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第2节
“我不会随便给别人当儿子的,还请红嫂子把我当下人卖了吧!”
叶剪秋淡淡的道。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眼睁睁的看着一笔生意黄了,红嫂子骂骂咧咧的坐在一边的石墩子上,掏起水壶喝了几口。
旁边一直观望的汉子也不由得直乐,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鲤鱼跳龙门的大好机会也会推出去!
很快,又有人来光顾红嫂子的摊位了,红嫂子连忙上前寒喧,这次又出手了几个孩子,红嫂子的钱袋开始鼓了起来。
一边的汉子也卖了好几个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他摊上剩下的几个人,保本卖也不会赔钱了,今天还是赚了。
心情大好的他开始和红嫂子攀谈起来,互相交流着生意经,什么年纪大的适合去当马夫和门房,年纪小点的当丫头,有些漂亮的男孩子还被收了娈童……
☆、五
叶剪秋在旁边听到两个人牙子的谈话后,感到天雷滚滚,他不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模样,叶大山家里没有镜子,也没有水缸,除了摸到自己一身的排骨和瘦削的脸颊外,估计没有当娈童的潜质,这才稍稍放了心。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很多人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什么,不时听到人群里传来的叫骂声和哭泣声,红嫂子和那汉子骂道:“曹五又来收摊头费了,这次又少不得孝敬这些大爷了。”
“是啊!这帮孙子养不熟!”汉子摸了摸怀里的银钱,心里暗骂,钱还没暖热,就要交给别人了。
很快,那伙人就到了红嫂子摊位面前,为首的曹五又高又壮,一脸横肉,吊梢眉上还贴了两片薄荷叶子,黑乎乎的像幅膏药,一头乱发胡乱的用根簪子子搅成一团,顶在头上像个大鸡窝,大冷天还敞开着怀,露出野猪一样的黑色浓密的胸毛。身后的狗腿子们大摇大摆,有些小弟手里还拎着菜篮子,提着呱呱叫的鸡鸭,看来是没有钱交费的百姓们被抢了货物。
红嫂子是个机灵人,她上前笑着打招呼:“曹兄弟,这大早上的辛苦啊!”
说完主动将一个钱袋子塞在曹五的裤腰里,还顺便掐了一把他腰的肥肉。曹五正用手费力的挖鼻孔,不满地咧咧:“老娘们儿,你少来这套!二十个铜板,一文也不能少!钱麻子,数数!”
他将裤腰里的钱袋掏出来,一把丢给后面一脸麻子小弟,那麻子脸打开后数了数后,高声叫道:“又是十个铜板,这娘们儿总耍咱爷爷们玩!”
红嫂子巴结着笑,上前紧紧贴着曹五,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兄弟,西姑强村有个绝色的丫头,俺一早就定下了,回头亲自给兄弟你送到府里去还不成?”
曹五这才哈哈大笑:“咱俩也是老交情了,这次就罢了,下次给再俺曹五找个绝色的小爷儿来!”
“成,俺回去就给你用心踅摸去!”
等曹五一伙走后,那汉子苦着脸看着他为数不多的“货”,按自盘算着如何卖个高价,刚才他老老实实的交了二十个铜板,没办法,他没有红嫂子会说话,只得掏钱了事。
红嫂子上前安慰:“别泄气,这早市还有几个时辰,到时候还有客人来挑。”
“还不如给人当男妾,这日子过得窝囊!”
那汉子有些泄气。
“当男妾也得有脸,你这张老脸不行,天生就是个当老丈人的命!”
听到红嫂子打趣,那汉子也笑了。
叶剪秋站的腿都麻了,他无力的倚着身后的一棵大杨树,看着集市上的人来人往。
这里的人们装扮都差不多,几乎都穿着厚皮袄,头上包着帕子,由于早上冷,雾气大,很多人脸上还蒙着面巾,当做口罩用。有一个头上包着帕子,蹲在地上卖陶碗的老汉,脖子里露出的衣领密密麻麻有数层之多,他面前的两个大藤筐里装着一摞摞的用麻绳系着的粗瓷大碗,还有一些石头制成的蒜臼子,石盆石缸子。
姑姑曾说过,一层布一层风,十层布能过冬,贫苦人家都是这样穿。俗话说敬人先敬衣,人们一看对方衣着就知道是哪个阶层的人。
在集市里鲜见穿棉麻衣服的百姓,更别提穿绸缎衣服了,市场里偶尔有个骑着大马穿绸棉袍的一看就是有钱人,耀武扬威的在市场里挑三捡四。也许在这个地方,这皮子做成的衣服反而是最便宜的,也是贫苦百姓最常见的穿着。
叶剪秋和身边的一群孩子一样,全都是皮袄,但是这些孩子里也就属他的皮袄最为破旧,而且下面的裤子明显太短小,露出细丁丁的一截瘦脚脖子,晃晃当当的踩着大草鞋。
姑姑曾经给他讲过一个笑话,说六十年代的时候,村里的干部穿尿素袋子做的衣服,即使这样,平常的百姓也穿不起,村里还有个顺口溜:“大干部,小干部,全都穿尿素裤,有黑的,有蓝的,就是没有广大社员的……”
想到姑姑,他不由得又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
太阳快要出来了,杨树林子里的薄雾快要散了,集市上的灯光也灭了不少。杨树上很多早起的鸟儿们仿佛也开了集市,纷纷在枝头叽喳欢叫,如同一场热闹的晨间奏鸣曲。
