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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第8节

    叶剪秋将饭菜布上桌,今天他准备了两荤两素:用西红柿熬制的浓浓蕃茄酱做成的茄汁蘑菇,还有加了黑木耳红甜椒的蒜泥白肉,用槐花蜜汁和绿豆泥做成小月饼状的甜糕,四季鲜嫩毛豆炒肉沫,再配上一盘两拼小笼包。这盘包子的一半是薄皮透着绿意的三鲜素馅,另一半是透着酱红色的香菇牛肉馅。最后他又端上一碗水果燕麦蜜豆粥,粥里还加了一个嫩生生的糖心荷包蛋。

    司徒瑾虽然吃饭时没有像晋伯和朝歌那样快,但是食量也不小,不管叶剪秋端上来的饭菜量有多少,他几乎都能吃光,从不挑食。这让身为厨师的叶剪秋非常有成就感。

    但是今天司徒瑾发现叶剪秋有些不同,他站在自己身边布菜的时候,总是用目光深深注视着自己。

    司徒瑾突然开口道:“你有心事?”

    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小心,连声音都温柔的怕吓到叶剪秋。

    叶剪秋点点头:“嗯,有些心事,晚上我们谈谈可好?”

    “行。”

    司徒瑾答应的很爽快。

    夏天的美,莫过于傍晚和黄昏。太阳是一个圆圆的红,跌进云里,云就燃烧起来。

    等叶剪秋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就开始搬梯子上房檐。这个地方,他和司徒瑾都非常喜欢,高处远眺,不仅能看到青阳镇的风景,而且还能闻到弥漫的花香。

    司徒瑾坐在房檐上如约而候,绚烂的晚霞中,终于露出了被夕阳染成红色的小脑袋。叶剪秋艰难地上了房檐后,不由得长吁一口气,然后软软的坐在司徒瑾身边,递给他一个酒壶。

    司徒瑾笑了:“难道不是有话要说么?”

    “你先喝着,有话慢慢说。”

    叶剪秋又掏出了用油纸包着的五香花生米和几根麻辣鸭脖子。

    司徒瑾不客气的喝了一口酒,一股辛辣直冲上头,他不禁咳嗽几声,脸都红了。叶剪秋连忙给他捶背,连声抱歉。

    这里盛产四大烈酒:闷倒驴,狼翻锅,小鸡蹦,猴儿笑。由于此地干旱的原因,谷物细小坚硬,久煮不化,非常费炭火。所以当地的百姓经常将谷物磨成粉来食用,虽然做粥不易,但是酿酒却是非常好。

    叶剪秋给司徒瑾的酒,是自己用儿狼翻锅做的酒头,腌制而成的李子酒。鲜红发紫的李子洗干净切上十字花刀,放入坛子里,浇上几瓶烈酒密封,半个月左右后,果汁和白酒就会渗出来溶为一体。

    司徒瑾还以为仍是上次那甜滋滋的果子露,没想到这次的酒这么有劲儿!不仅浓浓醇厚的酒香中带有一丝酸甜的口感,而且酒的色泽如红艳剔透的宝石。

    “真是好东西!”司徒瑾不禁称叹。

    叶剪秋笑:“你喜欢就好。”他的手依然留恋司徒瑾那宽阔结实的后背,不舍得拿开。

    夕阳终于消失在云层里,整个青阳镇又溶进了月色中。

    此时被夜色笼罩的青阳城,建筑和树影如同黑白胶片。在没有电力的古代,没有喧哗,只有安静。整个世界素面朝天,似一张清纯的脸。

    府里的大门亮起了红灯笼,轻风拨动时,在墙上洒下横斜的影子。灯笼给夜色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也带出了几分幽幽的,不可言状的情韵。

    月色下,正在细酌慢品的司徒瑾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他双眼似水波横,长眉似山峰聚,那不时被风掀起的衣袂和长发,更显得他的人似风中最凌厉的一面旗帜……

    看着近在咫尺的司徒瑾,叶剪秋却无法开口。一则他觉得两个人还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二则身为绅士的自己,无法直接询问对方比较隐私的个人问题。

    “我能喝点么?”叶剪秋开了口。

    司徒瑾看了看他,将酒壶递了过去。

    叶剪秋捧着酒壶,毫不犹豫地喝了几大口,顿时一条火舌从喉咙里直冲而下,脑袋嗡的响了起来。

    呼吸有些困难的叶剪秋将酒壶还给司徒瑾,司徒瑾则好笑的接过来道:“不胜酒力,就少喝些。”

    被酒精刺激后的叶剪秋胆子大了许多,他开口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终于来了!

    司徒瑾不禁笑了:“只管问。”

    叶剪秋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后,将头扭到一边。很快又回头看他一眼,却再次将头扭到一边……最终当他又一次看向司徒瑾后,鼓起勇气大声道:“大人,你若有非常喜欢的男子会怎么对他?”

    “相守到老!”

    听到司徒瑾坚定的回答后,叶剪秋情不自禁扑到他温暖的怀里,觉得自己就像拥抱着整个海洋……

    真好!真好啊!他没有看错人,司徒瑾永远是那么出色,那么优秀!

    真开心!真开心啊!司徒瑾并没有推开他,而是双目含笑的看着自己!

    当司徒瑾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叶剪秋捂住了嘴巴。

    “你先别说话,我怕你说出来的,是我不能接受的。”

    这么美好的夜晚,他不想听到一丝一毫令自己伤心的话。但是,好像很有希望是不是?

