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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风流 第96节

    谢玦将人丢开,翻过手掌,在他的后领上轻轻擦去手背的血迹,“就这么问,直到他说清楚为止。”
    “是!”
    副将走上前来,奄奄一息的氐人躺在地上,双目空洞地看着空中,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一个词。
    “他在说什么?”
    青州籍的士兵俯身听了听,“像是个地名。”还未等士兵翻译,氐人又说了一遍,这是一个音译的词汇,谢玦忽然听出来了——敕勒川。
    一片千里之外的美丽草原,据说是氐人精神中的故乡,也是他们上千年来南征北战的起点。
    谢玦道:“氐人也有思乡之情吗?”
    副将示意士兵将人拖下去拷问,“将军,这地图怎么办?要改变行军路线吗?”
    谢玦看向地图上用红色颜料着重标记的清河城,对方显然已经判断出他们的目的地,他暗了眸子,“传令下去,全军戒严,恐怕要打一场恶战了。”
    众将士神色一凛。
    七十里外的清河城中,古颜已与大京发来的二十万兵马成功会师,率领援军的是他的亲兄弟真颜,双方提前占据高地,等待着南国兵马的到来。
    “不要再让王爷们失望了。”真颜只说了这一句,其意不言而喻。
    古颜右眼反射着火焰像一轮曜日,左眼背光漆黑不见底,这个被氐人盛赞为年轻一辈中最具天赋的将领,正等待着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在他视线所及的前方,氐人骑兵摧枯拉朽的气势荡平一切,而大雾尽头,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朝此处行军,围绕着这座孤零零的古城,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真颜道:“你的十万兵马,加上我带来的二十万精锐,三十万对上十万,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作战,我实在想不出输的理由。”若非古颜坚持,他甚至不愿意派出塔什尔去追踪南国军队,相较于可能输掉这场仗,他更担心南国将领会因为恐惧临阵脱逃。
    古颜道:“永远不要在战场上轻视你的对手,哪怕他是个无名之辈。”
    真颜道:“这可真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战败并不可怕,人总会犯错,可怕的是心志灭了,要我说,你这是被南国人打破了胆吗?”
    真颜原本以为依照他这个弟弟的暴烈脾性,遭到这种侮辱必然会立即出言反驳,可没想到对方却迟迟没说话,他扭头望去,却见古颜全神贯注地盯着远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深沉凝重。
    “大京的首领们还没明白吗?局势早已今非昔比了。”
    谢玦已经察觉到情况有变,但他依旧选择遵循原计划前往清河城,这其中自然有他的考虑。清河城是清江沿岸最大的一座城池,扼断三江,襟连汉阳,重要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将在这场北伐战争中发挥无可取代的作用,他奉命收复清江,无论氐人派了多少人马过来镇守,他都必须拿下这座城。
    副将走进营帐向他汇报,“已经探查清楚了,驻守在清河城的是氐人名将古颜,当初明山岭一战失利后,他率领残部退往后方,在清江一带建立根据地重整军马,现在这支镇守清河城的军队正是他的主力。”
    营帐中的参将们听到古颜这个名字,神情各有各的变化,他们对这名字不可谓不熟悉,当初第一个率军攻入青州的氐人将军,骇人听闻的晋河惨案便是他的手笔,是南朝的老对手了,没想到这么快又遇上了。
    谢玦问道:“能探查清楚目前清河城中有多少敌军吗?”
