郑兄的武功,即便进了张家庄,要出来也是易如反掌,何况有我与赫公子在外接应,必万无一失。”

    郑千澜道:“叶兄既思虑如此周全,为何自己不接绣球?”

    叶华笑得一脸赞赏:“谁让张家二小姐看上的是郑兄呢,这也难怪,郑兄才貌双绝,风度翩翩,该是天下女子心仪的如意郎君。”

    郑千澜看了看叶华那张笑得风华绝代的脸,想想自己接下来便要与那楼上的黄衣女子朝夕相对,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叶兄过奖了。”

    那黄衣女子见郑千澜得了绣球,顿时喜上眉梢,拎着裙摆就往楼下跑,腰腹间的肥肉随着她的奔跑抖抖颤颤,宽松的群儒被她撑得几乎就要裂开,郑千澜看着那硕大的身影渐渐向他靠近,忍不住往叶华的身边退了一步。

    叶华见状,轻笑道;“兰妃娘娘天姿国色,她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只要瘦下来……”

    郑千澜抬头看了看叶华,说道:“叶兄你腰可疼”

    叶华愣了愣,看着郑千澜一脸复杂的表情,但笑不语。

    那女子走到郑千澜的面前,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她朝郑千澜伸出手憨笑道:“公子……”

    郑千澜赶忙将胳膊往旁边挪了挪,笑道:“姑娘莫怪,在下前些日子得了怪疾,现下还没好透,若是传给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那女子浑然不在意地笑道:“我与公子即将共结连理,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区区一点怪疾算得了什么。”

    不等郑千澜说话,那女子已自动将手缠上了他的胳膊,硕大的身躯侧压在郑千澜身上,郑千澜忍着被肥肉挤压的窒息感,转头看了看叶华,后者含笑说了几个词,声音却被沸腾的人声给掩了过去。

    人群挤着郑千澜和那黄衣女子往张家庄的方向走,一路上拍马奉承的人站满了大街小巷,郑千澜低着头,只盼不要有哪个江湖同道将他认出来。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郑千澜和那黄衫女子来到一处豪华的宅院前,里头走出来一个人,看打扮,该是这宅子的管家。

    那管家打量了郑千澜许久,随即朝黄衣女子拱拱手,笑道:“恭喜小姐觅得如意郎君,我这就写信禀告娘娘,指不定娘娘会特意回来为小姐筹备大婚呢。”

    黄衣女子闻言,轻笑一声:“怎好劳烦姐姐,公子,你说是不是?”

    说着,那黄衣女子往郑千澜的身上蹭了蹭。

    郑千澜心里有苦难诉,忍着逃跑的冲动,笑道:“是不该惊动兰妃娘娘,成亲是你我二人之事,只要彼此心心相印,形式那都是虚礼。”

    看着郑千澜眉目含笑,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那黄衣女子双颊一红,竟娇羞地低下头去。

    郑千澜心里直抽,面上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旁边暗暗关注郑千澜的家丁丫鬟见状,纷纷向郑千澜投去钦佩的目光。

    子夜十分,张家庄内一片寂静,郑千澜静坐在房中思考着如何寻得顾莹的策略,突然丹田上涌来一股奇异的感觉。

    郑千澜心下一惊,即刻打坐调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神色略显凝重的从床上下来,五指空握了几下,笑叹道:“莫非真是这些年过于安逸了,竟连着两回都后知后觉地中了毒……”

    翌日上午,郑千澜房前一片喧闹,他与那黄衫女子坐在最前面,放眼望去,后头林林总总地排了好些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七岁孩童,却唯独没有一个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走到园子门前的管家随手抓过一个看门小厮问道。

    那小厮朝园子里看了看,小声道:“郑公子说要看看咱们府里丫鬟,厨娘的质量怎么样……”

    管家愣了愣,蹙眉道:“胡闹!”

    三步并作两步往园子里走去,那管家来到郑千澜面前,严肃道:“郑公子与二小姐五日后便要大婚,届时娘娘亦会前来,如今公子在此大张旗鼓行此等事,只怕有违风化吧。”

    郑千澜笑道:“正因为与小姐大婚在即,所以更要好好挑选这府中的下人啊,这万一有干活不麻利的混在里面该如何是好?”

    管事冷然道:“那公子为何不顺便把家丁也一并挑选一下?”

