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开始得很仓促,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再加上前面有人怯场,没唱几句就自动放弃,是以很快便轮到了她。
邱天一边往讲台上走,一边在脑子里检索,她能完整唱出来的,符合这个年代的歌曲,除了《让我们荡起双桨》,便只有《浏阳河》。
行,就这么着了。
邱天在讲台正中站定,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过程中还不忘跟“观众”眼神交流一番,意料之中,秦小小和骆一鸣一脸大写的惊喜。
如此一来,加上邱天的独唱《浏阳河》,北角小学便有了三个相对拿得出手的节目。这三个节目再一对比,当属邱天表现不俗,不光唱得不赖,连表情和动作都大方得体,丝毫挑不出错处,俨然把于丽华领唱的《让我们荡起双桨》都比了下去。
不过节目还是太少,秦小小想起骆一鸣会吹笛子,便建议他来一曲笛子独奏,骆一鸣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
然而几番排练下来,又觉得他一人独奏太过单调,且村里人听惯了样板戏、革命歌曲之类,不一定欣赏得了这种风雅的艺术形式,如果能有个伴舞就好了。
可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得先这么练着。
另一边,知青点里也在准备节目。
这天邱天和杏花放学后顺路跑去看热闹,恰好有位男知青在排练《智取威虎山》选段,唱得不赖。
一曲完毕,几个女知青摆开阵势开始跳《红色娘子军》,跳得……咋说呢?
差挺大点意思。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刚才唱《智取威虎山》的男知青客观地评价道,“我咋觉得这跳得有点走样了?”
“你唱得才走样呢!”
谢红边摆动作边没好气地瞪他,“你懂啥?我们这是改编的,原版是芭蕾舞,咱条件不允许。”
“条件允许你也跳不了啊,那脚尖踮地的,没个几年工夫下不来。”又有人说了句大实话。
“米兰不是会芭蕾吗?怎么不让她上?”
“是嗨,米兰以前是芭蕾舞团的,跳得可好了。”
“……”
仿佛被“米兰”这俩字蛰到似的,谢红瞬间板起了脸,本就不顺畅的动作更加僵硬,她猛地收手,厉声呵斥,“她一个资本家的小姐怎么配为劳动人民跳舞?”
白敬民正巧回来,听她这么说,自是神情不虞,“你怎么能这么说?”
谢红看到白敬民先是有些尴尬,紧接着却冷哼一声,“我说错了吗?她不就是资本家的大小姐?”
白敬民紧紧抿唇,良久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接着议论声四起,而他们言谈中的主人公却始终没有出现。
回去的路上,杏花几分向往地问邱天,“芭蕾舞啥样呀?是不是特别好看?”
“……可能是吧。”
邱天默默叹了口气,此时她心里只有沉重和惋惜,为米兰,也为这个暂时混乱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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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北角村大队都知道北角小学和知青点在排练六一节目,有好奇的社员闲暇之余会拎着板凳去看看热闹,有时还煞有其事地指点几句。
大姐偶尔也会问起排练节目的事,邱天看出她很感兴趣,等到再彩排的时候便拉着她去看。
邱玉珍自然愿意,一路被邱天领着,脚下生风似的朝学校直奔而去。
说起来邱玉珍也是上过学的人,当年她成绩不错,可是迫于家庭压力没继续读下去,若说没有遗憾那是假的。所以此时看到学生们兴致勃勃地表演,她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羡慕和怅然。
这微不可查的表情转瞬即逝,却恰好被邱天捕捉,她心中不由酸涩,凑到邱玉珍身旁耳语道:“姐,你觉得他们唱得好吗?”
邱玉珍温和地笑了笑,“挺好的,”停顿须臾又说,“我上初中的时候也参加过文艺表演,老师指导我们跳了一支舞,你猜跳的啥?”
邱天当然不知道,好奇地问,“啥呀?”
“《大海航行靠舵手》,”她脸上挂着神往的笑,突然拿肩膀在邱天身上撞了一下,语气不无自豪地说,“我还是领舞呢。”
“真的?”
“真的。”
邱天仿若也陷入她的回忆之中,心里有被她感染而起的喜悦,久久未能消散。
下个上场的是骆一鸣,他斟酌再三选了《春到湘江》这首曲子。
骆一鸣长相斯文周正,端笛立于人前,更有一种翩翩公子的清隽气质。只是如此广阔富于神韵的名曲,在北角村这种穷乡僻壤不闻丝竹的地方,多少有点曲高和寡……
邱天心念一动——不是说要找伴舞吗?
她转眸朝邱玉珍看去,又倏忽想起米兰——邱玉珍身形纤细轻盈,米兰有芭蕾功底……
这不现成的俩人选吗?
