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晴:
第三只腿比第三只手值钱啊。
我在忙,不说了,拜拜。她挂了电话。
池翮还是把手机放在耳边。
染发男撞了他一下:笑什么呢?眼睛闪得比水晶灯还漂亮。
池翮又望那盏灯:亮度调太高了。
宋骞打完一局,正好和染发男交换。他解了两颗衬衫纽扣,走过来,对上池翮的眼睛。
宋骞:干嘛对我笑得这么意味深长?
池翮这才收起手机,拿过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叼上烟,当打火机的火苗烧上烟丝,他问:你的孤鹜计划怎么样了?
宋骞朝池翮踢去一脚。
池翮翘了翘腿,避开了。
宋骞从池翮手里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烟:人家要玩恋爱游戏,拉拉手啊,暖暖脚啊,盖上被子纯聊天。他坐到池翮旁边。
池翮按下打火机。
宋骞衔上烟,就着火苗点燃:我就不去糟蹋纯情小姑娘了。
池翮坏笑一声:可怜的孤鹜。
宋骞真想把这支烟,烫到池翮的嘴里:你烦不烦!自己去干点正事,别烦我。
我有事做。池翮侧头,我发现了一个人。
宋骞吸一口烟:什么人?
有趣的人。一开始就觉得有趣。后来不好玩了。不过池翮眉眼弯弯,今天又有意思了。
第15章 上钩
展览准备就绪,姜临晴邀请彭寅过来。
彭寅说,他邀请了一个人。
用得上邀请这个词,可见对方是位贵客。
姜临晴到了门前,去等候,去恭迎。
彭寅坐了一辆网约专车,车里下来的贵客,是池翮。
姜临晴恭迎的腰顿时直了。
池翮没有穿咖啡馆制服,一件衬衫,一条裤子。和彭寅的油画色彩不一样,池翮的是普通的白,普通的黑。衣服沦为人的陪衬。
姜临晴带着彭寅和池翮在空间走了一圈,从一楼到二楼,再从二楼下来。之后是她和彭寅的讨论。
贵客靠在咖啡桌,慵懒又放松。他不说话。
彭寅有时候问他问题。
他就嗯、哦。
姜临晴知道彭寅欣赏这个服务生,却不料,彭寅这样看重池翮。
直到彭寅说:这是你们的艺术空间,还是要兼顾你们的想法。
她才明白,池翮不是贵客,只是服务生。这是彭寅对有光的尊重。
不经意间,她发现池翮望着自己。她继续和彭寅讨论,待到下一次抬头,又撞进池翮的眼睛。
池翮笑了:我给你们冲两杯咖啡吧。
彭寅很高兴:我最喜欢你的手艺。他无需说明什么口味,一切有老规矩。
池翮望向姜临晴。
她说:谢谢,热拿铁。
讨论的事情完了,彭寅起了聊天的兴致。他滔滔不绝。
姜临晴不好意思退场。
彭寅问池翮:你有没有意见?
池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香水,我是外行。对于展览,我也是外行。
彭寅的咖啡空了,人就走了。
张艺岚要来,人还未到。
偌大的咖啡馆,剩下姜临晴和池翮。
她摆出工作态度,一本正经的:对了,池先生,店里的桌椅暂时用不上,能不能借给我当展台?
池翮:你真是一分钱都不愿意多花。
空着也是空着,我给你补点租金吧。
他到了她的面前。
姜临晴立即直起身子,后退一步,腰抵上了吧台。
池翮伸出手。
她警觉,几乎以为他要抱她。
他没有,他把双手撑在吧台,将她围在一个闭合空间。
她见到他衬衫领口解了两个扣子。他真是上天的宠儿,连锁骨都不输人。她退无可退,吧台边缘如同金属枪支似的。她强行咳了两下。
咳嗽没有逼退他。她听到他在笑,那种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
他问:你这样精打细算的人,舍得花钱买男人?
精打细算是因为公司的预算卡得紧。
你自己呢?是个隐藏的小富婆?
我不是。她闻到了咖啡豆的味道,与高级香水不一样。他令她有食欲,咖啡香馋了她的嘴。
哪来的钱买男人?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手机响起鼓乐。
她等到了救星:啊,我的电话!
池翮退开了。
姜临晴接通电话之前,问:桌椅的事,你同意吗?