这是一个非常贫穷的乡镇集市,里面大多数是穿着臃肿,面容凄苦的老农,抄着手抱着长长的大杆秤,蹲在自已一早就带来的蔬菜肉蛋之类的货摊前等着买主,有些来买菜的主妇们也是穿着大袄,头上裹着棉巾低声和菜贩们讲价。
这个市场很安静,不像上辈子的集市般那样热闹非凡,而且每个区域很自觉的划分开来。
卖肉菜蛋的聚在一起,卖针头线脑布头的聚在一起,木匠摊前也推满了小板凳农具之类,卖早点摊位上人比较多,灶火上空飘荡着热气腾腾的白烟,不知道在做什么吃食。有人大早上就开始喝酒,还不时的传来吆喝的猜拳声和酒肉味儿……闻到飘来的阵阵酒香,惹得一旁的大汉直吸鼻子。
紧挨着人口买卖的摊位是一个卖场畜牧的地方,很多皮狙兽和牛,羊等家畜都拴在树上,不时从那边传来牲畜特有的腥臭的味道。
这皮狙兽是叶剪秋第一次见,这些动物虽然长得高大健壮,但是性格很温顺,非常惹人喜爱。
红嫂子的皮狙兽是常见的黄色,而牲口市场里的皮狙却花花绿绿的,有黑的,有红的,有绿色,还有条纹状的,尤其是它头上长着环状突起,像长刀似的两只弯角,显得特别雄壮威武,如果不是摸清了它的脾气,第一次见到皮狙兽的人,肯定以为遇到了什么凶残的猛兽。
叶剪秋非常喜欢这种高大温顺的动物,上辈子的叶剪秋就经常骑在牛背上出去玩,在村头的河里游泳抓鱼,躺在山坡上晒太阳,吃甜草根……
正当叶剪秋踮着脚看远处的皮狙的时候,一个装扮妖艳的中年女子出现在红嫂子的摊位前。
这个女子体姿丰腴,一身闪光翠绿色的绸薄棉袍,穿着大红缎子绣花夹袄,头上戴满珠花,脸上抹着粉粉白白,描眉画眼,涂着鲜艳的红唇,手里甩着丝帕,扭着腰肢一晃三摇走了过来。
她一身红配绿的装扮在这个灰扑扑的市场上显得格外惹眼,而且走路时那肥大的屁股扭的就像健壮的马臀,很多人都在纷纷打量她,就连卖菜的摊主也抄着手站起来,好奇地张大嘴巴看着这个华丽妖艳的女子。
她来红嫂子的摊前,一股浓郁而又劣质的香粉味扑面而来。
“哟,碧桃姐,您今儿怎么得了闲,大驾光临到这市场上来?”
红嫂子显然是经常和这位叫碧桃的女子经常打交道,估计这碧桃姐不少从红嫂子这里买人。
“瞧瞧有没有干净的男孩子,县里乡下都逛了好几天了,没有找到好的,累的老娘腿疼。”
碧桃姐微微皱眉,还轻轻敲打了几下酸疼的大腿。
“俺这可都是好货,全是干净没有开苞的。”
一听红嫂子热情的介绍,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孩子脸色顿时变了,吓得缩了脖子往后躲。
碧桃姐轻蔑地一挑嘴角,鼻子里嗤了一声道:“你今儿的货不成,年纪都大,而且长相丑的都跟地里刨红薯的似的,天生就是个拉板车的命!”
红嫂子腆笑道:“没办法呀,这穷山恶水的哪有花尖尖掐呀,人家有好的还留着呢,哪会轻易卖掉。”
红嫂子不由得想到牛氏家的叶二妞,叶大山一家宠的像个宝似的,只怕还等着这叶二妞进宫当娘娘呢!
碧桃姐叹了口气:“现在这些有钱的大爷不好侍候,有人专门要年纪小不懂事儿的,带在身边养着,等火候差不多了,才会收房。”
“哟,那可费功夫了,这得多大耐性啊!”
红嫂子惊讶,这有钱人越玩越新鲜了。
“可不是,老娘也急,偏偏这模样好的孩子不好找,这十里八乡的难挑一个!净是些烂窝瓜!”
说完,碧桃姐还嫌弃地用丝帕掩鼻,单单冲着叶剪秋白了一眼。
背靠着杨树的叶剪秋不禁好笑,他真的很丑么?
等碧桃姐走后,这些男孩子都松了口气。
看着那些孩子们的神情,红嫂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人家碧桃姐的听月楼可是个好地方,不用说那头牌的公子小姐了,光是里头的丫头小厮们整日都是锦衣玉食养着,连漱口水都是香茶,洗手都用的玫瑰汤!你们别不开眼,就连马夫一个月都有五吊钱!能进听月楼当差也是福气,成天侍候的都是你们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人物!”
几个男孩子一听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乖乖哩,这听月楼这么厉害啊,连下人都过得这么好!
此时,红红的太阳爬上了树梢,开始显出威力。
杨树林里刮起了阵阵热风,杨树叶就像浪花般哗哗啦啦的响,树叶上的雾气漉出的水像雨滴一样纷纷往下掉,很多人将自己身上的皮袄和棉帽子都脱了下来,纷纷躲在树荫下避开刺眼的阳光,有孩子伸出手接水滴往嘴巴里填,也有几个孩子热的脱了大皮袄,光裸着上半身蹲在树根下像猴子似的互相在皮袄和头发上拨来拨去。
叶剪秋身上也开始燥热了起来,觉得自己身上的破皮袄非常不舒服,身上好像还有小动物在爬,他不停的在身上和头发上抓来抓去。他上辈子虽然在农村生活,可是姑姑和他都爱干净,还从来没有长过什么小动物!
天哪!他真想在热石灰里滚上一滚,往头上浇上几瓶烈酒,然后将头上那三千烦恼丝剪了去!剃成个大光头!
叶剪秋咧咧嘴,尽管他身上热的难受,但是他也决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的。心里竟然有些盼望自己赶快被人买了去,好痛痛快快地先洗个澡!