    叶剪秋双颊绯红,双目如一汪秋水:“大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守在你身边,耐心等待……”

    司徒瑾拉开他的小手,轻声道:“好……”

    叶剪秋伏在司徒瑾的怀里,感受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叶道和淡淡的酒香后,开心的笑了几声,只听到“呛郎”一声,叶剪秋竟然一把抽出了司徒瑾腰间的长马刀!

    司徒瑾脸色大变,他“嗖”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正要起身去夺,只见叶剪秋脚步踉跄,晃晃悠悠的举着刀在房顶上大声道:“我自横刀向天笑!醉里挑灯把剑削!”

    眼看叶剪秋快要从房顶上掉落,司徒瑾飞身上前一把将他抱住,迅速卸下了他手里的长刀。叶剪秋已经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软绵绵的像个布娃娃……

    司徒瑾苦笑,这个家伙!

    ☆、三十二

    当叶剪秋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后有些迷茫,他坐起身,揉揉眼睛,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脸红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喝了酒就迷糊了,虽然脑子很清楚,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记得自己晕乎乎被人抱了下来,最后又被人小心地放在榻上,还盖了被子……

    司徒瑾!

    叶剪秋从榻上跳了下来,匆匆跑到司徒瑾的床前,床上没有人,只有叠的工工整整的被子,窗外的阳光也变得刺眼……天哪!他睡的迟了,而且今天要回西兔儿村!

    西兔儿村的洞屋冒起了炊烟,牛氏正在用心的烙着面饼。

    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的叶拴闻到油烙饼的闻道,咽着口水的走到母亲身边,看着已经烙好的两盘面饼伸手撕了一块!

    牛氏刚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叶拴也不嫌烫,左右来回掂着饼往嘴巴里填,嘴里嚷嚷道:“娘,为啥骗人呀,这饼子只包了一层白面皮,里头还是黑杂粮!”

    牛氏将另一盘装的面饼撕下一大条递给叶拴:“吃这块,这是纯白面烙的!”

    叶拴喜孜孜的接了过来,好奇地道:“娘,为啥烙两样饼?这也不好分呀,看起来都一个样!”

    “你懂啥?这包着白皮的饼子是给你石头哥吃的,这纯白饼子是给你大小哥吃的。”

    “石头哥不爱吃纯白面饼么?”

    “嗯哪!他喜欢吃杂粮!”

    叶拴一头雾水,白面饼多好吃呀,娘还抹了一层芝麻花椒盐!石头哥也真是怪,竟喜欢吃那糙的干拉喉咙的杂粮!

    牛氏叮嘱叶拴:“等大小回了家,你得喊他哥哩,可不能再没个规矩,大小大小的叫!”

    叶拴翻了个白眼:“谁叫他哥!三棍打不出个屁,窝囊的要死!”

    牛氏抄起擀面杖朝叶拴身上就是一下:“你这臭小子,可不能让你大小哥回家难受!他可不是窝囊费,手里头有白花花的银子!将来你盖大屋子娶媳妇都得指望他!”

    叶拴不满地黑着脸,又狠狠地撕下一块白面饼咬在嘴里,提着松垮垮的裤腰跑出去玩了。

    挑着水走在小道上的叶大山,迎面就遇到跑的飞快的儿子叶拴,差点撞洒他晃晃荡荡挑着两只水桶。叶大山骂道:“慌里慌张的像啥?水洒了你去担!除了吃就是玩,一点正事不干!”叶拴冲他爹做了个鬼脸又跑了。

    叶大山来到屋里,哗哗的将水倒里大缸,牛氏笑道:“里正给你开井盖啦?”

    “嗯哪!他敢不开么?咱家大小可是在司徒府当差!荚县上上下下除了曹县令,谁都知道就数那司徒瑾大人牛气!俺一说今儿大小要来家吃饭,得挑几桶水,里正不仅跑前跑后的帮俺打水,那婆娘也出来帮俺提桶子,一个鸡蛋也没要!”

    牛氏得意洋洋地道:“那贡氏的小子叶小溪也在司徒府当差,可见混的不咋地,不仅没往家里拿过一文,而且府里也从没放他出过门。贡氏瞧见俺都低头顺墙根走,不敢看俺一眼!”

    “是哩,这西兔儿村在外混的好的,就数咱们家了!”

    叶大山和牛氏相视一笑,得意万分。

    此时,叶剪秋已经坐在前往西兔儿村的大板车上了。

    叶剪秋全身武装,他头上戴着了空心毡帽,宽大的帽沿遮住了额头,脸上也蒙了布,挡住了沙尘。他身后背一个大筐,肩膀上扛着个皮口袋,里面装的全是小米。

    小米是很顶饿的粮食,一斤米顶三斤白面,而且煮饭很出货。对于缺吃少喝的贫苦百姓来说,送小米是很实惠的。他的背筐里还有十几斤自己晾晒好的干面条,干面条不仅好贮存,而且加上些瓜菜叶子煮成汤面,更是比小米还要珍贵的粮食。

    这辆板车上坐的几乎全是西兔儿村的人,大家都友善的和他打招呼:“大小啊,你今儿回家么?”

    “是的。”

    叶剪秋点头。

    有人道:“你爹说啦,现在大小可厉害啦,是在巡检史大人府里当差对不?”

