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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80)

    褚翌拿着懿旨略过她们进了屋,徐妈妈正劝了老夫人用些粥:大夫说了,那药冲胃气,您先吃点东西。
    见褚翌重新进来,徐妈妈忙放下碗退下。
    褚翌就从外间拿了火盆进来。
    老夫人这才起身道:不许烧。
    褚翌脸上表情微松,不过片刻凌冽目光的又重新凝聚起来,他郑重的握着老夫人的手,像发誓一般说道:母亲且看着,儿子总有一天,会将这懿旨正大光明的烧了。他声音沉稳,表情肃穆,周身气质跟从前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随安端了药进来。
    褚翌看见她脸上一抹灰还不自觉,就笑道:这丫头也忒会巴结了,这会儿都成了母亲的人了。索性留在徵阳馆里日夜伺候,也算是替儿子尽一份孝心了。
    老夫人道:只要你好好的,比给我吃人参果都强。
    褚翌就趁机道:儿子知道母亲心痛儿子,可难不成就不兴儿子心痛母亲吗?母亲只要好好的,儿子吃糠咽菜也像吃人参果一样。
    老夫人终于笑了,用帕子擦了眼角:儿子长大了,也会哄人了。
    褚翌就握了她的手:儿子说的是真心话,您听我的,先沉住气。他俯身贴着老夫人的耳朵说了几句,不等老夫人变色,就接着道:儿子心里有数,您这儿稳住了,儿子在外头行事,一定会事半功倍,无往不利的。
    老夫人犹犹豫豫的点了头,母子俩又小声说了几句,方才放他回去,并吩咐随安:好生伺候了你老爷回去歇息,晚上就不用过来了,吃完早些睡。
    褚翌往外走,顺便将懿旨拿了出来。
    出来正好碰上褚钰。
    褚钰急匆匆的,额头有汗,见了褚翌道:你七嫂的车坏在了路上,我出去刚接了她回来。是解释自己刚才怎么没在老夫人跟前。
    褚翌喊了声七哥,我先回去换衣裳。
    褚钰看了看屋里,悄声问随安:老夫人看了大夫没有?歇下了吗?
    随安还是比较同情他的,皇后下懿旨,褚钰在老夫人面前受的气最多,昨天还只是挨训,今天就挨了一只茶碗。她小声回道:看了大夫,也喝了药,现在徐妈妈在屋里服侍着。
    褚钰松一口气,回身叫小厮:等七夫人换好衣服,叫她先来老夫人这边,我去书房跟九老爷说话。
    老夫人的威力太大,他不得不拿媳妇顶一顶。
    褚翌却没有跟褚钰说心事的心情。
    可褚钰偏要跟着他进门,他也不能拒之门外,干脆回了锦竹院,先指挥随安:将那东西收拾好了,别等用到的时候找不到了。又叫武英,去抱几坛酒过来。
    随安心里不太赞同。
    褚钰这次喝醉的速度比上次还快。
    随安叫人准备了醒酒汤,先催吐,然后灌汤,一气呵成。
    褚翌神情慵懒的靠在椅子里头,随安朝他看了看,招手叫了卫乙过来:把七老爷悄悄的背回去。
    褚翌没有作声,很显然默许了她的话。卫乙二话不说,将褚钰背在背上,脚步轻快的沿着长廊跑出锦竹院。
    随安正要打水让褚翌洗漱,就见他站了起来:去书房。
    这次他没有独自思索,直接开口问:大老爷是请太医没请来,还是干脆没有请太医?一副打算秋后算账的口吻。
    随安愕然,看着褚翌认真的面容,虽然心里摇摇摆摆的仍旧想离开,可在这一刻,与褚家同舟共济的心思还是冒出头:大老爷亲自坐车去请的大夫,而且很快就请了回来了。想必没有去请太医。不过,她的声音低了低:府里刚接了懿旨,要是传出老夫人生病的消息,恐怕会叫人说府里不满皇后娘娘的旨意
    褚翌轻笑:难道你以为我会怕她?声音里头尽是轻蔑。
    我晓得您不会怕她,可这时候,鸡蛋磕石头硬碰硬又有什么天大的好处么?再说鸡蛋能果腹,可石头吃了只会死人,鸡蛋固然不如石头坚硬,但两者比较,要看怎么比,对不对?
    褚翌的笑更加轻松了,不是为了随安说的道理,而是因为他想通了一件事。
    褚随安的聪慧敏捷,并不亚于男子,相反的,比一般的男子都强些。
    这要是个男孩子,学习一下,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很好的幕僚或者军师人才。
    不过,是个女孩子,他也觉得很好,就像她说的,要看怎么比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冻脸
    林颂鸾这样的人,心计虽然稍欠,但阴狠有余,要知道有时候阴狠要比心计更能抢先一步,毕竟事情做完了,也就见输赢了。
    褚翌讨厌林颂鸾,不是因为林颂鸾太坏,而是他发现,两个人性情之中有诸多相似之处。
    有的人对与自己性情相似之人有惺惺相惜之感,有的人却觉得最好在世上独一无二。褚翌自然是后者。
    所以他努力的找了找他跟林颂鸾的不同,觉得自己比无耻的话竟然比不过她,顿时怒了,他最讨厌屈居下方。
    他定定的瞧了瞧随安,见她脸上肥嘟嘟的你怎么又胖了?
