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个屋子里响彻。
    明明是于昭昭打的，但她自己反而却一副完全没想到的表情, 傻愣了两秒。
    她原以为程晋会生气, 会发火。
    但程晋却又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好狠心。明明之前，姐姐还问过我这只手疼不疼呢
    于昭昭仰起头，她想要看清程晋现在的表情，却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于昭昭第一次觉得这个遮光帘的质量也太好了点。
    随后，于昭昭轻哼了一声，她偏过头，冷冷地说：要杀就杀，不要浪费时间。
    姐姐，你误会我了。程晋忽地俯下身子，又靠近了于昭昭。
    他故意在于昭昭的耳边说话，看着吐息拂过于昭昭的耳梢，看着于昭昭的肌肤因为生理性的反应敏感地泛起了一点粉红，程晋的心底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满足感。
    程晋慢悠悠地说：我怎么可能会杀姐姐？我想保护姐姐还来不及。
    你还在装！于昭昭发现程晋还想装模作样就来气，她直接就说了，在巷子里发现我，把我送到医院的人是你吧？
    明明认识我，却一直装作不认识我的人，是你吧？
    看着那个人想要掐死我，却一直无动于衷的人，是你吧！
    良久，安静的室内都只能听得见于昭昭一个人的质问。
    程晋沉默了很久，久到于昭昭差点以为他都不准备说话了的时候。
    啪嗒。
    电灯的开关被按下，头顶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猛地从漆黑跳转到光明，因为突然的刺激，于昭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等她睁开眼后，惊讶地看见程晋此时和她记忆里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看起来非常得疲惫，眼下是明显的青黑，脸色足以称得上是惨白，嘴唇甚至干燥得起皮了。
    最重要的是，程晋此时脸上并没有挂着往日里那般灿烂的笑容。
    这样的他，再加上那双黑亮，却深得不见底的双眸。
    看起来有种格外的阴冷。
    原来你知道了这件事。
    程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于昭昭，他目光上下巡视了于昭昭一圈，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是你去学校的那天？于芳莉？
    不对，于芳莉只告诉你我的身世，那天的事情学校里应该没有人能告诉你。是医院的人，对吗？
    虽然程晋说得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才下定决定，要把我赶走。
    程晋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于昭昭，他咧开一个不同以往，不带有丝毫温度的笑容。
    是，那天我是在那里。
    事实上，还是程晋先到的。
    在于昭昭到达殡仪馆前，他至始至终，都坐在外边大厅最里边的角落。
    程晋戴着一顶帽子，还缩在最角落的位置，所以于昭昭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甚至都没看一眼。
    但是程晋却注意到她了。
    程晋不可能不注意到她，不管是她那极其出众的气质，还是她的身份。
    于大伟的女儿。
    所以程晋就跟上去了。
    即便程晋这还是多年后第一次亲眼见到于昭昭，但他清楚于昭昭的一切近况。他知道于昭昭一直都没有和于大伟有过往来，知道她盘了家店面准备开一家花店，甚至是花店的位置。
    程晋都知道。
    程晋跟得很远，不仅于昭昭没有发现他，就连一直跟在于昭昭身后的另一个男人也没有发现他。
    程晋知道有男人在跟着于昭昭。
    甚至是后来，程晋就站在街角，冷眼看着那个男人推倒了于昭昭，用罪恶的双手掐向了于昭昭纯白的脖颈。
    看着一场谋杀就在他的眼前即将上演，程晋的内心没有半点起伏。
    他无动于衷，麻木地看着那一切，更是一种打心眼的漠然。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黑暗，人人都带着满身的罪恶，这是一个该毁灭的世界。
    与其行尸走肉地活着，还不如死了。
    死亡对于她来说，应该也是一种解脱吧？
    程晋看到一半就想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那个时候，于昭昭戴着的黑纱帽，掉了。
    那也是程晋第一次在黑白的世界里，看到了唯一的一抹亮色。
    前所未有的鲜活色彩，是那样的吸引着他的视线。
    世间的万千华彩，仿佛尽在眼前。
    然后就在程晋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弄出了动静，将那个男人吓走。
    然后程晋走到于昭昭的跟前，用莫名的眼神看了她好久。
    他一边在心底嗤笑着这样肮脏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神明，一边却又蹲下了身子，将她搂入怀中。
    之后，程晋不仅将她送去医院，还故意在于芳莉的面前多次说起要找兼职的事。
    然后在她的身边，收起所有的念头，甘愿做一个小小的花店店员。
    程晋紧紧地盯着于昭昭，轻轻地说：我没有伤害过你，可是你又要抛弃我第二次吗，姐姐？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我亲弟弟，抛弃你的人更不是我。于昭昭毫不犹豫地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仇就去找于大伟，找我做什么？
    程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姐姐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找过他？
