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墨看着,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了起来。
你看那边。齐铭突然伸手指着一个方向。
白向墨下意识朝着他的手望过去,看到了一条小巷,小巷里坐着或者躺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这个角落,一到冬天就会发现有人冻死饿死在那里。他们的尸体会被拉走,随意扔在乱坟岗,被野狗吃掉。
那个女人生产而死,她的孩子兴许还活着,兴许之前还有其他孩子。既然已经死了,如果能换回一点钱,对那个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张书宁这次虽然大胆,但是她应该是做不出偷尸体的事,很大可能就是花钱购买。
这个世界连活人都能轻易买到,何况是一具尸体。
白向墨紧紧的抿着唇,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哪怕也经常出现可怕的命案,但是整个社会风气是不同的。
上海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繁华富庶的地方,可依然有很多人连温饱也难以维持。
内忧外患的混乱局面,生命在这个时代变得那么的轻飘飘。
所以,我们就可以无视穷人的生命和尊严了吗?
很多人的确这么想。
齐铭拿走嘴里的烟,神色变得严肃认真。
不过,我很高兴有人不一样。
白向墨狐疑地望着他,满脸不信任。
齐铭坦然的说:我们总吝啬自己的善意,却又喜欢与好善乐施的人为伍。
白向墨垂眸:可我什么也没做。
他现在的状况,让他无能为力,这才是令他最懊恼的。
白向墨心里也很清楚,张先生的能量,以及警察局办事多么的敷衍。
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只能被动地跟着被人的步子走,无法坚持自己作为司法人员的职业道德。
你已经做了很多。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安慰道。
如果不是你,我们保险公司要赔死,直接影响我们公司职员的生存问题。你还救了一个人,或是你自己或是哪个倒霉鬼。
白向墨抬头,齐铭个子比他高大半个头,只有仰着才能与他对视。
我做了那么多,你还好啥意思不还我欠条?
齐铭愣住,好一会才回过神。
那个我还是挺好意思的。
白向墨啧啧。
不过有人愿意出钱,我也不得不不好意思。
什么意思?
齐铭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白向墨也没再坚持,坐上了车。
张先生不希望我们再关注这件事,还希望我们就此闭嘴。
齐铭看白向墨脸色不好,怕他想不开,劝说:
这件事你是无辜被牵连,五百大洋的保释金和医药费都该由他们出。
白向墨未语,拿起那礼盒拆了起来。
礼盒上方躺着五筒银元,下面是一根人参。
人参看样子年份不短,品相非常好。
依照原身的记忆,至少能值二十来块大洋。
白向墨心里虽然膈应,却也不会把这些礼物拒绝了。
这是他应该获得的赔偿,原身可是因此丢了性命。
而且他还协助了办案,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这也是报酬。
看到这些东西,白向墨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开口:
张书宁采取这样激烈的方式逃跑是为什么?她其实只要逃离上海逃离张家的势力范围就可以获得自由,现在很多进步女性为了获得自由都这么做,激烈点顶多再在报纸上刊登解除父女关系的公告。
她却绕这么一大圈设计这么一出戏,让所有人以为她死了,让自己父亲永远不要惦记自己,这和外界他们认为的他们父女关系的情况完全不符。
是什么样的情绪,遇到什么样的事,让她下狠心这么做?
齐铭没有理会他,白向墨依然在自言自语。
张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他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吗?
齐铭挑眉:你想要说什么?
白向墨表情认真:我怀疑张先生曾对张书宁进行过
齐铭猛的捏住白向墨的脸颊,力气大得好像要捏碎一样,让白向墨无法出声。
你知不知道有些话说了,你第二天就能横尸街头!
白向墨瞪着他,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好一会齐铭才松开了手,白向墨本就受伤的脸上又多了三个指印。
白向墨揉着酸疼的脸,又想下车了。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女人?齐铭语气透着嘲讽。
白向墨摇头: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看到好不容易逃开的人,又重回魔窟。
一码归一码,张书宁在这件事上确有不妥,可并不意味着就该承受不应该承受的后果。
当然,一切前提是他的假设是真的。
齐铭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开口:
看你这么担心她,我会帮你继续关注的。
你这么好心?
张先生为你出了医药费,这就作为你帮助我们公司免除这么多赔偿的报酬。
谢谢,希望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吧。白向墨深深叹一口气。
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张书宁很可能又会被抓回来,那么她面临的会是更可怕的折磨。
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做呢?
