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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灵异悬疑:《志怪者》 作者:西境

    第7节

    “是啊,看姓谭的神色本来是要发狠,等我亮完身份,旁边的助理跟他嘀咕两句,他表情一变就走了。”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房了。”齐谐哼一声,“你还真以为是你一身正气把人家给镇住了?”

    “不然呢?”卫远扬大言不惭。

    齐谐的扇尖划过半圆,落在他的左手腕上:“实话说了吧,这串凤眼菩提念珠的原主人是个老先生,但凡和怪事物有关联的人都知道他的厉害,刚才他们是见了它,一时忌惮才没出手。”

    “有那么神?”

    “我让你戴着就是这意思。这案子是归心静坊和警方的事,你职责所在去调查,个人名义上井水不犯河水,免得成了炮灰。现在倒好,你牌也摊了,身份也亮了,人家就算为面子也得出手还击奉陪到底了。”

    “哦。”

    “哦有什么用,你打算怎么收场吧。”

    “如果雇你介入这件事,价钱多少。”谢宇打断他。

    “免谈。”齐谐一摆手,“我只爱看热闹,不爱惹麻烦。”

    “也好。”谢宇点头,“今天的事因我而起,理应我来解决。”

    “怎么解决?”齐谐嘲笑。

    “这你不用过问。”谢宇唰地站起来。

    卫远扬眼见劲头不对赶紧打圆场:“你们俩别怄气啊,这案子本来是我的事,你们犯不着杠上了是不?”

    “我是无所谓。”齐谐笑,“不过这家伙的胜负心那么重,今天着了人家的道,别看表面上没反应,心里正堵着那口气下不去呢。”

    谢宇冷着脸没说话。

    “这也没什么嘛。”卫远扬劝他,“他们一个个都是开挂的主,我们堂堂普通人对付不了挺正常。”

    “哪儿啊,他可不承认自己是普通人,普通人会输,又弱点一堆,还知道害怕,普通人多无能多丢脸啊,是吧谢家大少爷?”

    谢宇的脸更冷了。

    “喂老齐。”卫远扬很困惑,“你到底是劝他还是激他呢。”

    “我当然是激他了,他谢宇什么人,海归双硕士,版税百万,空手道黑带,智商高,武功强,哪能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是吧西境大神?”

    齐谐一张嘴就没完,谢宇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差,正当卫远扬觉得他快要爆发之时,他却深深吸了一口气。

    “够了。”谢宇丢出两个字。

    “怎么,想通了?准备冲出去和人家一决雌雄了?”齐谐斜他。

    “你说呢。”他回敬,神情已冷静下来。

    “好了好了,咱都别冲动。”卫远扬摆摆手,“其实谢宇,你头脑那么好,要是能一起查案我还挺高兴的。我说真的,比如蝴蝶村那次要不是你在,我一个人肯定连门都摸不着,这次也是一样,搞不清案情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程羽在的话肯定一眼就找到线索,三下五除二就破案了!”

    “那只是个虚构人物。”谢宇终于打断他的赞不绝口,恢复一点谦虚。

    “福尔摩斯还是虚构人物呢!”卫远扬哈哈。

    “你再夸他他该上天了。”齐谐拉过圈椅坐下,给自己添了杯茶。

    “齐老板。”谢宇定了定情绪,“归心静坊的真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齐谐端起盖碗茶,“何况这世界本来就真真假假,哪有什么真相可言。”

    “不要回避问题。”谢宇不为所动。

    端起杯子,齐谐抿了口茶:“关于归心静坊,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唯一能确定就是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你喜欢叫它催眠也可以,总之从现象上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说的‘总耳’都是信口开河。”

    “信口开河?”齐谐笑一下,“你要这么想那就是吧。”

    卫远扬一看气氛又不对了,连忙解释:“总耳这事不是老齐说的。”

    谢宇觉得意外:“那还有谁。”

    卫远扬心想精神病院的事算是齐谐的隐私,还是不说为好:“反正不是他,我们还是谈案子吧,就目前看来你发现什么问题没?”

