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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先生与蛇 作者:九阙

    第6节

    到了后头,几乎拉破风箱一般喘起气来。

    身边的人偏又气息平稳声如清泉:“你没事吧,跑不动了?”

    楚忘咬牙,死撑:“人命……关天……”

    东莱王便一把圈住他的腰,轻声道:“得罪。”

    倏然一声,带着楚忘平地掠起。

    转瞬之间,未央宫便在眼前。

    楚忘瞪大双眼,然后挣脱,急急往后殿赶去。

    只见后殿的一间房间前,已经团团围住了一群人,正窃窃私语,对着里头指指点点。

    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楚忘一边攥了东莱王的手,一边挤开众人,着急地大喊:“让开一下!麻烦让开一下!青锋?小忠?”

    房门大开,窗户亦大开着。

    房间里乱七八糟,七零八落。

    房屋正中,青锋骑在小忠身上,身上的衣服亦乱七八糟,七零八落。

    他身上的腰带没了,捆在小忠两只脚上。

    身下的小忠双眼赤红,满身淤青,屁股还裸/露在外头,以至于小兄弟擎天一柱,看得分外清楚。

    楚忘扭过头,有些不忍卒睹。

    小忠涨红着脸怒吼一声,用小兄弟一顶青锋。

    青锋虽下裳还算完整,也被顶得一个踉跄,差点被掀翻在地。

    外头立时爆发出一阵嘘声。

    青锋脸色一黑,一个拳头狠狠砸下去。

    外头又一阵喝彩声。

    小忠一声闷响,然而竟愈战愈勇,又连顶几下。

    青锋拉过萎落在地的床单,哗啦一撕,想绑住小忠双手。

    可小忠磕了药似的,哪那么容易制住,眼看着两只脚也要脱离了束缚。

    立时嘘声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撸主的内里这么纯洁,还会被河蟹?……

    青锋抬起头,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对着楚忘等人一声怒喊:“还不来帮忙?!”

    声音竟是嘶哑不堪。

    楚忘连忙惊醒,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刚想伸手制住小忠,没想到小忠竟从青锋身下挣脱开来,一下将楚忘扑翻在地。

    楚忘只觉一根铁锥,猛地戳到自己脆弱的肚脐眼上,凶猛连击。他立时觉得脆弱的肚皮如受重创,于是惨烈地嚎啕一声。

    青锋一步跨上前,一把攥住小忠头发,往后狠狠一扯。

    小忠纹丝不动,徒留满头发丝在青锋手中。

    东莱王终于上前,弯□,将手指贴到小忠颈间动脉上。

    楚忘在小忠身下艰难地看过来,眼神凄烈而充满希冀。

    终于,肚脐眼上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

    在外头高呼万岁之际,小忠终于一个翻身,从楚忘身上滚了下来。

    而楚忘虾弓着身,捂着肚皮,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啧,你肚皮上的淤青……”

    “轻点……嗷嗷!轻点!”

    龙床上,帝王皱眉,手中一盒莹透的百花玉露膏,轻斥:“活该。”

    然后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太医说你受了内伤,这几天要好生疗养。”

    楚忘捶床:“丢脸!丢脸!”

    帝王轻轻揉着他的肚皮:“既然觉得丢脸,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朕罚你禁足五日。呵,小忠看着懦弱流气,没想到如此凶猛。”

    楚忘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露天的肚皮碗口大的一块淤青,颜色很深,近乎青黑:“凶猛的不是小忠,而是那药!”

    帝王亲了亲他依旧红肿的左脸:“朕倒很感兴趣,改日试一下。”

    楚忘立刻僵了身体青了脸:“春/药猛于虎,试什么?!青锋身怀绝技,都差点被小忠顶碎了蛋!太医用药吊着呢!”

    蛋都碎了,皇帝用那药,他的菊花能不裂么?

    帝王轻笑,又亲了亲他:“小东西。”

    眼中尽是宠溺。

    楚忘别扭地躲了躲,觉得臊得慌。

    右半边脸也开始蹭蹭地红了。

    “楚忘,”皇帝在他耳边唤,“你怎么每日里瞎闹腾呢?安心地陪着朕,不好么……”

    楚忘更别扭了,呐呐地说:“我没闹腾啊……形势比人强嘛。”

    帝王拥住他。

    楚忘一缩。

    萧修北忍不住戏谑:“你今日受了内伤,自然得好生休养,朕自然不会让世子伤上加伤。”

    说罢,轻轻一拍他:“睡吧。”

    有内侍猫着腰,伸手将殿内的烛火笼住,轻轻吹灭。

    寝宫内立时晦暗一片。

    帝王的呼吸声不久便沉沉了。

    一下又一下,喷在自己的耳边。

    楚忘在黑暗中睁着眼,难得地失眠了……

    “表哥!表哥!”