很快,又过来几个买主挑走几个孩子,红嫂子的摊位前只剩下叶剪秋和另一个比他更瘦弱的男孩子,那男孩子已经饿的有气无力了,不时地看着远去的同伴弦然欲泣,嘴里喃喃道:“俺怎么办呀?俺不想卖到戏园子……”
红嫂子看着剩下的两大一小“货底”发愁,她抬头看了看天,如果这在巳时还卖不出去,就考虑其它办法了。
而那中年汉子摊位前,已经卖的只留下了那个蹲在地上不停咳嗽的老头儿。那个老头子蹲在地上,身边的挎包开个口,里面满满的工具。他不时的捡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叶剪秋好奇的上前看,原来画的是一些椅子和凳子,还有一些漂亮的桌子,他果真是个木匠。
红嫂子和那汉子商量:“快收摊了,又留了几个货底!”
“老规矩,要么贱卖,要么就送到戏园子或是暗门子,再拉回去还得管吃管住,再生个病啥的就更不好卖了,划不来!”
“你那老头子有人要么?估计白送都没人要。”
“有手艺,是个木匠哩。”
红嫂子撇嘴:“虽说现在青阳镇树木也不少,但是这些成材的树都是曹县令标了记号的,全是曹大人家的私产,偷砍一棵都要人命!现下最吃不开的就是木匠,胆子大些的砍些边边角角刨个板凳啥的,大件的木器都得提前找关系预定!木材贵的比人还值钱,这年头饿死的都是木匠!炭也贵的吓人,听说一斤要五个铜板,谁烧的起?到了晚上,俺还是烧几块炭石放被窝当烫婆子使!俺还听说……”
红嫂子在那汉子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汉子瞪大眼睛:“螭国?那里的木材听说特别好,尤其是红松和白皮松,一根就要五两白银,有的木匠做成一幅独木寿材都卖出了天价,发财啦!”
“所以说,这年头有门路的木匠富的流油,没有门路的都快饿死了!没有原料加工,空有手艺也吃不上饭!”
叶剪秋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他起的太早,而且到现在水米没有打牙,又饿又困。这个时候,他摸到了兜里的那颗小小的鸟蛋,这还是叶大妞偷偷塞给她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叶大妞,看起来是个贴心的好妹妹。
正当叶剪秋小心翼翼地剥鸟蛋的时候,从市场外并排走过两骑高头大马,马上两个英姿飒爽,一身戎装的男子纷纷引起人们的注目。
☆、六
见到两位军爷后,有人悄声道:“这不是巡检司的军爷么?怎么来市场了?”
“莫不是查走私?听说螭国和咱们青鸾国走私特别厉害!”
“私盐,棉麻,绸缎,药材,木材……尤其是马匹,一匹好马就要白银上千两!咱青阳镇什么都缺!银子都被这些私贩子赚了去!”
“听说巡检司有好货,不过得有关系才能拿到。”
“可不能瞎说哩,小心让他们听到……”
据说巡检司查私卖私,油水大的惊人,而且全都是紧俏的货,可惜这些商贩们却无缘和军团合作,听说那些好货都被有门路的大商家卖到绵州府去了,赚了大笔的银子!众摊贩小声的议论着,无不羡慕的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两位军爷。
只见最显眼的一头黑色大马上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粉面少年郎,那少年军士头戴大沿的毡帽,帽顶上有一摄红缨,身穿着黑色骑装,腰佩长马刀,身后背着弓箭,别着箭壶,胸口还有一个铁心镜,脚穿兽皮做的高脚厚底靴。他正在和并辔而行的中年男子道:“晋伯,大哥住在署衙不好么?为何非要买一个大宅子不可?”
“朝歌有所不知,钧之是个大孝子,将老夫人从京都临月城接回来,定会带有一些女眷的,怎会让她老人家和咱们巡检司的一帮臭小子们住在一起?而且这青阳镇的大户人家早在几年前几乎都走光了,空留一些大而无当的宅子,买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让老夫人也住着舒服。也许,这次老夫人回来,钧之不久会成婚的,所以这大宅子是非买不可的。”
说话的晋伯骑着一匹花骢马,头上绾着丝巾,穿着一身暗紫色的战袍,腰佩一把龙泉剑,身姿挺拨,面庞如刀削斧砍一般有棱有角,由于这会儿天气转热,晋伯领口敞开,露出古铜色结实的胸膛。
晋伯他口中的钧之就是这青阳镇巡检司使司徒瑾,晋伯虽然比司徒瑾年长,但是级别却只是巡检司的副官。他跟随司徒瑾身边多年,不管做什么事两个人都是一起出马,秤不离砣。由于他面相成熟,人又稳重,于是总有人将他当成巡检史,而把司徒瑾当成副官。
朝歌和司徒瑾都叫他晋伯,并不是因为他年长,因为晋伯本身就叫个这名字,所以晋伯因为名字无形中不少占了别人便宜,这点要归功于他当初不知道怎么想的父母大人。
听到晋伯的话,朝歌面有喜色:“这么说来,我也快要有嫂子了么?”
“是的,老夫人前段日子寄来的书信就催这事儿,钧之也很苦恼,他既然留在青阳镇不再回临月城,老夫人就想让他抓紧时间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好早早的抱孙儿。”
朝歌又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好好选人侍候老夫人才是,只是我不太会选下人,怎么挑选下人才好?”
晋伯苦笑:“我也不太懂,看着办就是。他们母子若住在巡检司内还好说,有你和我这一帮兄弟照顾着,一日三餐饿不着。但是回到府里,怎么得也得有个做饭的才对。”
“那好吧!找个会做饭的!”
说话间,两个人就来到了人口摊市前,很多人牙子观望着两位军爷,不知道他们是何打算,不敢贸然上前招呼。
红嫂子眼尖,见到两位官爷的眼睛不时的打量这些“货物”,就上前打招呼:“两位军爷,可是要挑下人么?俺这里有机灵的,不知道合不合军爷的眼。”
说完,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叶剪秋和另一个男孩子狠狠的推到了两个人的马前,那两匹大马喷着响鼻,咴咴叫着高高扬起了前蹄,把叶剪秋着实吓了一跳。
叶剪秋定下神,伸手拉住马头上的缰绳,用手轻拍安抚着黑马,那脸颊上长着一块白斑的黑马很快就安稳了下来。
朝歌不禁笑着对晋伯:“这小子胆子挺大,我看行。”
晋伯也点头:“胆子是壮,就是太瘦了,这府里的下人买不了几个,所以活计不会少,他不知道能否胜任。”
叶剪秋对沙场上的军士们非常有好感,而且这戴帽子的年轻军士的装扮很像隋唐演义里的小将,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于是他上前拍着瘦弱的胸脯自我推荐:“我什么都会做,做饭洗衣,种菜养马,缝补做鞋也不在话下!你买了我回去后,一个人能顶十人用,府里定会省不少银子!”
