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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上,陈若景半睁着微醺的醉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脑海中的画面同现实重合,陈若景一时有些分辨不清眼前的画面那些热情的花、那些绚烂的灯、那双深情的眼眸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抬起手,抚上了男人英俊的脸庞,宋文煊的呼吸因他的这个动作而出现片刻的停滞,然后他便放轻了呼吸,生怕惊醒了做梦的人一般,侧过头亲吻他的掌心,陈若景依旧没有反应,宋文煊的胆子便更大了一些,他稍稍起身,亲了亲陈若景的下巴,便吻上了他的嘴唇。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陈若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几乎是本能地,他张开嘴巴,迎接男人的入侵。
    宋文煊的呼吸在这一刻由轻缓变得急促,心脏因极度的喜悦而疯狂地跳动,他的眼睛里现出狂热般的情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他推着陈若景的肩膀,把他推倒在沙发上,然后他便起身,将他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三十八天。
    分开的这三十八天里,几乎是每一时每一刻,他都在思念眼前的这个人,思念身下的这具身体,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让他碰他了,他以为他要永远失去他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斥在他的心间,让他的心因极度的喜悦而疯狂地跳动起来,热血在他的胸腔里翻涌,搅得他头脑发昏,不得平静,他开始不管不顾地亲吻着眼前的这个人,近乎失去分寸,他疯狂地啃咬他的唇瓣,吮吸他的舌尖,他让他的手疾速地在他的身体上游走,他抚摸他的面颊和他修长的脖颈,他按着他的肩膀,把自己的手伸进他的衣服下摆里
    这具身躯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无比熟悉,这具身躯的每一个部位他都珍重而细致地爱抚过,他以为漫长的时光已将他对他的爱意磋磨殆尽,余下的只是习以为常,和责任,和习惯,然而这一刻,这具他早就熟稔于胸的身体,这具他早就习以为常的身体,却轻易地点燃了他的欲火,让他的理智在顷刻间被焚烧殆尽。
    小景
    小景
    他近乎迷乱地低声呼喊眼前这个人的名字,他亲吻他的嘴唇,同他唇舌交缠,他压在他的身上,同他摩擦着身体,他解开他衬衫的纽扣,把他的衣服往上推至胸口,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双无比清亮的眼睛。
    塞壬的歌声是有魔力的,它可以让路过的水手陷入迷乱的梦境,继而触礁,继而死亡,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可梦境终究也只是梦境,做梦的人总会清醒,梦境也总有结束的一刻。
    现在陈若景的梦醒了,于是宋文煊的梦便也跟着醒了。
    宋文煊看着陈若景,陈若景也在看着他,他们静静地对视,须臾,陈若景扯了扯嘴角,撇开眼睛。
    你能离我远一点吗?他说:老实说,我有点嫌脏。
    宋文煊的眼睛里浮现出痛苦的颜色,小景你
    陈若景仍是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重申,麻烦,离我远一点。
    宋文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他便如他所愿,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他还想替他整理衣裳那些被他弄乱的衣裳陈若景却只是稍稍侧了侧身体,躲开他的动作。
    宋文煊后退半步,忽地笑出声来,他笑了很久,直到陈若景整理好衣服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都没有停下,然后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陈若景说:小景。你去找宋晏吧。
    我跟江医生,他说:我们真的就只有过那一次,后来后来我都没有再那天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事情就那样发生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我真的
    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然后他抬起头,用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陈若景说:你去找宋晏吧,你去跟他睡,你们睡一觉,你去只要你们睡了,你就可以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跟江医生,我们真的真的就只有他重新低下头去。
    陈若景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又回头望过来,他看着蹲在地上的男人,然后他说:我知道。
    宋文煊的脊背在听见这句话的那一刻微微僵直,然后他抬起头,用近乎迷茫的声音问他:知道什么?
    陈若景转过身,说道:我知道他被人诬陷丢了工作,我知道他父亲去世了,母亲刚刚确认了癌症,我知道他男朋友离开了他,他现在患上了轻度的抑郁症,我还知道你一开始接近他只是出于同情和报恩的想法
    宋文煊眼睛因他的诉说而变得明亮,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他从地上站起来,只是,没等他把那句那你是不是能够理解我?是不是可以原谅我?问出口,就听陈若景继续道:但是,那又怎么样?
    宋文煊愣住了。
    是啊,他想,那又怎么样呢?他还是没有他管好自己,他还是背叛了陈若景,背叛了他们的婚姻,背叛了他们的感情,现在他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陈若景不会原谅他,江青止离不开他,他让自己陷入了死局,他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也让陈若景对他彻底失望头顶。
    你走吧。最后他对陈若景说:宋思尔那边,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陈若景静静地望了他一会,须臾,他朝对方点了点头,多谢。转过身,大步离开。
    叮咚,更新,大家明天见!
