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渭的祭典属冬日大祭之一,逢北方有兵灾,丞相主张大肆操办, 以驱邪镇祟。
齐凌意在简办,但一向唯唯诺诺的郑沅此次却非常坚决。
加上奉常寺也上书陈诸利,战时举办大典可安民心。
齐凌最后还是允了去临渭大祭。
冬至前一日, 依仗浩浩荡荡出了长安。
……
冬至这日, 西原刮来的风已寒可刺骨。
此时, 离郑府那场喧动长安、又惨淡收场的婚礼已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郑无伤新过门的夫人新逢母丧,还是疾病缠身,宗族凡有大宴,都见不到她的影子。
这些日子郑府安静得不同寻常。
连郑无伤最好的轻歌曼舞都暂歇了。
因皇帝严令长安巡查不可废,李弈照常领着缇骑巡查,他的马后有一骑举旄,玄旗绣金纹, 拖曳一条雪白牛尾。
这面旗子因其花哨华丽,还被出身更高的羽林军私下讽刺为“蛮旗”。也曾经在朱府附近, 吓得朱令月魂飞魄散。
这一天, 这面旌旗也张扬飘着经过街巷。
他所携领的军列,在临近武安侯、当今丞相郑沅的府邸附近时,会有斥候提醒。
李弈远远一望紧闭朱门,掣缰旋马, 正欲转向, 忽然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
传自墙边的角门, “砰”的一声,整条街巷都可听闻,如今还是清晨,甬道无人,显得这声音格外响亮。
像是钝物狠狠撞击在门上,又像有人抡起棍子猛敲了一下木板。
李弈朝那角门看去。
两人高的围墙一角,木门紧紧闭着。
很快,“砰”,又是一声炸响,更有骚动从门中来。
那扇门猛地从里往外撞开,门打在墙边上,一个家仆装扮的人从里滚出来,血糊台阶。
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里面跑出,她身着破烂赭衣,手里还攥着一片带血的瓷,前胸都是血,向着李弈的方向直直的跑过去。
她身后很快跑出四五个奴仆,大声朝李弈等喊道:“将军!逃奴杀人了!抓逃奴!”
当朝律法对奴仆管控极严,逃奴皆弃市。这奴仆还杀了人,按律是可以当场射杀的。
李弈身后数个缇骑已经张开弓箭,对准了那女人,一人厉声喝道:“站住!”
而她丝毫没有站住脚步的打算,反倒是像一开始就冲着李弈来的,过程中跑得太快扑倒一次,立刻又翻滚站起来朝李弈处跑。
李弈拔出了腰间佩刀,向前催马。
他将刀架上女人的脖颈时,她才把脸抬起来,一张脏兮兮的脸,已被鞭子刮破了相,只剩下依稀肖似朱晏亭的轮廓可辨认,她竟然是刚刚嫁进去的郑家主母朱令月。
李弈大惊,立刻抬手制止□□手。
还未回过神来,追赶她的郑家家仆已经赶到,在四周围成了一圈。
女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满脸只是呆愣和惊怔,张着嘴,大口喘气,伸手抹脸,抹得整张脸血糊糊。她完全不惧怕脖上的刀,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紧锁在李弈脸上。
两个郑家家仆要上来拿人,李弈喝止了。
一人说:“禀将军,这是我家的逃仆。”
李弈道:“籍契呈我。”
那人便是讷讷搪塞:“是我们公子新从外头买来的歌姬,正要上籍去呢。”
朱令月只穿着单薄的赭衣,身体在寒风中颤抖,嘴唇也灰紫破了皮,双目无神。若非亲眼所见,无人会相信不过短短几十天,那个骄横索万金聘、名躁长安的贵女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但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李弈眼眸里冷光流过,向后撤刀。
朱令月却猛然松开手中碎瓷,紧紧握住了他的刀,血从她的手掌中流下,滴滴落在雪白的脖颈边。
李弈将刀往后拽,她却宁愿被削断了掌,也要紧紧抓住那刀
“带我走,带我走……”她嘴唇张合,用形状吐出两个字:“皇后。”
李弈紧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中神色瞬息万变,忽猛地一挥手:“带走”
“将军,这是我家奴仆……”郑府仆人不愿放人。
李弈道:“此人当街杀人,我要缉拿她落狱,你转告武安侯世子,带籍册来赎人。”说罢两缇骑已火速扣押了朱令月。
……
这是朱令月第二次踏入椒房殿,她手上刀口裹着两条布,换上了最不起眼的宫人的衣服,被李弈想方设法送了进来,并附上了一条字字火急的手书。
朱晏亭看完书信,神情立变,立刻站起身来,望向朱令月:“你说的都是真的?”