沉吟片刻,邱天小跑至秦小小身旁,把自己的发现悄悄告诉了她,当然不能漏掉米兰会芭蕾舞的细节。
秦小小一听果然赞成,立马小跑着去找知青点负责人,把米兰要过来,随后秦小小又找邱玉珍沟通了一番。
邱玉珍虽有些羞涩推脱,可秦小小说会找队长申请给她记工分,且为劳动人民表演是鼓舞干劲的重要任务,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邱玉珍便答应了。
由此,骆一鸣终于不再是孤鸿独鸣,他突然有了伴舞,还一下来了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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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临近,学生和知青准备的节目越来越熟练成型,只等着六一那天好生表现一番。
然而偏偏这种时候,于丽华又整起了幺蛾子——
她想把由她领唱的《让我们荡起双桨》改成独唱。
秦小小自然不可能同意,问明缘由,原来是于丽华唱歌虽相对其他几人好听些,可声音偏细弱不够洪亮,合唱的部分总会被伴唱压过去。
秦小小指挥着那几个伴唱声音小一点柔一点,可她们到底不是专业歌者,勉强压着嗓子唱几句,没一会儿声音又大了。
于丽华老大的不满意,闹到后来除邱玉环之外,其他几个伴唱都撂挑子不伺候了。
这可称了于丽华的意,她就想美美地一枝独秀呢。
然而秦小小思虑再三却不同意,毕竟已经有一个独唱,再来一个,形式重复不说,唱功和效果都不如《浏阳河》好。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得给于丽华留点面子。
无奈之下,秦小小只得去找那几个伴唱做思想工作,劝她们再好好磨合磨合,再练一练。
那几个姑娘倒是配合着练习,可于丽华却愈加挑三拣四起来,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不对劲,总而言之一句话——谁都配不上她的天籁之音。
几个姑娘彻底恼了,忍气吞声陪她唱,却换来这种对待,换谁谁不生气?姐几个统一口径,这回说什么都不伺候了,还说除非换领唱,不然她们绝不妥协。
秦小小也是个暴脾气,一怒之下大手一挥,直接把节目砍掉拉倒。
于丽华直接傻眼,她还指着这机会一曲动天下呢,砍了怎么行?学校里没人给她撑腰,她红着眼眶,一扭头一跺脚,哭着回家了。
邱天料想她必定不会罢休,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来了转折——
“六一演出组委会”小组成员临时加进一人,这人叫于大龙,是北角村大队的副队长。
也是于丽华的堂哥。
邱天简直服气,这还找来个靠山塞进组委会,这是打算冠冕堂皇呢?还是又当又立呢?
于大龙架子摆得很足,先煞有其事地把所有的节目看了一遍,然后像模像样地指点几句,最后才说:“《浏阳河》唱得倒是不赖,不过嘛——”
秦小小已经开始皱眉头,就差翻白眼了,“不过怎么着?”
于大龙歪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这唱歌的小丫头这么丁点大,站在台上都找不着人,怕是撑不住场面。
“给她找几个伴唱呗。”
邱天忍不住嘴角抽搐。
呵呵,我伴你妈。
第30章
秦小小冷眼看向于丽华,后者不自然地低下头。
任谁都能看出这对堂兄妹的醉翁之意,秦小小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地笑道,“恐怕是不行。”
于大龙一听这话是不买他的账,面上便显出几分不快,心道这小娘们咋拎不清?
“那啥,我这也是为了节目整体效果,”他大言不惭地说,“大队点名让我加入节目组委会,我总得尽心尽力出谋划策不是?”
可真会给自己扣高帽,别说是秦小小,邱天都快听不下去了。
北角村大队谁不知道于大龙惯会溜须拍马,见风使舵?自打何佃勤住进他二叔于建国院里,这人更加活跃,一天天就跟吃了欢狗子肉似的,隔三差五地就往于建国家里窜,回回也不空手,不是带盒烟,就是拎刀肉。
偏偏何佃勤还挺吃他那一套,北角村选副队长的时候他顺水推舟就推荐了于大龙。
秦小小依然不买他的账,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既是为了节目效果,那更不行了。
“后天就是六一,伴唱那几个姑娘先前一直练的是《让我们荡起双桨》,现在再让人家改练《浏阳河》,又得记词儿又得记调,还得和领唱配合,那肯定达不到预期效果。”
“《浏阳河》还不好唱?我都会!”于大龙稀松平常地摆了摆手,“这两天加紧练习,指定能练成。”
“小合唱要分声部,不是单纯把几人的声音合在一起那么简单,不然你以为你妹妹咋会跟她们合不来?”光想着自己拔尖了,能唱好才怪。
邱天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下去了,话里话外也丝毫不给这人留面子,反正于家的人她都得罪了,不多这一个。
于大龙被怼得一愣,低头一看是老邱家那小丫头片子,脸瞬间阴沉下来。
“大人说话你一个丫头插啥嘴?滚一边去。”
骂完又换了副嘴脸跟秦小小蛮缠。
邱天的怒火已经被点燃,此时却几分克制地深吸一口气。
行,不是想独唱吗?不是想拔尖吗?那就来吧。
她突然笑着喊了一声,“于队长。”
于大龙原本正跟秦小小那儿滔滔不绝,乍一听到这称呼,心里一阵惊喜加暗爽。说起来他虽任职副队长有一阵子,可这么喊他的人还真不多。
于大龙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斜眼看她,“你还有啥事?”
邱天人畜无害地绽出一个笑脸,“于队长说的有道理,为了舞台效果我的节目确实应该加几个伴唱。”
秦小小皱眉,“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临时加伴唱等着上台出丑吗?”
七零之丰年好个秋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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