    叶剪秋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小,你一个月多少工钱?你爹说你是府里的大管家,一个月得有十两银子工钱,是真的么?”

    叶剪秋摇摇头:“我不是府里的管家,只是个厨子,而且我没有工钱,府里只管吃管住。”

    一听此话,问话的那个老乡顿时变了脸,他撇了撇嘴,怪里怪气悄声道:“谁信呢,怕俺沾光哩?”

    老乡们也不再和他说话,就这样一路沉默。

    叶剪秋初次从西兔儿村出来时,还是半夜大雾蒙蒙的天气,什么都看不清。而现在,他终于可以看清楚这通往西兔儿村的全貌了。

    只见这条马路宽阔笔直,而且路上均铺了厚重的青石板,路两边的大树长的粗壮,泛白的大叶片被热风吹的哗哗响,甚至有小鸟窝从树梢刮下来,卷到草丛里面去。

    曾经的青阳镇就像一个矜持美貌的女子,富有华丽,贵气端庄,让人神往。可是当她遭遇突变后却被遗弃,她洗尽了铅华,冷眼旁观这世间冷暖……虽然她的容颜不在,但是傲骨和自尊永远不死。

    城镇仍残留有高大的牌坊,冷清的多层酒楼,曾经奢华的破旧戏台,蒙上沙尘的石狮,斑驳褪色的雕花的长亭……但是,那座座高大辉宏的建筑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寺庙拥有七层玲珑宝塔被风吹的层层铃铛叮叮作响,那通向四面八方的大马路,不仅交通便利,而且实现了村村通。

    这些无意中的细节,好像在无言的诉说着这座城镇曾经无以伦比的奢华和风光,如同淹没在尘烟下的历史,被人偶然发现,就会被惊艳……

    青阳镇两极分化很严重,就如同阴阳两隔的鹰头山那样两界分明。

    这里的人们富的富的流油,穷的穷的要死。仅在几十里路之隔的城镇上,富人们住在团花紧簇,绿树环绕的雕花大宅,过着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而越往乡下走,越贫穷,人们住着低矮的窝棚,洞屋……有百姓肤色晒得黑红,赤着精瘦的上身,戴着帕子,光着脚赶着一群群的山羊或是皮狙在光秃秃的山岩上觅食。

    板车终于到了村口,叶剪秋扛着自己沉重的东西下了车。

    他慢慢回忆曾经只走过一次的路,看着远方赤红色的山脚下,那如同窑洞一样的建筑外冒出的炊烟,他想,可能就是这里了。

    “大小!”

    叶大山突然出现在叶剪秋面前,高兴地上前接过他肩膀上的粮食,二话不说扛在自己肩头。

    “大小啊,算着时辰你该来了,爹在路边等了半天啦,就等着接你哩!”

    “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

    “爹在石头下面的草堆里猫着呢,太阳毒,蹲在路边太晒!”

    原来叶大山蹲在路边的石头下,怪不得叶剪秋没有发现。叶大山大步向前带路,叶剪秋跟在他身后。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洞屋,牛氏热情地让叶剪秋坐上炕,还特地在炕上新铺了一层白布单子。

    “大小,你就坐这里先歇息,等吃了午饭,就躺在这里睡一会儿,解了乏后才回去。”

    “好的。”

    叶剪秋将身后的背筐取了下来,坐在炕上打量。

    这屋里仍是一贫如洗,除了他坐着的这个白布单子是新的外,这个家并没有增加什么新的东西。难道说,他前后一共给了叶大山十两的白银,他真的都给爷爷看病了么?

    “爷爷呢?”

    叶剪秋问道。

    “又跑出去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瞎蹿呢!自打身子好了,就像原来一样跑的没影,大小莫要担心,到了饭点儿你爷爷一准回来!到时候,你就看到他了。”

    “哦。”

    听到牛氏这么说后,叶剪秋放了心,看来老爷子已经完全康复了。

    此时,从门外相挟进来两个人,是叶大妞和她的丈夫尹石头。

    叶大妞仍是老样子,穿着薄皮袍子,左手紧紧缩在怀里,她进门看到叶剪秋后,眼睛一亮,冲他羞涩的笑了笑,又飞快地将头低下,走到牛氏身边帮她干活去了。而尹石头,一看就是个老实人,黑红的脸庞,浓眉大眼,宽额头,厚嘴唇,见到叶剪秋后憨笑了两声后,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大手。

    尹石头来到叶剪秋身边,看着白单子不敢坐下,站着开口道:“哥,来啦?”

    “嗯,刚到。”

    冷场片刻后,尹石头挠头,又道:“哥,路上顺利不?”

    “还好。”

    又冷场了……

    叶剪秋心里暗笑,这个尹石头真是可爱,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只有十三、四岁左右,憨头大脑,粗手大脚,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叶大妞跟着他,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拴听到消息,飞快地跑进来,看到叶剪秋嘴巴张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有喊就去翻地上的背筐,当他翻出一大包水果和点心后,开心的尖叫起来:“娘!娘!大小拿的有果子!这是啥瓜呀?”

    叶拴拿了一个白点网纹的珍珠瓜来到牛氏面前,举着甜瓜问道。

    牛氏闻到那清甜的水果叶道馋得不行,她故做镇定道:“放回筐里!你爷还没吃呢!还有你二姐!”

