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给他和妻子重新分配房子的事没瞒住,妻子娘家嫂子一天找妻子三回,要她侄子住他家。
骆谨肯定不同意。
只想着骆谦赶紧把床做出来,他把两个儿子接到镇上。
骆谦估摸片刻:我尽力。
骆谨松开骆谦,拉骆谦进屋,还不忘提醒:暂时别跟我娘说。
行。除了行,骆谦还能说什么呢。
骆谦,你俩鬼鬼祟祟,瞒着我什么?骆谨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骆谦忍着跳起来的冲动,笑说:婶子,我和谨哥说买砖起房子的事情。
第017章
提到起房子,骆谨母亲何英阴沉沉的脸瞬间溢满了笑容,招呼骆谦进屋:他爹,骆谦问你啥时候买砖,给人一个准确时间。
村长骆清喜拍大腿站起来:骆清亮和老叔也要起房子,我问问他们跟不跟我们一块买砖。二四,我问好了,通知你具体哪天买砖。
骆清喜口中的老叔是退伍军人,叫骆梅旭,今年28岁,梅字辈,比清字辈长一辈,是梅字辈老幺,他父亲更是骆清喜爷爷的亲弟弟。
她嫁进来,婆婆、太婆婆不喜她,生孩子没人带,她既要做活又要带孩子,有时候忙不过来,骆梅旭娘主动帮她看孩子。何英记得这份恩情,所以骆清喜带骆梅旭买砖,何英一千一万个赞同,但是骆清喜带骆清亮买砖,何英意见大了去了。
今天分地,上面来的干部询问村干部每家来一块坝坡上的地,行不行?骆清亮豪气说行,村干部都来一块坝坡地。坝坡地只能种芝麻、红薯、大豆,产量还低,这样就算了,如果哪年雨水多,河水能把地淹了。
这种地能要吗?
明知道不能要,骆清喜却附和骆清亮要坝坡地,何英被气个半死。现在家里买砖起房子,骆清喜还要带上骆清亮,何英直接撂脸子。
骆清喜又要说叨何英,他发现这次儿子、儿媳和何英站在统一战线上。
骆清喜看了一眼骆谦,骆谦扭头和骆谨说话,他将视线移到院门口,掂量他今儿出门,何英把院门堵上的可能性有多大,儿子给他开门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骆清喜:
算了。还是明儿找骆清亮说这事。
骆清喜怎么站起来,又怎么坐回去。
根据骆清亮说的村干部都得了一块坝坡地,骆谦猜测骆清喜不受家人待见,多半跟这事有关。骆谦果断提离开,走之前,多看了骆清喜一眼:伯啊,坝坡地不被淹还好,一旦被淹,你从被淹的那天到年尾都不好过呦。
骆清喜:
你这个小犊子,不会说话别说话。
骆谦很意外骆清喜能看懂他的眼神,他的心咯噔一下,未来两天最好躲着骆清喜。
骆谦加快了脚步,去侯婶家,恰好路过骆清亮家。
骆清亮媳妇张霞哑声叫她儿子明天天不亮打茅草,给骆清亮在坝坡上搭一间房子。
骆谦不敢停留,快速走了过去。
今天分地,大伙儿心里有兴奋,也有埋怨,不像往常天一黑就睡觉,而是一窝一窝聚集在大路上唠嗑。
正好有一窝人聚在侯婶家门口唠嗑,骆谦走了过去。
咱这些人,就数骆谦命好。
25,还是24,这个年纪有五个孩子,真厉害。
