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上没有路灯,只有手电筒照着的脚下一小块路是亮的。
这是喻岭生活中极为常见的一束光,或许这条夜路也会被他记住,日后在酒桌上对别人说起。
他常年待在偏僻的深山里,几身工装替换着穿,褪去光鲜亮丽的外表,只一张脸潦草能看;没有漫画家的身份加持,画最简单的Q版小学生画;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抽烟喝酒打牌,像所有普通男人那样在酒桌上与人谈天说地,好像找不出来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不能预见以后,梁树还是觉得,喻岭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
如果当初他们是在这里认识的就好了,彼此陪伴,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慢慢了解。
梁树内心第一次生出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
如果这是真实的喻岭,如果能一直活在这场梦里该多好啊。
你又在想什么呢?他听见喻岭无奈又纵容的声音,不看路小心摔倒啊。
我在想梁树回过神,我画画实在太烂了,马克笔放我这儿简直浪费,如果送给你,你会要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觉得有多大?喻岭声音里带着笑。
梁树一开始觉得可能性为0,这会儿又有些不确定了,百分之五十?
再加一半吧。
第32章
把马克笔交给了喻岭,按理说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梁树还是没有回到出租屋,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不过他现在并不着急回去,这里条件虽说差了一点,但梁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梁树发现,随着任务的推进,他的心态也越发平稳,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来到斯里兰卡的第六天,梁树大腿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湿疹。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被蚊子叮了,并没当回事。
起初只是痒,后来慢慢地感觉到轻微的疼,总忍不住去挠。
湿疹蔓延至全身,成片成片的红,晚上睡着的时候无意识去抓,大腿抓破了一层皮都浑然不觉。
是喻岭最先发现不对劲的。
工区开工后,他就搬回了营地住,房间刚好在梁树的隔壁。
但两人并不经常碰面,喻岭每天早上起得很早,而等到梁树起来的时候,喻岭早已离开了营地,去各个工点巡查,提供技术指导,他中午和下午都留在工区吃饭,只在晚上回营地睡觉。
自开工以来两人只见了一次面,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多,地点是公共澡堂。
梁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澡,总是等到十一二点人少的时候再去,结果正好碰到刚从工区回来的喻岭。
两人赤裸相对,梁树傻了眼,浑身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他唯恐暴露,怕喻岭以为自己是变态,全程不敢多看他一眼,草草冲了一下,裹着浴巾就跑出去了。
结果谁能料到,第二天晚上又在老地方遇到了他。
这次是在澡堂门口,梁树刚洗完澡从里面出来,迎面碰上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喻岭。
梁树身上随意套着背心短裤,虽然穿了衣服,看到喻岭还是有些尴尬,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开溜。
两人擦肩而过。
等等。
梁树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昨天我就想问,喻岭的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接着缓缓往下移,你脖子,还有大腿,怎么这么红?
梁树又忍不住挠了挠脖子,可能是被虫子咬了吧。
虫子咬的包不是这样,喻岭蹙起眉,应该是湿疹。
梁树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不要吃海鲜了,食堂的龙虾,石斑鱼,青蟹,最好都不要吃,不然会更严重。
哦。梁树乖乖点头。
明天请个假吧?喻岭又征询道,我带你去医院。一副商量却又毋庸置疑的语气。
不、不用了吧
喻岭直接说:明早我叫你。
于是这天晚上,梁树罕见地失眠了,当然还是要怪满身膈应人的湿疹,仿佛百爪挠心,又像有羽毛轻轻从心上划过。
清晨五点多,天光就亮起来了,梁树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
现在这个季节,一天恨不得洗十次澡。
回来时路过喻岭的房间,里面很安静,他好像还没醒。梁树又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里,数着时间枯坐了一会儿。
六点一过,梁树终于听到隔壁房间响起开门声,然后脚步声停至房门口。
敲门声刚响一声,梁树就把门打开了。
早。
梁树穿的是白色长袖和黑色工装裤,在大夏天穿这身出门显得很怪异。
没想到喻岭穿的也是长袖长裤,全身黑。
梁树看着他有些发怔,你为什么也穿这么厚,不热吗?他当然不会以为喻岭也起了湿疹。
喻岭只是扫了一眼他的长裤。
还能为什么。
一直走到食堂里,梁树脑子才转过来弯,喻岭之所以也这么穿,也许是想不让他一个人看起来太过异样。
索性他们一起变成异类。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梁树心想,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从前可不这样。
吃完饭,喻岭开着营地里闲置的那辆越野带他去了市里的医院。
医生给开了一些涂抹的药膏和口服药片,又交待了饮食方面的忌口。
回程途中,几声闷雷滚过头顶,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瞬间风雨欲来。
没过几秒,暴雨就倾泻如注。
这雨来得有点突然。车里开着冷气,梁树有些新奇地打开一点车窗,狂风倏然裹挟着雨水卷进来,刮了他一脸,还顺带溅到了喻岭。
我错了。梁树偷瞥喻岭一眼,狼狈地把车窗关上。
擦一下。喻岭笑起来,拿下巴点了点放在前面的抽纸。
项目部离市区很远,一来一回就花费了大半天时间,到达营地时,雨快要停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晚饭时间。
喻哥,真的太麻烦你了,你快去吃饭吧,梁树下了车,看着涌向食堂的人群,不好意思道,我先回去涂药。
后背够不到你怎么涂?