    “尚不得知,不过斥候发现沿江一带出现大量氐人军马,数目远超我们先前的预计,怀疑是周国派兵回防清河城,粗略估算,此刻清河城中敌军数量应该已经超过二十万人。”副将停了一停,“或许还不止。”
    一听见“二十万”这个数目,众参将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太多了,他们手中才不过十万兵马!众人一齐回头看向谢玦,一人道:“若氐人真的大量增兵回防,光凭我们的兵力恐怕很难拿下清河城。”
    谢玦也沉默了一瞬,虽说早有预感这一战不会很顺利,但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仍是让他心惊了下。
    其实南朝兵力不足这个问题早在越过明山岭后就开始显露端倪,最主要的原因是,北境实在太广阔了,上百万的军马投身其中,像是轻飘飘的雪花融入波涛起伏的大海,一瞬间就了无痕迹,而在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要一次性收复如此辽阔的国土,考虑到南朝如今的复杂国情,还必须速战速决,难度可想而知。
    谢珩与赵慎想出来的办法是,由两方各自率领一支先驱兵马,从西、北两个方向集结主力星驰电掣地强攻,迅速突破北境最主要的几个军事重镇,进而辐射周围的地界,从军图上能看得更为真切,随着两支大军不断推进,正如钳子的两只触须,形成一个又一个包围圈,一直伸入到北境的核心——都思城。
    而这种锐意突进的战术也意味着,南朝必须将绝大部分兵力集结起来,投入到玉泉、汉阳两大重镇,即钳子的两个终点上,分配给其余重镇的兵力则更是少之又少。谢玦内心很清楚,这十万人就是他能够调度的全部兵力。
    他一边思索,一边在营帐中环视一圈,他所率领的这支军队,一眼就能看出与其他兵马不一样的地方,在座的参将全都很年轻,说话也没有寻常军旅人士的匪气,他们并非是西北的人马,前身乃是梁朝北府军的主力,所有将士都是宁、扬籍贯,出身于士宦之家,早在盛京时,谢玦就与在座许多人相熟。
    就在众人议论时,谢玦道:“我还记得前两年氐人使者第一次进京,与梁朝廷签订阴山之盟,为了庆祝和平,皇帝下令在演武场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比武,无数人踊跃报名,在座的许多人都参加过那场比试吧。”
    他一说话,营帐中就安静下来,谢玦道:“我那时刚好离开盛京,倘若我在的话,我也一定会上场,多好的出名机会啊,既能与氐人交手,又能弘扬国威,我能想象到在座诸位迎战氐人武士时的心情,一定是荡气回肠。”
    谢玦道:“小时候开蒙,家中请了先生为我讲课,其他的我都忘了,却唯独记得他讲述汉室历史,氐人单方面撕毁祁水之盟,木阿蒙的黄金旗帜如潮水般淹没雍阳关,汉室末代武将前赴后继奔赴渭水,我永远都记得我第一次听到这里时那种浑身一震仿佛灵魂出窍的感觉。”
    “先生讲述到一半,眼中流下泪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要哭,只让他快点继续讲下去,先生十分意外地看着我,说道,果然是习武之人,不安于分,我以为他生气了,但他却又笑了起来,为我讲完那段壮烈又混乱的历史,第二天,他就辞别了谢府,从此我再没有学诗词歌赋,而是学上了兵法六韬。”
    “后来等年纪再长一些,理解了何谓家国情怀,我这才明白先生当日为何落泪。在很长的一段岁月中,我总是梦见三百年前那个傍晚,木阿蒙在残阳下骑马跨过雍阳关,我为之彻夜不眠,恨自己生错了年代,没能手握枪戟站在雍阳关内,迎战那铺天盖地的铁骑黑潮,那才是英雄该过的一生。”
    谢玦说到这儿笑了下,在座的参将们都能心领神会,也跟着笑起来,时光仿佛倒回到从前在京畿军营时,那会儿众人就常常聚在一起闲聊,谈谈人生理想,只见谢玦摇了摇头,低声道:“但是我又错了,在我第一次真正踏过雍阳关直面一望无际的北境时,我意识到一件事,我低估了战争,它比我想象得还要更残酷。”
    谢玦道:“晋河的水已经分辨不清本来的颜色了,那一天我站在血流成河的国境前,听着呜咽不绝的哭声,重新想起先生离开谢府时对我说的一句话,他说:‘英雄逢乱世,不见也恨!相见也恨!’原来相见也是恨啊!”