命好哇,孩子多,地还都分在一块。
我宁愿地分的散,也不想要坝坡地,骆谦气恼说,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收到粮食,关键不管你能不能收到粮食,都得交粮食税。
你们谁觉得我家地分的好,咱俩换。
骆谦努力压制兴奋。憋住,还不到高兴的时候,等哪个好人跟他换了地,再高兴也不迟。
大伙儿:
不换。大伙儿斩钉截铁说,哗啦啦往后退,远离骆谦。
这小子脑瓜子灵活,嘴巴还会说,万一离他近,被他忽悠换了地,他们不就成了倒霉蛋。
骆谦烦躁抓头,这时侯婶解开围裙使劲抖,走到大路上,幸灾乐祸大笑:二四啊。婶子一早跟你说做人大气些,你倒好,从年头到年尾追着问我要债,遭报应了吧。侯婶的嗓子都快赶得上锣鼓声,她一亮嗓子,旁边一窝一窝人朝这边靠过来。人一多,侯婶更想表现自己踩骆谦,我男人是为了大队死的,你能过这么好,都是我男人的功劳。但凡有良心的,直接划掉婶子欠的账,哪像你忘了咱男人的好,把我们孤儿寡母往死里逼。
侯婶的男人偷公家粮食,被地方武装民兵发现,他跑,运气不好遇到了红(/)袖(/)章,被红(/)袖(/)章打死的。
从侯婶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她男人为大队牺牲。
每年侯婶拿她男人的死说上百回。
不说骆谦听的耳朵起茧子,大伙儿听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我算是看明白了,侯婶,你求人办事,嘴上说下跪磕头,就是不行动,大伙儿哈哈大笑,骆谦接着说,你还四处对人说你怎么怎么滴下跪磕头,大伙儿被逼无奈帮你办事,大伙儿气的鼻子直喘气,骆谦又说,事情办妥当了,我们就是抹布,被你各种揉搓作贱。我是不想再做抹布,不想被你各种腌臜,你孙子结婚,找我打家具,不干,你爱找谁找谁。
对,我也不干。
侯婶听到被她拿捏死死的小伙子们罢工,她急了:诶,你们不能够这样,我是你们的长辈,我男人是为了
骆谦烦躁地打断她:你说再多在我这里也不管用,反正我铁了心不忙你打家具。就算你帮我家翻地种粮食抵消欠我家的钱,我也不干。你六个儿子,一溜儿孙子,帮你儿子打家具,你不给木料不给钱,我咬牙能够承受得起,帮你孙子打家具,我可承受不起。
骆谦打了一个哆嗦,疾步离开。
诶,二四啊
侯婶追骆谦,骆谦撒腿跑回家,关上院门。
我管你听不听见,明儿我叫两个儿子把你家地翻了,你把种子准备好,翻了地就帮你种上,帮你看管地。反正我家把欠你的钱还上,我孙子结婚,你得帮忙打家具。侯婶掐腰昂头喊,喊完,开开心心回家,跟捡了一个大便宜似的。
可不是大便宜嘛。
现在娶媳妇不比以前,要二十几条腿,还要柜子,骆谦给她一个孙子打家具,都够给她六个儿子打家具。
大伙儿。
想想侯婶的孙子们。
都开始同情骆谦。
骆谦躲在屋里跟李谣说怎么回事,李谣:所以你要帮她孙子打家具。
她做梦呢。骆谦,我能跳两次臭水沟?