朝歌满意地道:“就他了!”
晋伯也点了头,红嫂子也上前推销:“两位军爷,这两个小子你们都买了去吧,快收摊了,便宜!”
“多少钱?”
“不贵,两个人五吊钱!”
晋伯对朝歌道:“朝歌,拿钱!”
朝歌将身上的钱袋子丢给红嫂子,红嫂子美滋滋的打开袋子后变了脸:“军爷呀你弄错了吧,这才三吊钱!”
朝歌没有理会,对叶剪秋两人道:“上马!”
红嫂子不依,紧紧拉着马身上的缰绳:“军爷啊,您不能让小民赔钱不是?小女子俺辛苦的从乡下拉人来,水没喝一口,饼子没咽一块,挣的钱都是血汗哪!”
朝歌唰的一把将腰间亮闪闪的长马刀抽了出来,冷冷对红嫂子道:“放手!”
红嫂子吓得松了手,委屈的眼泪簇簇往下掉。
朝歌冷笑:“这两个人一看就是被别人捡掉的货色!当我不识货么?!做生意的赚头不赚尾,这俩人就值这个价!”
红嫂子立刻收了眼泪,讪笑道:“哪里哪里,刚才姐姐是开玩笑的,下次小兄弟还来照顾大姐的生意才是!”
朝歌冷哼一声,对叶剪秋道:“还不上马!”
叶剪秋扒着马鞍一个翻身,利索的骑上了马背,兴奋地搂着朝歌的腰上牛皮带,朝歌脸色一沉:“放手,热!”
看着朝歌手里明晃晃的长刀,叶剪秋立刻松了手。
一旁的大汉也坐不住了,眼见红嫂子把“货”卖完要收摊,他也上前巴结:“两位军爷,这里有个便宜的,您随便给个钱就成,他会做木器活儿,而且吃的也不多,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身体好!您瞧这胳膊腿,精瘦结实!”
说完,一把将那老头子也拉了过来,老头子手里拎着包,里面的刨子锯子墨盒等物掉了一地,他咳嗽着赶紧弯腰去捡。
晋伯笑道:“这个好,府里正好需要个木匠,回头让他做个门房,打个家俱,挑个马粪什么的也成!”
贱卖了木匠后,那汉子喜孜孜的接过晋伯给的一吊钱就收了摊,那个和叶剪秋一起的男孩子看见马就害怕,战战兢兢的往上爬了几下也没能上去。
朝歌不耐烦,伸手一把就将他拉了上来,让他坐在叶剪秋身后。
看到他惨白的脸,叶剪秋扭头悄声对他道:“别害怕,坐马可爽了,抓紧我就行。”
朝歌听到叶剪秋充英雄的大话他暗自好笑,想逞能?那就让你逞个痛快!
“晋伯,我先走一步!”
“好!”
朝歌一拉缰绳:“走!”
黑马听到号令,抬起蹄子咴咴的叫了几声,撒开腿就在人群中狂奔,顿时市场内沙尘滚滚,鸡飞狗跳,落叶乱飞,连枝头上的鸟也“轰”的一声全部飞走了。
慌张的皮狙兽们开始发出“呃——呃——”类似打嗝似的声音,不停的围着杨树打转,牛羊驴骡猪等牲口被惊的拉不住,几只野兔从笼子里蹦了出来,商贩们跳起来就追!那些跑不了的牲口被系了绳子急的围着杨树直打转,一头驴开始在地上打滚儿,一群鸡鸭鹅尖叫着扑打着翅膀乱飞,沙地上顿时多了几只打碎的蛋,空中飘浮杂乱的羽毛!
叶剪秋一个颠簸向前一扑就抱住了朝歌,他吓得松了手道:“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又一个颠簸,他又狠狠扑了上去,鼻子重重的砸在朝歌坚硬的后背上,酸的他眼泪都下来了,他只好紧紧抓住朝歌的腰:“对不起,这次是故意的。”
他们骑着烈马,顶着矫阳,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青砖大宅前。
朝歌停了马,扭头对身后道:“下来!”
最后面坐的男孩子脸色煞白,腿软的直打哆嗦,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坐烈马,实在是吓坏了,差点尿了裤子!
感到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朝歌不耐烦:“你们聋了?!”
叶剪秋只好从两个中间溜了下来,然后将一脸泪痕的男孩子扶下来,对他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不是好好的到家了么?”
男孩子红着眼圈,打着嗝委屈的小声道:“哥,俺想吐……”
“先忍一下,等会给你喝点水就好。”
“嗯哪。”
朝歌下马掏出了钥匙,将大门打开,牵马走了进去。
叶剪秋扶着那男孩子在身后紧紧跟着朝歌,他轻声问道:“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共事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相互认识一下。”
“你不是大小哥么?咱们都是西兔儿村的,俺是叶小溪呀!”
叶剪秋无奈的揉揉鼻子道:“前些日子病了好些天,有些事情都记不得了,我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叶剪秋,以后就叫我剪秋吧。”
“嗯哪,剪秋哥,你说话也变味儿了,文诌诌的哩……”
叶剪秋干笑了两声。
两个人跟着朝歌来到这空无一人荒凉的大宅院后,朝歌道:“你们现在就开始打扫,晚上我来验工。”
说完,朝歌骑着大黑马就走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叶剪秋和叶小溪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这军爷办事就是简单爽快!