你的想法才是真的可怕。
齐铭上下打量白向墨,重新审视。
张书宁是个开朗外向的女孩,一看就是那种在蜜罐里长大的,父亲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正派人,普通人怎么会往那上面想?!
白向墨微微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最后干脆选择沉默。
生气了?
白向墨摇头:从事这一行久了,习惯往最坏的方向想,有时候难免会被人质疑和误解。
这一行?你指的是哪一行?
法医。
齐铭不可思议: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医学生,要去当个仵作?
医生是受人尊敬的职业,而仵作却是被人瞧不起的。
虽然现在逐渐规范,地位没有以前那么低贱,可依然是受到很大歧视的职业,觉得十分晦气。
白向墨并不意外他的态度,他当初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理解。
现代如此,这个时代更甚。
是法医,谢谢。白向墨纠正,我喜欢,不可以吗?
你的爱好很特别。
白向墨耸耸肩,并不以为然,他以前的同事可多着呢。
齐铭粲然一笑:很巧,我也是。
白向墨转身看向齐铭。
齐铭:我也喜欢管死人的事。
夜晚的上海灯火通明,璀璨绚丽,令人着迷,不枉夜上海之名。
车子停在白向墨家弄堂口,白向墨下车时,齐铭突然叫住了他。
白向墨。
白向墨转身,压低身体望车里的人,一双眼睛不算大却炯炯有神,透着光芒。
齐铭眼眸微闪: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华兴?
第9章 如果我们能用金钱打动你,对方也可以
齐铭从车子上走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给白向墨也递了一根,白向墨直接拒绝还往后退了两步,毫不掩饰对烟味的排斥。
齐铭见状笑了笑,将嘴里的香烟拿走,直接给掐灭了。
我们华兴的员工福利很不错,只要有所贡献就会获得不菲奖金。
比如这一次,就能获得一百块大洋的奖励。
白向墨挑眉: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加入华兴保险,我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倒不至于,我们华兴向来知恩图报,只不过我顶多能帮你申请到三十块大洋作为报酬。
三十块大洋其实已经不少,这个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十块大洋左右,三十块大洋一个月的工作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他一次就能赚那么多外快,这么看来,华兴保险公司还挺厚道的。
白向墨很是心动,他热爱自己职业,哪怕来到这里依然想要发挥所长。
可经历警察局的黑暗让白向墨没有信心跟他们打交道,一旦遇上王探长一样的人,他不仅没办法让死者说出真相,还可能被迫成为掩盖真相甚至是故意扭曲事实的人。
我始终坚持真相,你们公司是否能确保这一点?
保险公司是以盈利为目的,这一次正巧是投保人自己策划,所以华兴保险才避免了巨额赔偿的命运。
可如果有人确实是意外导致丢掉性命,那到时候会不会让他歪曲事实,以达到无需赔偿的目的?
你可以去做调查,我们华兴保险绝对是保险行中理赔最干脆的。我们能在一群洋人开办的保险公司中生存下来,靠的都是口碑。
齐铭极具自信地说:我们华兴不愿意多花一分冤枉钱,更不愿意少付顾客一分钱。
白向墨当然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极为严肃认真地说: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但我先声明,我不会在任何与我检验结果有差别的材料上签字和负责,还会告诉当事人实情。
白向墨现在确实需要一份工作,但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
说他天真也好,执拗也罢,这是他作为一个司法工作者必须坚持的底线。
我们正需要白先生您这样的人。齐铭端正态度,掷地有声。
如果我们能用金钱打动你,同样,对方也可以。
白向墨伸出手,齐铭伸手反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期待再次合作这样的话两人都无法说出口,这意味着一条人命的消失。
一松手,白向墨就问:我的一百大洋还有戏吗?
齐铭嘴角笑了笑,转身进车子里拿出了自己那份礼盒。
用这个抵。
白向墨嘴角抽抽,当场拆了礼盒,里面是同样是五十大洋和外国香烟。
多不退少不补!齐铭声明。
白向墨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包好的银元。
他正准备走进弄堂口时,身后响道:
我会帮你关注张家那边的消息的。
白向墨并未回头,举起一只手挥了挥就消失在巷子里。
上海弄堂是个小世界,没有十里洋场的繁华,却有着自己不同的风景。
弄堂里开了很多的小铺子,住着各种各样的人,虽然天已经黑了,依然十分热闹。
白小先生回来了呀,你这脸上的伤还好的吧?