    “婉清,你慢点!”

    “嘻嘻,表哥你看,那边有处摆摊算命的。”

    “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你也信?”

    “表哥,去嘛,去嘛!”

    那亦是一个春日,盛京人流如织,宫柳似烟。槐树下,酒幡旁,有道士竖起神算的旗帜,摸着山羊胡,笑眯眯地看着芸芸众生。

    而心爱的表妹挽着他的手撒娇。

    不从也得从。

    楚忘无奈,便由着她拉倒那摊子前。

    “道长,”表妹欢快地唤,“算算我们的姻缘吧。”

    道士表情高深莫测,伸出两根手指,严肃道:“二两钱。”

    楚忘掏出二两,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道士眯起眼:“这位小姐,大富大贵之相,唯眼下泪痣,乃为情殇。”

    楚忘板起脸:“胡说八道,这红痣明明是富贵痣,殇个屁!”

    婉清却伤心起来,急急问道:“那如何是好?”

    道长又伸出两根手指,刚刚张口,楚忘便已将另外二两钱砸在桌上:“算算我吧。”

    “这位公子,人中龙凤,贵不可挡,感情虽有挫折,终得圆满。”

    楚忘听了哈哈大笑,对着表妹说:“婉清,听他胡说八道。你情殇了,我怎能圆满;我圆满了,你如何情殇?”

    婉清忍不住红了脸,轻轻啐他一口:“你真不害臊!”

    道士摸着山羊胡,笑而不语,然后脸色突变。

    原是楚忘已一把将桌上的四两钱重新收入掌中:“你既然算不准,我便不客气地收回钱了。”

    然后一指道士身旁的布幡:“本公子大方,也不让你错一赔十了。”

    道士黑着脸转头看去,自己身边的布幡上不就写着碗大的八个字:盛京神算,错一赔十。

    楚忘笑嘻嘻地对着道士说:“道长,你可一下赚了四十两,高兴否?”

    婉清一跺脚,娇嗔:“你可真不害臊!”

    “你不是想要碧水天的胭脂么,走走,表哥这就带你买去。”

    “表哥,你把钱还给道长啦!”

    “表哥!表哥!”

    “少爷!少爷”

    “少爷!”

    楚忘猛地惊醒。

    然后猛地吸口冷气。

    “小忠?”

    小忠顶着开染坊一般的脸,撅着腚,对着楚忘呵呵笑:“少爷……”

    “你……屁股好啦?”

    小忠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少爷!您要救我!青锋放出话来,说定要阉了我。”

    楚忘大怒:“我如何救你,我都被你顶得内伤了还救你?!”

    小忠扒住他,哭丧着脸:“我……我那时全没意识了……我要是还有点人性,绝不会对着青锋下手!”

    楚忘皱眉,倏然想起了梦中情形:“我可以劝一劝青锋……不过——”

    小忠青肿的眼迸出希望来:“少爷尽管说!”

    楚忘忸怩一下:“我很担心一个人,想去见见她……想跟她说几句话。你替我引开众人注意,让我好乘虚而走。”

    小忠傻傻问:“怎么引开?”

    楚忘有些不忍,但小不忍如何成大谋?

    于是狠心道:“青锋呐。”

    “让他在未央宫门口揍你,动静越大越好,把人都引出来——”

    小忠黑着脸,绝望道:“他会在未央宫门口阉我……”

    楚忘对他勾勾手指:“来,我告诉你个绝招,保证他不敢再碰你半分。”

    小忠立马贴过来,侧耳倾听。

    楚忘低声道:“退无可退之际,你只需捧着一罐药膏,一掀下袂,大吼一声:汝再过来,我便将它涂在□diao上!如此一来,定然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小忠白了脸:“王爷不在,我定然淫扫未央殿!陛下当杀我!”