    郑千澜正经道:“小姐身边的男子只要有我一人就够了。”

    坐在一旁的黄衫女子心里顿喜,起身推了那管事一把,嗔道:“哎呀,陈伯,这儿交给我们就行了,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这……”那管事看了看站在黄衫女子后面笑意盈盈的郑千澜,露出了个冷笑,说道:

    “既如此,郑公子辛苦了,今夜我再多备些薄酒为公子解乏。”

    郑千澜闻言,抬头与那管事对视一眼,后者面带笑意,眼中却潜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诡谲,郑千澜轻轻一笑,当即明白自己那毒是怎么中的了。

    这一闹就耗费了大半个上午,郑千澜一头送那黄衫女子回屋,一头琢磨着那些丫鬟厨娘的名字来历,心头顿生疑惑,那些人里竟未有一人名为顾莹……

    “哎!你干什么去呢!”前方突然传来声音,郑千澜定眼看了看,是两个正在拉扯的小厮。

    “诶,这前头是什么地方啊?”其中一小厮指了指隐蔽在小道尽头的一扇木门问道。

    “你新来的吧?那地方可去不得,兰妃娘娘亲封的,说闹鬼呢。”

    “真的假的?”

    ……

    两小厮嘀嘀咕咕地朝远处走去,郑千澜将目光投向那扇木门,笑道:“这年头闹鬼闹得都还挺像回事……”

    “上回是天下第一美人,这回指不定是嫦娥下凡,郑兄要不要去看看?”

    “嗯,这是自……”郑千澜正欲点头,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急忙转过头去,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人。

    一身灰色的脏布衫,脸上蹭了些泥土,即便如此,也掩不住那人从骨子里透出的风华,郑千澜杵在原地看了许久,笑道:“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到叶兄这儿,怎么就不灵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求小天使们赏口评论给偶吃呗t  t

    ☆、第九章

    角落的木门年久失修,上头的红漆因常年的风吹日晒已脱落了不少,劲风刮过时门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唯有门把上拴着的那把铁锁纹丝不动。

    郑千澜用手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铁块,转头对叶华笑道:“我如今内功不济,就劳烦叶兄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试上一试了。”

    叶华眯了眯眼睛,他看着郑千澜的笑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白毛狐狸,瞥了眼他手上的那把锁,叶华忽然将手搭上了郑千澜的腰。

    郑千澜愣了愣,刚想说点什么,整个人突然被叶华带了起来,上好的白色丝绸与粗劣的灰布衫在空中交缠在一起,竟生出一种缱绻的美感。

    郑千澜抬头看了看叶华,正想好好打量这在空中腾跃的美人,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郑千澜一惊,来不及调整姿势,便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抬头望了望那还略微有些高的房檐,郑千澜对着叶华皮笑肉不笑地道:“叶兄…”

    叶华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那根本不存在的脏灰,对着郑千澜道:“在下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让郑兄受苦了。”

    郑千澜有火不好发作,正想用那双擦满了脏灰的手去抓叶华,一道银光在身畔乍现,转眼间一把长剑已架上了他的脖子,女子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此乃兰妃娘娘亲封的禁地,外人不得擅入,否则……”

    女子又把剑朝郑千澜的脖子上方移了几寸,后者并不惊慌,只是笑道:“在下是兰妃娘娘未过门的妹夫,怎么能算得是外人呢?”

    持剑的女子愣了愣,手上微微一顿,随即冷笑道:“从前说着要迎娶二小姐的人,不出三日便夺门而逃。”

    郑千澜思忖了片刻,笑道:“所以贵府为了留住在下,便在在下的酒里下毒?”

    持剑女子沉默了会儿,说道:“想必是陈管家做的事,娘娘催二小姐的婚事催了许久,只是不想他竟想出此等下策……

    郑千澜看了看叶华,后者朝那持剑女子笑道:“顾莹姑娘莫恼,陈管家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那女子的目光在叶华的身上逡巡了片刻,冷笑道:“不必再装了,这里既是禁地,自然府里的家丁也不会认识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叶华与郑千澜对视一眼,见再做隐瞒亦是徒劳,便开门见山道:“我二人受清荷姑娘所托,邀姑娘明日戌时于韶华楼中一聚。”

    顾莹闻言,浑身一震,她捏着剑柄的手剧烈颤动着,良久,她将剑移下了郑千澜的脖子,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闷后,那女子轻声道:“我不想见她。”

    郑千澜看着顾莹在风中决然的背影,笑道:“清荷姑娘已今非昔比,若是故人,姑娘不妨前往一叙,免得他日徒生遗憾。”

    顾莹单手持剑,她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仿佛没有听见郑千澜的话。郑千澜见状,也不再多言,他笃定地朝叶华使了个眼色,二人正欲从来路离开,郑千澜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了顾莹身旁的一块墓碑上。

    看了看那上头的名字,郑千澜对着顾莹道:“姑娘久居此地,就是为了这墓碑的主人?”