☆、七
听到两个人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叶小溪苦着脸道:“剪秋哥,俺饿的紧!娘说来到大户人家有白馍吃,可是这里连口水都喝不到!”
“你坐在这里等,让哥找找水井。”
叶小溪苦着脸捂住肚子找个台阶就坐下了。
叶剪秋开始打量这所大宅,这个大院子其实很不错,除了没有人气儿外,还挺漂亮。
宽阔的庭院内一地的落花,宅内几棵高大的榆树不时被风吹落干透的榆钱儿,空中就像下了雪般一样纷纷扬扬。
墙根处还有几株不知名的爬藤植物,有些花枝已经垂到地上,枝头上开得一嘟噜一嘟噜粉粉白白花儿,花团紧簇,紧闭结实,地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花瓣。那些花朵重重压在墙上,缕空低矮的花墙好像快禁受不住它旺盛的生命力,苦苦的支撑着满头那千朵万朵的鲜花……
这些古式建筑翘角飞檐,房子一水的红木棱形花纹窗,落地雕花的红木门,廊柱也是粗大的红漆圆木。唯一遗憾的是,这里久未人居,到处是沙尘和蜘蛛网,有些角落的沙尘堆的一尺多厚,黄鼠狼野兔子还在院子里蹿来蹿去,几条花蛇见到有人来飞快地收起细长的尾巴将自己缩回砖石缝中,沙地上到处是动物的脚爪印。
叶剪秋找到扫帚和簸箕就开始忙活,扫完了这间扫那间,有些屋里还留有一些破损的家俱,上面都是厚厚的沙尘,地上有一些零乱的书纸,可以看得出这宅子前任主人离开的时候,是有多么匆忙。
叶剪秋终于找到了厨房,这个厨房里面积也不小,几个大陶缸空荡荡的摆在那里,里面也全是沙尘和蜘蛛网,厨房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只有灶火边的一堆高高的麦秸,几只山鸡已经在里面做了窝。见人进来,羽毛华美的山鸡咯咯叫着拍打着翅膀仓惶逃跑了,只留下一窝野鸡蛋。
叶剪秋掏出还温热的野鸡蛋笑了,如果这里再没有人来住,都快成动物园了。
“剪秋哥!”
听到叶小溪急切的叫喊,叶剪秋飞快的跑出来:“什么事?”
只见叶小溪惊讶地指着房子道:“剪秋哥,快看,房顶上还有琉璃瓦!明晃晃的可真好看!”
叶剪秋抬头看了看,建筑最高的主厅那房脊上不仅有色彩斑斓的琉璃瓦,顶端还有一只扁扁的铜制鎏金大公鸡,正随着风来回摇摆,发出咯吱吱的声音,的确非常好看!
可惜叶剪秋没有时间去观赏,他道:“是不错,你慢慢看,我还有事。”
“哥,你找到水井了么,俺好渴。”
“等一下,找到了我喊你。”
“好的。”
叶小溪又苦着脸乖乖的坐下。
叶剪秋打扫完前院的几个房子后,穿过一个月亮门来到后宅,只见这里是一片空荡荡牲口棚和马厩,这里的面积很大,大概有三百多个平方,马棚建的又高又阔,足足可以拴上十几匹马,马棚外是一片空地,周围还留有被风沙掩埋半截稀疏的篱笆,看起来这里以前可能还是个菜园子,沙地上还残留着几片菜叶子苟延残喘。
叶剪秋蹲下来仔细看,原来是几棵还没长开就变老的小油菜,那菜叶子刚离地面就抽苔开花,叶片纤维又粗又老。
他扒了扒厚厚的沙土,还发现了几棵细小的蒜苗,刨开这棵小蒜苗的根部,竟然还结了蒜骨朵!蒜头小的像大拇指肚,紫紫圆圆的,剥开后只有一颗白生生圆溜溜的独蒜,并没有分瓣。
他将脆生生的嫩白蒜放进嘴里嚼,一股辛辣直冲上头,真是辣的要命!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缺水的地方,植物都浓缩成精华了!
他终于在一棵苦楝树下发了一水井,将上面盖着厚厚的木板掀开,一股泥土腥味冲面而来,往下看黑幽幽深不见底,不知道水位到底在哪里。
“剪秋哥!你快来呀!”
“出什么事了?”
叶剪秋飞快地跑出去,只见叶小溪惊讶地抚摸着花墙赞叹:“剪秋哥,你看这墙上的砖也有琉璃砖,砖上还有花儿呢,可真好看!”
叶剪秋无奈地道:“小溪,你自己慢慢看,我还有事要做,我找到水井了,得再找个水桶。”
叶小溪点点头:“你快去吧,俺快渴死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晋伯带着那个木匠老头子也来到了府里,晋伯下马对那老头道:“马友道,府里有些地方需要修缮,你看着做吧!”
“是。”
马友道弯腰对着晋伯作揖。
晋伯将带回来的一些用具和一大包食物从马上取下来放在地上,看着一灰头土脸的叶剪秋和光洁的院子,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还真是个能干的,旁边那个男孩子手脚干净,看起来根本没有动手。
他上前对叶剪秋道:“你叫什么?”
“叶剪秋。”
晋伯掏给叶剪秋一个钱袋子道:“这里面是两吊钱,府里看着少什么,先去备着,过两天我再过来。”
“是。”
叶剪秋小心的提过沉甸甸的钱袋子收了起来,叶小溪则羡慕的看着那个皮袋子,剪秋哥一进门就管了钱,真让人眼气!
晋伯走了之后,马友道上前对他们二位行个礼道:“两位小哥,俺叫马友道,东姑强村的,你们两位叫什么?”
叶剪秋介绍了一下他和叶小溪后,马友道点点头道:“将来咱们就是一家人啦,俺这个孤老头子运气不错,说不定将来就跟着司徒大人养老喽!咱们爷三个都跟着主子好好干,跟着司徒大人兴许会有个好出路。”
“司徒大人是谁呀?”