朱令月点点头,木着脸说:“……我被打发到关下人的柴房里,前几天,他们从小偏门迎了个妇人,穿的很华丽,衣服上玉佩叮叮当当的。他们叫她‘王后’,我不知道‘王后’为什么要悄悄走后门……今天一大早,我看见……我看见有个车从郑府走了。”
朱晏亭知道此事事关重要,如果朱令月说的话属实,就是郑府要在这个关头送某个封国的王后出长安,但她看朱令月时目中还是有深深疑虑:“你说的句句当真?”她性多疑,眯着眼冷冷道:“莫不是和郑家做了个苦肉计来诓骗孤?”
朱令月怔了一下,深深伏地,手向前伸,指头上血迹斑驳:“万不敢诓骗皇后殿下,奴已经知道,殿下是天上的月亮,奴是地上的蝼蚁,你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我。”她伸手放到自己肩膀上,而后毫不犹豫的扯下了单薄的衣裳,露出痕迹斑斑的上身,腹乳无一块好肉,鞭打的痕迹顺着腰身落入裙裳里,旁侧还有零碎的锐器伤。
扯起的嘴角抽搐着。
“……殿下尊贵无双,见多识广,可见过这样的苦肉计?”
朱晏亭给鸾刀使个眼色:“验伤。”
鸾刀携了几个人,带朱令月到复壁后,细细验过后,回禀道:“都看过了,是狠伤,下的鞭牲畜的鞭,下面……那里,都被打坏了。”
朱晏亭眉头蹙起,目中冷光陡然一盛,虽早知郑府是龙潭虎穴,却不知郑公子手段这样下作,蓦的撑身站起,快步向外殿走去。
边走便低声吩咐李弈传信进来的女官:“让李将军立刻调人去城门,所有城门,不要放一个人出城。”
“喏”
朱晏亭扬声向殿外郎官道:“速往临渭,就说孤惊厥大恙,请陛下即刻移驾回宫。”
殿外冷风倏忽窜来,齐凌留下守卫椒房殿的近卫赵睿来问:“殿下何事惊慌?”
朱晏亭掖紧肩头玄狐裘,沉吟片刻,对鸾刀道:“…立刻去长亭殿,取长佩两组,玉壁一双,明珠一匣,香十二匣,霞缎十匹,缭锦十匹,去豫章王后处赐她,让她进宫谢恩,与孤同去拜见太后。”
鸾刀领命着人去办了。
朱晏亭又在廊下慢慢走了两步,赵睿又问:“殿下,出了什么事?”
朱晏亭深知此事事关重大,却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皇帝不在,长安必乱,向赵睿摆一摆手:“无事,劳将军如常巡视。”
便先退回了殿中。
外头渐渐飘起了小雪,一滴一滴宫漏走的极慢,朱晏亭望着宫漏的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后,前去赏赐豫章王后的内监前来回话,说豫章王后卧病不能起,深铭殿下隆恩,来日再进宫来向殿下谢恩。
这不出朱晏亭的意料,她又问:“看见世子了吗?”
内监摇头,道“未曾看见,说是喝多了,这个时辰,只怕还未起哩。”
朱晏亭点点头,令他下去。
不一会儿,李弈处的回话来了——有一列要送祭品去临渭的队列,压阵的将军级别很高,缇骑根本拦不住。
朱晏亭点了点头,深深吸一口气,将手覆在了腹上,那里平平坦坦。
她喃喃似自问了一句:“可以骑马么?”
鸾刀闻之大惊:“殿下?要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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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定疆(六)
朱晏亭令李弈想方设法先拦着, 得到王后没有遵照律令、确实不在王馆的密报后,她想携世子逃出长安的意图已经板上钉钉。
最难办的是——
此事绝不可宣之于众, 否则豫章王不反也要反, 再无转圜余地。
朱晏亭先是欲以自己的名义下了谕旨封锁各门不得出城,被玉藻台和大长秋否定了。
负责看守城门的守卫、押送祭品的将军都是直接听从内朝诏令的,皇后下这道旨十分奇怪, 军队不仅不会听从,还会议论皇后干扰军政。
如今皇帝不在长安,即便真要下旨, 现在这道旨意也只能由太后来下。
“李将军还拦在天狩门, 押送祭品的高老将军已经生气, 恐怕快拦不住了。”
前来报讯的人越来越急。
远处一列兵马巡过,没有君王坐镇的未央宫即便守得牢如铁桶,也似万条暗涌在刀戈兵流之间涌动,躁动不安。
……
朱晏亭情急之中,只得下令:“取金印来!”
未央宫的守卫分羽林郎和期门郎,统归光禄勋统率,其中, 皇后对部分羽林军有调动的权力。
前提是皇帝不在长安,皇后才可执凤印调动镇守未央宫的羽林郎。
殿前, 朱晏亭执印在手。
“殿下三思!”赵睿忙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羽林军一动, 北军南军一定会受到惊动,陛下不在,殿下要……要避嫌啊!”
赵睿是齐凌近卫,忠心耿耿, 说的是肺腑之言。
三十六陂春水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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