    第19章 鲁道夫
    去哪里?
    陈若景没有说话,司机便发动了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起来,城市的灯火在他们的余光里一掠而过,司机不甚在意,只专注地望着前路,陈若景却有些执着,他想,这么多的灯,这么多的人家,而在这一天的这一刻,又有多少人在欢喜,多少人如他一般在黯然神伤呢?
    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
    心底如今满苦泪
    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偏偏痴心想见你
    车在广播里流泻出来的音乐凄婉而哀伤,陈若景想起他和宋文煊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一个傍晚,那日陈若景负责打扫卫生,扫干净地面、擦干净玻璃,把最后一个座位搬回原位后,陈若景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时,一个叫做王超的人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封画着粉色爱心的信。
    拿着。王超对他说,语气颇有些傲慢的意味,宋大约你在操场见面,我劝你赶紧去,别不识相。
    事实上,这不是陈若景第一回 收到宋思尔的信。
    事实上,这也不是王超第一回 用这样的语气同陈若景说话。
    老实说,陈若景不太懂,你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你家世显赫,就因为你是宋氏集团的大少爷,在学校一呼百应,就因为你对我一见钟情,想跟我来一场只关乎风花雪月的浪漫恋爱,我就一定要回应,不回应就是不识相吗?
    可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你的面?谈何喜欢呢?
    王超叫陈若景识相,陈若景便有些想笑,他心说这不是巧了吗,自己长这么大,什么都愿意学,什么也都能够学好,可就是学不会识相。
    当着王超的面,陈若景把宋思尔写给他的情书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然后他叫王超捧着垃圾桶去给主子回信。
    趁他还在操场等着,赶紧去吧。
    作为宋思尔的狗腿之一,王超早习惯了在学校横着走的日子,领了任务来给人送情书,几次三番不能成功,王超难免心浮气躁,这会儿又受此大辱,王超登时怒不可遏,也不管陈若景是主子的心上人的事了,揪着他的衣领,便想给他来一拳,但他显然低估了陈若景的战斗力。
    没一会,他就给人按着脑袋,按在了地上。
    去给你主子带句话。陈若景压着他的脑袋说:少招惹我,我对他那套没兴趣。
    揍完了人,陈若景放下书包去卫生间洗手,洗完了手,他便下楼准备回家,到了楼下,他忽地想起自己书包还落在教室里,他回到教室,拿上书包,再次走到楼梯口时,就碰上了另一个揍人现场。
    陈若景本不想多管闲事,却被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折回厕所,不出意外地看见王超。
    那时陈若景还不认识宋文煊,不知道衣襟凌乱、姿态狼狈,被人按在地上,被人一边用言语奚落和嘲讽,一边用刚拖完厕所的拖把洗脸的男同学,就是传说中宋大的废物弟弟宋文煊。
    那时他只是单纯地气不过,单纯地看不惯宋思尔狗腿子们的行径,于是破天荒地,他多管了一回闲事。他放下书包,加入了战斗。
    那便是他和宋文煊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宋文煊远没有现在阳光,也没有现在帅气,那时的他走路总是低着头,回答问题总是佝偻着肩膀。
    那时的他虽然也很帅气,眉眼清秀,脸庞清俊,但眉眼间总是笼罩着的那股阴郁之气使他有别于其他同学,变得颇有些生人勿进,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和陈若景一样,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永远形单影只,永远形影相吊,但陈若景的孤独是他自己选择的,宋文煊的孤独却是被逼的。
    那之后,可能是因为同类之间的相互吸引,也可能是单纯的同情心里在作祟,总之,渐渐地,陈若景便和他越走越近,慢慢地从普通同学,发展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再发展成亲密无间的恋人了。
    相识九年、相恋六年、结婚半年,除却现在的一地鸡毛,他们的过往其实算得上美好:那场意外的告白、那场简单的婚礼,拿着红颜色的小本本走出民政局时,宋文煊眼睛里的笑,和他心中泛起的喜悦。
    永远在一起。宋文煊说。
    嗯。永远在一起。陈若景告诉他。
    车外头,雨还在下,哀婉的男声也还在如泣如诉地歌唱,陈若景收回目光,按了按眉心,这时放在座位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车内的空间分外晦暗,于是这点光亮就变得分外明晰,陈若景闭了闭眼睛,拿起手机,然后他就看见宋晏给他发来的消息。
    仍是人和狗的自拍,只是这回,照片里的人戴上了红帽子,照片里的狗套上了红鼻子。
    【圣诞快乐!】宋晏对他说。
    陈若景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圣诞节,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窗外的灯光只是灯光,窗外的人群也只是人群,但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陈若景忽然就感到孤独。
    车从熙熙攘攘的城市道路上驶到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上,又从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上驶入熙熙攘攘的城市道路,街道两边的光,来往人群脸上的笑,陈百强唱完了,陈奕迅开了嗓子: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这时,司机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打电话来的是吴阿姨,车停在红绿灯路口,倒计时停留在99,很长时间都没有变化,陈若景说:接吧。
    司机便隔着后视镜冲陈若景抱歉地笑了笑,接起电话,说:喂,老婆,节日快乐!