喻岭的意思很明显,显然是要帮他涂。
梁树脸有点发烫,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反正是做梦做梦做梦,他心里默念三遍。
药膏很凉,涂到后背上却有一种灼烧感。
喻岭只帮梁树涂了后背,然后就把药膏递给他。
见他皱着一张脸,表情隐忍,喻岭奇怪:难受?
不难受,还是痒。梁树别扭道。
好了,忍一下吧,别再挠了,喻岭淡淡说,你先自己涂,我去洗个手,等下一起去吃饭。
洗完手回来,梁树药也涂得差不多了。
洗了三遍手,还是满手药膏味儿。喻岭语气嫌弃。
手伸到梁树鼻子前让他闻,离得太近,不小心碰了下他的鼻尖。
梁树竟然觉得药膏的味道挺好闻。
晚饭有一道梁树很爱吃的红咖喱蟹。
医生交代的话你别忘了,不能吃海鲜。喻岭提醒道。
梁树只好悻悻地把夹到碗里的大螃蟹又夹出来。
再放回去似乎也不太好,梁树筷子夹着螃蟹犹疑了一下。
喻岭:给我吧。
梁树咽了一下口水,默默把螃蟹夹到了喻岭碗里。
喻哥,你会画画的吧?梁树像是随口问道。
喻岭也很随意地说:嗯,无聊了才画一画,忙的时候哪有空画这玩意儿。
一场雨后,漫山遍野都是鲜亮的水绿色,天空被洗刷一新,广袤而纯净的蓝,水波状的高积云浮现,从云隙间泄下丝丝缕缕的夕光。
梁树在院子里驻足,他从未看过这样的景象。
晚上还有雨。
一下雨又要没活干了。
他听到路过的员工交谈。
无聊的时候就看雨吧,少打点儿麻将。梁树小声说。
花坛里杂草疯长,已有半人高。
不打了,没意思,喻岭拔了根沾满雨水的草,漫不经心地说,也就你比较厉害,其他人都不是我对手。浓密的睫毛垂着,看不清他的眼神。
梁树得意道:那可不,江湖人称赌神。
行吧赌神。喻岭敷衍道。
说话的功夫,有湿凉的雨滴落在脸上,天空又下起了雨。梁树抬头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看海,你说的过两天到底是几天?
喻岭甩掉草上的水珠,指向地上的一滩水洼,就近看海。
积水被夕阳映成了一片火红。
梁树切了一声。
那就明天,下了班带你去。
如果还下雨呢?
下雨也去。
雨势大了起来,两人走到屋檐下避雨,看豆大的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落在积水里,泛起一片涟漪。
梁树望着晃动的雨帘,有点发晕,但还是久久地盯着一处看,突然发现,我挺喜欢这里的。
喻岭侧过头看他,像是有些惊讶。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的。
有些像你一样刚毕业的大学生跟我说,来到这儿很后悔,工作又苦又累,接触不到大城市里的新鲜事物,仿佛与世隔绝,觉得待在这里浪费青春,蹉跎光阴。
我没这样想。梁树说。
嗯,喻岭笑了笑,又说:我也挺喜欢这里的,每天内心都很平静,不会胡思乱想。斯里兰卡是个好地方,这里除了雪拥有一切。
梁树有些怔忪,他好像窥见了一些证据,好像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怎么会是梦呢,眼下分明是无比真实的时刻。
梁树轻轻闭上了眼睛,耳畔的雨声与人声混杂在一起,逐渐变得模糊。
他幻想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整个世界沉入海底。
回去啦!