    谢玦的眼神变得悄然,望向军帐中不再说话的众人,“何谓真正的英雄,上天让他们起于乱世,赋予他们伟大的使命,不为建功立业流芳青史,只为终结人世间所有悲剧,为了那一天,他们甘愿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
    这支军队从离开京畿起,一直是由谢玦率领,由于路线的原因,正好错过最血腥的青州保卫战与明山岭战役,谢玦道:“如果说每一个人在这场战争中都承担着历史使命,那么我们的使命只有一个,了结它。”他的眼睛平静深远,却又仿佛有光焰在熊熊燃烧,瞬间席卷千山万水。
    一片寂静中,响起一道声音。
    “打!既然西北三镇能打,没道理我们北府打不赢!我愿意第一个出兵!”雄心壮志重新浮现,年轻的参将率先起身请缨,他豪情万丈地邀请众人道:“一起并肩作战吧。”
    第147章 清河之战(三)
    黄昏的城楼中,古颜用手抚摸匣中那把黄金重弓,几百年过去了,弓身上的劈砍痕迹仍然清晰可见,氐人有尚武的传统,将伤疤视作自己的功勋,而战死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看着这历经沧桑的武器,古颜的脑海中开始浮现三百年前先祖父木阿蒙在月夜下策马弯弓的身影。
    无论是南朝史亦或是氐人自己的史书,对木阿蒙的记载都只停留在他南征的辉煌上,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草原上最著名的大英雄,第一位带领氐人走出阴山的大汗首领,其实并未得到善终。
    翻阅三百年前那段历史时,有一件事始终困扰着两朝史官,那就是木阿蒙在马踏平川推翻汉室后,为何没有在大好局势下乘胜追击,反而不久就鸣金收兵回到北方?梁朝人普遍认为是氐人短视,没有谋天下的大局观,而氐人对此也讳莫如深,没有留下半个字的记载。
    只有木阿蒙一脉的直系子孙才知道这段历史的真相,在雍阳关外的最后一战中,汉人军队在氐人铁骑冲击下溃不成军,百姓们叫喊着四散而逃,而木阿蒙亲自骑着烈马率领部下冲锋,就在最后关头,一支箭从两千步开外直接射中了战场上的木阿蒙,令他当场坠马。
    射出那支箭的将军,氐人后来从梁史的记载中得知了他的名字——谢赦。
    就在同一日傍晚,兵力不足的谢赦战死沙场,其后赶到的西北王师没能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找到他的尸首,他的副将携带他生前最后一封家书回到京畿,交到他的弟弟谢政手中,信上只有一行字:一生魂梦与君同。
    三个月后,谢政接替谢家家主的位置,率领南方士族在旧金陵拥立函王赵熙为帝,万众一心抗击氐人,南梁始立。
    木阿蒙因为那当胸一箭受了重伤,苏醒后虽勉力支撑,但也无法再亲自率军,其后又因为征战途中长期得不到良好救治,伤势日渐沉重,最终不得不停下南征的脚步。
    两年后,他退兵回到北方,在科察城养病期间,他一遍遍怀念征战南国的岁月,雍阳关一战成了他毕生的耻辱,在接下来三十年内,他又数次试图发动南下战争,但那一箭像是射伤了他的灵魂,难以忍受的病痛如影随形,他再也不能翻身上马驰骋疆场。
    草原部族信奉弱肉强食,权力更迭速度极快,英雄倘若没能在年轻时光荣地死在战场上,等一旦老去,则注定受辱。六十岁时,木阿蒙被迫将汉位让给自己年轻力壮的弟弟,一个人无声地死在科察城的金帐中,病榻正对着自己的弓与箭,在他余生当中,胸口那道旧伤一直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令他怀恨不已。
    他将自己的弓箭用黄金重铸,连带着那份刻骨的仇恨,一并留给自己的后人。那塔氏是一个庞然的种姓,衍生出数不清的分支,但真正的纯血王族却寥寥无几,且大多在接下来的草原百年战争中被屠杀殆尽,到了这一代,木阿蒙的直系后人只剩下年轻的三兄弟。
    古颜、真颜、领他。
    在古颜率军离开大京的前一夜,大王爷和克烈单独把他叫到身边,取出一枚私藏的匣盒交给他,当古颜在对方的授意下打开匣盖时,整个人猛地定住。黄金弓箭上似乎还能闻到陈旧的血腥味,重见天日那一刻,精光一闪,仿佛有附身其上的青色魂灵自黑暗中苏醒过来。
    “这难道是当年先祖父的那把弓箭?”古颜不可思议地问。
    “出发吧,他将与你并肩作战!”和克烈说。
    此刻古颜一动不动地握着那把沉重的弓,似乎感觉到它在掌心微微震动,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逐渐与三百年前的木阿蒙重合在一起,他的内心也充斥着令人发狂的不甘,连带着胸口那本不存在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将军!”
