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春迟疑片刻,把手放在他手心,让人拉起来。男人就这样一路牵着手,把他拉到停在路边的车旁,亲自开门送进车里,再从另一边上车。
男人的神色有点疲惫,进车之后就靠后半眯着眼。赵尔春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了,不料他又道:你的婚恋问题,我从来不干涉。你也不像那几个一样,成天在外面乱搞,这些我都放心。但是,你不能和跟你不一样的人接触得太多。如果你用心去养一条狗,你就狠不下心去吃狗肉了。
赵尔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是我同学,不是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懂你的逻辑,我既无大志也无能力,就想高高兴兴过日子,吃什么狗肉?
男人笑道:那你去交朋友的钱哪儿来的?
爹
男人睁眼,扭头看向他:嗯?
我说你真是个爹。赵尔春狠狠道,今天我翅膀硬了,不要你施舍的狗肉了!
男人定定地看了他一秒钟,而后再次倒回去,依旧半眯着眼假寐。随你吧。
车子平稳地开着,男人突然伸手将赵尔春的手拉过去,放到自己腿上,也没干嘛,就握着。
男人叫赵进。在赵家唯二的人口里,是当家做主的那个。两人父母都是烈士,赵尔春几乎是赵进带大的。可能也因为这样,赵进有点老妈子情结,两人的距离比一般兄弟近很多。
夜色中灯火通明,大道两旁近二十米的路灯高悬着,伴随两旁一栋又一栋礼堂似的建筑,不停后退。
从龙渊潭公园到宽阔的红星广场、再到赵家的别墅所在的银盏路的笔直大道名为长宁街,两旁的写字楼里、白色的饭店里、昏暗的酒吧里,那些用汗水、用健康、用尊严求施舍的人,或者名校毕业、或者外貌出众、或有一技之长。大运最出色的人,都跪在这里。
徐洋第一千次站在长宁街的道旁与路灯同样二十米高的槐树下,看夜里流星般划过这条通天大道的车辆,想象着有一天,自己坐在车里,通向那个高耸入云的世界的回家路。
就在五年前,毕业的一个月后,他明白了自己是狗,但是他现在想当主人。
*
不到一个星期,冯鑫就把新的房卡送到了赵尔春公司楼下。
赵尔春在资源部全资的一个企业里做事,同事有三分之一都是他这样的关系户,不过没他来头大。他主要就负责办公室采购,给大家买买办公用品,发发节日福利之类的,因为没必要,也不在里头搞什么油水。平时事情特别少,上班玩游戏到下班。
大概三点,冯鑫来了电话,他下楼拿到房卡,踟蹰了一下,突然想起:上次的钱
直接打给欣悦了。
从谁的帐?
冯鑫其实是赵进的私人秘书。赵进一共五个秘书,冯鑫主要打理赵家生活方面的事。赵尔春这一问,他反倒愣了。您的零花钱啊。
赵尔春道:从今天开始,不管我让你花什么钱,都走我工资的帐。
冯鑫笑道:好的。那小赵先生,今晚咱还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你工资还剩两千块钱,我给您先填上?
赵尔春愣了。他一把揽上冯鑫肩膀,凑过去问:我问你,你觉得,原则重要,还是感情重要?
冯鑫斟酌片刻,道:小赵先生,我觉得这不是原则和感情的问题,这是人的问题。
怎么说?
您救不了世界,那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救一个人。而同时,您想救他,就不要跟他谈感情,单纯地救,就当做慈善。如果您想跟他谈感情,您就不要救,只要做好资料搜集,这世上还有一万种方式能让你们重新相遇。
赵尔春哇了一声。看不出来啊冯鑫,你还是金句王啊。
小赵先生过奖了。
可片刻后,赵尔春脸色一沉。不愧是大哥身边的人,这就把走账的问题给我回避过去了。我就不喜欢你们拿人当目的、当工具的思维方式。算了用他的钱就用他的钱吧,总比不花钱的好。救人、感情,我非得全都要!