李谣护着肚子捶床,乐的眼角沁出泪水。骆谦真坏,自己想让侯婶的儿子给她家干活,自己嘴上说不要,非要侯婶自己说出来要,还让侯婶误以为还了这次账,下次还能赊账。
李谣突然直起身体拿起骆谦的手,和骆谦击掌。
找人帮忙种地。
大家伙不仅不说她男人地主做派,还同情她男人。
她男人怎么这么会搞事情呢。
第018章
骆谦略微怔愣,在李谣手掌撤离他掌心之前,裹住她的手。
乐的歪七扭八的李谣:
我只是想击掌庆祝而已。
次日,骆谦早早的起来做木工活,弄得满身木屑。
二四啊,我两儿子去你家地里干活,你放心,不得搞错地。
骆谦手握工具走出去,侯婶身影慌乱蹬蹬蹬跑远,生怕听到骆谦说不干,骆谦满脸的懊恼,抓头发走进院子里。
完了。这下子二四不给侯嫂子的孙子打家具,侯嫂子可不得把二四家捅出大窟窿。
我想到侯嫂子那一溜儿孙子,脑袋上就跟生了一窝虱子一样难受。
李谣脑袋上系了一条双凤牡丹毛巾,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站在窗户前,听邻居议论,突然和进了院子的骆谦视线撞上,她杏眸弯弯,荡漾起粼粼秋水,骆谦的心脏咚咚咚
骆谦站了许久,去做饭。
吃了饭,骆谦换一身衣服,边脱边说骆清喜、骆清亮,调侃这阵子两人的日子不好过,手往袖子里一伸,双手扒住领子往下一拉,头就从衣服里钻了出来:砖肯定要买,房子肯定要起,不过得让婶子们发几通火。
我估计咱们不会等太久,但也得等几天,村长找我谈买砖的事。骆谦出去推洋车,跨上洋车,突然握住车闸,扭头说,今天小马过来推销牛奶,我们订牛奶,我娘肯定要嘀咕,你跟她说我单干了,小马给我介绍的活。
李谣点头,他走远,身上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杜梅拎了一只拔了毛的大公鸡进来,把鸡炖上,进屋拿脏衣服和尿布出去洗,左右邻居伸头往院子里看,看到了杜梅,走进来跟杜梅说侯婶的孙子们赖上了骆谦。
谣妹好了,我还念叨骆谦要转运。诶,看来我话说早了,你儿子家的地看着分的好,仔细一琢磨,比我们差远了,你儿子会一个手艺,我还以为日子过得比我家好,我再仔细琢磨,一年碰上一回侯嫂子这种人,这一年白干了。
杜梅闻言手停顿数秒,四儿子家的邻居还在一个劲感慨,杜梅重重搓衣服。
杜梅越表现出生气,邻居说的越起劲。李谣推开窗户听了一耳朵,叹气:骆谦单干了。以前都是他师傅联系活,他跟着干,现在他单干,上哪联系活。也是他运气好,遇到镇上奶站推销员小马,人家给他介绍一个活。他干了一天,小马说今儿来咱们村推销牛奶,骆谦让我一天订三瓶奶,按月结算。
诶呦呦,骆谦赚几个辛苦钱,转手进了小马的口袋。
指不定还倒贴钱。
小马给骆谦介绍活,骆谦不捧小马场,以后人家不给骆谦介绍活,捧小马场,骆谦白干活
邻居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坚信自己真相了,骆谦离了他师傅,以后攒不了钱,现在看着风光,以后过得还不如他们呢。
大约九点钟,小马来村里推销牛奶。
他首先找李谣,李谣付钱订牛奶。
弟妹,以后有活,我会想着骆谦的。马国强笑着说。他也是按照骆谦吩咐说给李谣婆婆听的,防止他离开,李谣和婆婆爆发婆媳矛盾,毕竟一天三瓶奶,城里人都不敢这么订。
李谣听出了调侃的意思,她敢打赌骆谦绝对跟他说了什么。
邻居也听出了马国强话里有其他意思,李谣让马国强开门红,后续马国强还会给骆谦介绍活,假如今儿李谣没有订奶,就没有后续。
马国强按照骆谦给的名单,先去骆清亮家,再去骆清喜家,再去富户家,邻居还有进来围观的村民跟在后面,马国强听到嘀嘀咕咕声,声音不小,都是邻居跟大家讲他和骆谦的关系。
大伙儿:惊恐。
更加同情骆谦,是怎么回事?
有骆谦做内鬼,马国强轻而易举谈下订单。
马国强离开。
傍晚,骆谦回村,发现大伙儿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骆清喜叫住他。
他怀疑自己不是偶遇骆清喜,人家骆清喜特意站在大槐树底下守株待兔呢。
你不不,是他想岔了,不能劝骆谦不起新房,把钱攒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依他看骆谦今后难攒到钱,还不如趁着手里还有几个钱,先起三间房,以后儿子结婚有房子住。
没什么。骆清喜摆手,你忙你的吧。
骆谦:?
