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背吧,也没几步路。从后面下来的沈愿没等唐辛拒绝,弯腰到唐安面前,走吧,安安。
唐安眼泪一抹,欢天喜地趴在沈愿背上,还不忘朝唐辛做了个鬼脸。
很好,唐安安,明天开学你死定了。
唐辛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唐安小手兴奋比划着,偶尔听到几个破碎的句子盖亚也厉害迪迦最没用了。
看来,在男孩子的话题里,奥特曼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下山的路并不难走,沈愿又常年锻炼,背个五岁的小孩不算难。唐安在他背上兴奋说了一会儿奥特曼,小手忽然环紧他,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小声说:哥哥,你的背和妈妈不同,妈妈的好瘦。
沈愿耐心解释:男生和女生当然不一样了。
唐安低落嗯了一声,不知道爸爸的背是不是和哥哥一样。
沈愿想起唐辛那块许愿牌,问道:安安没被爸爸背过吗?
唐安累了,他枕在沈愿背上好像回到小时候的摇篮里,半梦半醒间他说:安安没有爸爸。
一下山唐辛迫不及待要把唐安扒拉下来,可刚一走近最先看到的是少年衣服上一团可疑的濡湿,唐辛立马反应过来瞪了一眼睡得毫无知觉的唐安,急忙说:我把他弄醒吧,不用背了。
没关系,也没几步路了,让他睡吧。
可走回去起码还要半小时。
为了尽快回家,他们决定走小路,可以节省一半时间。
荒无人烟的小径一丛一丛无人关照的植物野蛮蓬勃地生长着,放眼望去多数是叶片锋利的白茅草,有的甚至长得比人还高,唐辛怕叶子划伤少年,兢兢业业为他拨开偶尔挡住道路的叶子。
那个水塔还在啊。余连舟很久没来了,看到不远处的水塔感慨了一句,还以为早就被爆破了。
沈愿闻言随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砖砌柱式水塔静静矗立着,常年的风吹日晒,水箱早已斑驳不堪,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孤零零的。
一个被时代抛弃的老物件。
辛辛姐,我记得以前奶奶只要听说你在这里,都吓的不得了。
唐辛正把白茅草往旁边拨,听到余茗的话后不自觉拽住了叶片,刺痛感瞬间从手指传来,她不着痕迹松开扭头对余茗说:奶奶怕我从上面摔下来,现在她还不让我去呢。
余茗跟着笑起来,也是,毕竟你那个时候...
余茗,没话说就闭嘴吧。
余连舟突然打断余茗的话,余茗被哥哥这么一打断,感觉失了面子,不服气嚷嚷起来:我怎么了?聊天都不让了?
你吼什么?没事提以前的事干嘛?吃饱了撑着。
不是你说的水塔吗?我就接了句,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是你莫名其妙吧。
你...
没事没事,别吵了,别吵了。
唐辛忙打圆场,兄妹俩忿忿不平住了嘴,一直到家都没再说话。
还差几步路到家,唐辛听到老太太欢快的笑声,正想着会是谁来了,一推门就看到了路屹。
里头的人也看了过来,看到门口的人后,笑着朝来人打招呼,
辛辛,你回来了啊。
沈愿看到一朵花开在少女眼里,整个人瞬间生动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还是想说,南屏寺是上本糟糕情书里番外邹真给江燃求平安符的那座寺。
第6章
几个月不见,好像瘦了。客厅里,路屹坐在唐辛旁边剥开一个橘子,把橘络撕干净后递给唐辛。
唐辛接过,不自觉笑起来,没有瘦,奶奶还说我胖了。
路屹闻言笑了,又给唐辛剥了片橘子,橘子好酸,但唐辛眉头没皱一下统统吃了下去。
本来今天没打算过来的,但想想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就来看看你。路屹说的理所当然,毫不避讳。
唐辛低头抑制自己翘起来的嘴角,没关系,你要毕业了应该很忙。
忙和见你又不冲突。路屹揉了揉唐辛的头发,想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首饰盒,给你的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可是我没准备礼物。
这有什么,看看喜不喜欢。
唐辛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条手链,细长的银链子上缀着一朵小雏菊,简单精致。
谢谢,好看。唐辛眼睛亮晶晶看着路屹,让他有几秒失神。
我给你戴上。路屹拿过手链动作自然戴在唐辛左手上,还握着她的手腕摇了摇,小雏菊样式的吊坠也跟着摆动起来,把唐辛的心都晃乱了。
路屹没有久留,他要去一趟奶奶家还要在晚饭之前赶回临西。
那我走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两人走到门边,路屹抬手给了唐辛一个宽松的拥抱,唐辛闻到他身上的木质香。
嗯,路上小心。唐辛忍着害羞和不舍,尽量把话说的自然。
外面冷,进屋吧。我回去了。路屹朝唐辛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唐辛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下坡,恋恋不舍回了屋,心像一只足气的气球,稍有不慎就能飞起来。
路屹到底喜不喜欢我?