    随安没觉得自己胖,愕然的抬头,见他拧着眉很不满的看着自己,满脸雾水。
    褚翌这才发现她的脸红的不正常,一斜身子伸手,老虎抬爪子般抄着她的脑袋拨拉到眼前。
    皱着眉:你冻了脸!
    随安伸手一摸,嘀咕:难怪刚才觉得好痒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心绪大起大落,也没仔细注意,没想到把脸给冻了。
    褚翌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再蠢些么,明明看着也很机灵!去拿烧酒来!
    不用,我用热水敷敷就行,您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下去了。
    拿热水来这里敷,我话还没说完呢。
    随安有点犹豫。
    她要真是个土生土长的的古代人,蒙褚翌如此青眼,那都得肝脑涂地,可她偏偏不是。
    她身上还是保持了一点道德羞耻,褚翌的婚事定了,她再跟他在一起,就有种小三撬人墙角的罪恶感。
    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再说她也实在没把握能说动褚翌。
    出去要热水,干脆连褚翌的洗脚水也要了来:您烫烫脚吧。
    不用管我,你躺这里。他指了指身边。
    随安不太情愿的挪了过去。
    严婆子端了热水进来,褚翌让她放在炕桌上,犹自带着热气的帕子往随安脸上一放,烫的她一哆嗦,差点伸手从脸上抓下来。
    褚翌看她的手在坐褥上抓了抓,唇角一勾道:忍着些,一会儿就好了。
    随安嘟囔:您把我鼻子露出来啊!
    严婆子在一旁就道:姑娘这是冻了脸了?合该用些花椒水熏熏。
    褚翌道:她这才冻,要是冻结实了,就用那个。
    冻结实了
    随安心里默默的切了一句。
    严婆子见九老爷这是打算自己动手,就行了礼退下。
    褚翌一边揉着她的耳垂上的肉,一边笑道:放了花椒,再放点盐,把你脸搁进去,正好煮出一盆猪头肉来
    随安:你心情好就好。
    褚翌见她喘气,弄得鼻子下头的帕子一张一合,显然是生闷气,低头偷偷笑了一阵,然后才说正经事:你不用太担心,林颂鸾不会嫁进来。
    随安脸上痒,心里却清楚明白,就道:是老夫人担心,觉得亏待了你。
    褚翌眉头一挑:你不担心?看她这两日的面色,就知她多么压抑了,女人就是小心眼儿。
    随安才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您有什么办法?可千万别乱来。
    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两个人讨论的是褚翌与别的女人的婚事,这叫随安心里真的有点生气,气自己不争气,气褚翌不拿婚姻当回事,口气也有点不逊:我哪里知道。
    褚翌笑,才觉得她聪明,有军师的才能,这就心思乱了,还是压不住阵。
    他有心教她,就缓声道:皇后赐婚,有给刘家添堵的意思,也是觉得我们家不识抬举,不过你瞧着太子那样,蠢得就差在头上刻个春了,皇后又能精明到哪里去?被林颂鸾奉承几句就找不到北了。也不想想历朝历代,多少太子成了废太子
    随安脑袋一动,立即被褚翌压住:别乱动。他抓起她脸上的帕子扔水盆里头,重新换了一块。
    随安很不情愿:这话也忒那什么了,您不该跟我说。
    她瑟瑟的想:咱们俩什么关系呢?
    褚翌一无所知,不跟你说跟谁说,咱们俩什么关系?!那是出生入死,鸳鸯戏水
    随安吐血。
    褚翌调戏了她一把,又接着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写信给栗州那边。李家也该动动了。他们不动,就逼着他们动。
    至于怎么动么,当然是内外夹击,双管齐下,到时候李家一举事,皇后跟太子还有空管他的婚事?
    最好把太子送到李家爪子够得着的地方!
    褚翌一想到这里,就浑身兴奋了。
    觉得自己在阴谋诡计这一方面上更精进了一步!
    当下决定好好寻一件礼物送给三皇子。
    随安?他低头一看,她闭着眼已经睡了过去。
    褚翌静默,而后愤愤的蹦出一句:可真是心大!猪头儿!
    第二天随安刚醒,就听见褚翌嫌弃:口水都沾我衣裳上了!
    随安摸了一把嘴角,果然湿漉漉的,可自己趴着睡,流口水不是正常的么?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才留恋褚翌这样的人!
    林颂鸾想嫁给他,尽管嫁好了,她还要谢谢她呢!