    什么意思？于昭昭愣了，于大伟是你杀的？
    程晋盯着于昭昭微微发颤的睫羽，他忽然又笑了：怎么会，我骗你的姐姐。
    姐姐，你放心好了，不要害怕。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都是空话！于昭昭没好气地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这样的人不会伤害我？
    唔程晋低吟了一下，那姐姐想要怎么样？
    于昭昭冷声道：我只想要你离我远点。
    程晋摇头：这个不行，我想要靠近姐姐。
    于昭昭无语凝咽：那就让那个杀人犯被警察抓起来！
    程晋这一次却并未说不，他深深地看了眼于昭昭：你放心吧，姐姐，伤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于昭昭想对着程晋翻个白眼说你也伤害过她时，就听见程晋又说：虽然很不舍得，但是姐姐，我得走了。
    还不等于昭昭反应过来，就见程晋以极快的速度蹿向了阳台，他打开阳台的门，然后身影就消失在了于昭昭的面前。
    于昭昭在原地愣了一会，才追上去。
    阳台的大门敞开着，阳台上已经没有程晋的身影了，楼下附近的街道也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在跑动，于昭昭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楼下大爷大妈们在悠闲地谈笑着。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于昭昭知道，先前的那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于昭昭气呼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阳台，看程晋先前那个熟练的样子，他就是从阳台进到房间里来的吧！
    她走之前不是明明早就把阳台的门给锁上了吗？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溜门撬锁？
    他真正的身份其实是贼吧
    于昭昭闷闷地打量着阳台，琢磨着这之后难不成自己得把阳台封了才安全？
    可是就算封了阳台，但是还有窗户，砸窗还是能进来。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于昭昭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听见楼下的大爷大妈们响起一阵惊呼，接着屋子外边还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于昭昭刚回过头，就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冲了上来。
    领头的男人看了眼于昭昭的脸，就非常克制地低下头，然后沉声道歉道：对不起于小姐，我们是封先生派来保护您的。先前看您长时间没有下楼，我们这才上来的。
    于昭昭闷闷地叹了口气，没有难为这些保镖。
    除非是24小时贴身保护，不然也很难防得住像先前程晋那样的突然袭击。
    而且程晋虽然吓了她，但的确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估计报警也没什么用，所以她也懒得提了。
    只期盼着封律他们能赶紧把杀人犯逮捕归案，自己也好早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城市
    只是于昭昭知道警方近期会有动作，但是她没想到会那么快。
    第二天中午，她就接到了贝晓凡打来的电话。
    抓到了？
    于昭昭正要去逛商场呢，听见贝晓凡这么说，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昨天说是回去拿衣服，可是最后被程晋吓了那么一遭，于昭昭连原本去花店要做的事情都给玩不忘记了。
    她直到回到酒店，瘫在酒店的床上，才想起来她之所以去花店是为了拿衣服的。
    结果不仅被吓了一跳，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拿过来。
    但是即便如此，于昭昭也不想再去花店了。
    她现在有了阴影，总觉得黑暗里会蹿出个什么人来，索性直决定接去商城里买新衣服算了。
    只是现在于昭昭听贝晓凡这么一说，她发觉如果犯人被抓住，她好像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继续窝在酒店里。
    听见于昭昭的问话，贝晓凡顿了顿，然后她有点失落地说：不算是抓到，但是应该快了。我们已经锁定了他的身份，现在在去他家的路上。
    于昭昭咦了一声，有点疑惑：昨天不是还在缩小范围？怎么今天进展突然这么快？
    贝晓凡犹豫了一下，说：因为有人给我的手机发了一段视频。
    于昭昭：一段视频？
    对，一段凶手正在行凶的视频。
    那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贝晓凡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的新手段准备删除，可是后来对方发来几个关键词却把贝晓凡给愣住了。
    红衣、窒息、保鲜膜等这次连环杀人案件的关键词出现在短信里。
    贝晓凡了解虽然媒体知道有这么一起命案，但因为警方担心有模仿犯的出现，没有透露相关的信息，所以外界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关键词的。
    于是，贝晓凡最终还是点开了这段视频。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视频的角度好像是被固定在一条小巷的某棵树上, 从上到下俯视，可以看清整条小巷的一举一动。