他无所谓:行啊,期待你的展台。
电话是张艺岚的,下午公司有会议,她不来了。
姜临晴刚聊完。
池翮的手机也响了,他在讲钱。
她竖起了耳朵。
池翮说:免谈。
她听得模糊,似乎他要卖什么,对方来讲价。他都沦落到倒卖家当了,还在那一分便宜不肯让。
禁止堂食,岛上的一日三餐只能叫外卖。
到了中午,池翮说:外卖送过来要一个半小时,我要出去吃。
展期将至,姜临晴不希望再出幺蛾子,哄了哄这位大爷: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出租车的老大爷先是播了交通电台。大中午的,并非高峰时段,没有交通要闻。他切换了新闻电台。
主持人正在做一周热点。那一天,正好就卡在了一周之内。歹徒挟持人质,是和平社会的大新闻。
姜临晴一声不吭。
这件事好就好在没有人挖掘她的消息。讨论集中在中年男人上。她不关注网络,她早就卸载了纷纷扰扰的社交App。
末了,主持人大赞人质的冷静胆量。
池翮在这时笑了一下。
那天,是池翮将她约到那个地方,他肯定知道这件事,甚至可能认出,她就是人质。
他没有说,没有问。
他好像知道什么,比其他人更深一层地知道,她不愿多谈。
*
池翮大爷穷归穷,享受也是真享受。
还没两个拇指宽的饭团寿司,一片生鱼片。一口咬下去,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上次去江浙菜馆,是他仁慈了。
这是一家日料店。
池翮要了一间小包厢。
门一关上,没有话题的两人,安静近似冷场。
姜临晴端着茶杯,细数杯中的波纹。因为安静,池翮再聊电话,她不得不听了。
他说:不谈了,这车不卖。说完挂断。
姜临晴吃惊:你还有车?不会是电瓶车吧?
嗯,代步车。
日子也不是太落魄嘛。
不落魄我会卖车吗?如今,衣食住行通通成问题。又遇上市场低迷,车转不了手。
她静静看着他。
他一手撑在桌上,回望过来:你为什么不吃?
她想说不饿。但哪里不饿,她不装了,索性坦白:太贵。
一对寿司花掉了她三天的伙食费。这还只是一对,剩下的二三四五六,她今天要把一个月工资搭在这顿上了。
小富婆心疼了。
我不是小富婆。
没钱为什么花钱买男人?
花钱买的,听话。她有理有据。
你选中我,是觉得我能听你的话?
你不是要赚钱吗?出来工作就不能随心所欲,要听上司的。
你提醒我了。池翮坐正了些,也不是太正,我如果不接你这工作,就对不起自己这张脸了。
她听出什么苗头:你的意思是?上钩了?
我缺钱,特别缺钱。当小偷太委屈我了。这样吧,我来当你的男人,如何?他像三月枝头上的俏花瓣,十分招摇。
她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思前想后,我天生就懒,能傍着人过日子,再舒服不过了。
知道这男人不成德行,却没料到这般好吃懒做。她追加条件:你听话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我一个穷鬼。你让我去东,我就不敢往西。你要我上床,没你的命令,我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满嘴跑火车。她只问:真的听话?
当然。他弯眼笑,我从不骗人。
她会信就有鬼了。但他确实迷人,尤其这时,他定定望她,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她。
男人的眼神是一个大骗局。可她与他又不讲真心,她也不介意他是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面对这样一副好皮囊,她的心里能舒畅些。
规矩我还是懂的,我做了一份简历。池翮拿出一张折了三折的纸。
她瞄一眼。
他煞有其事,附上了证件照。能将证件照拍得上镜,确实是绝顶的好模样。
资料上有他的身高、体重以及三围。
连简历都有,怕不是个资深小白脸吧。姜临晴皱了下眉。
池翮问:你不满意?这只是基本资料,没有关键信息。那东西儿童不宜。
什么儿童不宜的东西?
比如第三只腿的尺寸。我生性羞涩,比不上你的直白,不敢直接放上去。
姜临晴的脸蛋红了红。比不要脸,她是比不过他。
但我转念一想,你的这份工作,重点就是那个吧。池翮若有所思,细节尺寸没量过,我给个预估范围吧,简直天赋异禀
你闭嘴吧!
池翮啧一声,真的闭嘴了。
姜临晴板起脸: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别干偷鸡摸狗的事,否则我就送你去见警察。
他挑眉:我干什么不都听你的吗?