    顾莹慢慢抬头看向那墓碑,她的眼神极为深邃,仿佛是在回忆些什么。郑千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灰影,身体被带起,眨眼的功夫,人已摔在了园子外的地上。

    郑千澜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华,后者笑得一脸理直气壮,说道:“眼下不走,等那顾姑娘回过神来,我们要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郑千澜暗知叶华说的有理,看看自己一身狼狈,也只能自认倒霉,他姗姗地从地上站起,只觉全身乏力。

    叶华见状,上前托了托他的手肘,一股凉意顿时袭来,郑千澜感受着那双手散发出的温度,说道:“叶兄的手当真是祛暑良药。”

    叶华愣了愣,他把手又往郑千澜的手背上挪了挪,笑道:“既是良药,郑兄便多服些吧。”

    明月当空,夜晚的罗肖城一片喧闹,郑千澜与叶华挑了条隐蔽的小路转回客栈,一进房门就见赫楚端着个盆子忙里忙外。

    床上的人面色发白,十指紧紧攥着被褥,头发混着汗水黏在脖子边,额头上还搭着一块赫楚刚换过的湿毛巾。

    郑千澜看着那昏得不省人事的小弟子,对着赫楚道:“我就说怎么一晚上都没看见你,原来……哎,见色忘义啊。”

    赫楚刚把手里的盆子放下,他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对着郑千澜道:“公子我冤枉啊,这小子的身体比大姑娘还难伺候,谁知道他会突然发起热来,否则我就跟着叶公子去找你了,不过依公子的武功……”

    “依我的武功,差点就真的成了兰妃娘娘的妹夫了。”郑千澜打断了赫楚接下来一连串奉迎拍马的话,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将手腕搭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赫楚眨了眨眼睛,见郑千澜没有反应,又看向叶华,后者笑道:“中毒了。”

    “不会吧!”赫楚惊呼一声,他急急地跑到郑千澜面前,一边替他把脉,一边感叹道:“果然没我跟着就是不行,公子你……”

    故作老沉的脸上忽然浮出诧异的神色,赫楚看了看郑千澜,问道:“公子又遇见赤何了?”

    郑千澜沉默片刻,笑道:“我就说这感觉怎得如此相像,原来……”

    赫楚道:“这药的气味本就极淡,上回用量大,那赤何便用血腥味作掩饰,这回从公子中毒后的反应来看,想必用量极少,没有发觉也在情理之中……”

    郑千澜轻笑一声,喃喃道:“赤何,张家庄,南炎阁……有意思。”

    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曾经无数人为得清荷一掷千金,到头来却也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

    “哎呦,大爷,进来坐坐嘛~”

    “沈公子,好久不见,人家可想死你了~”

    戌时的罗肖城华灯初上,韶华楼前张灯结彩,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在门口招呼着客人,这里是天下闻名的温柔乡,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便络绎不绝,这一日更是门庭若市。

    “呦~两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回来吧。”

    粉衫女子婀娜着身子走到郑千澜与叶华跟前,待看清二人的相貌后,脸上顿时一红,挤在她身后的姑娘们彼此对视一眼,顷刻间就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子~我们进里面喝一杯吧,来嘛~”另一女子抱着叶华手臂娇笑道。

    赫楚背着那小弟子站在角落里,浓郁的香粉味惹得他鼻子一痒,他看着郑千澜在美人堆里笑得不亦乐乎,忍不住就要说话,身体却被来往的人挤到一边。

    “快点快点,要开始了!”