    古颜回过头。
    “塔什尔来报,城外有异动!”
    终于来了吗?古颜黑色的眼睛动了下,转身往外走。
    古颜带人一路穿过勾连的栈道,迅速登上城北瞭望台,当他往下望时,视线忽然停住,一种名为震撼的情绪席卷他的脑海,后脚赶到的真颜脖子往前一伸,同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怎么敢?”
    黄昏的旷野上,脚步声排山倒海而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雾渐渐散去,地平线上显现出南朝军队的身影,最前方的骑兵阵列率先停下,后面浩浩荡荡的弓步兵也不再行动,十万人的军队整齐划一地陈列在距离清河城两千步处,黑青色的连云旗帜在风雪中翻涌不息。
    南朝的将军们提兵立马,与城楼上的氐人对视,古颜甚至能在这个距离看清对方的长相,为首的将军身披黑青铁铠,腰后配着长剑,很年轻,跟他差不多大。
    谢玦也注意到他,一抬手勒停胯下的烈马,时隔三百年,那场旷世之战的两位主角的后人再一次在战场上相遇,空中刮起了风,寒色枪戟在嗡嗡作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古颜一早就料到三日内南朝军队必会攻城,他早已提前在各个要塞布置大量兵马,坐等南朝军队用偷袭战术跟他们换人头,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兵力差距接近三倍的情况下,对方竟然正大光明地陈兵城下,要跟他正面打决战。
    如果不是完全不懂战术的白痴,就是具备令人惊叹的勇气。
    “喝!”
    南朝士兵猛的用戟撞击雪地,十万人的叫阵声穿透虚空,传入每一个氐人的耳中,一声更高过一声,雄浑嘹亮的怒吼在战场上拖曳出数十万道残影,在那一刻,连时间都被无限拉长到断裂,上百万英魂应召而来,当的一声,古颜感觉到身后负着的黄金弓箭在剧烈共振,鲜血瞬间沸腾。
    “他们在找死,那就别给他们离开的机会!”面对这狂妄到几近自大的挑衅,真颜在震惊过后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这个世上还没有哪支军队敢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跟氐人骑兵正面对峙,对方身后也没有任何援军,这是在拿战争当儿戏!
    古颜的眼睛颜色在黄昏光线中变了又变,他确实有点呆住了,但并非出于诧异,而是出于一种快要控制不住的激动,不不不!这绝不是找死!
    如果说南朝定下的战略是玉泉、汉阳两线作战,那周国做出的应对就是多线支援,大京在面临百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仍发兵二十万来到清江,绝不单单为了一个清河城,和克烈与安铎在得知南朝军队的进攻路线后,立刻决定围绕都思城建一道灵活的军事防御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襟连双城的清河城。
    清河城无可取代的军事地位,是对于氐人而言的。古颜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布局优势,鲸吞蚕食对方的十万兵力,尽可能在降低己方伤亡的前提下快速结束战斗,再以清河城为立足点,率领骑兵沿着两线灵活支援玉泉、汉阳,草原骑兵,只有跑起来才能真正展现出毁天灭地的威力。
    如今对方分明是猜中自己提前有所布置,果断舍弃一切夜袭、游击的战术,选择最危险激进也是胜算最大的一种打法,战争中最重要的策略是什么?不是进攻,也不是防守,是换血。
    两军交战,用自己士兵的命,去交换对方士兵的命,这就是换血。
    对方要强行跟自己换血,用最破釜沉舟的方式,与自己决一死战,这需要难以想象的勇气,古颜的目光望向最前方那一排骑马而立的南朝将领,能如此傲然地站在数量远超自己的敌军面前,气壮山河地喊出进攻的口号,这支军队以及它的将领拥有超乎寻常的斗志。
    “明知打不过,硬碰硬搏一把吗?”古颜忽然感到一股久违的战斗激情涌上来,浑身骨骼在咔嚓作响,他彻底兴奋起来了。氐人骑兵早已迅速在城门处集结,养精蓄锐多日的将士从未如此渴望出战,焦躁的马蹄声惊天动地,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瞭望台上方的古颜身上。
    真颜双眼射出毒芒,“出战吧!既然他们送上门来,就让他们领教下王骑的实力!我倒想看看,他们这一马平川的阵容能扛住几波践踏!”
