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岭没听懂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迟疑了片刻,才朝他伸出手掌。
这只手小小的,还没长开,像新发的藕芽一样嫩,触感应该也是软乎乎的,和小狗喻岭的爪子有种莫名的相似。
给我呀?
直到喻岭有些奇怪地出声提醒,梁树才晃了下神,把捏在指尖的纸团松开。
手心的纸团上沾了一点某种食物的汤汁,喻岭啧了一声,蹙着眉心展开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梁树这才看清楚,喻岭这么宝贝这张破纸,是因为这上面画了一幅画。
只不过这幅画很抽象。
大量的黑灰色块,几乎没有形状和线条,梁树没看出什么他画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阴森。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按常理来说还停留在画太阳画房子的时候吧,而他这时候就已经显现出日后画恐怖漫画的能力了。
谢谢叔叔。
略带稚嫩的嗓音把梁树唤回到这个世界。
?
你叫我什么?梁树一脸震惊地把视线从那幅画挪到喻岭身上。
差辈儿了!更何况喻岭还把他认成了追求他妈妈的怪叔叔,梁树是真不想占他这个便宜。
叔叔?
梁树纠正他:应该叫哥哥。
哦──喻岭拖长声音,撇了撇嘴,好像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改了口:谢谢哥哥。
咳咳梁树顿时觉得身心愉悦,得寸进尺道:再叫一声。
喻岭有些不解,犹豫片刻,嘴巴小幅度地张了张,哥哥?
哎。梁树看着眼前的乖乖仔喻岭,心里像被小狗的绒毛蹭来蹭去,泛起一阵柔软的痒意。
要是喻岭能一直这么可爱就好了。
梁树心情有些复杂地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喻岭晃了晃脑袋,不太习惯地挣开了梁树的手。
这人是个神经病,他确信无疑。
喻岭梁树说,你吃饭了吗?
吃了。
你妈妈做的什么好吃的呀?
喻岭顿时又警觉起来,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似乎不怀好意的怪男人。
哎,小孩子不要老皱眉嘛,梁树弯下腰,轻轻抚了抚喻岭的眉毛,把他的眉头舒展开,我就是随便问问,不会去你家的,你放心。
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喻岭一时竟忘了躲。
不过当听到这人说不去他家时,喻岭便放下了心,他仰起头,对男人说:烧茄子,土豆鸡块,番茄牛腩汤
然后他看到男人的喉结明显地滚了滚,似乎在吞咽口水。
还、还有剩饭吗?
喻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顿了顿说:没有了。
其实还有很多。
他妈妈做了好几道菜,母子俩一顿根本吃不完,剩下的是留着明天当早饭的。
喻岭仍对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保持怀疑,但是年仅六岁的小脑瓜没能转过来弯,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这个怪叔叔不是看上了我妈妈,而是馋我妈妈的饭?
喻岭,帮个忙呗。眼前的男人弯着一双笑眼,笑容看上去带有几分讨好。
不行!喻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我刚才都帮你了!梁树讨价还价道,他手一伸,要不然就把那张纸还我,我捡的。
什么忙?
帮我去你家偷个扫帚撂下来好不好?梁树低头,目光扫向地上那堆凌乱的垃圾,总得把烂摊子收拾一下啊。
喻岭一愣,这堆烂摊子,是为了他
好。他答应了。
能不能,再顺便带点吃的?剩菜剩汤我都不介意的!
喻岭脸一垮,半晌才道:好。然后转身就上楼了。
就这么想吃我妈妈做的饭吗?甚至为此不惜徒手翻垃圾堆。
他气哼哼地想: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人!
第8章
夜色渐深,每扇窗都亮着光,一盏盏灯火在夜色里游曳。
没等多久,四楼的某扇窗户就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小心地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喻岭没有大声喊话,担心惊动他妈妈,只是伸出手比划了一阵,而梁树则一头雾水地仰着脸,根本没看懂他什么意思。
仿佛在鸡同鸭讲,两人无声交流了半天,没有取得任何成效。
窗户又关上了。
喻岭从楼上下来时,手里只拿着一个扫把。
梁树见状走上前,有些失望道:没有饭吗?
