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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坠欢(14)

    粉丝在狂欢,对家在跳脚。
    像她们这样横空出世的女团, 挡了多少人的路,让多少人眼红。
    从黑夜到白天,数不清的营销号涌出来,想要搅浑这池水。
    不过这些,南瓷根本无暇去管。
    巡演在即, 加训在所难免。
    她看着手上排得满当的时间表,认真地看向李璨, 姐,现在还能解约吗?
    李璨被逗乐了, 伸出三个手指在南瓷眼前比划了一下,解约金先付一下。
    三十万?
    南瓷在心底算了算,好像还能付的起。
    李璨笑得露了齿,是三百万啊, 我的姑奶奶。
    南瓷:
    高嘉曼在旁边也笑出了声。
    训练了半天, 南瓷早闷得不行,趁着休息时间去了天台透透气。
    却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了人。
    高嘉曼听闻动静,回头看到是她, 手上动作没停, 从盒里抖出一根烟, 熟练地点上。
    南瓷微讶,走到高嘉曼身边,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上个月。
    南瓷左手肘支在栏杆上,偏头笑得轻佻,我怎么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高嘉曼勾了勾唇角,猛吸一口,然后慢慢吐着圈。
    南瓷俯视着脚底的景色,慢悠悠地开口:看样子,你爸妈的事还没解决?
    怎么解决?只要我不死,他们不会停的。
    高嘉曼的声音带了点苦笑意味。
    南瓷沉默片刻,冷笑道:是你不舍得放手吧?
    高嘉曼身体一僵,继而摇摇头,不是
    你虽然恨他们把你当摇钱树,但你觉得是不是只要你满足了他们,就能得到一点点爱。南瓷的声音很淡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朝高嘉曼剖去。
    高嘉曼夹着烟的手在抖,半晌没出声。
    南瓷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傻了,及时止损吧。
    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南瓷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懒得烧饭。
    点完外卖,她往沙发上一靠,盘着腿随手翻了翻微博,入眼的是十分钟前好友圈里被转疯的一条微博。
    她整个人滞住。
    @楚倾工作室:肆年等待,一触即发。楚倾肆意全国巡回演唱会准备就绪,我们不见不散。
    南瓷眨了眨眼睛,反复看了两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最近是捅了演唱会的窝吗?
    评论里早已沸腾。
    !!!告诉我不是梦!
    终于等到你!!!你一个人的大舞台!
    台下不一定有我,但看你的一定有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门票我要搞到手
    求个蓝光DVD[流泪]
    信女愿意用身上10斤肥肉换我成功抢到演唱会门票[祈祷]
    楼上姐妹想的挺美
    南瓷往沙发背上一仰,捧着手机笑意漫上眼角。
    是菩萨听到了她的祈愿吧。
    四年时间,她曾跟很多人约定个巡见面,但是这趟旅行就像坐了一班长途火车,有人倦怠了,有人中途下车。
    她看过太多粉丝爬墙、脱粉,粉圈换血不止一次,却始终没能等来楚倾的个人演唱会。
    好在今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她们都得偿所愿。
    在半个月的集训之后,Twinkle迎来了她们的全国巡演。
    第一站就在A市。
    南瓷被许乐领着从后门进入场馆的时候,迎面碰上三个女孩从洗手间走出来。
    手上的水珠还没擦干,怀里抱着个粉色灯牌,兴奋地谈笑着。
    女孩们几乎是同时注意到南瓷,先是愣住,紧接着激动地直跺脚。
    其中个子偏矮的女孩试探地往前走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可以签个名吗?
    许乐如临大敌,把南瓷拉到身后。
    南瓷朝许乐轻轻摇头,然后摘下口罩,笑着回应道:可以。
    那女孩开心地扯了扯同伴的衣袖,麻利地从斜挎包里翻出一张南瓷的海报和一支笔,递给南瓷。
    南瓷低头认真地在照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给那个女生,依旧笑着,注意安全。
    女孩捏着海报,声音都有些颤抖,嗯嗯,姐姐巡演顺利!