    用不着提醒,在己方优势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古颜自然不可能避战,抬起的右手在夕阳下拉出一大片阴影,逐渐伸向远处那支乌泱泱的军队,四十万人的生死就掌握在他一声轻飘飘的号令中,城楼下氐人骑兵忽然齐声高呼起来,他们等不及了。
    “开城门,出战!”
    六扇城门瞬间应声而开,犹如开闸放水,黑潮冲涌而出,一行又一行身披黑鳞铁甲的骑兵从昏暗中出现,像是暗夜中收割性命的高大武神,在跨过护城河时,马匹借助提前打造的滑坡工事加速,六股军队以迅雷之势聚成一股黑色狂潮,地动山摇地冲杀过去。
    谢玦用力勒住缰绳站在军队最前列,直视着那铺天盖地的黑色烟尘,那一刻他在心中感慨,果然只有从这个角度望去,才能真正感受到这股摄魂夺魄的威压,草原铁骑名震天下三百年,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南朝士兵身下的马因为强烈的恐惧而仰头长嘶,几乎要夺路而逃,若非谢玦与一众参将不动如山地站在最前列,抵挡着那鲸吞天地的恐怖威势,一般的士兵光是见到那数十丈高仿佛能吃人的烟尘都能吓得肝胆俱裂,更何况是拿起武器与之作战了。
    在双方还有数十丈距离时,谢玦伸手握住冰凉的剑柄,一寸寸抽出腰间的长剑。
    为将者,无畏也。
    第148章 清河之战(四)
    平坦开阔的旷野上,两股势力越靠越近,黑压压的军队剧烈相撞的一刹那,仿佛狂潮冲击谯石,迸溅出天崩地裂的声响,一时之间风云为之激变。
    “变阵!”谢玦一声令下,青色旗帜在空中猎猎飞舞,穿透一切的号角声响彻战场。
    南朝骑兵迅速往两翼散开,身后弓、戟、盾成阵排列,竭力挡住氐人骑兵第一波最暴烈的攻势。
    “弓箭手!”
    弓箭手迅速上前,士兵自盾甲后抬头,弓弦绷到将近断裂,银色箭雨呼啸而出。氐人铁骑迎着箭阵冲刺,手抬到肩膀,飞掷的投枪瞬间击穿精铁打造的盾甲,那是一种令世间万物都要胆寒的声音,乒乒乓乓,摧毁一切生机。
    “抬旗!出云骑!”两道命令几乎同时下达,十几匹战马率先冲出队列,南朝将领身先士卒,为首的正是谢玦。
    他迎着黑潮出战,手中长剑劈过冲上来的氐人,另一只手牢牢拽住缰绳,控制自己在人群中的方向,风雪激涌,他身后的南朝将士紧跟而上,千军万马一齐扑向氐人的先驱部队,怒海狂潮中,青色旗帜飘得更高,像是一跃而起的帆,要乘千里风,破万里浪。
    氐人见第一波冲击没有将南朝军队摧垮,有些吃惊,骑射手迅速变阵,往两侧疾驰而去,像是放风筝一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进行环射,身后的弓刀手立即补上阵列,双方步兵冲撞着厮杀在一起,战场上空弥漫着嘶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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