    褚翌穿戴了,精神奕奕的去徵阳馆请安,往常因为这个时辰太早,父亲母亲未醒,都是他过来走一趟,没想到今天他才过来,就见屋里亮了灯。
    褚翌进门先看老夫人,见她眼底淡淡发青,知道这是没睡好,脸上的笑就收了收。
    褚太尉也醒了,正用热帕子擦脸,见了道:今儿韩家宴客,我去见见宰相。昨天他在宫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等到皇上召见。
    褚翌一顿,笑道:那儿子就在父母跟前蹭顿早饭。
    褚太尉知道他这是有话说,点头应了,饭后两个人就去了书房。
    褚翌还要进宫,便开门见山:宫里懿旨已经下了,纵然陛下晓得前因后果,也不会直接令皇后收回,否则,皇家脸上要挂不住了,您去韩家,成则成,不成也不要勉强。
    褚太尉有点感动,眼角水光一闪而过,觉得儿子超级体贴自己。
    褚翌却在想,宰相虽然与父亲交好,却实在是根鸡肋,盖因他读得圣贤书太多,是坚定的所谓正统的支持者,这种人,即便太子不去拉拢,也是太子天然的盟友,去求韩远铮,还不如看看贤妃那边能不能使上劲。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礼
    褚翌走了一会儿神,方才对褚太尉道:父亲跟母亲还要多多保重,这才是儿子们的福气。母亲那里既然是不舒服,不如就在家歇了。
    褚太尉摇了摇头:她出去走动走动也好。
    褚翌遂不再劝,他自来是个主意大的,又不同与其他人,见父母主意定了,便也起身告辞。
    出来后却不直接出门,反而回了书房院子问随安:我的库里,有没有不显眼,又贵重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随安誊抄过名称册子的,他一问她就想到了:有几件儿。
    褚翌点头:你寻出来,我挑一挑。
    随安叫了武英武杰,同去锦竹院,不过片刻便提了一只包袱过来,褚翌刚要撇嘴,见她打开包袱,一下子露出其中七八只小巧的锦盒。
    随安先取下盒子上夹住的签子,看了一眼道:这是一只扳指。
    她笑着道:这一只是满绿的翡翠扳指,向来难得,老夫人说这样的好东西,满大梁也寻不出两件能与这只比肩的
    褚翌笑骂:既然这么贵重,你还拿出来!老子的家底啊这是。
    随安看他拿在手里,又不放下,很明显要送东西的人也不是配不上这件东西,便笑:左右是个装饰,真要用他拉弦,谁也舍不得。要我说,东西是好东西,也并非用不起,只是若一直舍不得拿出来,那倒没大用了。
    褚翌听她这话,就知她大概猜到自己要送给谁,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问:你晓得我要送给谁?说说看。
    他眼里放光,随安立即心里一紧,顽笑着准备岔过去:过年您见得人多,谁知道您要送给谁呢,反正不是送我,再说送我我也不敢要。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我还以为褚翌一笑,接下来的话却未继续说,将扳指重新放回盒子,看了一眼那盒子,外头朴素,里头精心,心里十分满意,就直接收在身上。
    爷,您要拿走送人,到底送给谁啊,我也好入账。
    你不是猜到了?就按你想的那个写。褚翌说着就往外走。
    随安只好把其他东西都重新兜起来放了回去。一面猜测褚翌送礼给三皇子的用意。
    其实也好猜,他既然看不上太子,又没有起兵谋反自己做皇帝的心思,那就矮个子头拔将军,三皇子年纪比四皇子大,母妃贤妃又比较聪明会来事,褚翌跟三皇子接触,也就是个互相试探,他们的交情还没有深到结盟的地步。
    褚翌的试探也不难看出来,送个重礼,三皇子要是骄傲自满,逢人就炫耀,褚翌肯定不会再做什么,只管将水搅浑,让三皇子跟太子折腾。
    要是三皇子不想说,反而让身边的人发现了,那是三皇子虽然有心,但也忒无能了,褚翌肯定就得掂量掂量
    但褚翌已经到了送重礼的这一步,前头的两个推测估计也就做不得真。
    毕竟褚翌也不是个散财童子。
    所以想来想去,随安觉得褚翌准备跟三皇子结盟的可能性比较大。
    说实话,她没什么野心,带着褚秋水哪里都能生活,自然对谁当皇帝没有想法,但要是当皇帝的是个昏君,弄得民不聊生,那就跟她有关了。
    要是三皇子汲取太子的教训,懂得礼贤下士,勤政爱民,那就百姓有福。
    大部分人活一世无非求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褚翌的同僚们都知道他即将娶刘家的寡妇,一时也不知道该恭贺好,还是该安慰好。
    褚翌没把懿旨放在心上,进了宫也没想起来,照旧安排轮值,自己亲自带了人巡视,众人见他的样子,顿时也都按下好奇心不提,一切就跟皇后未下懿旨一样。
    褚太尉这边却如褚翌所料,并不顺畅,他找宰相的目的没达到不说,宰相韩远铮反而趁机要他上折子求太子监国。
    褚太尉要是年轻几岁,都能跟他当场翻脸。
    韩远铮还在劝他:不过是个女子,皇后娘娘再稀罕她,也不会越过九公子去,再说,夫为妻纲,这嫁了人,就是在家里摆着的,你们家有老夫人,有大夫人,难不成还需她出去应酬?捂在家里,大家会很快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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