裁缝店的吴裁缝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脸是伤的白向墨,刚凑过来就掐住了鼻子,将脸歪到一边。
哎哟,你身上什么味啊?
白向墨对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朝着他笑了笑,心里有些无奈。
他刚刚解剖了尸体,没有清洗就回来了,难免身上沾了味道。
刚从牢里回来,身上能有什么好味道。吴裁缝老婆没好气瞪了吴裁缝一眼。
吴裁缝连连称是:白先生,我家里烧了热水,你一会过来拿,好好洗个澡。
谢谢,不用了,我回家自己烧就好。
吴裁缝刚想说什么,弄堂里不少人围了上来。
在弄堂里是没有秘密的,尤其白家人急急忙忙地卖掉房子,大家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家发生的事大家伙也很清楚,白爹捐钱跑去了外地,还是一位租户亲眼看见的。
现在看到白向墨回来了,都上来打招呼。
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关心,或是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白小先生,你没事了吗?凶手抓到了没有?
白小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把房子卖了还给跑了?你们家现在只能住你们以前堆杂物的仓库。
白小先生,你知不知道
白家姑嫂都是不喜欢出门的,一直窝在房子里很少跟人交往,所以大家伙也就知道一些零星的消息,却也不知道具体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白向墨回来了,都忍不住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白向墨只觉得脑仁疼,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
他一向喜欢清静,当初会选择法医,也是天真地以为法医只需要跟死人打交道。
他直接高声打断大家的话:我是冤枉的,已经调查清楚了。
说完就直接冲破人群往印象中的那个杂物间大步走去,白喜儿和林宛如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在白向墨敲门前就已经打开了房门。
白向墨一进屋,房门一关,就将外面的纷扰挡之门外。
有人还在外面指指点点,三人就看不见了。
这个仓库连个窗户都没有,只靠一节手指高的蜡烛提供光源。
房门一关非常的憋闷,空气中还带着一股霉味。
现在已经入了秋还好些,如果是夏天,会非常的炎热难耐,更加难以忍受。
房子非常的狭小,放了一张很小的木板架的床后,就只剩下一米左右的宽度。
角落摆着一口瓦罐、一个炉子和一个有些残破的水桶,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三个人都在屋子里,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白向墨连忙将房门打开:娘,我先去水井那边洗个澡。
说着白向墨就提起那个有些残破的水桶,以及换洗的衣服往水井方向走去。
还好他是个男人,而且现在又是晚上,否则这身上一股味道可怎么办,这个点也不好去澡堂子。
这里男人经常打一桶水到角落的水沟冲一冲,省时省力。
不过大家都会选晚上没有人打水的时候,要是换成白天就要被当成流氓了。
白向墨打了几次水就开始气喘吁吁,他现在的小身板,打水对他来说非常的费劲费力。
井水还挺暖和,这个天气抗一抗也能熬得过去。
至于衣服,只能随便踩了几脚,好歹让衣服上的腐臭味没有那么重。
没有香皂也没有沐浴乳,而且身上还有伤,很多地方只能进行擦洗,白向墨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依然很重,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的这份工作就是这个样子,这次还算好了,如果解剖蜡化尸体,他就算把皮都给搓下来,还是会有臭味残留。
白向墨回到屋子里,房门一关,林宛如和白喜儿都显得有些局促,有些不习惯三人待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
白向墨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虽然他们是亲人,依然男女有别。
娘,我们明天就搬走吧。
白向墨也无法适应,要不是现在天黑,外面很不安全,他现在就想离开了。
林宛如艰难开口:可是我们
娘,我是被冤枉的,所以得到了赔偿。
白向墨从长袍衣袖里掏出被红布包的人参和两包银元,放到两人面前。
竟,竟然有这么多
林宛如和白喜儿明显震惊不已,纷纷夸那张先生是个厚道的人。
白向墨也没有解释这钱的具体情况。
林宛如和白喜儿惊喜之后,都舒了一口气,她们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维持下去了。
平时她们很少跟街坊邻居打交道,整个世界都是封闭的,想要做事赚钱也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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