    叶拴气得大叫:“不成!”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让他吃吧,筐里还有。”

    一听叶剪秋发了话,叶拴立刻捧着甜瓜捎带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他三口两口的干完一个甜瓜,不顾满嘴和胸口流的汁液,又蹲下来开始在筐里翻,最后叶拴一口气一共干掉了三个桃子,一个甜瓜,还有一串葡萄,若干点心……被撑的肚子疼的叶拴冷汗直流,“嗷嗷”叫着在地上直打滚,被牛氏气得拎着他的耳朵从屋里拎了出去,一脚将他踹进茅房!

    牛氏站在茅房外吼道:“你这个没出息的!都不知道个饥饱!拉不出来就抠出来,别让自个儿疼死!”

    叶拴边哭边吐,揉着肚子直哼哼……

    ☆、三十三

    打了一壶酒回来的叶大山得知儿子贪吃肚子疼,不禁跳脚大骂:“这个半吊子货!饿死鬼投的胎!”

    他转身又骂牛氏:“你这个昏头的傻婆娘,都不知道看着他?撑死咋办?坑水都不能喝,越喝越撑!”

    牛氏尴尬而又胆怯的悄悄退了几步,这叶大山平时窝囊听话,可是一旦犯起浑来六亲不认,说打就打。

    “爹,娘,弟弟这是怎么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叶大山和牛氏不约而同的回了头,原来是叶二妞回来了。

    只见娇小玲珑的叶二妞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百褶散花纱裙,腰系鸭蛋青的丝带,脚穿淡芙蓉色的绣花鞋,头发简单的梳了个如意髻,黑亮的发间簪了一朵海棠绢花。她俏生生水灵灵的站在那里,如同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

    牛氏松了口气,开心的道:“二妞回来啦?别管你弟,就是吃多了!”说完就拉起二妞的手,将她带回屋里。

    叶大山也笑容满面的地跟在牛氏娘俩后头,早就把还在茅房里哼哼的儿子忘到脑后了!

    叶二妞进了屋,看到炕上坐着的叶剪秋,高兴地冲他一笑:“大小哥!”

    喊完这声哥后,叶二妞大大方方的坐在叶剪秋身边,嘴巴甜甜地道:“妹子不知道大小哥今儿也要回来,我一个人从青阳镇雇了辆马车回老家,这一路上还挺闷的。要是有哥做个伴儿,咱兄妹俩说说话该有多好!”

    叶剪秋吓了一跳:“你自己雇了辆马车?”

    “是啊!”

    叶二妞点点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能和别人挤板车!”

    牛氏赶紧解释:“大小呀,二妞头一次坐板车回家,就被人偷偷摸了一把,回到家后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你说她一个俊俏丫头,能挤大板车么!”

    尽管叶二妞每次雇马车回家最少要花五十个铜板,但是为了自己闺女的清誉,这钱花的值!

    叶二妞不满地道:“娘!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水云裳的贞娘子给我起了名字叫叶婉珍,不叫叶二妞!而且,以后说话别俺俺俺的,土死了!贞娘子说了,让我以后说话也要像临月城来的那些人一样,要说官话呢!”

    看着坐在炕上,一身华丽衣着,双腿悠悠荡荡,正往嘴里抛瓜子的叶二妞,叶剪秋有些反应不过来。

    叶大山上前笑着道:“大小,你二妹子可有出息了!青阳镇的水云裳是出了名的绣活儿好,你妹子现在是那绣坊的老板贞娘子的最小徒弟,人家贞娘子不仅教她学刺绣,还手把手教她学堆锦哩!”

    刺绣,堆锦?

    看着身边仍是一身下人打扮的叶剪秋,那现在叫做叶婉珍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大小哥,那贞娘子是有了名的挑剔,尤其是收徒更是讲究,结果俺……我一去她就相中了,而且倾心相授堆锦画!在她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徒弟里,我是表现最好的!”

    叶大山和牛氏满意地相视一笑,他们就知道,这个二丫头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说叶大小的发达是牛氏的功劳,那叶二妞的转运,当属叶大山拨的头筹!

    为了自己的二丫头,苦思冥想多天的叶大山终于开窍了,死守着西兔儿村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看看叶大小就知道了,简直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叶二妞被父亲送到水云裳的织绣坊做廉价小工。

    话说当年,青阳镇盛产桑麻,织造业发达,尤其是精美的“潞锦”最为有名,还被列为皇家贡品。但是与潞绸不相伯仲,同为皇室贡品的,还有水云裳那手艺精湛的堆锦画。

    堆锦画艺术很美,它浮雕感很强,立体感层次感都很突出。但是顾名思义,堆锦画也极为高档奢侈,使用的材料非常昂贵,几乎全是是用质地细腻、柔顺滑爽、色彩华丽的丝绸,局部还会用上金银丝线……所以,学这个艺术不仅要有耐心,而且很烧钱。

    尽管如此,很多人都想拜水云裳的贞娘子为师学艺,但是这个贞娘子脾气古怪,收徒条件很随心所欲,她有时会突然收一个年纪花甲的老人,有时候也会收一个愚笨的男子……总之,谁也猜不透她收徒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话说回叶二妞这里,自从她来到水云裳绣坊后,由于机灵手巧,眼皮子活,很快就被收下当了一名绣工。在水云裳里,不时有贵客来往。她见到了很多品位不俗的富商巨贾和低调奢华的官员权贵,她立刻意识到这里将是改变她命运的地方!