    三人走后,许乐不放心地朝四周张望了下,嘀咕道:南瓷姐,能进后台的,也许是私生,你当心点。
    南瓷不置可否,含糊地应了声。
    她怎么会分辨不出。
    眼里的欢喜,做不了假啊。
    演唱会在晚上七点开始。
    南瓷从升降台出场时,一束光刚好打在她头顶。
    台下尖叫声经久不息。
    南瓷目光所见。
    是粉色连成海,在漆黑的场馆里熠熠生辉。
    她的心有几分悸动。
    原来被热烈地爱着的感觉,是这样。
    有人愿意不远万里,为她赴约。
    演唱会前半段是《以梦》里的歌,而当她们换完衣服,重返舞台准备新歌首唱的时候,演唱会气氛到达了最高点。
    南瓷在前奏响起的那一秒抬头。
    浓烈的眼影铺满眼窝,卧蚕的亮片反射着头顶的灯光,红唇恣意勾起。
    男伴舞给她递了一枝玫瑰,她伸手勾了过来。
    性感又冷艳。
    Rugosa rose is bleeding
    your love is faded
    南瓷开口是一段没有伴奏的清唱,然后是子弹上膛的混音,她对着镜头做出开枪的动作,腰肢发力,干冰升起的时候,她的发丝在空中绽开。
    玫瑰都黯然失了色。
    这段killing part被粉丝传到网上后,有网友把这段视频和以梦时《夜光曲》的前奏表演混剪在了一起,当晚直接冲上热搜。
    整场演唱会结束后,南瓷靠在车背上一句话不想说。
    许乐给她递水,她没接,歪在一旁的车窗上,半阖着眼。
    袁畅啧了声,取笑道:瞧你这出息样儿。
    南瓷懒洋洋地坐起身,不客气地回道:我这么出息,您可偷着乐吧。
    许乐在旁边掩嘴笑了笑。
    看来还不是很累袁畅的话还没说完,南瓷的手机响了。
    她眼皮一跳,在看到来电显示后,心倏地凉了半截。
    袁畅和许乐都噤了声,看着南瓷脸色变僵。
    喂。
    那头默了会,由吵转静,才开口:你奶奶
    南瓷握紧了手机,奶奶怎么了?
    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抖。
    情况恶化,可能撑不过今晚,你来一趟医院吧。
    啪嗒一声,手机砸落在车座前脚垫上。
    袁畅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南瓷,怎么了?
    南瓷垂着眼,好半天才抬头,袁哥,麻烦你去趟二院。
    许乐刚想问什么,被袁畅眼神止住。
    时间接近十点,路上很空,不到半小时车就从体育馆开到了二院门口。
    南瓷跌跌撞撞地拉开车门,下车时差点摔跤,还好许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南瓷姐,我陪
    南瓷缓了缓,说话的声音竟有点哑,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说着,她朝驾驶座上的袁畅颔首,不用等我,你们先走。
    袁畅来不及劝,南瓷纤瘦的身影就消失在急诊门前。
    许乐拿着南瓷遗落的手机,和袁畅大眼瞪小眼。
    南瓷看着电梯数字往上跳,咬着唇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直到电梯在28楼停下。
    邱玉珍的病房在走廊尽头。
    南弘烨和王倩薇坐在邱玉珍床前,南弘骁站在窗边,病房里静得只能听到呼吸机的滴答声。
    邱玉珍就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
    南瓷突然没了走过去的勇气,连指尖掐进手掌都不觉得疼。
    最后南弘烨打破了这般沉默,你奶奶,没等到你。
    南瓷终是红了眼眶,她很轻地走到邱玉珍床边,像是怕吵醒她。
    可在场的谁都知道,邱玉珍再也不会醒了。
    南瓷握住邱玉珍冰凉的手,单膝跪在病床边。
    奶奶,上个星期你还答应我,要给我做桂花糖吃的。
    奶奶,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小瓷啊
    奶奶
    说到最后,南瓷溃不成军。
    南弘烨大概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拍了拍南瓷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奶奶应该也不想看你这样。
    王倩薇在旁边冷嗤着嘀咕:人家演唱会开得风光,哪里顾得上别人?
    南瓷忍住眼泪,冷恹地看向王倩薇,你说什么?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王倩薇一副雍容华贵的富太太样,扬着脸看南瓷,这里又没记者,你惺惺作态给谁看?
    南弘烨就在一边冷眼看着。
    南瓷突然想笑。
    她用指腹拭了拭眼泪,朝王倩薇走近几步,你说的对,这里没记者。
    顿了顿,她伸手用力推了王倩薇一把。
    王倩薇没站稳,向后仰去。
    但南弘烨立马反应过来,扶住了她。
    第21章
    王倩薇回过神, 朝南瓷吼道:你干什么?
    南瓷往病床前的柜子一靠,嘴角弯了弯,看不出来吗?我想给你一巴掌。
    南瓷。南弘烨在旁边不悦地开口, 剑眉拧在了一起。
    怎么?心疼你老婆啊?
    南瓷笑得散漫,咬重了老婆两个字,语气轻蔑。
    要不是老太太, 你有什么资格进南家的门?现在老太太走了,我看以后谁还能护着你。
    护着我?南瓷比王倩薇高一个头, 她闻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南太太,忘了和你说,奶奶立了遗嘱, 把她在南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给我了。
    王倩薇一惊,你
    所以啊, 南瓷睨着王倩薇,只要我想, 你以后都得叫我一声南总。
    王倩薇和南弘烨对视一眼,南弘烨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情。
    南瓷双手环着胸,朝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南弘骁扬颌, 二叔, 你知道的哦?
