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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 作者:坐地成妖

    第5节

    藤蔓的碎屑仍在地上蠕动着,男子与殷诺所处的位置却已经空无一人。

    这法阵的厉害,即使是无常也畏惧三分。地府内何尝有过较无常法力更深之人?白冽所备的法阵是专为冥夜所设,最终却没能发挥用处。

    狂风骤停,乌云在片刻内散去,而那法阵之内,空地之上,只剩下白冽和他的一众奴仆。鲜血沾染的土地上,诡异的圆形图案失去了效用,安静地沉寂着。

    白冽面无血色地站着,恍然惊觉——他又一次丢了他的殷诺。

    ☆、真相

    地狱黄泉道的入口,俞欢放开了抓着殷诺的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殷诺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呆呆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俞欢。他还没从刚才的境况中跳出来,俞欢拍了拍他的背,温和道:“没事了。。。。”

    殷诺喘着气缓了缓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观望四周,像是最初俞欢带他所走过的黄泉路一般,但往后望去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

    俞欢陪着他坐到地上,看着他们身后的那片黑暗解释道:“这里是黄泉路的入口,原本与他们约在黄泉路尽头相见,但我有话对你说,所以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想必王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了。”

    殷诺发现俞欢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一样了。他以前的谄媚与懦弱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一般,剩下的笑容却是殷诺自两人相识以来所见最真心的一个。

    殷诺缓缓地捂住了头,白冽喊他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事实上他刚才已经没了离开的心思,只觉得整个人疲累到了极点。如今一眨眼回到地府,他既不喜,也不悲,整个人还懵懵不知所措。

    俞欢就像多年好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我带你回来,王才算是保住了性命,接下来无论是去是留,都由你自己决定。”

    殷诺听到这话才有所反应,他呆呆地问道:“白冽。。。。”

    “他没事的,有他那群死士照顾,王也已经召回了准备派往人间的鬼卒。”

    事实上,这次冥夜与白冽都留了一手,他二人的事本就不便让天界众仙知道,更不想惊动上神,于是也不敢大动干戈。

    俞欢看他还没清醒过来,便用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认真问道:

    “殷诺,你还记得我吗?”

    殷诺郁闷地推开他:“你在说什么?”

    “我是俞欢啊。”俞欢再次将他的脸给掰回来。

    殷诺忍住想打他的心,找回了自己游离的心思看了俞欢一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俞欢这次想了很久,才斟酌着开口道:“我不知道王和你说过什么,但是他对你一定有欺瞒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白冽和你说过什么,但他十句话都未必有一句话是真的,只有我,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话,每一句都是我亲眼所见,更不会欺骗你。。。”

    殷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也是冥夜的手下。。。”

    俞欢只不躲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肃容道:“我是你的朋友,只有我和你没有利益关系,即使王命令我对你说谎,我也不会答应。”

    殷诺从没见过俞欢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里便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

    俞欢同殷诺讲了一个关于殷诺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和白冽讲的一模一样,但是结尾却截然不同。

    冥夜任性地把白冽星君的宝物带回了地狱后,俞欢寻机劝过他多次,他都不愿将缘由送回。

    缘由顽劣,初炼化时还不能长久地以人形现身,许是在丹炉里呆了太长的一段岁月,一成兽形便四处上蹿下跳,谁都管不住。在天殿上如此,到了地府它有了新玩处更是乐得开心,一开始玩得连白冽都没想起半分。

    冥夜将它带在身边,游遍了整个地府,俞欢见它在彼岸花丛中打滚,玩累了便熟练地钻回王的袖子里窝着,适应得好像自出生便呆在那里,不由得觉得好笑。冥夜便如孩童养了宠物一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分分钟都新奇地盯着宠物看。

    那头白冽已经寻人来找了好几回,且天帝也下了旨要冥夜归还缘由,天殿早已炸开了锅,这边地府却不动声色,公然挑衅天殿的威严。

    白冽气不过,不顾天帝劝阻便紧锣密鼓地组织了天兵天将。冥夜自不畏惧,反正他冥界鬼卒何止千万,真要争斗也未必会让白冽讨了好去。

    缘由在地府呆了十几天,天真无邪的性子连俞欢也止不住心中喜爱。它同冥夜日渐亲密,又将冥夜身上的灵气吸了个七八分饱,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化作人形。

    一日它嫌冥夜碍手碍脚,非要独自出去玩,冥夜没办法,只能让俞欢偷偷跟着它,自己趁机乘辇到地府入口会白冽的三万精兵。

    入口处的结界已有万年历史,隔绝天界与地府,护着这地府不受外物入侵,除了地府的鬼卒出入自由,天将即使受天帝之命前来也必须由鬼卒开门进入。

    此时白冽便站在那城门外,身后天兵天将执各式兵器而立,身披白色铠甲,满面肃穆,往后排去,竟是望不见尽头的一片。白冽的衣袖迎着地府入口处的三界阴风飞舞,面上平静无波。见了城门上的冥夜还能如同见了多年好友一般招招手:

    “冥夜,别来无恙。”

    冥夜轻轻一笑,目露鄙夷,全不将这一干天将放在眼里。

    “前些日子你在天殿上借了白冽的一样宝物,今日白冽特来讨回。”

    白冽也勾起嘴角,然而眼中怒意越深。

    冥夜只管装蒜摇头,道:“姓白的,你身上又有什么东西是本王要向你借的?本王只喜欢明抢,不喜欢礼借,百晓镜一事没叫你明白?居然领着这些站在你身后的蝼蚁之辈来扰我?”