    “清荷姑娘这两年愈发不同了,若是今夜能得她青睐……”

    “天下第一美人,这滋味想想就让人欲罢不能啊。”

    耳畔传来男人粗鄙的笑声,郑千澜暗忖片刻,目光越过那些人头,与不远处的叶华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容同时在二人的脸上浮现。

    郑千澜躲过一个扑过来的姑娘,笑道:“在下来此只是为了一睹清荷姑娘的风采,并无他意。”

    那女子娇嗔道:“她今夜可忙得很,怕是没时间侍候公子,就让人家来……”

    郑千澜见那姑娘又要扑上来,正寻思着要给自己编上一段守身如玉的说辞,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抬眼一看,叶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边。

    “澜儿是我的人,还请各位姑娘高抬贵手。”叶华握着郑千澜的手轻轻笑着,说出的话大有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良久,人群中有一姑娘轻笑了一声,她瞅了瞅叶华的脸,随即对着郑千澜笑道:“还道公子怎能如此清心寡欲,原来……”

    意犹未尽的话音被淹没在低低的笑声中,众人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郑千澜,纷纷作鸟兽散。

    郑千澜动了动被叶华抓住的手,笑容里多了几份憋屈,叫道:“叶兄……”

    叶华露出个纯良的笑容,说道:“平日跟在郑兄身边耳濡目染,方才那段我演的可像?”

    郑千澜笑道:“仍需进取,不如让我再来好好教导一下叶兄。”

    掌心翻转,郑千澜作势就要反握上叶华的手,后者腕部一个用力,捏住郑千澜的四指就往手心里圈,眨眼间,他的手又被叶华牢牢地抓了过去。

    “眼下时间紧迫,郑兄想授业,来日方长。”叶华轻轻一笑,拉着郑千澜就往楼里走。

    赫楚见状,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他看了眼郑千澜被叶华攥住的手,轻笑道:“公子,你也有今天啊……”

    郑千澜瞥了眼赫楚,那视线仿佛能将他望出个洞来。

    笙歌忽起白衣散,绫罗漫天酿春情,台上的女子轻移莲步,她舞动着手里的扇子,旋身回眸间风情尽现。底下围站着好些男人,击掌喝彩,叫嚣吹哨,他们伸手去抓那女子的脚,眼中闪烁着急不可耐的欲望。

    “与那画中人长得倒是一模一样……”郑千澜远远望着台上的人,想起了在山中茅屋里看到的那幅画。

    叶华扫视了一遍楼内的情景,片刻,他将目光定在某处,笑道:“郑兄快看…”

    郑千澜闻言转头,视线同叶华一起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个灰色身影上,叶华道:“她果然来了。”

    郑千澜笑道:“女子大多口是心非,昨日看她的反应,就知她今日必然会来。”

    语罢,二人朝那女扮男装的灰衣人走去,前脚方落,就听那女子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就是公子所说的今非昔比?”

    郑千澜笑道:“清荷姑娘淡然出尘,如今却在此抛头露面,顾姑娘不觉得奇怪嘛?”

    顾莹沉默片刻,冷笑道:“这才是她的本性,淡然出尘?哼,与那时相较,确实今非昔比。”

    顾莹话音方落,人群中就响起一阵惊叫声,三人纷纷抬头,只见台上那人不知何时已被一黑衣男子抱入怀中,后者甚至将手放上了女子的胸前,他扬着色眯眯的笑容,粗鄙之态尽显。

    顾莹神色一冷,见台上女子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即刻提剑而上,凌厉的剑风带起一阵尖叫声,台下的人惊慌逃散,那黑衣男子见状,更是连滚带爬地从台上摔了下来。

    郑千澜与叶华面面相觑,他们看着台上两个相对而立的人,心下若有所思。

    “多年未见,姐姐可还认得妹妹?”顾莹盯着那神色坦然自若的白衣女子,充满冷意的声音竟微微颤动了起来。

    那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原地,顾莹见其沉默不语,又道:“当日兰妃娘娘要带你我姐妹出这韶华楼,姐姐道有心仪之人,还说那人能治好你的哑疾,故而不愿与我离开,怎么?时隔这么久,姐姐的哑疾还未好么?”