饭被我妈妈端进厨房了,她正在刷碗,以为我在房间里写作业。
好吧,梁树长长地叹了口气,没事儿了,你先回去吧,别被你妈妈发现,我扫完地把扫帚放你家门口,你偷偷拿进去。说着就开始清理地上的垃圾。
喻岭看着他手里的扫帚,神色严肃地点点头。顿了顿,又突然说:我请你吃饭吧。
梁树啊了一声,心里一喜,旋即又有些顾虑,这家伙不会要带我去赊账吧?
你有钱吗?他问。
喻岭沉吟两秒,说:有。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摊开手,手里的东西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梁树定睛一看,乐了,原来是钱啊,怪不得声音这么好听。
一大把五毛和一毛的硬币,看来是喻岭的全部身家了,每枚硬币上几乎都有破损和磨痕,估计攒了挺久。
这一共多少钱啊?
五块六。喻岭给出了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的数字。
攒了很长时间?
嗯喻岭表情有些纠结,我原本想存钱买画笔的。
梁树看着他苦恼的脸,心想:你们富二代小时候过得这么艰苦朴素吗?不过这话他没真问出来。
事实上,梁树对喻岭的家庭情况知之甚少,只记得他家好像挺有钱的。但是现在看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并不像富贵人家,可能她妈妈以后嫁给了一个有钱人?
抛掉脑中的胡思乱想,梁树又问:还差多少钱?
两块三,喻岭说,走吧,带你去吃饭。他把钱塞到梁树手里,抬头示意梁树跟他走。
正好也扫完地了。
去哪?梁树问。
喻岭想了想,说:前面有家面馆。
我就知道梁树小声咕哝。
知道什么?喻岭转过头奇怪道。
没、没什么。
去面馆的路上行人稀少,道路两旁的商铺有好些已经关门了。
路过一家正在营业的杂货铺时,梁树停了下来,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他对喻岭说。
他掀开透明的门帘,走进杂货铺。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泡面。
热水是问店主借的。
梁树蹲在路边,捧着泡面桶,可怜兮兮地挑起一叉子面,来一口?
不了。喻岭摇了摇头,蹲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吃。
先前饿得都快没知觉了,现在闻到红烧牛肉面的香气,梁树又有了一种久违的饥饿感,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不去面馆了吗?喻岭问他。
嘴里的面还没咽完,梁树含含糊糊地说:吃这个就行了,给你省点钱
喻岭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盯着他。
殊不知这幅场景落在店主眼里,却有另一番解读。
男人的牛仔裤上破了好几个洞,连个补丁都打不起,不知道几天没吃饭了,只买得起泡面,这大晚上的,还带着个看起来没吃饱饭的孩子,多可怜呐!
店主往外一瞧,见一大一小这幅落魄样,有些于心不忍,从店里搬了张可折叠的小桌子出来,又返回去拿了两个面包和两瓶水。
呀,谢谢您!梁树看到店主拿着东西出来,连忙站起来道谢,太感谢了。
喻岭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说谢谢。
哎,店主拍了拍梁树的肩膀,又看向孩子,满面动容道:不用谢,大家都不容易。
啊?梁树愣了一下,没听懂店主的意思,只好重复了句:是挺不容易的。
有了桌子,梁树吃得就没那么急了,刚才不细嚼慢咽,一部分原因是饿,更多的则是因为怕蹲得太久腿会麻。
咽下最后一口水,梁树吃饱喝足,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
对了,那幅画你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喻岭这么重视这幅画,兴许画里就藏着回去的线索呢。
可惜看了半天,到底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梁树不由得皱眉沉思,想着要不要问问喻岭为什么要画这幅画。
画得很难看么?喻岭突然问。
他没有看梁树,只是凝视着梁树手里皱得不成样子的画纸。
啊?梁树立刻抬头看喻岭,没有啊!
望着眼前这张神色有些黯然的脸,梁树察觉出他现在应该很伤心。
伤心这种情绪,长大后的喻岭好像永远不会有,他只会让我伤心。梁树这样想着,还不忘安慰这个日后让他伤心的人,哪里难看了!我觉得这幅画很独特,一般人还欣赏不来呢,就是他停顿了下,接着说:特别有艺术感,嗯对,艺术感!