    此言一出,顿起喧哗。

    白冽无意安抚身后异动,反而任由人群愤怒焦躁。

    当初百晓镜一事明着天帝忌惮着他们不敢将宝物赠与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然而宝物留在天界不就等同于入了他白冽的手里,后来冥夜屡次向天帝施压,天帝前来求他,他便咬牙切齿地应了,然而却是耍了计谋先与那百晓镜结下同盟,即使如此,众仙仍是以为他怕了冥夜这才让出宝物,他于是丢尽了颜面。

    百晓镜的帐他也记着,如今却正好一并了绝。

    “我若攻入这城门,你说那百晓镜归我还是归你?”白冽上前一步,分明是抬头望着冥夜,却如俯视他般不可一世。

    冥夜不愿和他说官话,便只勉为其难地为自己的偷窃行为辩解了一句:

    “你的宝物自己钻进了我的袖中,怎么反道是本王向你借取?”冥夜甩了甩衣袖道,“入我袖中,为我所有。天地所有之物尚且服从此道,何况你白冽?”

    强盗自有强盗的一番说法,且还自以为理直气壮。

    冥夜走前轻飘飘地甩下一句:“不用叫这群细犬于我门口乱吠,久未打架,你若皮痒,本王奉陪便是。”言罢转身便走,留下白冽原地深思。

    他没想到,这一战竟是真的要打起来了。

    天殿传说他得了宝物,他偏要让人羡慕,便也不解释,其实自己心知肚明,白佑身上连法力都轻微得可以不计,更无什么别的神效。这些冥夜不可能不知,却不知为何还愿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和他争抢。

    二人对峙那日便是缘由化形后与冥夜初见的日子。

    那时候阴阳殿内审判厅前还种着一颗从天殿上移植下来的仙树,仙树名曰支烟,十年一季落花,一落便落满一季。花瓣掉了便再长再掉,落到土里几个时辰后便消失不见。

    缘由出门时还是似狐似狗的神兽一只,回来时便变成一妙龄女子的模样,眉眼如画,肤如凝脂,身披白纱,黑幽幽的长发拖坠了一地。

    俞欢跟在她的身后连声叮嘱:“你小心点。。。赤着脚还敢这么跑!”

    她虽化作人形,兽形时活泼的性子却半点未变,还是蹦蹦跳跳地进门来,冥夜正好见完白冽回来,紧跟在她身后入的阴阳殿。

    身后有鬼卒大声报道:“阎王大人驾到。”

    缘由听见了,便回头对那轿子上坐着的熟人展眉一笑,亮晶晶的眸子里载满星月柔光,偏偏不见这世间半点的尘埃与污脏。

    支烟花在空中扭转了几下身子,飘飘转转地落到她的发上,他看得几近痴迷。

    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上也留下了粉色的点点斑斑。

    他明知眼前的女子是自己袖中温热的那团血肉化成,却仍愚笨地出声问道:

    “你是何人?”

    声音轻细,竟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

    缘由便嘻嘻笑了起来,调皮地扑上前去抓住他的袖口,往里头张望。

    阴阳殿的主人一把便抓住了她。竟是情难自已,连搂她在怀的力度都不知控制。

    缘由在他怀里笑眯眯地抬起头道:“我姓白,名叫阿佑。”

    冥夜温柔地捻起她脸上的支烟花瓣,笑道:“谁说你姓白?”

    “白冽说的。”

    她歪了歪头,认真答道。

    冥夜眼波流转,却是一种叫人害怕的温柔:

    “那他便该打。”

    缘由不觉有他,俞欢却在他们身后生生打了个冷战。

    这一战终是无可避免,只因他们低估了这块石头在星君心中的位置,又低估了时日一长它在冥界的王心中的位置。

    当初冥夜将他带回地府,恶作剧的心思是有,却未必便料到有朝一日会为它与白冽决裂,与天界为敌。

    那时地府入口每日战死的天将鬼卒数不胜数,尸骨堆积如山,连忘川河水都为之堵塞。后来冥界人手越发紧缺,各项工作都停顿下来。

    光是地府滞留的鬼魂便黑压压地挤满了各大办事殿,人间无人认领的游魂野鬼又何止千万。万鬼齐哭,人间都不得安宁。万物轮回受阻,冥夜便有恃无恐。

    此事终是惊动了那些不干事的上古大神,天帝被叫去上神的办公室听训,回来后不得不对着白冽假装大怒,天殿自此不敢再逼着地府,于是战争停了三月有余。这期间地府内却一派平和无恙,大战的消息更是无人敢提起,缘由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外面打得天昏地暗,反倒和俞欢成了言谈合拍的好友。因为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位好友,自然格外珍视,连带着俞欢在冥夜面前也胆气足了。

    有时缘由会问起白冽来,冥夜便道:“天殿事务繁忙,等他忙过了这一阵再来接你。”又骗她说白冽与自己是多年好友,如今暂时将她委托给自己,她只管好好玩耍,不必担忧什么。

    缘由灵智初开,也都一一信了。

    冥夜便带着她游遍了忘川河,孟婆亭,轮回井,她偷偷喝了好几碗孟婆汤,因那东西只对凡人生效,冥夜便也惯着她。又带着她走过奈何桥,缘由指着那光秃秃的桥身道:“这里应该刻点东西才好看。”

    俞欢这个万年大灯泡好奇地在旁问道:“刻什么?”

    “刻鬼啊。。。。就像阴阳殿里的石雕一样!”她转身对着冥夜瞪大眼睛伸长舌头,两只小手伸到胸前,像狗爪子一样垂着。冥夜叫她逗乐了,道:“怎么半点女孩样都没有。”

    “我本来便不是女孩,石头哪分什么男女啊。”说着她扭身一变,当场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白净少年,跳到冥夜身上同他偷偷咬耳朵: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趁我睡着偷偷地咬我的嘴巴。。。。俞欢说你生来就是男人,男人本就想着对女人做这种事,以后我不做女孩子了,看你还敢不敢咬我!”