招聘是有实习期的。
实习期不会没工资吧?咖啡馆禁止堂食,没有收入;展览的尾款还没结算;我的车卖不出去。早上一睁开眼。没有钱简直寸步难行。
有一个动作,姜临晴做得特别顺畅。从酒吧那时就开始了。她递过去两张百元钞:算是头款吧。
他吊儿郎当地笑:你养我啊?他在问,也在陈述。
嗯。她点头,但养不了太久。三个月吧。
成交。
*
吃完饭回去,因为桥上发生交通事故,车行道全堵了。
出租车还没上桥,两人就下了车。
桥底一个卖艺青年,边弹吉他边唱。吉他袋子摊在地上,里面装有一块钱、两块钱、十块钱。边上贴了一个二维码。
池翮停下:听不听歌?
你要听就听吧。但姜临晴还没习惯有男人的日常。
池翮把刚才的两百块直接放进吉他袋子。
大红的钞票,把吉他青年吓一跳,他弹错了几个音,连声道谢:谢谢,谢谢。
池翮轻笑:请问能不能点一首歌?是我和她的定情曲。
没问题。二位真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天作之合,早生贵子。早生贵子。吉他青年调了几个音,诚挚地问,不知道定情曲是哪一首?
对啊,我们的定情曲是什么呀?姜临晴仰头向池翮。他和她一起听过的音乐,是古树下,哀怨的二胡。
莫非是《梁祝》?
池翮侧头向她笑:《爱情买卖》。
姜临晴:
作者有话说:
明儿入v,谢谢支持。
第16章 中意
梁祝的爱情太深厚、太沉重、太悲壮。
幸好定情曲不是《梁祝》。
一曲终了, 姜临晴和池翮说起,这段关系里尤为重要的信息。
两人不问过去和未来,不谈感情。
池翮果然如她想象的一样, 听到不走心,笑得和阳光一样。他甚至在经过便利店的时候, 问:要不要吃冰淇淋?
姜临晴不免又问:谁出钱?
池翮:当然是你。钱之外的事情,由我负责。至于钱,是你的责任。
一句话,道尽了他们的利益关系。
姜临晴也有愉悦的时候。
下午,一批新的物料进来, 她说:你帮我搬一下。
池翮问:你买男人是为了这事?
姜临晴点头:是啊。大学的时候,我搬过两回宿舍,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箱子特别多,但我没有男朋友帮忙。
你们班男生一个都不帮?
男生也要搬, 他们自顾不暇。除非真的是男女关系, 才会过来。
池翮站在咖啡店门口等着卸货。
姜临晴坐在桌边。
池翮连当苦力都是养眼的。她有诸多的遗憾,但在这个时候, 觉得上天待她不薄了。
对池翮, 她有一种掌控的自在。从未有过的。
池翮笑着和货车司机说了些话, 走进来。
三月的天,三月俊俏的脸。脸上的汗,他没有擦。
她看着汗珠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来。他的长睫毛像一把扇子, 扇了两下。
扇不动风。
他就是风。
姜临晴第一次对男人流露出明目张胆的欣赏。
以前那些青春情愫, 她全部藏匿起来, 有了苗头就使劲按下去。因为那人不是她的男人。
她对自己的男人才允许目不转睛的欣赏。
池翮冲她笑了笑。
她给他一张纸巾:全是汗。
工作卖力。不是你让我干的吗?他不乱擦, 用纸巾一下一下按着, 把汗珠浸在纸巾里。
脸干净了,笑容却变得朦胧。他低腰,双手撑在桌子,倾身向她。
姜临晴仰起头:不会干了苦力活,又要向我讨奖赏吧?
奖赏啊,你给不给?
你想要什么奖赏?
池翮的唇勾了勾,脸靠得越发近了。
到了她的警戒范围。她不自觉地绷紧肩膀,挺直腰背。她觉得后颈僵得动不了。
池翮更低下来,再低:你说,我想要什么奖赏?他的气息拂过来。
暖暖的,但烫起更高温度。她的脸粉红一片。
他的姿态像极了要吻她。
姜临晴想喊出一个停。
她没出口,池翮已经停了。他问:想亲密吗?
她不敢开口,怕自己的话喷到他的脸,可能他就冲动了。
意外的是,池翮撤走了。他侧头在她的左耳边说:想亲密的话,要加钱的。
留下一个面红耳赤的她。
池翮去了吧台。
姜临晴逼迫自己回到工作状态,她和他说正事: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彭寅的?
彭寅是一个有追求,能时刻剪断理性的艺术家。好比今天,他说,这里不能开窗,那里不能通风。微风扰乱了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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