少女摩挲着手腕的手链苦恼纠结着,还没进门孟翠婉就拿着一条驼色围巾走出来焦急道:路屹把围巾落了,你赶紧给他打电话。
唐辛接过围巾直接跑出了门,在桥上追上路屹时,他正在打电话,没注意身后的脚步声。
我在我奶奶家啊,今天就回去了,晚上想和你一起吃饭,有空吗?唐辛听到路屹停顿了几秒,喉咙里溢出温柔的笑意,和刚刚的完全不同。
那好,我等你回复,还是答应我吧,不然我开车都会想这件事。
路屹又说了两句最后才意犹未尽挂了电话,他背影笔直走在前面,寒风凛冽里他没有发现他落了一条围巾,也许他根本不需要这条围巾。
就在路屹快要走完桥时,唐辛才叫住他。
路屹回头看到唐辛有些意外,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后恍然大悟,他小跑回来拿过唐辛手里的围巾,差点给忘了,麻烦辛辛了。这么冷不用特意跑来,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刚刚那个橘子的酸意此时全部返上来,唐辛忍着鼻酸说:打了,占线。
路屹迟疑了一下,奶奶刚刚打电话催我回去。
唐辛按了按刚刚被白茅草划伤的手指默默点了点头,强笑道:那你快点回去吧,别让奶奶等急了,我走了。
路屹望着脸被吹红的唐辛,转而把手里的围巾围在她脖颈,我不冷,你别感冒了,回去吧。
围巾沾染了不少路屹身上的木质香,唐辛围着路屹的围巾往回走,再一转头连他背影都看不到了。
她自嘲笑了笑,
他怎么可能在原地看你离开,
在原地等待的只有自己,他有千万条路可以走,何必选你这条。
唐辛被木质香熏得难受,伸手扯下围巾慢吞吞走回家。
沈愿在唐家放下唐安后就回来了,他把沾了唐安口水的衣服扔进垃圾桶,之后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在二楼阳台抽烟。
他目睹了唐辛和路屹门口拥抱,没一会儿又看到她拿了条围巾冲出门,最后没精打采回来了。
沈愿吐出烟圈冰冷笑了笑。
傻子喜欢浪子,有趣的组合。
*
中午的午餐十分丰盛,比唐辛他们的年夜饭还多了两个菜,沈愿看到满桌的菜也暗暗吃了一惊,看出了老太太是真心想款待他。
阿愿,别客气,奶奶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孟翠婉招呼沈愿坐下,一声阿愿叫的沈愿有几分恍惚。
从没人这么叫过自己。
都是我喜欢吃的,谢谢奶奶。
唐辛正在给唐安盛汤,沈愿看到她手腕多了一条手链,少女手腕盈润匀称,挂了这么条手链还挺好看的。
沈愿收回目光,吃了口菜。
一天很快过去,最后的元宵沈愿都是在唐辛家吃的,席间孟翠婉问他哪个味道好吃,他随口回了句豆沙没想到孟翠婉把锅里的豆沙全部给了自己。
他非常讨厌吃甜糊糊的东西,今天的糖分已经严重超标,甜腻的恶心感不断涌上来,回来就吐得一点不剩。
他吐完漱口才勉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感,他烦躁踢了一脚从住进来就一直在地上的行李箱,压在衣服上未拆封的手机滚落出来。
算起来从离开缙北,他就再也没用过手机,这个手机还是来临西之后买的,一直没开封过。
他喝了几口水,踢开随处摆放的鞋,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
等待手机开机的空档,他抽出烟盒里剩的最后一支烟,也是他带来的最后一支。
烟嘴的爆珠咬开,一口下来,肺里充盈着凉爽的薄荷味。
他换上新的手机号,注册了新的ID号,之后对着崭新的手机銥譁发起呆来。
然后呢?
他要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打电话回去质问为什么不来找他?
可笑。
沈愿把手机扔在一旁,把还剩大半的烟摁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胃部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他拿过茶几上的水喝了几口后把手里东西重重掷向墙壁,塑料瓶哐的一声,水花迸射,溅湿了行李箱里衣服。
屋子里只剩少年沉重的呼吸声,如某只阵痛小兽发出痛苦的低鸣。
陈愿,你睡了吗?陈愿。唐辛对着亮着灯的窗户试探叫了几声,等了一会无人回应,正要返身回去时,二楼的门开了,里头的人走了出来,对着她眼含笑意地问:怎么了?