叶小溪好奇的问道。
马友道一边摆弄他的工具一边道:“这司徒大人叫司徒瑾,是三年前从京都临月城派来的巡检司的主事官,年轻有为,官居九品哪!他手下有二百来号弓马兵,守在青阳镇和螭国的边境,整日抓贼惩奸,是个厉害人物,就连曹县令见了也要让上三分!”
叶小溪高兴的咧开了嘴巴,拉着叶剪秋兴奋地道:“哥!哥!俺真的进了大户人家的门了!”
“抓贼惩奸?这不是捕快的活么?这巡检司倒底是做什么的?”
叶剪秋很好奇。
马友道笑了笑道:“俺也说不好,总之是在青阳镇很厉害就是了。这荚县的捕头杨小迷自从司徒大人来后,闲的没事干,奸商肥盗都不敢乱作了,油水少的可怜,听说整日发牢骚。”
叶剪秋一头雾水,听不懂也就不追问了,反正在他印象里,那巡检司也许就是个公检法司之类的机构罢了,那司徒瑾就是个部门小领导……九品?不是戏里的芝麻官么?
叶剪秋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几根粗圆木,一个大皮袋里面有一大包面饼和粗粮,还有几块黑乎乎的像砖头似的硬肉干和一小包粗盐。
叶小溪看到肉干又想掉眼泪:“俺不要吃皮狙肉,娘不是说有白馍吃么?”
“别急,等有了面粉哥就给你做去。”
叶剪秋对马友道说:“老马,你能先做个水桶么?得打些水来,小溪他渴坏了。”
“成,一会儿就得!”
马友道蹲在地上,开始刨一个小树桩,叶剪秋开始将东西提到厨房,又跑到后院开始整理那个破旧的菜园子。
等马友道将一个简陋的木桶凿成后,天已经快擦黑了,温度又开始降了下来。
叶剪秋又找了一条麻绳子绑在水桶上,将水桶丢到井里,他将水桶在下面晃了半天,终于费力的打出井水,等他将一桶浑浊的要命的水拉了上来后,发现上面还飘着小昆虫。叶小溪渴的要死,趴上去就喝,叶剪秋拉都拉不住。
“再等等吧,水澄清了再喝不迟。”
“等不了啦,快渴死俺了。”
叶小溪又趴在上面喝了一气,这才满意地道:“咱西兔儿村就连这水都喝的艰难,里正将村里唯一的一口井上了盖子,还加了锁,钥匙天天挂在他腰上!村里还定时取水,过了时辰就不准打水了,若是哪家有急事要取水,得给他家送礼才打开。”
“那种地浇水怎么办?”
“村外有条流沙河,有条旧水渠将河水引到田边,浇地全指望它了!若不是浇地,很少有人去那水渠挑水来喝,离村里远不说,水也不好喝,又涩又苦!流沙河里的水里全是黄沙泥,虽然看起来水流也不急,却面善心恶,年年淹死人!”
叶小溪苦着脸道:“听说那流沙河河底有水兽,还吃人!村里很少有人去河边玩,若是胆大的将腿放进水里,说不定就能啃成白骨!”
叶剪秋惊讶道:“河里倒底是什么怪兽,这么厉害!”
“听说是黑虎鱼,黑虎鱼能长上百斤,牙齿又尖又利,能吃好几个人!外地有酒楼出上百两银子要收黑虎鱼,说是好吃的不得了,比龙肉还香!也有胆子大想发财的就找船下水想捞鱼,结果被黑虎鱼咬穿了船底,人也死了,船也没了!所以,现在流沙河上没有一户渔家,再也没人敢冒这个险了!”
叶剪秋摇摇笑道:“怎么全都是听说的啊?你真的见过黑虎鱼么?”
叶小溪摇摇头:“俺虽然没见过,倒是真真的在河面上见过黑虎鱼的鱼脊,鱼背又黑又硬,背上的鱼鳍像一排小尖刀!游起来飞快,水花四溅,可吓人了!”
叶剪秋咂舌:“太可怕了,没事可别去流沙河玩。”
“嗯哪,俺娘也这么交待俺,俺除了从桥上路过了几次,并不敢停留。”
叶剪秋其实心里很好奇,这黑虎鱼倒底是什么物种?莫不是像皮狙兽那样虽然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并不是那么凶险呢?
叶剪秋和马友道将厨房的几个大水缸刷干净,然后又一一将水缸全部倒满。
等干完活后一老一小两个人累的坐在地上喘不过气,马友道翻开晋伯拿来的包袱,掏出几个干饼,递给他和叶小溪,几个人就着凉水吃了起来。
叶小溪边吃饼子边道:“还真是白面锅盔啊,真有嚼头,味道也香甜!过年的时候,俺娘掺了杂粮糠皮蒸了一锅,俺就吃了薄薄的一层白面!”
叶剪秋问道:“这里一直都这么穷么?”
“是啊!剪秋哥你病的太狠了,原来的事儿果真都不记得了!听说俺出生下的时候家门口还有一条小溪,水里还有鱼虾呢!所以俺娘才给俺起了这个小溪这个名儿,可是没有多久,就没有水了,也没有白馍吃了!娘还说,她出嫁前当小闺女儿的时候,还能吃上白花花的大米呢。”
马友道叹气:“小溪他说的是十多年前,这里还是鱼米之乡,谁会料到有今天……”
“老马,到底怎么回事?这里的天气发生异变了么?”
叶剪秋追问。
马友道摇摇头道:“俺这个老家伙也说不好是怎地,当年这里第一次发生洪水的时候,俺正在县里打木器,听说青阳镇被淹了,俺还不相信呢,没有下暴雨怎么会发引发洪水?”