    “第一个问题就在催眠这件事上。”谢宇不再追问,随手抓过纸笔坐进沙发,“现在的情况就像双军对垒,我们首先得知道敌方握着什么兵器。——催眠,没错,可这两个字远远不够:哪些人可以使用,什么条件下能用,使用后产生什么效果,这些都必须逐条分析明确。”谢宇在纸上做起图解,“用枚举法列出可能性,再将不符合现有事实的排除,剩下就是答案。一,使用者。”

    “这应该是谭家兄弟吧。”卫远扬说。

    “太宽泛。催眠可能是人的能力,也可能是物。那么现在,一、谭兄,二、谭弟,三、其他特定人,四、任何人(只要使用某了物都可以做到)。”谢宇边说边写,一个个字体方正规整,“接着是条件,大致分两种,一,无条件,随时随地都可,二,有条件,具体再讨论。最后是效果,也就是催眠的控制力达到什么程度,一,催眠中的控制,包括使失去意识和套供等,二、催眠后的反应,包括记忆篡改和行为诱导等。”

    一张纸迅速写满,条分缕析,简明透彻,谢宇将那一页摆在手边:“现在我们来看事实,可参考的事情包括听课催眠,你被齐老板催眠,以及刚才我被催眠三个案例。现在从第一个开始做排除。”

    “别排除了。”齐谐眯着眼睛晒太阳,漫不经心地说,“不是物,是人,而且不需要什么条件。至于控制力方面,除了‘行为诱导’其他都有。”

    谢宇犹豫了一下,将那几行划掉:“既然是人,你回想一下每次上课前接触过什么人。”

    卫远扬想了想:“每次先在前台登记,被一个接待姑娘领进去,进了门就是几个学员和一个助理,最后谭启玄进来上课。”

    “今天走廊上对方都有谁。”

    “四个人。谭启功,那个助理,人事部经理,还有一个年轻人不认识。”

    “谭启功?”

    “对啊,他们兄弟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老大谭启功负责抛头露面谈生意,老二谭启玄就只管上课,课外低调得很,都不见人影。”

    齐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脸上是玩味的笑容。

    ☆、事故

    卫远扬一看有戏:“老齐你知道怎么回事了?”

    齐谐故意败他兴致:“不知道。”

    “那你笑啥。”

    “不笑我还哭吗。”齐谐用扇骨敲着掌心,“那个助理是什么人哪。”

    “是个女的,三十岁左右吧,长得挺漂亮的,姓钱。”

    “好姓。”

    “等一下。”谢宇抓到关键,“她是不是叫钱思宁?”

    卫远扬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名字。”

    微表情显露出昂扬兴致,谢宇看向齐谐:“你知道她是谁吗。”

    齐谐没搭腔。

    “谨慎起见,可以用监控录像确认一下。”谢宇掏出保安刻好的光盘,“你家有电脑吗。”

    齐谐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台笔记本。

    卫远扬十分惊诧:“你连手机都没有,竟然有电脑!”

    “这不是我的,而且我也不会用。”齐谐理直气壮。

    “不会用还得瑟了!”卫远扬按下开关,乱糟糟的桌面挂着各种图标,又是软件游戏又是一堆医学文档,旁边还有一张心脏外科值班表。

    光驱高速嗡鸣。

    咔嗒,鼠标一点,监控画面暂停。

    “就是她,谭启玄的助理。”卫远扬指着画面里正走进电梯的一个女人。

    “钱思宁,迪丽拉。”谢宇将两个名字串联起来。

    “她有那种本事也不奇怪。”齐谐早有所料,“夔婴那天我就知道她是同类,想必她也发现我绝非普通人了。”

    卫远扬有些吃惊:“你是说钱助理和谭家兄弟一样也有催眠的能力?”

    “我可没说那个‘也’字。”齐谐用扇尖点着画面上一个人,“他是谁。”

    “应该是谭启功吧。”卫远扬凑近分辨,“他兄弟两身材相貌都挺像的,这有点模糊,看不太出来,嗯,应该是老大,他有件衣服是这颜色。”

    “这是你第一天上课的录像吗。”

    “对。”

    “快进一下。”齐谐盯住屏幕。

    五分钟后。

    “你到底在找什么。”卫远扬忍不住问。

    “你猜。”齐谐笑。

    “猜个毛!快说!”

    “不对劲。”旁边的谢宇吐出三个字,一股异样感沿着他的脊背爬上来,“谭启玄授课这一天,整个监控录像他都没有出现。”

    “不会吧。”卫远扬大吃一惊。

    “你再仔细看一遍,毕竟只有你见过他本人。”谢宇把进度条拉回去。

    “不用看了。”齐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椅子,“我敢打赌,就算翻遍全年的记录,也不会发现这样一个人。”

    “和今天一样,篡改记忆。”谢宇道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真相,“根本没有谭启玄这号人,我们见到的他都是被‘催眠’出来的。”

    “不可能!”卫远扬直摇头,“我查过他们的户籍,就算再催眠也不至于连派出所档案都能改掉吧!”