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接着,一定要接住哦。少女说完找了找角度,对着二楼的人把手里东西用力扔了出去。
昏暗中有个圆状物体朝自己袭来,沈愿条件反射接住,入手温热一低头竟然是个橘子。
吃个橘子解解腻吧,猜你吃了那么多汤圆肯定甜死了,不需要那么勉强的。唐辛拍了拍手里的灰,刚从火里拿出来的,趁热吃,我回去啦,晚安。
沈愿看着唐辛跑回院子最后消失在檐下,他回到凌乱不堪的房里,拿橘子的手沾了炭灰,愣了数秒他擦了擦手剥开橘子。
温热的橘子入口有点酸,却奇异压下了胃里的不适感,连同躁郁不安的心也一并安静了下来。
屋里的人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反应过来后他起身关灯,踩过塑料瓶发出吱的一声脆响,随后摔进柔软的被子。
晚安,沈愿。他说。
*
元宵一过,唐辛就要上班了,她在镇上的幼儿园当幼师,正好每天接唐安上下学。
开学第一天的幼儿园可谓是人间灾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孩子聚集在门口,拉着爷爷奶奶的衣角不肯放手,大有许仙和白娘子当初在雷峰塔分开的悲惨架势,稍有不注意,孩子背着小书包就往回跑了。
等到一切安抚下来,都已经十点半了。
唐辛一上午喊下来嗓子都哑了几分,这会儿闲下来喝了口水和其他班的老师在小操场晒太阳闲聊。
累坏了吧。隔壁大班的老师看到唐辛走过来搭话。
还好,每学期都上演一遍,都习惯了。
去年园长就说会再招几个老师来给我们搭把手,也不知道找没找。
不好找吧,年轻小姑娘谁愿意来乡下教书,都是向往大城市。
也不是没有啊,唐辛不就是年轻小姑娘。
突然被cue的唐辛笑了笑。
镇上只有这么一个幼儿园,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会选择去县里上学,条件一般的由爷爷奶奶带,为了方便都是往镇上幼儿园送。
唐辛两年前刚来的时候,学生多,老师却很少,有时候一天下来,喊到最后话都说不出,只能靠手势交流。
幼儿园的老师有些是外地的,年轻时考上了编制,稀里糊涂在这里固定下来,像一根钢钉,一年接一年捶打,最后安安分分分嵌在其中。
我猜唐辛最后也得走,说话的老师已经三十有余,揽过一旁不说话的唐辛语重心长地说,唐辛啊,趁着年轻多读点书去外面见见大世面,别到时候变成老姑娘了再后悔就来不及咯。
唐辛在她臂弯里尴尬笑了起来,所幸下课铃响,快到小孩子用餐时间,大家也不再逗留各回各班。
幼儿园下午四点半就放学了。等所有学生被接走后,唐辛带着唐安回家。五岁孩子的变化结结实实藏在体重里,唐辛在前面蹬着自行车吐槽道:唐安安,你过年是不是又胖了。
唐安坐在后座摇头晃脑反驳:姑姑,你过年吃了那么多鸡鸭鱼肉都吃到哪里去了,我饿了,我们快点回家,驾!
前面有辆卡车经过,唐辛停了下来。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隔壁的邻居。
天色擦黑,小卖部开了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矮矮悬在门口,有人走过不小心碰到,白炽灯摆动起来,摇晃的光线里,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点了一下老旧的玻璃柜台,店主躬身拿了包烟出来。
店主找零的空隙,他已经动作熟稔拆开了烟盒上的塑料薄膜,自然点了烟,一口烟雾慢腾腾消失在昏黄光线里,他接过零钱弯腰绕开低矮的白炽灯,背影消失在拐角。
她放下想打招呼的手,确认刚刚那一眼的对视,他压根没有看到自己,也许这里的一切都不在他眼里。
他烟抽的好凶啊,这样对肺的恢复好吗?
唐辛蹬着自行车回家在路上失神想着。
第7章
沈愿漫无目的在外面走了很久,春河镇让他萌生出时代倒退了二十年的错觉,一到晚上,小镇也跟着熄灯,除了主干道有的地方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果然有些地方看看图片就够了。
他转了很久,发现最后无处可去,只能认命回去。
路过唐辛家院子时,里头传来唐安咋咋呼呼的声音,
奥特曼变身!
沈愿刚走到院门口看到有东西挂在门上。
他解下塑料袋,一打开闻到淡淡的橘皮烤焦味,触手温暖,这次没有炭灰,应该是被送来的人擦干净了。
一墙之隔的唐安在院子里乱转,闹着不肯洗脸。
唐辛把拿着奥特曼玩具的唐安抓进怀里,温热的毛巾覆上脸囫囵了两下就算擦干净了。
唐安还对烤橘子没给他吃的事耿耿于怀,举着奥特曼控诉道:为什么刚刚的烤橘子不给我吃。
唐辛拧干毛巾漫不经心白了唐安一眼:都说了是给哥哥的,哥哥身体不舒服,我们要多照顾哥哥。
唐安不懂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但能听懂姑姑话里的偏心,大嚷起来:姑姑,你是不是对哥哥有意思。
才五岁就懂这个了?
唐辛无奈笑了,还没来得及否认,唐安一脸不屑地说:姑姑,你死心吧,你配不上哥哥。说完还嫌打击的不够彻底加了句,癞□□想吃天鹅肉。
???
唐安安,你给我过来!
太奶奶,姑姑癞□□想吃天鹅肉,羞羞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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