    叶二妞不动声色的学习,毫不露痕迹的表现。

    精明的她很快就学成了绘画,剪纸,熬粘胶等打下手的活儿。除了本职的工作做的好外,最重要的是她为人谦和,老实本分。她和一起共事的姐妹们关系非常好,话语不多的她从不像其它女孩子那样在背后说三道四,多舌八卦。而且不管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任劳任怨的帮姐妹们干活,吃了亏也总是嘿嘿一乐,从不计较。

    有人问她为什么这么能干?叶二妞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俺是农村出来的,习惯了!”

    每天当所有人都下了工,她还在清理绣坊,总是一个人默默留在最后。同伴家里困难,叶二妞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工钱借给别人,而且劝对方不必着急还……这一切,都被贞娘子看在眼里,最终她收下叶二妞做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贞娘子待自己所有的徒弟似亲人,不仅教她们技艺,而且还教她们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烹饪,茶道,插花……

    叶婉珍很满意,但是她最满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贞娘子手下的几个女徒弟,几乎全都嫁到权贵富贾之家!这让叶婉珍激动的几天都睡不好觉,她越是在乎,做事越是小心谦卑,就连可怜的贞娘子也心疼的要死,还劝叶婉珍要自信大方,出身不是禁锢,此后对她更是多加关照……

    总而言之,这叶婉珍觉得自己总算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这个叶二妞,其实很累吧?

    叶剪秋并不了解这些,反而觉得女孩子学个刺绣,做个衣服也不错的。叶大山搬了个小石板凳,坐在叶剪秋和叶婉珍面前,和高高坐在炕上的两个孩子相比,叶大山坐在地上,仿佛矮了一大截。

    叶大山笑着对叶剪秋道:“大小啊,你这次来的好啊,爹正有事和你相量呢。”

    “什么事?”

    “你看,你妹妹学堆锦老费银子了,虽说那绣坊管付一半的材料费,可是这剩下的一半学费也是不少银子哩!先前给你爷爷瞧病还余了不少银子,俺本打算将这四面透风的洞屋收拾一下也没舍得,大小啊,你看看能不能再给你妹妹拿些学费?”

    “大概需要多少?”

    叶大山为难的挠头,叶婉珍不动声色的听着他们的谈话,继续嗑瓜子儿。

    叶大山终于开了口:“大小啊,你有多少?”

    叶剪秋觉得自己就像被狼盯上的肥羊,内心有说不上来的无奈。

    “你到底需要多少?”

    听到叶剪秋的发问,叶大山咬着牙道:“一百两银子!”

    看到叶剪秋脸色一变,叶大山连忙解释:“大小啊,不是爹心狠,而是学这个技术活儿太费钱,连俺也想不到花银子会这么厉害!若是你妹妹学的快,就能出活,出了活就可以赚银子回钱了,可是眼下,只有花钱的份儿……”

    叶剪秋只好道:“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恕我无能为力。”

    叶大山也焦急的地道:“咱全家全指望你了,若你也拿不出银子,你妹子可咋办?”

    牛氏和叶大妞两口子闷头在灶火边忙碌,尹石头不时地用担忧的目光往叶大山那边看一眼,叶大妞又低着头抹起了眼泪,而牛氏则支起耳朵,侧着脸仔细听,连手里的菜刀都轻了很多,生怕露了一个字。

    叶剪秋沉默,如果叶大山要十两八两的,也许这次他仍会答应。虽然他手里还有不足百两的余钱,但是他并不愿意都拿出来。凭什么?他一个被卖掉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卖主伸手要钱?

    就在个尴尬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叶栓从外面走了进来,被呕的两眼通红,眼泪汪汪的叶栓揉着肚子一下子就爬到了炕上,仍在不停的哼哼唧唧。

    崭新的白布单子上立刻被叶栓踩了两个黑乎乎的脚印,那脏黑的印迹在白布上显得那么刺眼。

    叶婉珍拍拍手里的瓜子皮,站起身来冷冷道:“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这将来还不知道谁指望谁呢!再说了,你是家里的长子,你不管家里,谁来管?莫不是还想让娘再卖一个弟妹不成?”

    叶剪秋淡淡地道:“那就再卖一个好了。”

    叶大山苦着脸说不出话来,牛氏则重重地将菜刀剁在案板上,梆梆的声音好像要将案板剁穿。

    叶婉珍反而笑了,白嫩的圆脸笑的灿烂无比:“大小哥说话真有趣,你以为当初卖掉你是爹娘的本意么?但凡能活下去谁去卖儿卖女的?你不过你是家里的老大,当然轮到卖你!若没有你,就卖大妞,卖完大妞,再卖我!即使卖了我,我也决不会说一个不字,更不会埋怨二老双亲无情!世事艰难,难道都要在家里活活饿死不成?瞧你现在混的人模人样的,却没有一丝感恩之心,反而六亲不认!”

    叶婉珍知道这个叶剪秋从不喊叶大山父亲,而且她也曾去司徒府打听过,这个叶大小连名字都改了,显然是心里充满怨恨,不想和这个家里有任何牵扯!

    叶剪秋不愿和一个女孩子计较,他也更不想解释,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看叶剪秋不说话,叶婉珍更来劲了,她道:“不如这样吧,你既不愿帮我,那你帮咱爹娘一把总是可以的吧?你在青阳镇买间铺子,让爹娘好歹做个小生意,二老既能来青阳镇守在你我身边,又可远离这穷的连水都喝不上的西兔儿村,还能做生意给我赚学费,你看如何?”