    “她的哑疾自不会好。”

    轻柔的女声突然在郑千澜与叶华的身后响起,顾莹闻言转头看去,视线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那眼中盈着淡淡的温柔,仿佛能抚平所有的仇怨伤痛,连带着那张有些诡异的脸也随着这一笑平添了几分独特的美。

    顾莹浑身一颤,她愣愣地看着那红衣女子走到郑千澜与叶华的面前,笑道:“多谢两位公子带莹莹来此处,清荷感激不尽。”

    ☆、第十章

    郑千澜和叶华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对她突然能说话一事感到有些诧异。

    清荷转过身,她的目光在顾莹身上停留许久,随即慢慢移到那白衣女子脸上,笑道:“前辈在此以清荷的身份生活了三年,可有丝毫不耐?”

    白衣女子看了看清菏,依旧沉默不言。

    清菏也不恼,接着道:“南炎阁阁主要前辈在此假扮我,日日诱骗韶华楼的客人替他试毒,甚至还将人身作为药引,此间种种我已昭告天下,前辈何必再作坚持?”

    那白衣女子眯了眯眼睛,郑千澜见状,暗暗曲起五指,白衣女子与其对视一眼,良久,艳美如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连颖山庄郑千澜……看来今日这戏是演不下去了,清菏姑娘果然好本事。”

    顾莹睁大了双眼,她愣愣地看着那白衣女子抬手撕下脸上那张纤薄的面具,艳美如玉的脸渐渐消失,一张比清菏更为老成妩媚的面容顿时乍现。

    叶华笑道:“千面鬼萧若娘……非千金不得,南炎阁阁主好大的手笔。”

    萧若娘笑道:“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清荷姑娘若就此待在南炎阁阁主身边,你我便可相安无事,姑娘又何苦断我财路?”

    声落人起,萧若娘飞身直冲清菏而去,后者踉跄地退后一步,身形全然没有与郑千澜交手时的迅捷,萧若娘轻笑一声,眼看指尖就要划上清荷的眼睑,一柄剑突然横在了她的面前。

    顾莹的眼中闪烁着怒火与冷意,她低喝一声,剑刃翻转,直冲萧若娘的面门刺去,后者一个腾跃,侧身闪过,她用两指夹住顾莹的剑刃,另一只手直向她的咽喉掐去……

    郑千澜抬手推开被钳制住的顾莹,一个纵身将萧若娘逼到三尺开外,顾莹见状就要追去,身前却突然横出一只手。

    “这里就交给他吧。”叶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与萧若娘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嘴角扬着淡淡的笑意。

    顾莹脚步一顿,正想再往前去,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转过头,就见清荷对她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莹莹,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莹愣了愣,她攥紧那只没有握剑的手,目光与清荷对上,黑眸里一时间涌出百种情绪,清菏轻轻一笑,她拍了拍顾莹的手,将她拉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赫楚好奇地探过头去,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颇觉无趣地跑到叶华身边,步子刚停,就听叶华问道:“你家公子的武功和郑大侠似乎不是一脉?”

    赫楚闻言,看了看仍在与萧若娘缠斗的郑千澜,步伐矫健,身形如飞,衣袂在掌风间翻腾,叫人应接不暇。

    “庄主行招讲究实与稳,公子嘛……”赫楚顿了顿,蹙着眉头想找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叶华看着郑千澜一步步将萧若娘逼到角落,笑道:“功如其人……”

    意犹未尽的话消散在一阵巨响中,郑千澜劈断直面朝他飞来的一张木桌,刹那间烟尘四起,他飞身直下,正欲朝萧若娘袭去,后者带血的唇角突然勾起,她旋身一跃,破窗声即时响起,再回神时,人早已没了踪影。

    郑千澜抬手扬扬未散去的烟灰,叹道:“萧若娘成名二十年,不仅易容术独步天下,这武功也非易于之辈啊……”

    叶华笑道:“郑兄可要追去?”

    郑千澜摇摇头,笑道:“我怎会为难美人。”

    一条白色的帕子突然被递到面前,郑千澜疑惑地看了看叶华,后者的目光逡巡在他的脸上,只听他笑道:“郑兄喜欢美人,我自然也是。”

    郑千澜愣了愣,下意识地往自己脸上摸去,瞬间一层薄薄的脏灰覆在了指尖,赫楚见状,轻咳一声,笑道:“不洗干净,别说是连颖山庄的人。”

    郑千澜瞥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地接过叶华手里的帕子,顺道又在他的手上摸了一把,笑道:“叶兄如此温柔体贴,若是女子,我便……”

    “啪——”

    茶杯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三人转过头去,只见顾莹正软绵绵地倒在清菏身上,后者轻轻地将她挪到一边的椅子上,顺手将她手里攥着的剑架到一边。

    赫楚跑到顾莹面前,看了看地上摔掉的茶杯,对清荷道:“你给她下药了?”