马友道长叹一口气,将青阳镇发生的奇怪的事情讲了一遍,叶剪秋这才从马友道的口中了解到这里的情况。
☆、八
马友道很善于讲故事,他慢条斯理,娓娓而谈道:“想知道咱们青阳的往事,得先从咱们的村名字说起。比如你们住的西兔儿村,俺的东姑强村。像你们这些小辈,根本不知道原来这西兔儿村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西吐儿村,俺老家的东姑强村为什么叫姑强村。”
叶小溪托着两个腮帮子,惊讶地道:“那是为什么呀?”
叶剪秋也睁大眼睛,好奇地听着马友道讲过去的事情。
马友道盘腿坐在软软的麦秸上,双手枕在脑后,倚着墙壁道:“传说很久以前,有神仙从西吐儿村路过,结果他吃坏了肚子,就吐了……”
叶剪秋不禁“噗”的一声笑了,难道神仙也会食物中毒么?
老马仍安安静静,不紧不慢地道:“据说这位神仙是赤脚大仙,在天上赴琼瑶仙桃宴,结果贪杯贪吃,回来的路上就东吐一口,西吐一口,所以就有了西吐儿村和东吐儿村这个地名。后来因为这两个村子兔子越来越多,山上地里到处是野兔子打的洞,结果又被叫成了东西两个村子为兔儿村。”
哦,原来赤脚大仙是个吃货,他不是食物中毒,而是吃撑了!
“……而俺们东姑强村,则是村里的一位姑奶奶当上了三品的诰命夫人,村里人自豪无比,就起了这个姑强这个地名。但是邻村的人不乐意了,因为他们村里祖上曾经也出过一品的诰命夫人,所以不甘示弱的也叫姑强村,村民们甚至为了起名的事情还打过几次,还出了人命!可这出了两个姑强村怎么办呢?总是不方便!所以当时的青阳镇守大人就按东西的方位来命名,一个叫东姑强,一个叫西姑强,因此,两个村子的村民才算罢休,握手言和了……”
叶剪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姑强村的村民们捍卫荣誉的精神令人佩服,也真是为古人起地名的本事折腰啊!要问起名哪家强,请来异世找东姑强!
马友道又笑着说道:“说起咱们的青阳,更是牛气冲天!青阳镇是青鸾国唯一一个比县城还大的城镇!要问为啥?还不是因为当年的万岁爷?”
“唉呀,原来是皇帝!皇帝爷爷说啥了?”
叶小溪惊叫了一声,双目灼灼地盯着马友道。马友满满意地笑了,看着两个小家伙聚精会神的听他讲故事,马友道来了精神,耐心地道:“想当年,我们青阳镇……”
原来,这个世界叫青鸾国,而他们现在所处的青阳镇是和螭国相接的一个小镇,中间隔着绵延的鹰群山脉,就如同一个天然的屏障将两国分开。
这鹰群山脉上最显眼的就是三座山顶常年积雪的大山,最高的叫山峰叫鹰头山,两侧的矮点的山分别叫苍头山和白头山。由于三座山峰都是雪顶,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头苍鹰。
青阳镇就是螭国和青鸾两国的必经之路,也是咽喉要道。由于青阳镇地理位置优越,而且物产丰富,人们生活富足安康。
十多年前的鹰群山脉还水草丰美,山上有河流,瀑布,温泉,四季鲜花不断。从山脚下往山上走,一年四季能走个轮回。
水果,鲜花,无数的珍禽异草……当时有很多有钱的巨商富贾还在青阳镇建宅子,买铺子,置田地……在春天鲜花开满山头的时候,就连临月城的皇族也来这里避暑游玩,很多文人还在山崖上留下了诗文墨刻。
当年万岁爷来这里游玩,青阳镇守面圣时竟斗胆提出要将青阳镇面积扩大,好开拓商贸,增加税收。万岁爷当时心情不错,就开了金口,说这镇守若是有功夫,就早早起床,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青阳的边界。
没想到那镇守大人回去后立刻组织了上几百号人马,起了个大早,轮流抬着轿子,一口气越过邻县后,仍往前死命的跑!所以这青阳镇的镇守就将相领的两个县全部吞并了!连万岁爷知道后也有些啼笑皆非,他本来以为按照人的脚程,最多走个几十里路,结果他竟用了车轮战术,整整走了几百里!可是皇帝金口玉言,也收不回了,只好默认……
叶剪秋道:“那这么说来,管辖青阳镇的荚县土地面积不是更大了么?”