    南弘骁点头。
    可当南瓷走出医院,瑟冷的夜风迎面吹来时,她竖起的那些刺瞬间坍塌得粉碎。
    眼泪刚掉下来, 就在风中破碎, 被残卷得失了痕迹。
    她不记得是怎么回去的, 只记得啤酒罐丢满了垃圾桶,却还是清醒得要命。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曾经无尽无望的叛离在梦里重演,她就像站在悬崖边,跳与不跳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深渊漩在黑色中,诱她堕入。
    直到一阵愈演愈烈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南瓷懵了半天,才缓过宿醉的难耐。
    她撑着沙发站起,往玄关走去。
    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男人,她又愣住了。
    眨了眨眼,像在分辨是梦境还是现实。
    楚倾和她对上眼,眉眼深沉,你还好吧?
    我
    南瓷话还没说出来,楚倾长腿一跨,从南瓷身边挤进门,在看到垃圾桶里的啤酒罐时,眉头皱了皱。
    他把手上的袋子往餐桌上一放,来吃早饭。
    南瓷把门关上,走到楚倾身后,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慢吞吞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楚倾揭开打包盒。
    小馄饨还热着,清汤上飘着她爱吃的紫菜。
    还是西街的那家。
    她的视线滞凝,就这么垂眸看着,眼泪却跟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情绪又崩得很彻底,完全失控。
    哭出来就好了。楚倾的声音如低哄般温柔。
    南瓷别扭地低下头,不想让楚倾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小声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站起来就朝洗手间走去。
    楚倾盯着洗手间的玻璃门有些失神,眼睫慢慢垂下,目光晦明。
    五分钟后。
    南瓷走出来,明显上了点淡妆,唇色娇红,只是眼尾湿漉漉的,漆黑的瞳孔晕在一片水光里。
    楚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朝前递,你的。
    怎么在你这儿
    我昨晚给你发微信,你一晚上没回,我怕你出事,今天早上给你打了个电话,是你经纪人接的。
    南瓷断断续续地想起来,她昨天是好像把手机落在袁畅车上了。
    我正好在层峰,他委托我过来看看你。
    南瓷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揪着衣袖,朝楚倾笑了笑,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楚倾伸手把南瓷翘起的发丝抚平,淡笑着说:以后少喝酒,酒解决不了任何事,知道吗?
    南瓷连忙点头,知道了。
    南瓷打开微信,就看到置顶的黑色头像在昨晚给她发的消息。
    【巡演顺利。】
    而当南瓷退回微信聊天列表时,群聊上的红色省略号角标实在显眼。
    旺崽:陪跑选手在此。
    八分甜:没抢到。
    亲倾mua:西湖的水是我的泪。
    奶茶不加糖:【向你推荐票务小姐姐】
    南瓷脑袋里崩掉的一根弦骤然连上。
    昨晚楚倾个巡开票,她本来还定了闹钟要抢票。
    她痛心疾首地点进被推荐的票务微信,得到的回复却都是:
    抱歉,没票了。
    想去?男人寡淡的嗓音在南瓷耳边响起,她倏地抬头,对上楚倾似笑非笑的眼眸。
    而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视线飘在南瓷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南瓷目光灼灼,想。
    那你宁可找票务,不找我?
    南瓷一愣,可以吗?
    当然。
    清明下了一场雨。
    墓园的松杉枯寂,雨珠簌簌,砸在碑前摆放的鲜花上,染了灰色。
    南瓷撑着伞跟在江衍身后,走过一段长阶,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长方形的青石碑笼在烟雨中,上面的刻字,倒没有蒙尘。
    母何惠娟之墓。
    江衍低下头,笑得温柔,妈,小瓷来看你了。
    南瓷走上前,将怀中抱着的菊花轻轻搁到碑前,指骨捏着伞柄,缓缓弯腰。
    何阿姨,我来晚了。
    她蹲下身,伸手拂去墓碑上飘落的叶片,眼里带着笑意,低喃着:
    何阿姨,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说好了只是回老家半个月,我还傻乎乎地等,可后来院长告诉我,你辞职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就猜,何阿姨一定是遇到了自己的麻烦回不来了,所以啊,我想长大了去找你。
    可是现在我长成大姑娘了,裤子再也不会摔破了,自己也会扎小辫子了,你却不在了。如果有下辈子,能不能换你当我的妈妈?
    说到后来,南瓷声音已经弥上哭腔。
    江衍心里一阵钝痛,他将伞偏了点,替南瓷遮住风雨,然后蹲下,将南瓷单薄的肩膀轻揽,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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