    冥夜二话不说便用俯身擒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吓得闭上眼睛,他却温柔地望着她,只想将她的每个神态都装入眼中,藏入心底。

    情爱于他来说是初学,于她来说却是全然不明白的事物。然而一点一点地带着,她也懵懵懂懂地回应着,给你希望与惊奇。

    ☆、回来

    三月后,缘由使性子要冥夜带她回天殿,冥夜丧着脸博可怜:“对你再好也无用,你只念着别人,却全不顾我。”

    缘由心思单纯地安慰他:“以后我常常下来玩便是了。”

    冥夜扭头装作生气道:“你若是要走,不回来也罢,反正我的地府阴森无趣,我也没什么值得你为我留下。”

    缘由心里早已纠结了好几日,此时便期期艾艾地向他表决心:“那你让我同白冽道个别,以后我便在这里陪着你。”

    冥夜难以掩饰心中欣喜,抱住她狠亲了一口,然而冷静下来,他却觉得这不过是她心中暂时的想法,眸子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沉寂下来。

    地府其实不大,她又生性好玩,等她腻了这里,这些模糊不清的情感又能留住她多久呢?冥夜心里也没底。

    缘由便开始写信给白冽,冥夜道你要告诉他你在这里过得很好很开心,才好叫他放心啊。缘由早在当石头的时候白冽便教它识字,然而毕竟没有真正动手写过,冥夜每日抓着她的小手和毛笔一笔笔地划着,她虽静不下心学久一些,好在毕竟是仙物,倒也能聪慧过人。

    歪歪扭扭千辛万苦地写了一封,刚送到白冽手里就被白冽揉成了一团废纸,白冽气得七窍生烟。养了三千年,难道却为别人做了嫁妆?!

    怒火散去,他竟还无来由地生出了一股被抛弃的无力感。。。

    天帝劝他放下,众仙劝他不争,月老捞起了池中红线叫他看,另一头分明还死死地勾在了冥夜的姻缘线上。然而他便是粉身碎骨,又怎么能放得下?

    冥夜这一刀,刚好敲在了他白冽的肋骨上!这疼痛遍布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神志不清,只剩下将一切挫骨扬灰的恨!

    停战后地府恢复运转,然而白冽不过忍了三月,表面上应下天界不动干戈,实则暗中调兵遣将。他原本根基就稳,甘愿为他卖命的与被迫为他卖命的天将不知有几多。众仙有所察觉,却连向上禀报都不敢。

    三个月后,白冽亲自带着天将攻打地府。法术将地府大门都轰开一条裂缝,整个阴间地动山摇。

    鬼怪受法力余波所及,莫不魂飞魄散。

    彼时冥夜正带着缘由在三生石上刻下两人的名字,缘由最后一笔随着震荡一颤,歪歪斜斜地划出了一道奇丑的痕迹来。

    冥夜早有准备,此时也不惊慌。只嘱咐缘由回到阴阳殿内,自己独自一人便想先行离开。

    缘由伸手一抓,抓住了那片予她温暖安全的袖子。她问他发生了什么,冥夜答不出,最终还是选择骗她。

    又轻声宽慰道:“阿佑,我晚些回来陪你用夕食,俞欢从人间寻来了许多美味,你不准又自己偷吃。”

    她却突然精明起来,揪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冥夜摸着她的鬓发,声音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苍凉:“你道你愿陪着我,其实却未必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三生石上刻的字,不过是我欺你年幼无知。。。我难过的不过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你不知何时才会懂我教了你些什么,给了你些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手拂过她的眉眼施法,缘由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冥夜与白冽当了太久的死对头,却都是使的阴刀子,背后暗流涌动,明面上平静无波。仇敌做得久了,对方的弱点也了若指掌,彼此的法力一时也难较高下。再观底下的人,天将虽胜鬼卒,但人数悬殊,便也打得难舍难分。这一战打了一个昼夜,天帝迫于淫威不敢有所作为,众仙也不敢出头,还是一个守天门的小将不忍生灵涂炭在天尊门外跪了许久这才请出上古天尊。天尊已经闭关多年,掐着指头算准了三界有难,便慢条斯理地起身更衣,一边抹腮红一边叹道:

    “白冽小兄弟与冥夜小兄弟终是打起来了,本尊早便料到会有此一劫,只苦了这天下苍生,也不想想,那地府是打群架的地方吗?”

    左右无不称是。然而再怎么心急如焚也不敢催促。于是尊上开始慢悠悠地描眉。。。。。。。

    实则他与白冽冥夜皆有交情,自不愿揽这烂摊子。便拖着,希望这两人早点打完,还三界一片祥和。

    俞欢将缘由送回阴阳殿,她醒来后便抓住俞欢的手问冥夜的下落,俞欢开始不说,缘由便道: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却只听冥夜的话,帮他瞒着我吗?”

    俞欢一咬牙,便将从天殿诱拐她到白冽派兵的事说了个明白,缘由气得咬牙:“冥夜便这么骗我!”

    又问他二人此刻何在,俞欢垂着头道:“地府大门前打得欢呢。。你可别去,刀剑无眼,那边乱着呢。。。”

    话音未落缘由早已从床上蹦了起来。

    俞欢惊道你要去哪?莫不是想阻止他二人争斗?