    楚忘恨铁不成钢,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谁让你真涂了,只让你吓唬一下他!他刚吃了亏,定然不敢妄动。”

    小忠点点头,目光佩服:“言之有理。”

    然后又问道:“少爷,你要去看谁?若是不三不四之人,我可不相助!”

    楚忘长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忠又白了脸:“少爷,又是那个海棠女?既然共侍一夫,认命便是,爬墙有风险呐!”

    楚忘沉默,许久才叹道:“你没见过她……她……是婉清。”

    小忠一愣,表情惊骇,然后惊喜:“是……表小姐?!你找到她啦?!”

    然后沉默下去,半晌安慰他道:“少爷……这实在是命运捉弄。夫妻竟成姐妹,颇令人扼腕…

    …”然后意气干云地拍胸承诺:“不过少爷,您尽管放心,小忠我定不负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diao是屌被和谐了……哎,烦

    夜遇

    那日傍晚,未央宫风起云涌。

    楚小忠巍然站立于未央宫口,单手高高托起一盒紫檀药盒,风吹动起他的下袂,猎猎作响。

    他右手托盒,左手捏住□某处,毫无惧色,厉声对着众人道:“汝再敢前进一步,我便将它涂在□diao上!”

    青锋脸色突变,持剑滞于阶下,不敢再前。

    楚小忠大笑,声震寰宇。

    引得一直守在宫门口的小林子也忍不住围观,一探究竟。

    众人七嘴八舌:“青大统领,你莫怕他!”

    “统领,十分危险,你莫要上前!”

    “这可如何是好?”

    青锋沉着一张脸,忽然道:“箭!”

    手下禁卫军,立刻躬身呈上一把剑。

    青锋大怒,将手中剑一把掷于地上,低喝:“弓箭!”

    一把弓箭不过片刻,立马呈了上来。

    弓箭是乌木所做,隐隐泛着黑光,而箭簇锋利,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弓是好弓,箭是好箭。

    持箭之人,更是好手!

    青锋挽弓,拉箭。

    锵然一声,箭如疾电,飞驰而去。

    一下便钉入了小忠手上所托药盒。

    药盒随着飞矢之力,被钉入了身后的红木大门上。

    小忠一愣,正欲逃走,第二枚箭矢已破空而来。

    直直刺入小忠胯/下,然后叮地一声,钉入身后红木大门上。

    箭尾颤动不止,破空之声犹自长鸣。

    小忠惨叫一声,软软倒在地上。

    众人哄然拍手,齐齐赞道:青统领好箭术!

    青锋扔了弓箭,闲庭漫步般走到小忠身前,伸出脚狠狠踩住他的下/身,碾压一把,不屑道:“若不是你主子替你求情,今日我便真的废了你!

    小忠小狗般蜷缩在他脚下,呜呜叫着,泪流满面。

    楚忘正蹑手蹑脚,摸出了未央宫。

    一握拳,心中暗暗发誓:小忠,你如此牺牲,我定不负此行。

    见着朝思暮想的人,做个一干二净的了断!

    她……她怀了皇子,做了宠妃,家冤亦可沉冤得雪……二人痴缠,只能伤人伤已。

    了断后,他将来,亦能毫无牵挂地出宫而去……

    等楚忘来到海棠苑,天色已然漆黑。

    宫苑门口的两个红灯笼在夜风下摇曳晃动着,将侍立的几名禁卫军笼在一片朦朦红光中。

    楚忘一吸冷气,这海棠苑何时竟来了禁卫军?

    他躬着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沿着墙角窸窸窣窣地碎步移动,不多时便绕到了后院墙根下。

    离墙二尺外,有一棵老榆树,长得十分遒劲高大。

    楚忘无法,只能扒住树身,艰难地往上爬去。

    他向来娇生贵养,手脚自然无力,爬上三尺,下滑两尺,爬了半天,终于伸手探上一根岔枝。

    然后艰难地提腿勾上,整个人熊抱着那根粗大岔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又休整了半天,方才缓缓探身,颤巍巍地向那二尺开外的墙头探过去。