    司机周叔是吴阿姨的老公,吴阿姨在陈家做了很多年,也照顾了陈若景很多年。
    五岁那年,母亲早早离世之后,便是吴阿姨一直在照顾陈若景,陈若景自认没有软肋,倘若有,那一定是那个四十多岁、五十岁不到总是和蔼时常唠叨的中年女人,大约也是这个原因,宋文煊才三番两次用吴阿姨做饭没人吃的理由来试图劝他回家。
    只可惜陈若景心意已决。
    倒计时来到10,很快往个位数掉,周叔笑呵呵地挂了电话,便准备发动车子,载着陈若景继续在城市里漫游,倒计时来到5、继而是4、继而是3陈若景想起吴阿姨在电话里给周叔和自己的嘱咐:【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即使是舶来品,这似乎也该是个阖家团团的日子。
    周围的霓虹灯欢快地闪,周围的人群带着笑意,蛋糕店飘出香气,咖啡店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倒计时快要结束了,陈若景对周叔说:别绕了。送我回去吧。
    周叔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脸上带着担忧,问他:回荣和园,还是威斯汀酒店?
    要不去夸父吧,那儿今天应该热闹。周叔忽然有些逾矩地道。
    陈若景微微怔了怔。
    荣和园是回不去了,只要宋文煊还在那里的一天,陈若景就无法回去,他想他应该回去公司对面的威斯汀酒店,毕竟,于他们这些朝九晚六的城市白领来说,圣诞节这样的舶来节日是没有假期可享的,不管今天有多热闹,第二天一早,他们都得乖乖地上班去,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话却成了:那就去夸父吧。去夸父看看。
    夸父离这儿不算远,十多分钟后,车停在那条熟悉的老巷子口,陈若景推开车门走下车,然后他就叫周叔早点回去,明天早上再来接他。
    节日快乐。他对周叔说。
    嗯。小陈你也节日快乐。周叔对他道。
    发动车子,车渐渐走远,陈若景站在巷口,拢了拢大衣的领口,这时,一片雪花落了下来,落在他的眼睫上,陈若景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上竟下起了雪来。
    雪不算大,但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脚踩在上面能够听见轻微的咯吱响声,巷口的风有点大,把漫天的雪片吹得倾斜,陈若景抬起头看了一眼,低下头往巷口里头走去。
    已经走过很多遍的路,今天却显得格外漫长,道路两边灯牌热情地闪烁着,路过的行人撑着伞,均是三三两两成双成对,欢声和笑语弥散在四周的空气里,比食物的香气更能迷惑人的心智。
    望着那条巷口,陈若景却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是一个透明人,一团空气,周围的那些热闹,那些欢声和笑语,统统跟他没有关系,它们经过他的身边,又一刻不停留地迅速往传播开去,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留意他,也没有人在意他,除了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似乎没有任何证明他来过这里的证据。
    他为此感到一点点不太明显的难过,却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猝不及防地,他就看见了一盏路灯,和站在路灯下的人。
    细脚伶仃的路灯孤独地挺立地路边,往下投下大片暗黄色的光,白色的雪片在冬日里的寒风里肆意飞舞,路灯下站着的男人却朝着自己投来一个笑。
    陈若景闭了闭眼睛,一时竟感到鼻酸。
    宋晏,你怎么在这里?
    宋晏在这时朝他跑过来,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待来到近前,陈若景才发现他手里抱着的竟是个活物,棕褐色的毛发,圆溜溜的眼睛,不正是照片里的那只小金毛?
    它刚才想要上厕所,我就带它出来走走,刚刚看见个人,以为是你,就停下来看了一会,没想到不是。宋晏说,呵出的白气很快消失在周围的空气里,却让陈若景的心里升腾起了一丝丝不太明显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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