    缘由倒看得开,只差说句关吾屁事。她道:“结怨已久,不过拿我当借口,与我何干?我是要去找冥夜算账的,叫他以后还敢骗我。还要去见见白冽,恩情未报,怎么能就这么呆在地府?”

    俞欢连忙拦着:“祖宗诶,这会就别赶去添乱了。”

    以缘由的性子和俞欢的性子自不可能拦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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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地府黄泉道入口。俞欢看了殷诺一眼,摇着头叹了口气停下来,两人蹲久了都累了,不知不觉便肩并肩坐下来,此时殷诺正听得入神,便抓住俞欢的手问道:“然后呢?然后我怎么死的?”

    俞欢苦着脸解释道:

    “那些天兵天将,哪个是自愿打那一战的,连争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不过是迫于白冽淫威,当然巴不得快点收工回家,哪个愿意为你搏命?叫你不听我话去了吧,人家眼疾手快,趁着乱便起了歹心,你想啊,你若死了,这战不就打不成了吗?我也没来得及看清那行凶者的脸,就看见一个穿白色鳞甲的满身是血,见了你二话不说便举着剑冲上前来。。。。”

    俞欢没说的是人家怎么知道缘由的身份,还不是他这个二货跟在缘由身后喊,知内情的人一听便知谁是这场战役的□□了。

    “因那人叫血糊了脸,百晓镜里也看不出是哪位天将,后又是一片混乱,天将多身穿白色铠甲,哪里分得清。”

    然而无论如何,殷诺终究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这一死,冥夜和白冽的仇才算是愈演愈烈,乃至永无化解的那天。

    殷诺听完了自己上辈子的故事,很有些云里雾绕的,然而心里不知为何,对冥夜平白地便算是多了一分亲切与信任。似乎他也能从俞欢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某人的几分真心。

    这样的冥夜,该是不会害自己的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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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泉道尽头,冥夜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一干鬼卒们站在他的身后,因他来回走动不停,也跟着开始心急如焚。黑无常刚刚被送回办事所,所幸他只要回了地狱,这里盈满的地府之气自会慢慢地治愈他的魂体。

    冥夜冷血,对着满身鲜血的无常第一句话便是:“殷诺呢?”

    无常喘着气道:“俞欢不是你派的?你可知道他恢复了记忆?”

    于是冥夜便慌了,且彻底地将受重伤的部下抛之脑后。

    他反反复复地想:俞欢恢复了记忆,想必要向他告上我一状。然而殷诺已经忘了缘由真身的一切记忆,这些日子与俞欢的交情也该是不深,也许不会为他出头?

    想着想着便开始后悔那一战后他重罚俞欢,那些天雷打得俞欢差点魂飞魄散,然而到底命硬,只是失了记忆和灵性,几千年的阅历没了,也就变得愚笨可欺了。后来殷诺的尸首落到白冽手中,他便更是忙于与天殿上神周旋,忘了俞欢的存在了。如今自食其果,却怕俞欢在背后嚼他舌根。

    等他越等越心慌,欲派鬼差去寻俞欢他们时,俞欢便拉着殷诺的胳膊出现在了公路尽头,他终是将一脸疲惫的殷诺给带了回来。冥夜心中一喜,只痴痴地看着那张灰溜溜的小脸,急急地上前两步,他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将他从俞欢身后拽了出来。

    殷诺看他的眼神变了,他不再用看过客的眼神看着冥夜,他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羁绊。冥夜便觉得他攒了一千年的话都涌上心头,最后却只傻傻地问了句:

    “你回来了?。。。。”

    你回来啦。。。。。

    回来就好。那些爱和恨,前者由你承担,后者由我来扛,只是不要留我一人,爱不了,恨不下。

    殷诺看着冥夜,那日审判厅内壁画上刻着的小人与他的眉眼重合,同样的温柔,千年不改的神情,他抬头看着,慢半拍地应道:“嗯额。。。”

    ☆、郊游

    冥夜在殷诺回来的第二日重罚了百晓镜,他发泄怒气的方式很人性化,直接用自己的拳头砸裂了百晓镜的一角。

    百晓镜哎呀哎呀地叫唤,疼得粉身碎骨一般,也确实是粉身碎骨。实则这也怪不得它,百晓镜是三界宝物,自有灵性,他原本在天上受众仙追捧争夺,一朝落入冥夜手里便被关小黑屋,只为他一人所用,用来用去也只看那一个人,连地府都鲜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它的心里自然有落差感,又早已沾染人气,虚荣心也是有的,这才敢冒险得罪这三界最小心眼又最有权势的神。

    然而以冥夜的个性,这事却是太过轻易地善了了。

    俞欢此时已经官复原职,便轻飘飘地问他:“直接整面摔了不好?它已经不忠,也学会了撒谎,今后便是用它也要生疑,不可确信,不是么?”

    冥夜抬起手又放下,抬起手又放下。百晓镜便死死盯着他的手,连声求饶。

    它哀嚎道:“总还有用到的时候,我是再也不敢了。。。便是那白冽千年前许我好处,要怪也该怪他才是。”

    俞欢道:“王,你留他何用?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殷诺怕了白冽,也定不会再离开地府,你又留他何用?”