    清荷的目光在顾莹脸上停留了片刻,点头道:“南炎阁乃天下大凶之地,我不能让她涉险,何况我现在……”

    清荷空握了下双手,笑得有些无奈。郑千澜见状,问道:“姑娘为何自废武功?还有这哑疾……”

    “让开!快让开!”

    屋外忽然火光四起,铺天盖地的叫嚣声传入耳畔……

    赫楚溜到门边瞅了一眼,小声道:“是官差。”

    郑千澜闻言,笑道:“该不会是来抓嫖客的吧。”

    叶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郑千澜,笑道:“指不定是来抓逃婚的。”

    郑千澜愣了愣,想到张家庄是兰妃的娘家,顿觉叶华说的有理,又想到这脏水就是对方泼给自己的,脸上顿时一黑。

    叶华见状,笑道:“郑兄放心,这官差要是来了,你我只要将方才在门前演的那出戏再演上一遍,自然……”

    郑千澜道:“自然我与叶兄就要共赴黄泉了。”

    叶华偏偏头,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可是郑兄说的。”

    郑千澜看了看叶华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搜肠刮肚也没找出能驳他的话,正是苦思冥想间,一旁的清菏突然道:“无论是何缘由,官差一来必然徒增事端,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些前往南炎阁为好。”

    看着毫不迟疑转身的清荷,赫楚叫道:“那这顾姑娘要怎么办?”

    清菏脚步微顿,她没有转头,只是垂头道:“莹莹身上有兰妃娘娘亲赐的腰牌,他们不会为难她的。”

    清荷的背影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誓不回头的决然,三人沉默片刻,最终无声地跟着她转向二楼,本以为是要破窗下逃,却不想清荷竟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进了一间厢房。

    赫楚奇怪道:“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南炎阁吗?”

    清菏但笑不语,她的视线一点点扫过厢房中的物件,从门前的木桌,到帘后的古琴,最后停留在了床边的亮格柜上。

    五指一一拂过柜上的饰物,清荷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她叹道:“他找萧若娘来替代我,又为何不把这房里的物件换掉呢……”

    郑千澜想起顾莹先前的话,试探地开口:“姑娘,你与南炎阁阁主……”

    清荷将手伸到亮格柜的后方,手腕用力一转,“吱呀”声顿时响起,三人惊讶地看着白色纱幔后的床板慢慢翻起,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黑色缝隙慢慢出现在眼前。

    清荷看着那条幽深的通道,轻道:“从前,他便是自这里往返南炎阁的……”

    三人微微一愣,只听外头官差的怒喝声愈发清晰,清菏见状,毫不犹豫地往那缝隙里跳下,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叶华对着郑千澜笑道:“郑兄不跳吗?”

    郑千澜笑道:“我怎能抢在美人前头?”

    门外的叫嚣声近在耳畔,叶华看了看郑千澜,转身往那缝隙中跳下,郑千澜凑近床板,探出头去想要一探究竟,脚下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公子!”赫楚惊呼一声,眨眼间,郑千澜已顺着那床板掉了下去。

    郑千澜堪堪调整好姿势,见罪魁祸首在原地笑得一脸纯良,淡淡道:“叶兄……”

    叶华认真道:“郑兄放心,我已身先士卒,这下头绝无异样。”

    “呲——呲——”

    黑暗中传来诡异的翕动声,站在前面的清荷点起一支火折子,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通道的尽头,轻声道:“二位公子小心,前面似乎有异动。”

    郑千澜看了看叶华,笑道:“这就是叶兄所说的绝无异样?”

    叶华摸摸鼻子,坦然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不了你我有难同当嘛。”

    郑千澜的目光在叶华的脸上逡巡片刻,随即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半响,喃喃道:“皮倒也不怎么厚啊…”

    叶华伸手抚了抚被郑千澜捏过的地方,眼中含着幽深的笑意,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赫楚的喊声:“姑娘小心!”