    “未必从来没有。”谢宇补充,“可能是曾经有过,现在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谭启玄已经死了!”卫远扬下巴快掉到地上。

    “可能就在半年前。”谢宇说。

    “这就有趣了。”齐谐语气轻松,仿佛事不关己,“倘若归心静坊得知我们发现了这一点,你猜会怎么样?”

    卫远扬脱口而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这下所有线索都接上了。”谢宇推了推眼镜,“世界上没有巧合二字,正因为他们知道监控会立刻暴露真相,才会在我们拷走录像准备离开之前,立刻带人把我们堵在走廊。”

    “但是他怎么发现我们拷了,难道保安里有眼线?”

    “那么重要的证据,这点戒备毫不过分。”

    “可他最后还是放我们走了啊,就算忌讳这串念珠,不敢把我们弄死,催个眠都再搜走光盘改了记忆也是可以的啊。”

    “因为她没办法催眠你。”齐谐提醒,“你的总耳被关上了。”

    “不行。”卫远扬觉得不妙,“我得赶紧回大队报备情况,把这证据送过去。”

    齐谐没说什么,只是轻飘飘点了一句:“你家皮卡最近可好?”

    卫远扬一听这句话,瞬间记起上次被齐谐催眠的情形,再一细想,只怕自己父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被谭启功摸得门儿清,心里有些慌了。

    “这就是他轻易放走你们的原因。”齐谐把玩着折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好处,只要你这边没动作,他们不会找你家人麻烦的。”

    一时之间脑内打结成线团,卫远扬颓然坐回沙发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灌进志怪斋。

    茶几上,电脑无声播放着监控画面,谢宇在纸上写写画画,卫远扬始终坐在斜对角,不知想些什么。

    “天气不错。”齐谐推开窗户,听楼下人声窸窣。

    许久,背后一个人蓦地站起来:“我出去买瓶水。”

    另两人何等精明,立刻悉穿这毫不高明的瞎话。

    “准备回警局吗。”谢宇问。

    “没啊。”卫远扬说。

    “那就是去归心静坊了。”

    “不是,我……我有点不放心,回家看看。”

    齐谐倚着窗台看风景:“就你那点扯谎的能耐,瞒得了谁?”

    卫远扬顿时垂头丧气。

    “说吧,什么打算。”齐谐问。

    “其实我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归心静坊开那个课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他干的是好事,我没必要跟他过不去,如果是坏事,无论如何都得叫他们关门歇业。”

    “那你想明白了?”

    “没有,所以我决定去问清楚。”

    “问谁。”

    “谭启功。”

    齐谐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直接跑到姓谭的面前,问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有什么好笑的!不行吗!”

    “行啊,果然像你能干出来的事哈哈!”

    “怎么地!”见他笑个没完没了,卫远扬的牛脾气噌地上来了,“你说我轴也好愣也好我就这样了!怎么地吧!”

    “谁说你又轴又愣的,概括得够精确啊。”

    卫远扬刚要跳起来,被谢宇打断了:“你考虑清楚了吗,按谭启功的手段,这趟你可能有去无回了。”

    卫远扬点点头,神情严肃起来:“我是觉得既然穿着这身制服,就得把该干的事干了,总不能对不起人民警察这个称号。”

    谢宇没再说什么,卫远扬前脚刚下楼,他后脚便跟了上去。

    二人乘坐的出租车堵在天辉大厦前一个路口,司机有些不耐烦,伸出脑袋看看前方的长龙。卫远扬不愿再等,付钱下了车,走到前方的堵车点。

    尾号0099的黑奔驰底盘朝天,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废铁,凭借几年的交警经验,他也不知如何能在限速60的主干道上撞成这样。

    脚下,汽油漏了一地,混合着血。

    一只灰色的手臂骨折成诡异的形状,从车窗伸出来,由那块名表可以推断,死者正是谭启功。

    世界上没有巧合二字。

    卫远扬脑中闪过这句话,但他实在找不出事情之间联系,只能确定一点,谭启功是被杀的。

    被杀,被谁杀,为什么杀。

    谋财?篡位?报复?封口?