    听到女儿说的这番话后,叶大山和牛氏感动的眼圈发红。瞧瞧!瞧瞧他家的二妞!多么明事理,多么知孝顺!即使被卖掉,心里也装着自己的爹娘!

    ☆、三十四

    见叶剪秋没有理会她,叶婉珍扭脸冲着在躺在炕上的叶栓狠狠就是一把掌,嘴里骂道:“叶栓你这个没心眼儿的,不知道自己的肠胃从小就受苦遭虐么!这突然间享了福,就晃花了眼,害苦了你的肚肠!大小哥好心给咱全家带来的吃食,单单就你一个人狂吞滥咽,你心里可有咱爹咱娘?若他起身走了,你又去哪寻他找好吃的去?!没出息的叶栓,你连自己的本份都忘了不成,你可还知道你叶栓是西兔儿村叶大山家的穷儿子么?”

    叶栓被二妞打着哇哇大叫,在纷乱声中,叶剪秋起身向屋外走去,叶婉珍撇撇嘴道:“我又不是说他,他计较个什么劲儿?”

    叶大山坐在板凳上苦苦地抱着头,而牛氏则觉得非常解气!二妞说的全都对呀,全都占理儿!

    叶剪秋走出屋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赤红色的群山,心里有说不出的烦恼。

    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他回头看到眼圈通红的叶大妞。

    大妞小声道:“哥,你别生气。”

    叶剪秋对她笑了笑:“哥没有生气,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二妞她用不了那么多银子,是咱爹瞎说哩……贞娘子她……”

    “大妞,快带你哥回屋吃饭!”

    牛氏掂着菜刀出来,冲着叶大妞吼,站在门口的尹石头不安地搓着两只大脚。

    大妞又劝:“哥,好歹吃了饭……”

    叶剪秋点点头,慢慢地又走回洞屋。

    跟在身后的尹石头偷偷地拉起大妞的手,小声道:“大妞,你也莫要伤心,有俺。”

    大妞摇摇头:“俺没事,只是怕大小哥受了委屈。”

    一见他们进屋,牛氏就将饭菜用力地端上了桌,碗碟碰得石桌子“当当”响。大妞无奈地看了一眼叶剪秋,叶剪秋冲她笑着点点头,悄悄对她做了个口型“我没事。”

    一家人沉默的围坐在一起,叶婉珍也款款地坐下,照例端起了面前特地给她做的一碗甜汤荷包蛋。叶栓就像打不死的小强,闻到香味又从炕上爬了下来,用力挤在饭桌前。只见桌上的除了烙饼菜汤外,几乎全是叶剪秋带来的蔬菜和肉类,卤牛肉,煮羊杂,烧鸡腿,炸猪排,除了这四个荤菜还有四个素菜,溜茄子,氽豆角,拌黄瓜,炒蘑菇。

    看着这些平日里极少吃到的菜肴,叶栓又嘴馋了,他的眼睛骨噜骨噜转了几圈,发现有些不对,于是他大喊:“娘,你弄错啦!”

    牛氏不耐烦地道:“你还吃!你的肚子不疼啦?啥弄错啦?”

    “娘!你不是给大小烙的白面饼吗?怎么不见啦?全是夹粗粮的!”

    牛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她仍振振有词地道:“那白面饼是你爷爷留的,等他来了就端出来,一起和大小吃!”

    叶栓愣了半天,也没有迷过来,但是他看到桌上的饭食,仍是快箸如飞地开始吃了起来。

    尹石头很矜持,尽管他也很想尝尝桌上的美味,但是他的筷子伸到那个盘子,牛氏总是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筷子挡上,这让尹石头很尴尬,他只好收回筷子,啃他面前的杂粮饼子,喝菜肉汤。

    牛氏的吃相非常难看,不仅使筷子的迅速和叶栓不相上下,而且手中的筷子翻飞,每盘菜她都翻了个底朝天。

    牛肉片里只挑带明筋的,羊肉汤里只挑白如毛巾的羊肚,炸鸡腿只挑大的,而那盘猪排,也只捡小肋排,稍带一点脊椎骨的都被拨到一边!茄子挑茄肚子的,不带头把的,氽豆角捡上面带了芝麻酱的,黄瓜只吃黄瓜头,就连蘑菇她也能挑出花样来,专捡肥厚浑圆的!她不仅从头挑到尾,而且又从尾挑到头,一双筷子在盘子可劲的搅来搅去,最可怕的是她还将挟到嘴边的菜又放回盘子里重新挑!

    只见牛氏紧张的像打仗似的满头大汗,她一边飞快的狂吃还一边将盘子推到吃饭速度比较慢的叶大山面前道:“喂!当家的,这盘子菜你都吃了吧,没有人吃了。”

    她还在桌下悄悄地碰了碰叶大山,叶大山正埋头吃饭,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人碰了一下,他往下一低头,就看到牛氏绕过桌腿悄悄递过来的一个大猪排!

    叶剪秋有些目瞪口呆,更没想到牛氏的餐桌礼仪竟然差成这个样子!

    他第一次在这个洞屋中醒来时,当时他只和这家人吃过一顿饭,每人一碗皮狙肉汤半个糠皮窝窝,也没有什么可挑捡的,所以他没发现而已!

    叶婉珍注意到叶剪秋茫然的表情后,心里非常清楚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又开口道:“大小哥!”