    楚忘身形颇为修长,此刻双手已扒住墙头,两只脚尚缠着树枝,也不觉得难受,慢慢倾身,像条蛇般缓缓蠕过去。

    蓦然之间,眼角却瞟到不远处的宫道上,飘过两个人影。

    两人皆着黑袍,几乎融在夜色里,然而为首一人提着一个灯笼。楚忘又登高望远,若非如此,是决计发现不了两人了。

    楚忘横在半空,远远看去,竟似只有一盏灯笼飘在空中。

    诡异至极。

    他定睛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其中一人身形,颇像东莱王。

    他忍不住心中好奇,抻长脖子,好似这样就能将脖子伸到人家帽檐下,一探究竟似的。

    整个身子越抻越歪,越拉越长,于是失了平衡,一声闷响,狠狠砸在地面上。

    楚忘觉得腚都要摔碎了。

    挣扎起来时,那一点红光几乎要湮灭在夜色中。

    楚忘心中一怒,然后一热,也不爬树了,索性追着那点红光赶了上去。

    他远远缀在两人身后,七绕八绕,只觉越走越偏,然而偏偏又有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正自心疑惊悸不定,四处张望。然而顾首之间,那两人已然消失在视线中。

    楚忘在夜色中傻傻抬头,看着正前方那座颓败的宫殿,以及朱色大门上,已然蒙灰的破旧的牌匾。

    牌匾上的字,在黯淡月色下,发着朦朦鬼光。

    摘月宫。

    楚忘哆嗦着脚,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一步一步往摘月宫挪去。

    风呼啸而过,梅林的遒枝发出窸窣声响,仿佛百鬼夜语。

    又投下密密麻麻的乱影,铺在杂草丛生的碎石地面上。

    那两人魍魉般,寂静无声地站在梅林旁。

    手中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像倏忽不定的鬼火。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落在楚忘耳中,犹如炸雷。

    他讪笑着挤进朱色大门,拱手道:“二位英雄,晚上好!”

    那人道:“过来。”

    楚忘哆嗦着腿肚子,疑迟着走了过去。

    那人一把攥住楚忘的手,帽檐下的唇勾起一个弧度,大概是在笑。

    “啧,小东西。”那人说。

    楚忘终于回过味来,惊疑着傻问:“北魏……使者?”

    男子一叹:“也好。”

    顿了顿,又道:“我们都不适合,便由你来做吧。”

    楚忘惊疑不定:“做什么?”

    男子轻轻一攥楚忘,力道却重。楚忘便失去平衡,一下跌落在地。

    “在哪里?”男子问。

    另一个黑袍人举着灯笼,向着梅林深处走了两步,然后驻足停下:“这里。”

    声如清泉,风骨卓然。

    楚忘趴在地上,张大了嘴。

    竟真的是东莱王。

    男人走过去,除下袍帽,五官陷在朦朦的光中,更显锋利,而眸光痴痴,像是笼着紫色的纱。

    “小东西,过来。”

    楚忘狼狈地爬起,走了过去。

    那北魏男子一下抽出腰间侧剑。

    出鞘之时,铮然一声,如凤呖龙吟。

    剑身折射着火红的灯光,像是染着一层血。

    他将剑递给楚忘,极轻地说:“挖。”

    男子声线本是极冷的,可不知为何,到了后头,带着颤抖的意味,像是极其恐惧,又极其期待。

    楚忘捧着剑,十分不知所措。

    东莱王忽然轻笑一声,嘲讽:“你总是不死心。”

    男子微微阖上眼:“我……总要亲眼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神马的是对撸主最大的鼓舞~~~~psdiao依旧是屌

    红颜骨

    男子微微阖上眼:“我……总要亲眼见过。”

    然后转首,冷冷睁开眼,对着楚忘命令:“挖。”

    楚忘无法,只得握着剑,莫名其妙地做起了苦力。

    剑极其锋利,轻而易举便可切入土地。

    楚忘奋力挖着,手脚并用,倒也不十分吃力。

    “你挖得小心些。”东莱王忽然开口。

    楚忘抬头,满脸泥,满头汗地看他。

    “那是十九年前了……我虚龄五岁。实质上,我才四岁。”

    东莱王说着,掀开帽檐。

    秀雅的面容隐在鬼影憧憧的梅林下。

    梅枝遒劲曲张,张牙舞爪,相互交错纠缠。

    萧定襄的面容隐晦不清。

    “四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他呵然一笑,“我却记得……那时我千辛万苦,终于偷偷入了摘月宫,见到了母亲一面……呵,可她早已死去多时。那是夏日,温热潮湿,她的身体早已膨胀扭曲,可怖万分。那时我吓坏了……”

    楚忘亦吓坏了,手中的剑随着他一起,咣咣颤抖着:“挖……挖什么?”