    他甚至理不清现在的处境:按理说谭某一死,归心静坊即刻解体,自己的人身威胁也幸而免除,但他心里总是隐隐有一个感觉:事情远没有结束。

    果然,两天后,如疾风迅雷,静坊换上了新老板负责打理“谭家兄弟”的后续事务。新领导上任后,所有课程一律取消,归心静坊从一家培训机构彻底转为咨询机构。

    于是卫远扬决意以警察身份对这个新静坊再会上一会。

    接待他的是钱助理,笑眼轻弯,发如卷云,腰线被一袭暗花苏绣的黑旗袍包裹得精致绝伦。

    “我们新老板今天不在。”她绵软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带些沙哑。

    “那我就不找老板。”卫远扬亮出□□。

    钱助理仿佛等着这一刻,纤手一引,进了办公室。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卫远扬问。

    “请别一开始就用‘你们’这个说法。”她挽着云鬓,“谭启功是谭启功,我是我。”

    “那好,他和你的目的分别是什么。”

    钱助理不无嘲讽:“他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我,自从有了那种能力就成了他们争相利用的棋子,单是自保就费尽心思,哪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卫远扬对她生出一点同情,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对谭启功的事故有什么看法。”

    “我想谭启功是被杀的,至于他是被谁杀的,我不知道,也不能知道。你明白吗?”

    “明白。那谭启玄是怎么死的,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们兄弟二人原先开了家铺子,半年前,谭启玄忽然染病死了。那谭启功本来凡事靠他弟弟,自己没什么能耐,正巧我有把柄落到了他手里。他知道了我的能力,觉得可以利用,就要挟我和他一起加入了归心堂。”

    “所以你就‘复活’了谭启玄?”

    “是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找机会脱离他的控制。直到你第一次来上课,我用那能力问出了你的身份,知道你是个警察,便清楚这就是转机。那间教室被谭启功装了监控,我不能明着来,就假装不小心弄掉了墙上的画,希望你能发现异样,追查下去,现在想来我果然没看错人。”钱助理媚眼一弯,卫远扬的心跳停了一拍。

    “咳,那个,职责所在嘛。”他赶忙移开视线,“那谭启功既然死了,你就自由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

    “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啊,而且现在的新老板还不错,我想跟着他不会有坏处的。”

    “他把这改成咨询公司了?”

    “嗯。”

    “都咨询什么。”

    “风水啊,起名啊,转运这些,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钱助理一扬嘴唇,抬手将一张名片□□他警服的前胸口袋。

    卫远扬下意识退了半寸,掏出一张警民联系卡:“感谢你的配合,今后有问题的话及时与我们联系。”

    “好啊。”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葱指划过他的手背接过来。

    最终,卫远扬逃也般地跑下了楼。

    刚喘匀了气,身后滴滴两声,一辆轿车的窗户降了下来。

    “上车。”是谢宇。

    卫远扬坐进副驾驶:“大体上都找钱助理问清楚了。”

    谢宇发动引擎:“你要回警局吗。”

    “对,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钱助理说了什么。”谢宇挂档,拐上了马路。

    卫远扬眼见推辞不掉扣上安全带,将刚才的情形复述一遍。

    红灯。

    “你认为她的话可信度有多少。”谢宇问。

    “啊?”

    “你全部当真了吗。”

    “我没想过这层……”卫远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其实我也没头绪。”谢宇说,“你为什么转到刑警。”

    “说出来不是什么好听的理由,升职加薪。”

    “没想过扬善惩恶吗。”

    “没想那么多吧。我对自己没啥要求,能完成本职工作,别给脑袋上的警徽抹黑就行。对了,这次的事还没谢你呢!啥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你不用谢我,各取所需而已。”

    “你取了什么需?”

    “素材。”

    绿灯亮了。

    ☆、陈酿

    齐谐拨了丁隶的电话。

    “喂。”对面一个没睡醒的声音。

    “你的电脑什么时候拿回去。”

    “几点了。”哈欠。

    齐谐抬头看了眼座钟:“六点。”

    “昨晚连做了两场手术,早上十点多才下的手术台。”哈欠。

    “那我明天托人送去医院?”

    “嗯……不用了,我现在去拿吧。”

    “好。”齐谐扣上电话听筒。

    一个人活着需要多少外物?

    衣衫,笔墨,古琴,形形□□的匣子,不知哪朝哪代的瓶瓶罐罐?