    “什么事?”叶剪秋将碗放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心情吃饭了,他觉得每盘菜里都有牛氏的口水。

    叶婉珍道:“大小哥,咱娘不识字,又没有上过学堂,一个乡下老妇目不识丁的,有些行为可能不雅,但是情有可原。再说了,这可是咱娘,虽然她没有生你,但是养了你,养育之恩大如天,你可知道?”

    叶剪秋从生气转为好笑,这个这叶二妞心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真理。

    “那又怎么样?”

    叶剪秋抱起双肩,好笑的看着叶婉珍。

    桌上的人都看着他们两个,尤其是牛氏,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这可真是亲闺女啊!不仅护着她,而且说话有理有据的!

    叶婉珍轻轻的咂了一下嘴,不屑地道:“不怎么样,有些话点到为止,自己悟去吧!”

    这时候,听到沉重的拐杖声响了起来,老爷子弯着腰佝偻着身子慢慢走了进来,他一进屋,又像往常一样直直的盯着叶剪秋。

    叶剪秋连忙起身让坐,但是老爷子却不坐,他习惯地蹲在墙角,缩成干瘦的小小一团。叶剪秋给他挟了一小碟牛肉,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送到他面前。

    老爷子挥手:“不吃,有硝。”

    “爷爷,你不是爱吃牛肉么?”

    叶剪秋知道他耳朵背,于是大声喊。

    老爷子摇头:“不吃!有硝,拉肚子!”

    叶剪秋端起牛肉回了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大山。叶大山低头吃饭,没有说话,但是叶栓却道:“大小,你这几回买的牛肉太咸,估计是用的盐石卤的,不是粗盐,可不好吃啦!头几次买的还成,肉色发黄的那家好吃!”

    牛氏连忙解释道:“老爷子饭量小,牛肉每顿只吃那一小块!不吃完让放坏哩?都好过叶栓那小子了!”

    一听这话,叶栓不乐意了,他嚷嚷道:“娘!就数你吃的最多!哪次爹从集市上回来,你都用刀先切下一大块啃着吃!”

    叶婉珍冷笑:“吃就吃了!反正是一家人,又没被外人吃去!好好的牛肉吃到肚子里不白搭,放坏了才是做作孽!”

    牛氏疼爱地将快要见底的那盘牛肉推到叶婉珍面前,小声道:“二妞吃罢,没有人吃了,你哥你姐他们都吃饱了。”

    叶剪秋觉得屋里的空气闷的厉害,他伸手将那盘牛肉从牛氏的手里夺了出来,放在叶大妞面前道:“大妞,你和石头一口没吃,你们好歹也得尝尝牛肉是什么味儿才是!”

    牛氏和叶婉珍怔怔地看着叶剪秋,而叶大妞吓得手足无措不敢下筷子。

    尹石头拿起筷子在桌上怼了怼后,就挟了一块牛肉递到叶大妞嘴边:“大妞,吃!”叶大妞不敢张口,尹石头瓮声瓮气地道:“大妞,听咱哥的,吃!”

    叶大妞终于张口吃了一块,不由得笑着道:“还是五香味儿,咸丝丝的,还怪塞牙哩……”

    叶剪秋的心堵的厉害。

    叶婉珍见此情景,怪声怪气地道:“哟!这是谁家的客人呀,跑到我们家来说酸话儿,也不嫌牙碜的慌!家里没银子多养那一口子人,何必娶媳妇儿?穷的连个牛肉都不知道是啥味儿!”

    一番话说的尹石头一张大脸酱红,他低着头哆嗦着大嘴唇没有言语。

    叶大妞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小声道:“石头,俺不爱吃牛肉,肉粗的像皮狙……”

    尹石头腾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大步匆匆地走了出去,看着尹石头把自己丢下出了门,叶大妞伤心的抽泣了起来。

    叶婉珍不紧不慢地咬开她的糖心鸡蛋,边吃边道:“尹家穷的要死,家里的洞屋都快塌了,还梦想着娶媳妇!识相点就去结个契兄弟,家里好歹多个劳力种田!虽说他是娶了个女子为妻,表面上也挺风光,但将来说不定也是卖儿卖女的命!”

    “二妞,石头是你哥哩,莫要这么说他……”叶大妞哭着道。

    叶婉珍气得掐腰,指着叶大妞历声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你当初若嫁到镇里该多好!那个扎花圈卖寿衣的汉子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是你嫁过去日子定会差不了!谁能想到你平日里本分老实的叶大妞,还会做出那种行为不端的事来!”

    叶大妞终于崩溃了,她号啕大哭着飞奔离去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屋人,瞬间变得冷冷清清,看着狼藉一片的桌子,叶剪秋对叶婉珍道:“你很开心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叶婉珍冷笑道:“你管得着么?”

    ☆、三十五

    叶剪秋心情很差,虽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庭锁事,但是也让人头疼!他宁肯出大力,流大汗的拼命干活,也不愿留在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

    他并没有理会叶婉珍,而起身出了门。他心里放心不下匆匆离开的叶大妞,想去找找她的家。

    叶剪秋的身影离开后,叶婉珍换了脸,她用筷子敲敲碗,皱着眉头小声对牛氏道:“娘!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注意些分寸……还好都是自家人,也笑话不到哪去,若是将来我带客人来家里,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牛氏脸红,用力点头道:“嗯哪!”