斯里兰卡除了雪拥有一切。出自马克吐温。
第33章
梁树,醒一醒
头脑仍不是很清明,仿佛还在闷热的雨季,半梦半醒中,梁树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缓慢地睁开眼,看到四周一片黑,顿时有一种强烈的隔世感,仿佛从一个梦里被强行拽出来,心跳得很快,呼吸急促,失落又压抑,好像快要窒息。
清醒之后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不过是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
梁树。
见他醒了,短暂的寂静后,喻岭又叫了他一声。
梁树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小狗,有些头疼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又干又涩,沙哑得厉害。
不知道,我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你睡在我旁边。
小狗在他怀里拱了拱,扑通一下跳下床。
那你刚才为什么趴我身上?梁树从床上坐起来,痛苦地嘶了一声。
他被身上的狗压得整个前胸后背都是麻的,手撑着床缓了好一会儿感觉才好点,想必喻岭刚才趴了很长时间。
喻岭无辜地说:你身上暖和。
梁树下床拿水壶烧水喝,小狗吭哧吭哧跟在他后面。
这次你去了哪里?
斯里兰卡。
小狗顿时瞪大眼睛:怎么会呢
这并不是他预想中的地点。
梁树俯下腰与他对视:你以为我会去哪儿?
回到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吧。小狗垂着头,显而易见的低落,说不定能阻止我签那份外地的工作,多陪我妈一段时间,早一点发现她的病情。
梁树沉默了,
怎么办?他把小狗抱在怀里,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顺着脖颈后的茸毛往下抚摸,我好像又找不到规律了。
他分析:前几次都是我帮助小时候的你解决一些问题,虽然解决得不是很到位,花了很大力气,也没有改变什么梁树停顿了一小会儿,继续说:但是在斯里兰卡,我好像没费什么力气。
不费力气,那也挺好的。喻岭声音很淡,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梁树盯着自己被小狗蹭过的手臂,忽然觉得有点痒。
于是他抬手摸了摸脖子,却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起湿疹时的瘙痒感荡然无存。
他低头问喻岭:你起过湿疹吗?
喻岭有些莫名,抬起头,没有啊。
我在斯里兰卡起了湿疹,然后我刚想起来,我以前好像也起过湿疹,在遇见你之前。你说,这中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小狗沉思片刻,大概也没有想明白,那里气候湿热,皮肤敏感身上起湿疹挺常见的。
梁树却总觉得这两者冥冥之中有某种联系,并不是偶然。
他又问:你记不记得笛珊?
喻岭想了想,没再像之前那样对NPC毫无印象,可能是因为时间没有间隔太久,脑中还有些记忆,记得,是当地员工的女儿吧,我好像教过她学汉语和英语。
有教过她画画吗?梁树紧张地看着他。
教过。喻岭确定道。
教过?梁树怀疑,怎么教的?
具体画了什么忘记了,好像买了颜料,教她画水彩画。
买了颜料而不是马克笔,好像差别也不大。梁树不甘心地又问:你之后在那里还画过画吗?
无聊了偶尔画一画,不过大部分时候很忙,没时间画。
和他那时说的话一样。
梁树很是沮丧,他的到来好像依然没有改变任何事,早该明白的。
那,柏乐安呢?
提到这个名字,梁树明显有些低气压。
他也想做一个洒脱大度的人,可连假装不在意都做不到。
有人比他更了解喻岭,陪伴喻岭的时间也比他更多,但偏偏这个人,是梁树从未在喻岭口中听说过的人。
他怎么了?
听到他这么随意的发问,梁树气得牙痒痒,却刻意轻描淡写:没怎么,我知道了他喜欢你。
嗯?小狗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嗯什么嗯?梁树揪着小狗的耳朵,疯狂蹂躏,恶狠狠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小狗汪呜了一声。
我知道,但不是在斯里兰卡的时候。
又控诉:梁树你别扯我耳朵!
那是在哪里?梁树不依不饶。
喻岭: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他自己告诉我的,梁树说,可能是看到我这个外人突然闯入,有了危机感。
喻岭失笑:难不成你给他造成了很大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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