    他本想收拾些东西带走,可是无论拿起哪件,都觉得没有必要。

    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呢?即便不在我手里,它也还是它,没有一点区别。齐谐笑着叹了口气,也罢,楚王失弓,随它去吧。

    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夜□□下,门响了。

    丁隶刚进屋就看见桌上地上打包成捆的书卷,好不容易找到个下脚的地方。

    “你这是干什么。”他问。

    “搬家。”齐谐说。

    “我怎么没听你提过,搬去哪?”

    “长江路。”齐谐递去两把钥匙,“给你吧,这离医院比较近,你要是有急诊夜班可以过来休息一下,但记着别乱动我的东西。”

    临窗的席位已备好几碟小菜,齐谐拨了拨红泥矮炉,摆上两只酒盏:“这坛花雕我懒得带走了,近晚天凉,喝完算了。”

    “可惜现在不会下雪。”丁隶笑,对坐。

    橘炭慢火,不时响起轻微的噼啪声。

    “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们几个偷了王叔藏在柜子里的茅台,倒出来小半碗,然后石头剪刀布,谁输了就得一口气喝光。”丁隶说。

    “有这回事吗。”齐谐掀开砂锅,放一些枸杞老姜。

    “当然有了,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吧。”

    “后来呢。”

    “后来你输了。”

    “差不多,我运气一向不好。”

    “后来你就想赖账。”

    “我才没赖账。”齐谐抬眼看他。

    丁隶一指:“你刚刚还说不记得。”

    “我刚刚才想起来不行吗。”

    丁隶笑:“你想起来什么了?”

    齐谐不多言,满上了还没烧烫的酒:“自罚三杯,算我还你的。”

    丁隶挡他:“你喝那么急干嘛,一杯就够了。”

    齐谐只笑,扬手下咽。

    丁隶叹口气:“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大那会儿就不替你喝了。”

    “我又没叫你替我喝,谁让你一把抢过去,最后醉得跟什么似的,还好意思说。”

    丁隶哈哈:“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帮你,还想在大家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很厉害很仗义嘛。”

    “可以理解,你一向自我中心。”齐谐说。

    “阿静,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讲。”

    “我从小就被家里宠得一身毛病,虽然表面装听话,暗地里又自私又爱耍心眼,可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计较。”

    “因为我每次都能当场报复回去,不会造成心理失衡。”

    “我说真的。”

    “我没说假的啊。”齐谐看了看火候,为他斟上七分满,“况且那也不算什么毛病,我们这辈大都是家里的独子,多少有些自利心,成年后自然会改回来。”

    “你小时候就这么想?”丁隶端起杯子。

    “人之生固小人,无师无法则唯利之见耳。”

    “那是什么?”

    “《荀子荣辱》,幼时祖父教的。”

    杯沿划过鼻尖,丁隶小酌了一口:“我听过一个词,叫‘太上忘情’,用来形容你正好。”

    “我哪有那般修养。”齐谐笑笑,“可能跟你一样,也是自我中心罢了,不然怎能把你的脾气摸得那么透。”

    “可我一点都搞不懂你。”丁隶放下杯子,“所以我就特别讨厌你,你越不计较,我就越觉得你高高在上自以为了不起,就越爱跟你过不去。”

    “我知道啊,所以就算真生气了我也会装做无所谓。”

    丁隶笑了:“我们那时候都在干嘛。”

    齐谐抿一口酒:“锻炼情商。”

    “高中那年你家怎么一声不响就搬去了江苏。”

    忽然被这么一问,齐谐愣了一下。

    “我家没有搬走。”杯口停在唇边,他说,“我那时住院了,精神病院。”

    “是这样。”丁隶玩着竹勺,并未表现出吃惊。

    “可能他们觉得丢脸才说搬家的吧。”齐谐搁下酒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笑颜,“在那里住了大半年,出院后就和家里断了关系,靠一个友人的接济过活,直到开了这间书斋。”

    丁隶嗯一声。

    “还有什么要问吗。”齐谐说。

    丁隶抬头:“我们这样面对面喝酒还是第一次。”

    齐谐停了一停:“是。”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丁隶似乎直觉到什么。

    齐谐沉默片刻:“不一定。”

    “那就好。”丁隶莞尔,“本来还怕你说不醉不归的,现在可以留到下回再喝了。”

    齐谐摇摇头,翻手举起了青花盏:“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意须尽欢。”

    “错了,前面一句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哈,谁管他!”