    贝晓凡拿着手机看了很长的时间，视频没有经过剪辑, 前面有很长一段的无意义画面。长久的无人小巷，搞得贝晓凡差点以为这就是一段恶作剧视频。
    后来, 在贝晓凡快要不耐烦的时候, 画面上终于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出现。
    这个人步履蹒跚，红头胀脸，一副酒气冲天的模样。
    贝晓凡盯着他看了会, 突然认出了这人是谁。
    这不就是那个，早些时候大晚上故意拉掉于昭昭家里的电闸，趴在她门前的那个人吗？
    贝晓凡一把拉过身旁的同事，低声问他：上次半夜，被封队带回来的那个人，他还在行政拘留吗？
    同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道：那个人昨天晚上就被释放了。
    然后同事就看到了贝晓凡手机上所播放的视频, 同样认出了视频中出现的人是谁：你这个是什么视频？不像是监控的画质。
    视频不只有画面，还有声音录制, 所以他们两人很快就听见了男人醉醺醺的谩骂。
    男人在小巷子里，发泄心中的阴郁，说自己的工作丢了, 家庭也没有了，他骂世界骂政府骂警方, 但贝晓凡听得最多的，还是他在说于昭昭。
    听到那个男人对于昭昭的污言秽语, 贝晓凡都有点不想听下去了, 她想要打电话提醒于昭昭注意这个人, 动作却被视频里突如其来的动静给打断。
    在男人看不见的身后，但是在视频的拍摄下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有一个全副武装，上上下下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人冲了上去。
    他从背后将男人一脚踹翻在地，然后按着他左右开弓，用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打下去。
    视频中将拳头碰撞在皮肉上的声响收录的清清楚楚。
    被打的男人连挣扎得力气都没有了，他蜷缩在地上，嘴里只能无力地发出呜呜的痛苦呻//吟。
    这，这是暴力事件？你哪里弄来的视频？
    同事想站起身子，但是看到视频里的背景是天黑，而现在分明是大白天，人又坐下了。
    这显然不是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现在再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有人发到我手机上的。
    贝晓凡还是有些迷糊，不明白拍摄这个视频的人为什么要将这段视频发过来。
    拍摄的设备明显是提前架设上的，拍摄者怎么会提前预知到小巷里会发生的事情？
    难道拍摄者就是打人的黑衣男人？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犯罪行为记录下来？
    还有哪些关键词这个黑衣男人的形象，明显与他们之前对杀人犯的形象侧写并不相符。
    贝晓凡：你去调查下这条街道的位置，如果他昨晚上才走，估计就在周边不远。看那醉醺醺的样子，周边应该还有喝酒的地方。再就是问问附近医院，有没有发现这位伤员。
    行吧，这事要汇报同事指了指上头。
    贝晓凡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先看完吧。
    黑衣男人下手真的非常狠，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连呻///吟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贝晓凡只看视频，都觉得对方快要打出人命来了。
    终于，黑衣男人停手了。
    他似乎感觉到巷子外有旁人的痕迹，所以就停下了手，快步离去了。
    贝晓凡还以为视频到此就要结束了，可是就当她这么想的时候，视频里下一个出现的人使她愣在当场。
    那是一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环卫工人。
    他似乎是晚上还在工作，恰好路过了这条巷子，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时，环卫工人犹豫着上前。
    就在贝晓凡以为环卫工人要报警的时候，环卫工人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保鲜膜？！
    而这之后的画面更是叫贝晓凡完全愣在那里，环卫工人将保鲜膜一层一层地缠在男人的脸上，最后还掐住男人的脖子。
    这个手法，不就和他们所在寻找的犯人一模一样吗？
    这个环卫工人就是连环杀人犯？！
    而眼前的这段视频，就是杀人犯最新的杀人视频？！
    贝晓凡还想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在环卫工人的双手掐上男人的脖颈时，视频的画面瞬间黑了。
    贝晓凡这才发现视频的进度条已经到了结尾。
    贝晓凡马上找到了封律，将这个视频交给他。
    封律看完视频，他的反应倒是没有贝晓凡那么激动，很冷静地下达命令：在原本锁定的范围里，看看是否有这个环卫工人。
    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复。
    虽然没有这个人，但他的形象非常符合先前对罪犯的形象侧写。
    他原本是个农村里的小学老师，因为母亲生病，来城里看病。结果路上遭遇了车祸，车祸后伤势严重，并且不能痊愈，即将要结婚的女朋友也因此离开他了。
    这之后他的母亲又因病去世，就在两个月前。
    然后他就辞去了学校里的工作，成为了一名环卫工人。
    之所以会被遗漏，是因为这个人的住所并不在那片区域。
    而他虽然是环卫工人，却是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所以也并没有被继续在档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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