“没错,荚县是青鸾最大的县城!面积相当于州府。所以后来也有人说,这个主意其实就是曹县令出的……”
叶剪秋啧啧,这曹县令倒是个能人,虽然他是县令,但手里的实权估计要赶上道台了。当初他只不过将镇守推到前面当棋子使而已。如果成了倒是好事,如果不成那镇守的坟头估计草都长三尺高了。
说到这里,一脸沧桑的马友道满脸神往:“那时的青阳镇不仅面积大,而且人口很多,商铺林立,很多异族还来这里做生意,谈买卖,游玩。酒楼驿馆上百座,光是青楼都有几十座之多,银号也有十几家。虽然青阳镇地处边陲,但是当时也夺得了塞外明珠的称号。为了精心侍候皇族来游玩,曹县令还特地建了一处皇家行宫,就在青阳镇郊外那鹰头山的半山腰,那真是极美呀,万亩桃花掩盖,桃林中还有小溪流水……”
叶剪秋不禁有些遗憾,十多年前这青阳镇竟然这么美,可惜他没有机会看到。
马友道说,在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太阳开始整日的剧烈高温,雪顶开始迅速溶化,山顶上的几个大湖泊终于承受不住忽然就泄了口子,涌下滔天的洪水,瞬间将青阳镇和周边的几个村镇淹没。等洪水渐渐退下后,躲过一劫的百姓又迎来了一次大瘟疫,又死了不少人,当时很多村都灭亡了,一个人口都没有留下。
随后比这更惨的事情发生了,河水渐渐开始断流,田地龟裂翻皮,河床上白花花的全是死鱼死虾。树木像被烈日烧焦般,枯干而死,很多鸟儿飞着就掉了下来,死在地上,野兽也纷纷开始往山下跑,人们吓得躲避在家里,大白天也不敢开门,整个村镇都是一股腐臭的气味儿。
等这样的场景过了一年多,太阳才逐渐的恢复了正常,但是温度仍然比以前高了很多,随之而来的就是轮番不停的大风,干旱。
鹰头山就像垂暮的老人,开始渐渐苍老。由于缺水暴晒,山顶没了植被,变成了光秃秃的岩石,就像没有羽毛的鸟头。
随后几年间,从山顶往下放射状的植被开始退缩,动物纷纷往山下跑,植被干枯死亡后,山上的水源也慢慢消失了。
很多人直道可惜,这山上很多古木参天大树,最大的一棵树木围起来约有十丈,伐倒后树桩上整整坐了二十多个人!还曾经编入了荚县县志,列为奇事美谈。
结果在鹰头山在一个风干日燥的天气里,一个惊天的旱天雷干脆点着了山火,所有的大树全都燃烧,大火足足烧了几个月,原本青山绿水的鹰群山脉终于被这场山火彻底烧死。
火烧完后,鹰头山赤裸的山顶再也没有植物萌发。
随后头顶的太阳又起了变化,阳光也越来越毒,山石开始迸裂,山石成粉末状散落,鹰头山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开始迅速沙化。很快整个鹰头山和周边的群山渐渐的变成了砂砾荒滩,为数不多的野草在沙石下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曾经水草丰美的鹰头山不见了,青阳镇开始谣言四起,有人说鹰头山下有地精,吸了灵气,也有人说鹰头山就是地府之门,伐砍的那棵大树就是地府的入口,也有说那大树也许就是鹰头山的山神,被惹怒了……
村民们人心惶惶纷纷逃离,很多人来到离鹰头山最近的青阳镇,可是青阳根本容不下这数以万计的灾民,于是有更多的灾民又拖家带口跑到其它县镇和绵州府等更远的地方。
而与之相反的是,鹰头山的南方就是山青水美的螭国,螭国并没有受到天气恶劣的影响,仍然富饶美丽。
螭国那边从遥远大海上吹来的的水气,形成蒸腾的烟雾,终年不绝的水汽缓缓攀爬着山坡,雾气就像水流那样从山间穿行,缓慢地来到青鸾国,成了青阳镇唯一的救星,那些干渴的庄稼因为大雾的浸润才没有绝收。
但是那雾气虽然能进入青阳镇,却过不了鹰头山山顶。
雾气一来到鹰头山就被无情的烈日和热风吹散,造成了鹰头山的阴阳两面,一界两重天的奇特地理环境。
就好像老天恶意地将最美好的一面恩赐给了螭国,而最严酷的一面处罚到了青鸾国,这让曾经附属青鸾的螭国的国民们非常兴奋。螭国开始不受掌控,频频向青鸾的边境开始反扑骚扰。
所以,青阳镇的很多大户人家终于绝望了,开始准备搬迁,他们将自己的产业贱卖后就举家搬到遥远的江南水乡,寻亲靠友的投奔去了。
本来富裕的青阳镇现在地广人稀,风沙漫漫,除了那几个认为天高皇帝远,而腐败成性的官员和守着田地园庄的乡绅外,只留下一些贫苦没有门路的百姓在这里艰难的生活。
现在这里植物都转了性子,田地的庄稼再也不能种水稻了,只能种些北方常见的抗旱的农作物,玉米,小麦,高粱,黍米……还好,还有皮狙兽,这种皮狙兽非常耐活,不怕热也不怕冷,也极少生病,有时候啃一些有咸味的石头也能生存,贫苦人家几乎都以它为主食。
听到马友道提到皮狙兽后,叶小溪小脸惨白,眼泪汪汪:“是的,俺从小就吃,俺娘一炖皮狙肉俺就端着碗哭……”
叶剪秋叹息,没想到青阳镇十年间竟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有限的科学知识也无法解释。
他不禁问道:“那是不是说有钱的人家都走光了?”
马友道也叹气:“是的,有钱人几乎都跑光了,再也不回来了,留在这里的全是一些最没有本事的老百姓,没有门路,死守着家园。当时难民太多,绵州府都紧闭城门不让进了,周围玉谷县,竹玉县等都不接收难民,很多人乞讨一圈后,只好又无奈的回来了。司徒瑾大人就是在青阳镇最困难的这个时候被朝延派来的,当时他手下可是有三百多号人马,可是后来大多数都受不了这里的气候,又走了不少。”
“可是近两年慢慢的情况又有些好转,除了干旱外,日头也没那么毒了,雾气也挺大,庄稼也能活。因此,当初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坚持没有走的,却捡了个大便宜,又趁机囤积了更多的田地和宅铺,变得更富了。”
马友道想着县里那些富的流油的地主老财,不由得羡慕道:“如果将来青阳能够重新繁荣,那么最得利的就是当初没有走的那些财主,他们手里不仅有屯的大量的土地,而且在这里也是权势一方的地头蛇。”
但是叶剪秋还是最关心自己从未谋面的主子:“那司徒瑾大人还走么?”
马友道摇摇头:“这俺就不知道了,看起来暂时不会。眼下这大人又在青阳镇置办了宅子,听说是为他的老母亲专门买的。晋伯说司徒大人现在就在去迎接老夫人的路上,看来这老夫人一到青阳镇就不会再回去了。他若留下来,是咱青阳镇老百姓的福气,很多衙门不管的事,这司徒长官也会过问一二的,老百姓对他都很敬佩。”
看来是个好官啊,运气不错!
☆、九
终于讲完前尘往事,口干舌燥的马友道累的往身后的柴垛上一躺道:“你们今日也乏了,明日咱们还得干活,等司徒大人一到,咱们好好迎接就是,争取给大人留个好印象!”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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