    “你酒量退步了吧。”

    “退步?这才刚开始呢。”

    叮,清脆。

    两盏前吞后咽。

    当晨光将沙发上的丁隶叫醒,齐谐和那数以万计的书册已经不见了。平常悬在门外,那块写着志怪斋的木牌搁在客厅一角,像是在等待时间为它披一袭蛛纱。

    ☆、亥子印

    蓝景轩顶楼,三十九层。

    两个保镖忙着将堆成山的书卷塞进那只占满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

    齐谐没理会他们,在屋子里随意逛过一遍。

    三百多平方,四室三厅,家具电器都是顶级配置,玄关镶的整块琉璃砖,抬手一摸墙纸,那花样竟是一针一线手工绣上去的。

    面对这生生拿钱堆起来的新居所,他不觉得奢华高贵,也不觉得物质庸俗,只是一个人住当真嫌大。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一群佣人成天在眼前晃荡。

    “都撤了吧,清静点。”齐谐挥挥手。

    “齐先生。”管事的鞠了个躬,“这是钱姐特别交代的,让我们一定以礼相待。”

    说得好听,还不就是监视。齐谐这么想着,吩咐道:“不用那么麻烦,每天到了钟点差人把饭菜送过来,衣物我自己会洗,至于这屋子,我没那么爱干净,一周来打扫一次就行。”

    “这……”管事的很为难。

    “叫你们钱姐放心,我就算想跑也躲不过楼下那些保安,何况还有那三人的性命……”

    话说到一半,门铃响了,管事接起电话,回身禀告:“是三十八层的邻居,想上来打个招呼。”

    齐谐点点头,管事的拉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嗨!”门还没全开,一个身影就招着手探进来。

    面孔年轻,顶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松垮白t恤配着有些发旧的七分裤和人字拖。

    这人一脸笑眯眯的,不待主人相邀,径直脱了鞋窝进沙发里:“我住在你楼下,也是归心静坊的新人,叫方寻,方块的方,寻找的寻,他们都叫我方少爷,你这么叫我也行。怎么说呢,以后我就是你的同事兼下属咯,你叫什么名字?”

    “齐谐。”

    “是假名字吧!”方寻一指他。

    齐谐不置可否。

    “你生在书香门第,爷爷奶奶都是大学教授,本想让你爸爸继承家业当个文人,他偏偏跑去做生意,又娶了个不讨人喜欢的儿媳妇。生下你没几年,你妈妈自杀挂了,他不负责任地跑出了国,从此没了音讯。后来你精神失常住院,爷爷奶奶也不再认你,再然后嘛,你消沉了好几年,直到遇见老先生送了这些书,才开了家铺子专门买卖奇怪故事,对不对?”

    方寻嘴上毫不留情地揭人疮疤,脸上却挂起一副少年般的纯良笑容。

    “既然都知道了,你还问什么。”齐谐的神情并无波澜。

    “我想看你有什么反应嘛。”方寻盯着他的脸,“我觉得你应该生气,但是你好像没有。”

    “是的,我没生气。”齐谐笑了。

    见他这个回应,方寻高兴地一拍巴掌:“不愧是钱姐看中的人,你果然很有趣!”

    “彼此彼此。”齐谐说罢,看着方寻站起来,溜达到阳台的推拉门前,好玩似的掀了掀窗帘,鼻子贴在玻璃上向外望。

    “我跟你说,这栋楼风水超——好的。”方寻语气夸张。

    “怎么好。”齐谐问。

    “就是好,具体我说不清。”方寻在玻璃上呼出一块白斑,“我不懂什么阴阳五行啊八卦九宫的,但我能看见‘气’,其实也不是看见,是感觉到。我之前学建筑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风水,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这有喝的没?我好渴。”

    没等齐谐回应,方寻自顾自地穿过客厅来到吧台,拉开冰箱摸出一罐可乐,拽了拉环,一口气灌下半听。

    剩下半听刺啦刺啦响,气泡不停地打在金属内壁上。

    “走吧齐先生。”方寻晃了罐子,刺啦刺啦。

    “去哪。”齐谐问。

    “钱姐没跟你说吗?西一环有个宅子出了问题,叫我们去看看呢。”方寻仰头吞尽可乐,随手一丢。

    一条抛物线精准地划进垃圾桶。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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