拿了房卡,人就坐不住了,干脆提前下班,一溜烟地开车到了欣悦背后的停车场,直接从九号房的路口进去。
上次匆匆忙忙,也没好好打量这个房间。约的是九点,现在才四点不到,还有整整五个小时。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打发时间。
房间陈设雅致,阳台装点成小庭院的样子,一捧湘妃竹歪着斜着,由雕花玻璃做成的拉门隔着,外头是郁郁葱葱的黄桷树。
正值春天,树叶青绿透亮。
房内有完整的紫红色茶具,茶杯和茶壶都做成石榴的样子,旁边放一颗桃子茶宠。都被茶水浇过养过,散发润泽温厚的光。
茶桌旁的矮竹柜里陈放各种各样的酒,倒不是有名的几个特供厂出的,都是口感温润的类型。
床上挂了纱帘,两边热曲成型的棕黑床头柜里放了不少情趣用品,虽然都用软麻口袋装着,但多少和房间有点格格不入。
赵尔春自己去过很多情趣酒店,根本不在意装潢特色,这种老年人风格,只可能是大哥挑的。
毕业之后,他其实谈过恋爱,但总也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很快就吹了。受过太多次伤,他干脆就不谈了,寂寞的时候就找服务机构解决问题。但就算是在服务机构,遇到能多说两句的人,不多几次,人不是辞职不干就是告老还乡。
他斜在床上,打开手机社交软件随便翻看,游戏论坛里抱怨彩礼的、声讨变态杀人犯的、讨论国家大事国际关系的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是被人推醒的。揉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大哥
赵进递来一杯水。没吃晚饭吧?
赵尔春接过水杯,正要喝,突然愣了。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徐、徐他四下打量,还在之前的房间里,完全没看到徐洋的踪影。再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
一个半小时前,冯鑫给我电话,这里的人告诉他,9号房的服务员进来打了一头就走了,问他要不要付钱。
他、他走了?肯定是徐洋一看到是他,趁他熟睡,就直接走人了。无论如何,这救风尘也算成功了?那付钱了吗?他暗骂了一句冯鑫那狗腿子。
赵进道:付了。走吧,陪我吃饭。
大哥你还没吃啊?赵进在这,他没见到人的失落感减轻不少。
我很忙。
哦像赵进这样的人,一天能有二十八个小时在工作。这么忙还抽给我俩小时。
这个国家倒也不缺我这两小时。
这个国家不缺你,们。
赵进没理他没头没尾的阴阳怪气,一把抓住人的手腕便出去了。
第3章 特殊治疗
赵尔春这次学乖了,在下一次徐洋开工的时候,干脆把车堵门口。
徐洋从工作室出来,换了身干净衣服,半袖立领白衬衫,麻布裤子,半长的头发。从院子拐进来时,正好路过一道暖黄的路灯光,他随手撩了下遮眼的头发。
这气质赵尔春牙槽都要紧了。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必须生死相许了。
就尼玛完蛋了!他从车上下来,脸色转眼一垮,迎上去。终于见到你了。声音装得有点沉,一副心事重重需得找人倾诉的样子。
徐洋眉头一皱。今天又是你?说着转身就要走。
赵尔春追了两步,扑通一声摔地上,就平地摔。他也没想摔太狠,估摸着手肘往地上擦一下,打算破个皮完事。没想到前头有个消防栓,额头哐当撞上去,顿时鲜血直流,双眼一片血红。
就在血幕之后,他看到那两条穿着宽松麻布裤子的长腿倒转回来。
徐洋将他扶起来。车钥匙给我。
将人塞进车里,徐洋看到车标,在按电子锁前顿了一下。
赵尔春问:去哪儿啊?酒吧街?
你是不是有病?去医院。
赵尔春眯着眼道:不去,没那么严重。
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那不成。他翻开副驾驶的化妆镜,这模样看着挺吓人的,我哥看了估计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你掐死。
徐洋那天回家就跟老同学打听了一下,赵尔春的大哥赵进,青干局二把手,最敏感的机关,大有前途的青年干部。这几年开始在新闻上露脸,就意味着后续将备受关注。这种人他惹不起。
他叹了口气。那去我家。
哦。赵尔春回得很平淡,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一开始想着擦破点皮,让人到房间随便消个毒,然后一起出去喝喝酒没想到这进展!改道飙车了!
你车上有没有急救箱?我家有点远。
赵尔春摇摇头。
徐洋拖着他下巴将人脸带过来,仔细看了看他伤口,血也没继续流了,伤口不宽不深,甚至不到要缝针的地步,就位置看着吓人。
他从兜里掏了纸巾,递给赵尔春。先擦擦。
*
车一路从三环向北开到六环开外,越发僻静。进了几条小路,终于见到小区。
小区在高压电线旁,外面有几个人散步。旁边是个公园,夜里黑黢黢的一片。
小区门庭比较雅致,写着海棠观月,徐洋摇下车窗和保安打了照面,保安就开门放人了。
你在这住多久了啊?