    叶华和郑千澜双双转过头去,只见通道的尽头伸出无数带刺的暗紫色藤蔓,它们在半空中盘根错节,以极为诡异的弧度像清菏袭去……

    赫楚把背上的小弟子往郑千澜身上一推,一个腾跃跳到清菏身前,眼看藤蔓逼近,他神色微凝,手掌向外撑开,刹那间白色的粉末蔓延到空气中,他扯着清荷退后一步,那些藤蔓停止了骚动,片刻,纷纷顺着来路退去。

    赫楚转过头,看着犹在出神的清荷,问道:“姑娘确定这是周全之路?”

    清菏沉默了片刻,对着面前的三人投以抱歉的眼神,说道:“这藤蔓三年前就在这里,我竟不知它会伤人……”

    赫楚道:“这是落孤藤,藤蔓里少见的活物,虽具攻击性,感知力却极为迟钝,但凡会点武功的人,都会刻意调节经络中的心气,这气一旦凝炼,落孤藤便难以察觉,可姑娘你……”

    瞳孔骤然一缩,清菏的手剧烈颤动起来,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尊蒙霜的石像,良久,她轻轻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落魄的笑容,语气里充斥的悲伤足以令人窒息:“我的武功是他教的,我自幼体弱多病,他说练那功夫有助于我的身体,那时我时常在这通道里来去,如今想来,这些藤蔓竟是他试探我有无练功而种下的……”

    叶华道:“姑娘练的是什么功?”

    清荷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道:“毁我样貌,滥杀无辜的邪功……我不过是他试练心法的棋子罢了。”

    郑千澜看着清荷的笑容,容颜虽损,风情犹在,只是那淡然温婉中蒙上了一层无法褪去的绝望,郑千澜看了许久,轻道:“美人何辜,这南炎阁阁主真是死不足惜呐……”

    叶华挑挑眉,笑道:“郑兄想让他怎么死?”

    郑千澜摩挲着下巴暗忖片刻,说道:“丑死。”

    ☆、第十一章

    火折子的光晕在通道里隐隐闪烁,清荷走在最前头,她的脸色苍白如洗,仿佛施粉过多的鬼魅。赫楚紧随其后,他一手托着背上的小弟子,一手将手里的白/粉往通道两边洒下……

    诡异的暗紫色隐隐褪去,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藤蔓在白/粉的作用下渐渐成了死物,叶华见状,问道:“这是何药,竟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

    赫楚嘿嘿一笑,得意道:“这是金衔粉,我师傅独创的秘药,可以麻痹活物的经脉,专门用来对付这些牛鬼蛇神的。”

    叶华微微有些诧异,说道:“传闻金衔粉用药名贵,千金难求,但见赫公子这用法……莫非传言有误?”

    赫楚眼珠子一转,朝叶华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容,说道:“千金难求不假,只是我师父和公子关系不一般,所以……”

    “咳——”静谧的通道里突然响起咳嗽声,二人转过头去,只见郑千澜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他站在前头,指着清荷面前的那扇石门,提醒道:“到了。”

    赫楚闻言,双眼顿时一亮,三步并作两步朝清荷蹦去,叶华望着他跑开的背影,对郑千澜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下仰慕凌云崖崖主已久,不知郑兄可否为我引见一二?”

    郑千澜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子,笑道:“他长得没我好看,华儿仰慕我就好了。”

    叶华眯了眯眼,耳畔传来巨大的摩擦声,赫楚慢慢推开石门,久违的亮光透过门缝洒入,笼罩在郑千澜身上,为其平添了几分朦胧之意。

    叶华轻轻一笑,走到郑千澜面前与其足尖相抵,他把头凑到郑千澜颈边,轻道:“受我仰慕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郑千澜挑挑眉,饶有兴致道:“譬如?”

    叶华笑道:“我喜欢刨根究底,郑兄若是不多裹几层,小心被我扒个精光。”

    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触,郑千澜看着叶华,良久,他笑道:“向来只有我扒美人的份,该小心的是叶兄才对。”

    “天!”眼见二人贴得如此之近,赫楚不由地惊呼一声。郑千澜与叶华双双转头,脸颊在不经意间触在了一起,又引起赫楚的一阵大呼小叫。

    “嗓子漏了?”郑千澜没好气地说道。

    赫楚先是用手捂住眼睛,随即又在食指和中指间开出一条缝,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郑千澜看着他,突然笑道:“掉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赫楚垂着头喃喃自语,全然没有把郑千澜的话听进心里。

