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樘领着陈茶从商业街最北首往南一一逛过去。
陈茶好奇地东张西望隔着玻璃窗往各色商店里查看,当然她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提醒程樘,不是说要去买喜服吗?怎么还在这里慢腾腾地逛?
喜服只能穿一天。言下之意,结完婚也得穿衣服,还得买其他衣服。
陈茶听懂了,但是不认同,有的穿就行,身上这身衣服不也是新的?!
为了不脏棉衣,他们俩之前一人做了一套单衣单裤套在棉裤棉袄外面。
这才穿了没几天,也算是新衣服。
就一套换洗不方便。程樘反驳,过年也要添新衣。
腊月二十六,离过年就还四天。
过年穿新衣是钱榆村的不成文的风俗。
陈茶想了想点头答应,也行,正好也给你买身西装。
程樘长的高大,肩宽背窄腿长,穿是西服绝对很帅。
两个人一路逛下来,陈茶选了一条深蓝色卡其布的喇叭裤和一件红色为主,前面是彩色拼接的针织毛衣。
本来陈茶还相中一件面包服,谁知一问竟然要五十块,陈茶就没舍得买。
那面包服大约是刚流行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填充物,比起日常所见的棉衣来说很薄也很轻,面料柔软防水,陈茶试穿了一下还很保暖。
面包服一面是正红色一面是天蓝色,两面都能穿。
陈茶很喜欢还特意穿上试了试,这面包服轻便,不臃肿还显身材。不过问完价格陈茶就果断放下衣服就走人了。
让陈茶不开心地是,程樘劝她买衣服很积极,但是自己却一件都不肯试穿,非说自己有。
笑话,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也差不多一个月了,天天同吃同住,她怎么不知道他有西装?
最后看见陈茶真生气了,程樘才答应买衣服,确切地说是做衣服。
先在布店里挑了一块蓝黑色竖条纹的布,再拿到集市上找了个裁缝,让人家给做成西装。这样的话会比服装店里买成衣便宜些。
但是集市上的裁缝往往技术一般,做出来的衣服有些土气。陈茶有些不情愿,却拗不过程樘,只能妥协。
在陈茶的坚持下,又给程樘买了两双鞋,一双配西装用的皮鞋,十五块。一双鞋底加了一层皮子的翁鞋,十二块。
到了五交化大厦,陈茶磨破嘴皮子跟人家砍价。
柜台服务员都快哭了,女同志,咱这里都是明码标价不讲价的!这套秀禾服是特价处理,已经是最便宜了。要不是压本钱我们根本不会这个价格卖的。
不便宜点我就不买了。衣服再贵挂久了也会变旧。你看,这丝线都有点松了陈茶吹毛求疵挑了一些小毛病一一指给柜台服务员看。
不是她龟毛,主要这套喜服对他们来说真太贵了,能便宜一分就省一分。
最后还是柜组主任拍板,三百五十块钱卖给了她。
回了家,陈茶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才把喜服板板正正叠在箱子里锁起来。
三百五十块呢!肉疼。
陈茶锁完衣服,盘腿坐在炕上开始数小金库。
除了这价值三百五十块钱的喜服,买了一条裤子花了八块钱;毛衣十二块五毛钱;一双红条绒面的鞋八块钱。
给程樘买布做西装一共花了三十六块钱,两双鞋二十七块钱。
还在程樘的要求下,还买了些结婚用的瓜子花生硬糖块,花了十六块两毛三分钱。
一共还剩下七十五块三毛五分钱。
陈茶数一遍叹一次气,再想想明年必要的开支,再叹一次气,一直到睡觉还是一脸惆怅。
钱好花,但是难挣啊!辛辛苦苦一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
穷人日子太难了!
程樘全程没说话,坐在灶边,一边烧炕,一边做木工。
陈茶每叹一次气,程樘就咬一下舌尖。
第二天早晨陈茶起来的时候发现程樘又不见了。
她找到河边,只看见一些新鲜的碎木屑。
家里做好的婴儿车婴儿床和宝宝椅都不见了。
二八杠自行车也不见了。
陈茶顿时有些后悔。
她昨晚只顾心疼钱没注意程樘,那个闷葫芦男人什么都没说,但是肯定又披星戴月做木工,一大早就去其他地方赶集卖家具换钱去了。
陈茶长长叹息一声,自己随便垫吧了几口东西,出门去捡破烂。
两个人的日子,不应该只程樘一个人赚钱养家。陈茶要的是两个人平等,无论权利还是义务。
只是转悠了半天,也没捡到什么,就在农田里捡了两个废弃的玻璃农药瓶。
陈茶想,看来捡破烂这条路不太好走。
钱榆村太穷了,所以家家户户都很会过日子,谁家都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卖钱的东西,哪有她捡漏的份?!