你真是个小天才!这话对成年人讲,大概率是在骂人。而对一个正在上小学的男孩讲,则是真情实感的高度赞扬。梁树绞尽脑汁地从记忆中检索夸奖喻岭的词汇:画得真好啊,我觉得你很有天赋,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画家。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梁树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真诚道。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能预见未来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画画这条路,喻岭从一开始就走得很坎坷,他没有成为画家,而是先做了给画家代笔的枪手。
也许未来不是那么值得期待。
更何况他后来还遇见了梁树,用喻岭的原话说,倒霉透顶了。
一想到这,梁树气又不顺了,连带着看小时候的喻岭也不顺眼起来。
他忙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迁怒,另起了一个话题:下午你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顺便关心一下喻岭的成长问题。
喻岭隔了几秒钟才回答,班主任请家长了。
梁树先是想笑,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画,顿时联想到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问:就因为你画了这幅画?
嗯。
梁树大怒:这什么老师啊?!怎么能随便扼杀孩子的创造力!
这幅画是我上英语课的时候画的。喻岭补充道。
???想打孩子。
梁树瞬间冷静下来,怪不得你妈妈这么生气我觉得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哼,喻岭撇了下嘴,有些不高兴,你懂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不屑的语气和神态,和长大后的喻岭如出一辙。
反正比你懂!梁树丝毫不怯地凶了回去。
他又说:我告诉你,如果以后遇到一个叫梁树的人,记得对他好一点,不要乱发脾气!
喻岭摸不着头脑地问: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至理名言,梁树自顾自地给他灌了一口鸡汤:不要随便对亲近的人发脾气。
什么啊?这个人真的好奇怪穿的衣服奇奇怪怪,说话也奇奇怪怪,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喻岭从小凳子上站起身,很有礼貌地说:我该回家了,再见。
这就走了?梁树迟疑道。
也对,太晚回去如果被发现的话,喻岭又要挨骂。
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喻岭拒绝道,这么近还需要送吗?你站在这里可以看得到我进楼。
也行,见喻岭不想让他送,梁树也没有强求,他站了起来,把凳子和桌子收好,那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回去。
好的,再见。喻岭又说了一遍。
再见再见再见!梁树回得很敷衍。
如果他回不去的话,那明天早上还能在楼下见到喻岭。
哎所以今晚该住哪儿啊?梁树思考着这个问题,看着喻岭的背影渐渐远去。
不过眨眼之间,东方的一缕光线穿破黑暗,太阳好像要出来了。
这就天亮了?好像没有过去多久吧。
慌乱感顿时涌上梁树的心头,他急忙去追前面的人。
喻岭!喻岭!喻岭
而喻岭顺着日出的方向往前走,一直没有回头。
怎么都追不上。
明明距离并不远,半明半暗之间,那个身影却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了。
冉冉升起的太阳给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光,那层光越来越亮,即将覆盖住整个世界。
梁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拔腿狂奔,往来时的方向跑。
好像跑了很久很久,他气喘吁吁地站定在那个儿童乐园的位置。
放眼看过去
果然如此,乐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和周围建筑风格所差无几的房子。
和其他房门紧闭着的屋子不同的是,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一只小狗,一动不动的,像尊雕塑一般,始终盯着外面。
喻岭和他们的房子都回来了。
他还以为还以为
梁树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
小狗和他对视一眼,摇了摇尾巴,迈着小短腿,晃晃悠悠地往屋里走去了。
眼前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好笑,梁树却鼻子一酸,差点要哭出来。
第9章
伴随着轻微的颠簸,房子缓缓漂浮起来,一人一狗的飞行之旅又开始了。
梁树给窝在沙发里的小狗讲了一遍在外面经历的事情,讲到小喻岭从杂货铺离开,就止住了话音。
眯着眼睛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说话,喻岭睁开眼,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我正看着你往回走呢,东边突然出现了一道光线,就是太阳升起来的地方,天好像一转眼就亮了,我觉得不对劲,跑回来一看,房子竟然又飞回来了梁树语气夸张,手舞足蹈地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喻岭眼望着天花板,无言半天, 嗯。其实他已经听得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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