    “恩——”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闷哼声,一只手忽然抓住了赫楚的腰带,后者一个激灵,终于发现了异样,他急忙转过头,只见一直在他背上的小弟子不知何时竟躺倒在了地上,此刻还完全苏醒了过来。

    赫楚怔愣片刻,刚要说话,就见那小弟子“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约莫是身子还没好透,他起身时整个人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倒的模样。

    赫楚回过神,正想着要托他一把,就见那小弟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他的眼眶涨得通红,一副眦目俱裂的模样。

    “魔女!”怒吼声骤然响起,那小弟子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红衫轻扬的清荷,大喊道:“还我师兄命来!”

    说话间,他已徒手朝清荷冲去,郑千澜见状,一个瞬身移到他面前,他伸手扣住那小弟子的手腕,本想压制住他,却不想那小弟子突然发起狂来,他咬牙切齿地伸出另一只手,五指微敛,直朝郑千澜抓去,转眼间,后者的手背上已多了五道指痕。

    郑千澜蹙了蹙眉,叹道:“怎得和姑娘一样?”

    “若是姑娘,郑兄就该毁容了。”叶华的声音忽然响起,郑千澜转过头去,就见那小弟子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被他牢牢地扣在了手心里。

    “还我师兄命来!”挣扎犹在继续,铺天怒吼宛如惊雷,站在石门前的清荷静静地看着那个要她偿命的少年,久久不语……

    赫楚见清荷完全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心下一急,他按住那小弟子的肩膀,喊道:“她是受南炎阁阁主蛊惑练了邪功,一时走火入魔才杀了你师兄,你先冷静一点!”

    那小弟子咬牙切齿地低吼着,齿尖嵌入嘴唇,鲜血直流……

    郑千澜见状,说道:“你只记得你师兄的仇,就不管你师傅的命了吗?”

    小弟子微微一愣,整个人宛如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他转头望向郑千澜,连着眼神都是僵冷的,只听他喃喃道:“师父?”

    “若我所料非虚,各大门派掌门及弟子都已尽皆落入南炎阁阁主手中,而她…”郑千澜转头看了看清荷,接着道:“她是唯一通晓南炎阁的人。”

    黑眸微动,那小弟子直勾勾地盯着郑千澜,后者的眼神里充斥着笃定与沉稳,他静默片刻,慢慢垂下双臂,凌乱发丝掩住了他的神情,怒火犹在,却不再挣扎……

    郑千澜与叶华对视一眼,慢慢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那小弟子低下头,他越过赫楚,托着如灌铅一般的双腿朝那石门里走去,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郑千澜看在眼里,不由叹道:“不过几日而已……”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叹息声悠悠传来,郑千澜怔愣片刻,诧异地往身旁看去。叶华的脸上已没了往日的笑意,他静静地望着那小弟子的背影,黑眸微凝,俊美恍若天人。

    郑千澜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问道:“叶兄感同深受?”

    叶华沉默片刻,眼里重新含起笑意,他望着郑千澜,应道:“我娘说的。”

    双唇微启,郑千澜惊愣片刻,就在这时,石门里忽然传出了打斗声……

    三人俱是一惊,赫楚拔腿就往里冲,郑千澜与叶华相继跟上,待看清石门内的景象后,胃里不由得泛出一阵酸水。

    长长的白色发丝上沾上沾满了暗黄的液体,偌大的房间里挤满了裹着长袍的人型怪物,眼珠突出,面色青绿,泛着异丑的津液从嘴里流出,他们挪动着身子,成群结队地往石门的方向涌来,其中一只还与那小弟子过起了招。

    “公子!我去帮他一下!”赫楚纵身一跃,转眼便跳进了那怪物堆里。

    郑千澜拂了拂面前的空气,看着那些怪物不住地往赫楚身上涌,叹道:“这种地方,打死我也不进去。”

    话音方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异动,一群怪物正伸着泛绿的双手往角落里的清荷袭去,后者退无可退,眼看就要被逼至绝境,郑千澜忽然跃起,他踩着那些怪物的头飞到清荷面前,一个直踢踹向最前面那只怪物的胸口,连带着后面的一排都竞相倒下。

    异样的酸臭味扑鼻而来,郑千澜抬手后退了一步,叶华见状,笑道:“郑兄不是说打死也不进吗?”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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