天黑透了,程樘才到家。
一进门递给陈茶二十五块钱和一个大袋子。
袋子里装着那件陈茶嫌贵没舍得买的面包服。
陈茶:
听着程樘的腹鸣声,陈茶咽回骂他败家的话,心疼道:你是不是又一天没吃饭?
程樘嗯了一声,洗手坐在桌边。
陈茶:
这男人真的是
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给程樘盛好饭,陈茶搬个小杌子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他。
程樘眉眼依旧是那种近乎淡漠的冷冽,眼下是淡淡的乌青。可这样一个看起来跟整个世界为敌的男人,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
他可以外出奔波一天不吃不喝,却舍得花钱给她买那么奢侈的喜服和相对昂贵的面包服。
程樘。
程樘停住筷子,隔着碗抬头看陈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程樘答案直接写在了脸上:你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陈茶:
******
程樘又起早贪黑做了两天木工,两个人一起赶了双河集。
不过这个集生意不太好,只赚了三十块。
程樘依旧每天只睡一会儿,没日没夜的赶工,不是在家做木工就是带着做好的小家具四处去卖。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到赶完腊月初五的双河集,总共又赚了一百三十五块。
去掉日常吃喝拉撒的开支,陈茶手里有二百五十五块三毛五分钱了。
然而这并不能让陈茶高枕无忧。
之前她没把婚礼当回事,找张红艳要钱的时候也不过是拿结婚当由头。
谁知道现在要假戏真做了。
经过刘珍珠和李芳芳的普及,陈茶才知道结婚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要做喜被,还得是个吉祥数。
穷人家是六铺六盖,有钱的人家会做八铺八盖甚至十铺十盖。
一铺一盖是指,一条一米二宽的褥子以及一条一米五宽的棉被。
除此之外,还要买红纸写囍字。
还要准备给帮忙的街坊邻居谢礼。
比如帮着盘头化妆的,马车还有车夫的。
另外还有压轿门送圆房的小孩都得给红包。
还要大宴宾客,这些都需要钱。
陈茶听得十分牙疼且后悔当初没多找张红艳要一点。
张红艳大约也怕被陈茶讹上,所以最近不但不上门闹事,还看见陈茶就躲得远远的。
另外还有个陈茶头疼的事是,从村里借的树木用完了,再打家具就需要去买木材了。
两个人去城里的木材市场转了一圈,发现价格便宜的木材也就是柳木和松木。
柳木稍微便宜点,松木要贵一点,但是更适合做床什么的。
尤其是还有一句老话生不水柳,死不睡杨。
要买柳木做孩子用的床,怕是卖不出去。
很快陈茶发现买木材也是门学问。
而学问要么是书本上学来的,要么就是实践出真知。
他俩明显属于后者。
由于没经验,不懂行,只按照货比三家的原则,挑了一家价格稍微便宜点的松木,一方要一百来块一方。
因为钱榆村偏僻木材商还额外要了五块钱的运费。
结果到家拆包一看,木材中间湿的跟刚泡了水一样,干了之后每块木板厚度宽度长度都缩短了一圈。
本来程樘估摸着一方木材能做五六张婴儿床,可实际上只做了三张还余一点木头。
加上油漆什么的相当于赔了二十多块钱还搭上两三天人工费。
第二次去木材市场,他们学精了。
除了比价格还看湿度,挑了一家每方贵五块的木材店,这家比较仗义,没要运输费。
现实再一次告诉他们,南方到北方,买的不如卖的精。
这家木头干是干,可除了外头那两层,中间的木材都有或多或少的开裂,很多木板根本不能用。
程樘反复计算,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木板,做了三张婴儿床,一辆婴儿车,一把宝宝椅。
这次勉强没赔本,只搭上了人工费。
程樘觉得这样不行,木材批发这行水有点深,他们没钱试错,于是决定先从便宜木头买,而且临近年关可以做做方桌和圈椅的家具试试。
这些家具用柳木就行。
而且他们再进一步长了个心眼,没再去水深的木材厂,改为直接跟百姓买柳树。
柳树在北方特别常见,很多人家门外都有。
这玩意平时也没什么用,能卖钱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
程樘花了五十块钱就买了一棵品相不错的大树。
谁想到才费劲扒拉运回家,去掉树皮,锯成木片,就被人惦记上了。
村里一个叫张常来的找上门,樘子,咱都一起长大的,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娘昨天跌了一脚,白天看着没啥大碍,谁知道半夜人就没了。我娘这走的突然,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我知道你在做木工,你看看帮着给打一口棺材?