骆谦抹了一把脸蹬车。
杜梅心急如焚往村口走,想早点见到四儿子,问四儿子为什么要单干,跟着他师傅干不好吗?
骆谦的三个哥哥听到风声,在媳妇跟前说骆谦中看不中用,没想到出来单干能混这么差,原指望骆谦带他们发财,现在别说发财,骆谦不掏空老爹老娘的棺材钱就不错了。
三人媳妇火冒三丈拦杜梅,质问杜梅这么着急到村口,是不是等骆谦的,是不是偷偷塞钱给骆谦的。
买猪儿子都是跟人赊账,我哪有钱。
你怎么没钱,你和爹的钱多着呢。
周秀秀、柳庆梅、方爱徳自己存不到钱,但是三人相信公婆能存到钱,而且手里握有巨款,她们还相信婆婆搁在这里装穷,就打算甩开三家,把钱全留给骆谦。
半道上,骆谦撞见他娘和他嫂子在大路上吵了起来。
接着吵,最好把老太爷、老太奶吵过来,我正好叫他们评理,你们三家把我爹我娘家的东西搬回自家有没有道理。骆谦大喝。
骆谦不笑,一脸的平静,眼廓深邃,看着极度不好惹。
柳庆梅第一个闭嘴,方爱徳敢当众甩杜梅巴掌骂杜梅,却不敢在骆谦发怒的情况下骂杜梅,周秀秀天不怕地不怕,该怎么骂杜梅,还怎么骂。
骆谦笑不叽叽说:你再敢说一个脏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抱回去的那只猪儿子宰了。
周秀秀的脸瞬间黑透了,气的身体发抖。
方爱徳拽周秀秀,今天算了,明天白天她们妯娌三人找杜梅要说法。老两口手里的钱必须拿出来,三家平分。至于骆谦家,他家占便宜占够了,分钱肯定没有他家。
唾。周秀秀的脚尖使劲踏口水,脸色阴沉离开。
柳庆梅、方爱徳倒是没有离开,提防杜梅塞钱给骆谦。
杜梅已经没有心情关心四儿子,她满脸的愁容回家。
骆谦心情不大好回家,突然间瞥见他小叔骆清池出溜跑进骆流子家,骆清池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做坏事。
二十四叔,你家在那个方向,你走错了。本家八岁小姑娘喊。
二十四叔想事情,走神了,谢谢小稻。骆谦调整车头,蹬脚踏的同时,他扭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回家。
到了家里,李谣迫不及待说:大家都以为你马上就成了穷鬼。
骆谦把昨天的事和今天的事串在一起,抓住几个关键,大致明白大伙儿为什么这么认为。
其实大伙儿说的没错,他真是穷鬼。
今儿他跟小马的叔叔去了一趟市里,进了已经竣工的空军干部退休大院,一栋栋独门独户的小洋房,气派的很,他家两间瓦房跟小洋楼对比,简直孬的没眼看。
你咋了?李谣晃他。
迟早有一天,我让你住上小洋楼。骆谦抱住她,拿脸蹭她的头顶。
李谣没有时间琢磨一会儿功夫,他的思想怎么偏到小洋楼上了,在他怀里挣扎:别蹭了,我好些天没洗头。
骆谦笑的爽朗把李谣抱起来,三个孩子听到母亲叫,蹬蹬蹬跑进屋。
爸,抱窝。骆韵莹扑到骆谦腿上。
抱了妈妈抱哥哥,抱了哥哥抱妹妹。骆筠修抱住骆谦另一条腿。
骆筠文把自己当作大孩子,不好意思和弟弟妹妹争,却不想骆谦单手抱李谣,把骆筠文拎到怀里。
骆筠文一只手搂住爸爸的脖子,一只手拉着妈妈,害羞又激动。
李谣捶骆谦,她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
骆筠修和骆韵莹在骆谦脚下闹翻了天,也要坐在爸爸怀里拉妈妈的手,骆谦挨个抱了一遍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才跟骆谦和好,结果骆谦还没喘口气,两个吃奶的娃闭着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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