    萧定襄淡淡一笑,眉目中却全是煞气,偏偏又挟着怜悯:“挖一具颓朽的薄木棺材。有人不死心,等个二十年,非要看这对母子一眼。”

    “你……那时才四岁……你能记得什么?”

    男子低谙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挣扎绝望的意味。

    萧定襄抬眸,眸色极冷极清:“指望着你唯一的儿子,还活着么?”

    “闭嘴!”

    萧定襄勾起一个笑容,带着十足的嘲讽,对着楚忘道:“挖吧,小心点,别戳破了棺材,扰了故人清静。”

    楚忘已抖如簌糠。

    心中哀嚎,自己犯/贱,好好的未央殿不呆,非要来这里挖坟挖棺材!

    犯/贱!犯/贱!

    晦气!晦气!

    姨母啊,千万别怪我扰了您老人家的清静,我这是……身不由己啊!

    剑身突然一滞,像是戳中了一物。

    楚忘扔了剑,跪在土坑中,开始用手刨。

    黑色的棺板出现在微弱地红光下,有虫蚁在碎土里迅速爬过。

    楚忘咽了口口水,刨得愈发卖力,不久一副棺材,便堪堪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时我哭着求着宫里的旧仆,终于讨来了这么一副棺材。”萧定襄说着,眼波温柔起来,将手中的灯笼探过去一些,让火光得以笼罩整个棺椁,“母亲她……也勉强得以入土为安。”

    楚忘跪在坑边,有些无措地抬着头,整个人亦沐在红光中。

    他虽整个人狼狈不堪,脸上亦沾着尘土,但一双凤目,在红光下极其动人,似有紫色的波光在里头缓缓流淌。

    萧定襄的心猛然一跳,不动声色地移开灯笼,对着男子道:“你果真要看?”

    男子一掀下袂,屈膝单跪于地,眉眼低垂,打量着掩在尘土中的棺椁。

    而眸色缱绻痴迷,仿佛看着恋人。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扣住棺椁边缘,微微颤抖。

    他的手极其苍白,扣在黑色的颓朽的薄木上,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悲哀。

    以至于楚忘扭过头,不忍再看。

    我不是怕死人,都成骷髅了,怕毛怕?我是可怜他……

    楚忘心中碎碎念,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忽然哐当一声闷响。

    楚忘知道,那是棺木被掀开了,然后砸在地上。

    耳边有喘气声,粗重的,绝望的,一声又一声,仿佛濒死的孤狼。

    楚忘强制着转过自己的头,看过去——

    两具惨白的骷髅,一大一小,睁着黑洞洞的眼,静静躺在腐朽的棺材里。

    楚忘吓得浑身一个趔趄,差点跌进坑里去,立马扭过头,不敢再看。

    夜太深太黑,连月光都是黯淡的暗红色,照着这鬼魅魍魉的人间。

    夜风中,梅枝窸窣地摇曳着,将暗色的影子错乱一地。

    于这风声树声中,有极低的啜泣声压抑着响起。

    楚忘转头看去,但见那人,跪在地上,长长的羽睫在眼睑处打下极重的阴影。然后有水滴,从那阴影处一颗接一颗地坠下,隐在泥土中,落在白骨上。

    英雄泪,红艳骨,大约说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楚忘再傻,也已猜到对方身份。

    他心中不忍,一时也忘记了害怕,跟着凄恻起来。

    于是生涩地安慰道:“逝者已逝……您……节哀吧。”

    他鼓起勇气,将掀翻在旁的棺盖重新盖了上去。

    薄薄的木板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盖上,将二十年的情殇封在里头。

    楚忘手脚麻利地将泥土重新铺上去,最后还踩了几下,将土夯实。

    “拓跋,”萧定襄忽然开口,“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男子弯腰,将落在一旁的剑捡起,曲指轻轻一弹。

    剑一声长鸣,颤动不已。

    男子轻声道一句:“抱歉。”

    竟是对楚忘说的。

    楚忘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助人为乐嘛!”

    男子一笑,嘴角的弧度极冷。

    手中剑芒一闪,直直地向楚忘刺去。

    剑疾如电,堪堪在楚忘颈前一寸处停住。

    萧定襄伸出二指,死死夹住剑身:“你不能杀他。”

    楚忘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傻傻看着僵持的二人。

    男子皱眉,眸色冷冽,煞气重重:“为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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