五年。
好安静的地方,跟你气质特别搭。
徐洋没说话,一路开到车库。下车后,带着赵尔春打卡上了电梯,一路到四楼。
这里三梯四户,入住率很高。十点多钟,从楼道窗户看下去,有刚下班回家的,有遛大型狗的,有情侣散步的。开门进去,徐洋这户不到六十平,一室一厅,装修一如他人,静中带着某种情绪。
迎门就是半米宽的水景,树根在里头长了青苔。客厅实为书房,近两米的整木长桌占去一半的空间。桌上堆积着笔、稿子、纸雕、3d打样,以及一台老电脑。玻璃杯很大,发绿,有格子花纹,里面还剩半杯水。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设计稿,格子陈列柜则是不同材质的雕塑样品,都起了灰。倒是窗台边的架子上支着几块四边形泥块,说不上是什么,像抹布。
徐洋让赵尔春坐在灰布沙发上,自己去卧室翻急救箱。
赵尔春深深吸了口气,书、泥巴、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多有人味儿啊。
徐洋拿出急救箱的同时,也拿了杯热水。
对不起,麻烦到你了赵尔春接过热水,看徐洋坐到他旁边,仔细挑选急救箱里的东西。
你说你是直男,但为什么非得缠着我,不让我开工?徐洋用双氧水给他简单清理了下伤口。
伤口被碰疼了,赵尔春嘶了一下。
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应该的。
应该的?
就清创本来就应该疼嘛,哈哈。他干笑了几声,徐洋离得那么近,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他呼吸变重了。幸好可以用疼当借口。
我有给你钱吧。
徐洋没理他。
赵尔春又道:那是你的新作品吗?叫什么?他企图扭过身子去指架子上的几块泥,被徐洋按了下伤口,啊地叫了一声,只好老实待着。徐洋明显不想跟他谈创作的事。
你好闷啊。这样不好卖吧。
你不是我客户。
赵尔春心里给自己掌了一嘴。这含糊的对话太双关了。他顾左右而言他,一会问人水杯哪儿买的,一会问打游戏吗看电视剧看综艺吗,一会又问一个人住想过养宠物没等等。徐洋只平静而简单地回答,直到替他贴好纱布,站起来,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扔桌上。这是前两次我收到的三千块钱。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是真的缺钱,麻烦你不要再打扰我。
就赵尔春眼神暗淡,垂下头来,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我跟你,同校的。意思是有利害关系。
你做这种事的,肯定不会把我的话说出去。
徐洋一时无语。
现在这气氛有点糟。你有没有酒?
徐洋盯着他包扎得漂亮的伤口。
没事伤口疼比胸口痛好。
徐洋从冰箱取出两罐幽州啤酒。廉价啤酒,你喝得惯?
我在普通单位工作啊。
徐洋先打开啤酒递给他,而后再自己打开猛喝了一口。
几口酒下去,热度上头,赵尔春感觉气氛缓和不少。这才开口道:你真的是直男吗?
徐洋冷淡地看着他。
赵尔春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一丝细微的不耐烦。主要那天在酒吧,我看你对漂亮姐姐没什么兴趣。
我做这个,不配有兴趣吧。
你为什么缺钱?
徐洋手中的拉罐因被挤压发出夸擦夸擦的脆响。
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吧?
啊?
我是说,你要查,很容易。
我想跟你平等交流。
徐洋顿了一下。赵尔春说得不假思索,反倒让他有些无措。他把拉罐放到桌上,朝沙发上一靠。
工作室早年让大企业拖款,周转不过来,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人跑光了,我一个人也没法接新单。学校的人脉也逐渐断了。
那钱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也没用了。工作室的房子还租着,我也不想住过去,现在主要就为挣这两套房子的水电和租金。
你还在创作啊
不创作,万一有机会上门,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尔春突然笑了。
徐洋皱着眉头看向他。穷人的生活,好笑吗?
没有没有,我是高兴,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
徐洋愣了一下。他看了赵尔春一会,喝口酒,避开对方眼神,道:可能我也需要倾诉。
毕竟生活太难了。
赵尔春倒在沙发上,揉揉肚皮,又问:那你怎么想着去欣悦啊。他问得很谨慎,表现得很随意,总觉得这事比较敏感,但他真的想知道。
出乎预料的是,徐洋毫不介意,率直答道:在酒吧街,有人过来要我信息,问我愿不愿意当模特。后来打电话给我才知道是拉皮条的。我不想用送外卖、开网约车这种工作消磨了精力,正好也觉得,这种工作,未尝不算体验人生,说不定有新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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