    百晓镜简直恨死俞欢,只能硬着头皮尖声求道:“大人!大人啊!。。。。。。我给您看的人间是真的呀!那些七情六欲,那些百态人生,您便不看不求了?留着我,总是一个念想。。。。”

    冥夜低声道:“他已经在我的地府,人间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然而他终究不敢毁了这仙镜,他总觉得,殷诺不一定便就此长留地府,白冽不会罢休,且世事无常,如果有一天他失了殷诺,这面镜子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百晓镜于是得以苟活。

    地府又恢复了原来模样,所有的鸡飞狗跳皆已过去,如果可以,天帝与上神都很愿意此事到此为止,甚至默默祈祷白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殷诺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吃饭不香,睡觉不沉,无心公务——啊,是无心听故事,他甚至连斗地主都没兴趣了,满脑子都是白冽最后的那句不要负我。

    他倒不觉得自己离开白冽错了,他就是可怜白冽,替白冽觉得难过。

    安子丘来了几次,面色红润,满面春风,他此时已经是淬炼成仙身,便隐隐地显露出发福的迹象,玉帝只管把灵丹妙药往他肚里喂,不论他是否消化不良。

    他见殷诺闷闷不乐,还嘲笑道:“伤心个屁,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情所扰!天下何处无芳草,这个不好就丢了再找呗!你被他关了两年,倒还关出这么深的感情来了?”

    殷诺把随手揪的一根野草往他脸上扔,道:“走开,滚蛋。”

    安子丘也不多劝,叹着气加入了牛头马面的牌局。

    小白忙于照顾受伤的黑无常,于是这里便常常三缺一。

    冥夜不愿殷诺伤心太久,便想找些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偏巧这天传来消息,说西海的龙太子本来因犯错被老龙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前几日却是逃了出来,于是老龙王便派人向冥夜求情,求他派人将这不孝子给押回西海,继续闭门思过。

    为什么要求冥夜帮忙呢?

    因为这西海龙太子好死不死,偏偏跑到地府里来作孽。既是到了地府,自然是归冥夜管,且还要他心情好,这老龙王的宝贝儿子才能手脚健全的回去。

    事情是从俞欢嘴中传到冥夜耳里的,当时牌局下到激烈处,众人也全神贯注地观望着,殷诺却蹲在事务所的门口发呆,俞欢故意提着声音把事情仔细地交代了一遍。冥夜眼睛望着门口的殷诺,嘴上却问他:

    “他怎么知道人跑到地府来了?”

    俞欢也看着门口的殷诺应道:“老龙王在他身上绑了妖骨索,为的就是防着他偷跑,那妖骨取自死去的龙母身上,与老龙王心灵相通,便可以告知他那罪人的去处。”

    冥夜招呼殷诺:“殷诺,进来听故事了。”

    殷诺便懒洋洋地进来了,坐在冥夜身旁,全身跟没长骨头似的倚着他,冥夜摸摸他的头发,觉得触感和他做缘由的时候一样,便眯着眼睛笑了,又问俞欢:

    “这人犯了什么罪?”

    “王,您不知道?”俞欢露出了八卦的笑容:“这事太久远了,原本我都要忘记了,只是当初闹得太过火,想必现在还有许多人记得。那龙太子是个憨厚老实的,我随您上天殿时也与他见过,本是默默无名,谁知后来他受儿女私情所累,为了一个凡间女子毁了与东海公主的婚约,拳打月老脚踢天官,是以才出了名,成了公众人物。龙族最是好面子,所以西海和东海的仇结了这么些年都没化解,东海龙王还曾扬言凡是东海族人,见了龙太子,一定要取他性命,老龙王只这一根独苗,当成心肝宝贝在疼,自然不舍得重罚,反倒怕他出去遭了东海毒手,将那龙太子关在西海保护起来,美名其曰闭门思过。”俞欢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都过了这么多年,肯定是嫌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却是离家出走跑到咱们地府境内。”

    说到这正巧安子丘赢了一局,便将牌丢给牛头马面洗,翘着二郎腿擦嘴道:“你们嘀咕什么呢?本大爷也听听。”

    冥夜皱眉道:“地府的守卫何时起竟松懈至此?”

    顺顺在一旁解释道:“王,罪人逃往的地域是否归地府所管至今仍有争议,要进入那里也无需由地府大门经过。近年来那里已经为地府所弃了。”

    “幻虚之境?”冥夜有了点兴趣。

    “不错。”俞欢在顺顺接口之前抢答,他离职太久,刚一回来便发现自己面临强大的竞争对手,心理压力剧增。现在就业前景不好,官饭也不好吃啦,他实在是怕顺顺这个职场新秀将自己给比下去,忙抢先道:“王,是不是要卖老龙王一个人情?”

    顺顺笑道:“俞大人这话不对,王哪需要卖任何人人情?”

    俞欢转头盯着顺顺,巴不得咬他一口,顺顺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仿佛逗他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般。

    安子丘也不打牌了,凑到殷诺耳边,边捂嘴边小声道:

    “看,他俩搞基!多龌龊!多可耻啊!”

    殷诺挥苍蝇一般把他挥开:“滚蛋,走开。”

    冥夜警告性地看了安子丘一眼,眼神示意:还想不想来地府?给我离他远点。

    安子丘做低眉顺耳老实状:不敢不敢,大王饶命,我绝不影响你们搞基。

    冥夜这才放过他,低头吩咐殷诺道:“明天我们去幻虚之境把那个人抓出来吧。你可不能光领工资不干事。。。”说着捏了捏殷诺的狗鼻子。

    “哦。”殷诺闷声闷气地答了,又歪歪嘴角:“幻虚之境?这名字真搞笑。”

    冥夜心中一喜,马上眼神示意顺顺:这名字谁取的?

    顺顺微笑点头:小的回去查一下,一定重赏。

    俞欢顿时很失落,心想我和冥王多少万年的默契都比不过你个新来的吗?王都不和我眉来眼去却和你眉来眼去他还和安子丘眉来眼去!不行!我要想办法除掉顺顺才行!