    叶婉珍叹气:“说起来不过是家里穷闹的,可怜了娘和兄弟……”

    牛氏心里委屈的发酸,她一边用围裙抹眼泪,一边道:“可不是么!娘一片好心辛苦做饭,不仅累的腰疼,还热的满头是汗!还有你爹,知道今儿大小要来家,赶紧的巴结着里正去挑水,陪上一张老脸好话都说尽了!俺两口子还不是一心为了孩子么?结果你看看,这大小嫌弃俺不说,就连大妞也不讲脸面的走了!二妞你说,俺这当爹娘的在家里有啥地位?”

    叶婉珍心里更气了,她狠狠撇了一下嘴,不满道:“这大小心里压根就没有爹娘!刚才爹说要银子,他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这一家子人重要?亏得他虚长几岁,却如此糊涂不懂事!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爹娘可是只有一个!”

    “就是哩!”

    牛氏心里更难过了,这全家人里头,就数她二妞最孝顺!最明白事理!

    想到这里,牛氏立刻起身,从炕头下翻找出一张被压的皱巴巴,又旧又黄的“老来难”图画,只见这张薄薄的纸上印着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除了脑袋是画出来的外,浑身上下的宽袍大袖均是用黑乎乎的小字拼成。

    牛氏拣了些粘糊的饭底子,一把将这张图贴在了最显眼的墙上!

    看着画上那捋着胡子的老头,牛氏不禁内心酸楚。这张画还是她和叶大山成亲的那天,娘家的父亲塞在陪嫁里的。虽然她不识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张画上那个光头长须杵拐杖的老头是啥意思!那意思就是让她嫁到别人家里做个孝顺媳妇!瞧瞧她的公爹,都九十多了,若说她不孝顺,这老爷子能活这么久?!

    叶婉珍上前看了看这张图,只见上面那老头的衣裳模模糊糊的爬满了小黑字:

    “老来难,老来难,劝人莫把老人嫌。当初只嫌别人老,如今轮到我面前。

    千般苦,万般难,听我从头说一番。耳聋难与人说话,差七差八惹人嫌。

    雀蒙眼,似鳔沾,鼻泪常流擦不干。人到面前看不准,常拿李四当张三。

    年轻人,笑话咱,说我糊涂又装憨。亲朋老幼人人恼,儿孙媳妇个个嫌。

    牙又掉,口流涎,硬物难嚼囫囵咽。一口不顺就噎着,卡在嗓喉噎半天。

    真难受,颜色变,眼前生死两可间。儿孙不给送茶水,反说老人口头馋。

    鼻子漏,如脓烂,常常流落胸膛前。茶盅饭碗人人腻,席前陪客个个嫌……”

    叶婉珍对牛氏道:“娘,你贴这个干什么?你又不识字。”

    “让大小看哩,他在府里当差管帐,好歹不识几个字?啥时候他进门,啥时候他就能看见!你爹娘教育无方,孩子长大了也舍不得打,只得用这个法子试试了!”

    叶婉珍长叹一声,只叹这父母可怜,兄长无德。

    话说叶剪秋出了门,四下找寻叶大妞的家,他只听说大妞家离叶大山家并不远,但具体是哪个洞屋他却不知道。而且这个村庄很大,住洞屋的人家都相隔很远,遥遥望去,那散落在赤色山岩半山腰或是山脚下均有人家,那如同窑洞般的洞屋只留有窄窄的小门,颜色和身后的山石溶为一体,不仔细看就像隐了身。

    叶剪秋手搭凉棚,正在向远方张望,只见远处出现个人影,叶剪秋上前走了几步打算向这位村民打听一下叶大妞的家。可是当两个人渐渐走近时,结果发现那村民竟是刚才离开的尹石头。只见他一手掐腰,肩膀上还扛着一袋子粮食,在刺眼的阳光下,尹石头满脸通红,额头全是汗,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大哥,出来干啥?去屋里坐着,凉快!”

    尹石头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往下巴上一捋,随手往外甩了一把汗水。

    “石头,大妞呢?”

    “哥,大妞在家里睡下了,她说过一会儿就来陪着哥说话儿,让你别担心。”

    叶剪秋这才放了心,他扶着尹石头肩上的粮食道:“石头,怎么扛了这么一大袋子粮?”

    他虽然不知道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粮,但是目测最少也得有一百斤左右,这在贫苦的西兔儿村可是个大数字了!

    尹石头憨厚地笑:“这是给咱爹娘送的,二妞她学艺费钱,俺没啥本事,家里除了粮,再也拿不出其它的了。”

    叶剪秋不禁道:“你送粮过来,大妞知道么?家里可还有吃的余粮?”

    尹石头低头无奈地道:“大妞知道,就是她让送的。虽说家里的粮不多了,不过不要紧,马上就麦收,就有粮吃了。”

    叶剪秋无语。

    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牛氏和叶婉珍双双回了头。当见到满头大汗的尹石头扛来一大袋粮食后,牛氏立刻上前帮忙,她笑容满面道:“唉呀,石头累坏了吧?快坐下,刚才你走的急,定是没有吃饱,这些桌上还有菜,快吃快吃!”

    牛氏随便拿起一双筷子递到尹石头手里,又热情的招乎他坐下,并且手脚麻利地在尹石头面前倒了一碗热水。

    而叶婉珍则坐在尹石头对面叭嗒叭嗒往下掉眼泪,由于她长相娇小,而且小脸嫩白俏丽,她这一哭眼圈鼻子通红,一张粉脸如同梨花带雨,让人不禁爱怜。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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