    安子丘嚷了好一阵“我也要去!”发现没人理他,也不泄气,决定回去找自家天帝商量商量,明天再来。于是和殷诺打了声招呼:“明天一早我就过来,等我哈!”说完乐呵呵地跟等在门口的两位天兵天将走了。

    等众人散去,俞欢在岔道口拦住了要去开车的顺顺,顺顺早料到他会有此举,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人有何见教?”

    “大人?”俞欢怪声怪气地哼哼两声:“不敢,听说王赏你当了冥王随侍,我也是随侍,算来我们应当是同事,称不上这句大人。”

    顺顺马上改口:“同行,有何见教啊?”

    俞欢熟门熟路地往怀里掏,掏了许久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官复原职,月薪也还没发,不再是往日风光时随手都能贿赂人了,这时不好下台,他便将手一转,狠着心将自己心爱的手表褪了下来,塞到顺顺手里,道:“你我今后便是王的左右手,理应互相友爱关照才是,小小礼物,难表心意。”

    顺顺连客气两声都懒得,直接便接过戴起,拱手道:“好说好说。既然你如此诚心地拜托我,我便照顾照顾你吧。”

    俞欢内心腹诽:等你松懈之时,便是我在王的面前给你小鞋穿的时候!不出两月,必定把你踢下位去!

    他干了多少年才有今日这个位置,怎么肯让一个毛头小子挤掉半边草席,然他的圆滑是多少个万年磨砺出来的,顺顺却是打从娘胎肚里带出来的。

    后天努力干不过先天优异,当晚冥夜和黑无常在阴阳殿拟定郊游计划,啊,是工作计划。顺顺便在一旁道:“王,我认为去的人越少越好。”

    冥夜道:“你也这么认为?然而幻虚之境不受我的控制,我的真身也不能冒险进入脱离地狱的地方。若是它确实是在地府之外,我的法力便会飞快消散。”

    “王若不以真身去,想必所持的法力微弱,难以抵抗幻虚中的妖物,如此,黑无常大人是否也要同去?”

    “无常受了伤,我本想叫俞欢。”

    顺顺便露出一脸误吃了苍蝇的表情:“王,万万不可!”

    冥夜瞥了他一眼笑笑:“你和俞欢争权?大可不必。以你的聪慧,早晚位及随侍之上,但他干一辈子也还是随侍。什么人是臣,什么人是仆,我自有分寸。”

    顺顺听罢便笑得十分讨喜:“王误会了,我不过是觉得,俞欢实乃坐实了万年大灯泡的名号,此番郊游,不该再招他去。”

    冥夜也有此顾虑。

    顺顺便趁机进言:“无常可以同小白同去,而安子丘明日若是独自前来,便不带他玩,若是和天帝一起过来,便也不好不叫他们来掺一脚,到时正好来一次情侣约会,岂不妥当?”

    ☆、情侣约会

    冥夜当即便应下了这个计划,无常来时本来是想借病推托不去,然而他平时事务繁忙,也无机会和小白卿卿我我,公费旅游,免费放假,傻子才不去,他的伤势既已好了大半,且小白这段时间是又乖又听话,正好以此嘉奖他一番。

    无常便带着面瘫脸兴奋异常地告辞离去。顺顺笑眯眯地去要去为他们张罗明日郊游要带的物什,临走前冥夜吩咐他:“把我家小孩叫来。”顺顺应声而去。

    殷诺自己也觉出了自己的颓丧,便也打起精神,认真地准备此次出差。俞欢给他送过来两套新衣服,全是仿照人间的款式所做,却是用罪人谷所产的血丝所织,穿上有一定的法力护着。本是俞欢自己张罗,他却自觉地把这功劳往冥夜身上推。

    殷诺很不明白自己都做鬼了,身上也不脏不臭,为什么还要换衣服,俞欢说:“王一片心意,您穿着便是。你是还不清楚幻虚的可怕才不稀罕这法衣。”

    殷诺便细问幻虚之境的情况,俞欢清了清嗓子道:“之所以名幻虚之境,就是因为进入幻虚便如入虚幻——世间万物皆有欲望,草木欲阳光朝露,野□□饱腹求偶,人鬼更有七情六欲,你最奢望的东西,幻虚之境都可以给你,于是便有人沉迷其中,流连忘返,直至灵魂都被幻虚吞没,为它所奴役。我们此次前去,或许就会遇到那些魂魄化成的凶禽猛兽。我这么一说,你便该懂得此行凶险,不可被情绪左右,更不可任性了吧。。。。”

    殷诺冷冷瞟他一眼:“你才任性,走开,滚蛋。”

    俞欢讨好地笑笑,正想说几句好话哄哄这位小祖宗,便听见顺顺在门口大声地喊道:“殷判官,王有事和您商议,劳烦您过去一趟!”

    殷诺便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朝顺顺挥挥手,连看也没看俞欢一眼,便走在了顺顺的前头,俞欢及时捕捉到顺顺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顿时如鲠在喉,连面对同行伪善的笑容都展现不出来了。

    冥夜打算和殷诺好好秉烛夜谈一番,已经打算好久了,所有该聊的可能聊的他都预料好了,也事先对着空气回答了一番,顺顺从旁辅导纠正,如此这般,到了殷诺进门时,他还是先头脑空白了片刻。

    冥夜总觉得自己欠殷诺一个解释,他想只有坦诚相待,他才会重获他的信任与爱意。如果坦诚相待有更加直接粗暴的方式,比如说,把心掏出来摆到台面上,叫殷诺自己仔细研究测量,那么地府的王也不嫌痛,很有意愿这么来表一番决心,反正他是只要宅在地府不四处溜达,决计死不了的。然而坦诚相待的方式竟然是心与心的沟通,对于傲娇了太多世纪的某人来说实在是太头疼。因此他坐在软塌上,一时间也开不了口。

    殷诺看出了冥夜的不自在,主动开口:“什么事?”

    冥夜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殷诺点头,在他的身旁坐下,冥夜习惯性地揉揉他的头发,很有一股摸摸殷诺下巴的冲动,他怀念给他抓虱子的时候,那时候他那么依赖他,那么亲近他。

    殷诺的第一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他问道:

    “阴阳殿的墙上刻的小人是我们吗?”

    冥夜竟然隐隐觉得紧张,只能老实答道:“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读了我的记忆。。。。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什么?”冥夜噎了一下。

    “厌恶,恨意。如果我没看错,所以很长时间我都不能相信你。”殷诺的冷静面便在此时展露出来,在他面前,冥夜只能苦笑着回答:“我?。。。。。。我只是有点生气,有点嫉妒。。。毕竟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和你呆在人间的人,也永远不会是我。我也不知道我该恨什么?白冽?还是这天道运转?”

    殷诺缓下语气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冥夜低头看了他一眼,专注而深情:“我只是不想你认为,那是你的前世,与你无甚关系。而且,我不敢在你视我为陌生人的时候告诉你这些事。我怕你爱上了白冽,我怕你在知道后,还是用那种眼神看我,陌生而冷漠。所以我宁愿告诉自己,你不知道。”冥夜伸手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他自言自语道:“殷诺,你不喜欢我了。。。我知道。。。。原本你的喜欢便是浅薄的,无心的。如今连这份喜欢我也没有了。。。。”

    他已动了情,殷诺却还冷静:“白冽引我到人间去,你早就知道?”

    冥夜松开了手,冷静了两秒,瞬间可怜兮兮道:

    “知道。我拿你在冒险,以后再也不敢了。那日俞欢若不将你带回,我便会到人间去找你,即使我会灰飞烟灭,我这么说,你有没有消气一点?”顺顺便是这么教他的,当然没有叫他傻傻地加上最后一句。

    殷诺认真地琢磨了一番,也老实地点头承认:“有一点。一点点。”顿了一会想起来重要的事,忙道:“你以后别再骗我瞒我。”

    冥夜转了转眼珠,应下了——我不骗,我叫别人骗。我也不瞒,只是偶尔忘了说。

    但我答应你,今后如果我对你有欺骗和隐瞒,便叫我承受世上最悲的苦、最沉的罪,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愿意惩罚卑劣的自己。

    。。。。。。。。。。。。。。。。。。。。。。。。。。。。。。。。。。。。。。。。。。。。。。。。。。。。。。。。。。。。。。。。。。。。。。。。。。。。。。。。。。。。

    这场官方面谈便这么友好的毫无销烟的结束了,面谈双方都很满意,冥夜重赏了顺顺,而殷诺也明显对冥夜卸下了心防。

    因为冥夜是从开天辟地以来从不会疲倦的,更不曾产生困意的,于是每天夜里他便乖乖地等着白天和殷诺的见面,或者翻出裂了一道的百晓镜重复地看白日里他和殷诺在一起做的事情,偶尔恶劣地欣赏白冽在人间孤孤单单的模样。冥界的王偷着乐呀偷着乐。

    他觉得自己熬过来了,所以风水轮流转,苦尽甘来。

    当然,情感方面要走的路还长,但是某人穷得只剩下无尽的时间,所以也不是很着急,反倒享受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明显乐在其中。他和顺顺讲说:觉得殷诺以前对自己的感情第一来得太快第二毫无缘由第三毫无征兆第四毫无基础,所以他以前总觉得不踏实,觉得殷诺的爱就像人间的一股微风,刮过去,便没了。如今重头再来,他自认自己情商提高良多,可以好好地打地基,建高楼了。

    于是每日清粥小菜甜甜蜜蜜风和日丽——当然是某人的单方面认为。

    因为拿殷诺来说,第一,他百分百是个直男。第二,他百分百是个情感白痴。第三,人家就只活了两年,爱情是个什么鬼殷小盆友表示很难懂。

    而白冽和冥夜之间的深仇大恨他果断理解为是因为抢宠物狗引发的血案。

    以前他们系一个男生养了一只刺猬,每天“我儿子”“我儿子”地挂在嘴边,三句不离驯养日常,睡觉他都搂着刺猬睡也不嫌硌得慌,一个理科粗汉子每天伺候它拉屎拉尿居然毫无怨言,简直是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他推啊推。

    安子丘为泡妞烦恼的时候这位男同学还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他说:

    “找个女朋友,不如养条狗。当然,刺猬是首推的。”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他儿子死了。男同学郑而重之地把人家埋了,茶饭不思后大病一场,从此生活没有了奔头,原来挺活泼一人就这么变得少言少语,显得很有深度。

    安子丘说失恋不过如此。

    于是男同学从此再也不敢养小动物,他说再来一次他扛不过。

    所以殷诺挺理解。稀里糊涂的他还挺理解的。

    。。。。。。。。。。。。。。。。。。。。。。。。。。。。。。。。。。。。。。。。。。

    郊游各项事宜在俞欢的安排下紧锣密鼓地展开,然后静静悄悄地完成了。因为地府每天的天气都一样,很晴朗,很宜人,适合郊游,适合谈恋爱,适合一边郊游一边谈恋爱,适合扎堆搞基。所以在一个天气晴朗宜人的日子里,三界搞基团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旅行游客共六人,三对。

    当然,最初天帝是轰轰烈烈地反抗了的,因为他事务繁忙,日理万机。三界最忙的人用这种这么诚恳充分的理由,却还是没能说服他任性的对象。于是安子丘也轰轰烈烈地反抗了,因为他每天无聊得长草,因为他年轻、爱玩。

    然后他先是死皮赖脸,再是泼妇打滚,接着涕泪横流,最后以死相逼。他拿着天帝送他的定情信物神谕刀颤颤巍巍地喊:“你都不爱我了!!”

    天帝无奈:“你不是说你不和我谈恋爱吗?”

    安子丘哭着将刀背抵在脖颈上,理直气壮道:“我可以不爱你,但是你怎么可以不爱我呢?你不说你从多少多少年前就喜欢我的嘛?!你懂不懂什么叫从一而终?你这人真是。。。。好坏好坏的!”

    天帝扶额道:“你又跑去凡尘镜那里偷看人间!!你看你整天都学了些什么玩意!”

    安子丘柔弱地抽泣道:“你凶我。。。。你变了!你果然变了!。。。。以前你从来都不会这么对我的。。。。”

    天帝实在懒得和他吵,只好低头默默地批他叠成山的公文。

    无奈安子丘像只聒噪的苍蝇一般坚持不懈:“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你心虚了是不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得到手了就不懂得珍惜。。。呜呜呜。。。。”

    如此哭了几个时辰,天帝意料之中地战败。

    文明人总是干不过臭流氓,于是天帝带着他的男宠翘了班,低调地来地府参加情侣约会,条件是安子丘指天发誓再也不偷偷拿天界监管人间的凡尘镜窝在被窝里看妇女大型情感连续剧,以及答应勉为其难地试着和天帝搞基。

    天帝觉得自己掰弯了一个直男苦尽甘来了,实则不然,托天帝那张叫女人羞为女人的脸,在安子丘眼里,他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1”,天帝才是那个需要他强健臂膀的“0”。

    上下问题,是个原则性的问题。

    所以搞基长路漫漫,天帝还将上下而求索。

    作者有话要说:  《梁先生不想当杀手更不想搞基》,据说虐,据说阴暗,我个人感觉良好。难道是因为我心里有阳光?

    ☆、番外之成小彩和百晓镜

    我叫成小彩,是阴阳殿的鬼卒。我做鬼卒的时间挺短的,才两百二十三年,但是,我倒也见了王几次。

    我们地府的王,就像罪人渊的寒冰潭一样,冷得你骨头疼。隔得那么远,王的寒气都能渗到我,叫我恨不得溜得远远的。

    然而王的眼睛在我们之中扫了又扫,扫了又扫,最后还是停在了我成小彩的头上,我感觉菊花一紧,惊得一缩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就在那天,我成小彩接到了一个神圣的任务,我感觉我这一生都在为这个任务做准备,完成了它,我也就完成了我在这世上的使命,活不活死不死的也对剧情大纲没有影响了。

    不久以后,我们从天庭上移植来了一棵很高很大的仙树,据说这树名叫支烟,十年一落花,落花满一季,据说王当初与意中人相见时,正值支烟花期,粉色花瓣漫天飞舞,铺满了地府的青石板。

    这树刚移植过来时已经是满树冠的粉色,我便从沿着树干爬上去,窝在那一片花海中。等我把手里绳子的一头扔下,我弟弟成小东站在树底下接住了,又小心翼翼地把花篮子绑在绳子上。

    这天不是起风天,阴阳殿里的参天大树安静地站着,像被训斥的老实孩子,偶尔落下一两滴粉色的眼泪来。我憋着气把那绳子拉上来,深怕弄翻了篮子里以法力保存的支烟花瓣。然后,我安心地趴在树枝上,等那位尊贵的客人到来,等我们的王坐着轿子从阴阳殿的大门进来。我要慢慢地将这一片青石板铺成的土地变成爱情中最甜蜜的颜色,想到这,我的心便被幸福感所溢满。

    这种幸福感不仅来自于受到王的赏识,更是因为我——成小彩,参与了一个可以载进史册的大事件——地府就要迎来它的女主人了!

    我用我贫乏的想象力想象着女主人的模样,要打动王这块万年大寒冰,那该是何等的美丽动人,何等的柔软温暖,何等的勇敢无知啊!

    我正在脑海中描绘地起劲呢,成小东便在树下大声喊我:“哥!你说大王是不是有毛病啊?这瞎弄个啥?扔花瓣是个什么鬼?叫我拿着这聚风宝扇在这扇又是什么名堂?”

    他倚着树干骂骂咧咧,手中迎风草编成的扇子轻轻一挥,一阵微风吹过,扬起地上的几片树叶,那迎风草的草絮在空中来回招摇,似是颇有几分灵性。

    我见状破口大骂他:“你他娘瞎挥挥个啥?啊?!你瞎挥挥个啥?无常大人给你那宝扇是让你这么玩的吗?你他娘的知道个屁!成小东你就一大老粗!粗俗!低劣!没文化!我都不屑和你这种鬼为伍!”说着我朝他吐了口吐沫。

    成小东很委屈地躲了,他说你这人怎么随地吐痰啊?

    我操他妈的!

    我怕他关键时候坏事,也就连连警告他:“你别说话了,一会儿人来了躲严实点,原先怎么搞到时候还那么搞,彩排的时候你做得还是有很多缺点啊,像这风要自然一点,不要太大,也不能太小,更不能刮个没完!你个猪脑袋记没记住,每扇一次要停顿五秒!”

    成小东很不耐烦地应了。

    那天我们的任务完成地挺顺利的,我也就没怎么说他,回去以后兴奋了大半个月,倒也没敢跟别人说这事,因为无常大人是事先吩咐过我们的。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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