程樘掀了掀眼皮,指着那些木头道:可这是柳木。做棺材档次开不高。
张常来长叹一声摊开手:顾不上这么多了。再说咱村里老话是生不睡柳,死不睡杨只要不是杨树就行。这马上要过年了,大家都忙。腊月十八咱们村还有结婚的,到时候红白事一起不太好,我想后天就让我娘入土为安。但是寿衣棺材这些都没提前准备,时间也紧我这边抽不出人手张罗,我想了想这事还得麻烦你,所以厚着脸皮上门来求你了。
程樘算了下时间,点头应了。
送走张常来陈茶有点不高兴,你干嘛答应给他做这个?听着都瘆人。
只要想想这屋里将要出现一口棺材,陈茶就头皮发麻。
程樘大手在陈茶头顶揉了揉,轻叹一声,我小时候受过张家婶子的恩,咱就当帮忙了。
陈茶撅着嘴。
程樘承诺:放心,我把木头弄他们家去干,不让你看见。
话说到这份上,陈茶也不好再反对。
于是程樘忙着帮张家打棺材连饭都不回家吃。
陈茶闲着无事,去集上买了两铺两盖的被面布和里衬布回来。又在村里买了些棉花去棉花站弹成了瓤子。
瓤子是钱榆村的叫法,其实就是弹成松松软软去掉籽可以直接用的那种棉花。
准备好这些,陈茶喊了刘珍珠李芳芳还有张红艳来帮忙。她在村里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
叫张红艳过来是刘珍珠的建议。刘珍珠说这种事就该张红艳来帮忙,她不会拒绝,谁让她是长辈还口口声声说养大程樘?
只要陈茶开口了,张红艳要敢不来,就会成为全村的笑话。
果然,张红艳虽然不太痛快,还是应了下来。
茶茶,你只买了这些布吗?是不是不太够啊?李芳芳翻着布料皱眉。
这是两铺两盖的布。我们家屋子小,做多了也没地方放。村里那些风俗讲究不太适合我俩。
陈茶坚持,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算看不起也只是背地里嚼舌根。
因为被褥少,一天多就做完了。
按照刘珍珠和张红艳的指示,陈茶还在新被褥里塞上了糖块瓜子花生。
李芳芳拍打了下外套上粘的白棉絮,喊陈茶:陈茶,一会儿吃了饭,咱俩去看发丧吧?
陈茶手脚并用,一边切白菜豆腐,一边用脚往灶里踢了踢木柴。闻言还抽空抬头看了李芳芳一眼,一脸茫然:什么叫发丧?
按照钱榆村的规矩,不论红事还是白事,哪怕是亲戚过来帮忙也要管饭的。一般就是白菜豆腐汤。所以陈茶留了她们在家里吃午饭。
李芳芳自动自发地接过烧火的活计,顺带给陈茶科普:在咱们钱榆村,死了人办事就叫白事。白事呢也是很多讲究的。
比如六十岁之前的人如果死了,没特殊情况的,基本当天就火化下葬也不办葬礼。
但是六十岁以上的人死了,不管什么死因都要办白事。
白事呢又分为三天丧和排五排七。排五是指整个丧葬过程要五天,排七就是丧葬过程要七天。
一般人都是三天丧,第一天给老人梳洗打扮,通知亲属。第二天火化下葬等亲属吊唁。第三天正式下葬。
排五排七也差不多,就是时间不一样排场也更大。排五排七一般是老人走的时候年纪很大,或者家族比较大。最起码也要四世同堂,或者直系亲属离的远,回来需要时间。整个丧葬过程自然就会拉长。
另外,白事和红事一样,都会请吹拉弹唱,所以不需要去帮忙的村民就喜欢去看个热闹。
李芳芳长叹一声,其实,白事也不过是给活人看的。张常来但凡少抠门一点点,张奶奶也不会走的这么急。
啊?他说他娘是摔了个跟头晚上睡觉没的?!
李芳芳哼了一声,看起来是这样。你是不知道那个张常来有多抠门!
大冬天不给张奶奶买炭生炉子,一个月数着米粒地送赡养粮。张奶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原本挺胖一老太太瘦成了皮包骨头,还得在菜园里种粮食。
那天下雪,张奶奶出门上茅房不小心摔了,这么大年纪,摔一下就是狠的。张常来叫了村里李大夫来给张奶奶看了看。
李大夫只是一个村医,医术浅显没看出什么异常,建议张常来带张奶奶去医院检查一下,拍个片子什么的。张常来说没必要,只让李大夫给开了两贴膏药。
结果半夜张奶奶人就不行了,去医院人家说脑子里血都满了没法救了。回来的路上人就没了。他要早带张奶奶去医院看一下,说不定还有救!
陈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摇头叹息,活着不孝顺,死了摆这么大排场有什么用?
谁说不是呢?!
******
吃过饭,陈茶送走刘珍珠和张红艳,跟着李芳芳往张常来家里去。
张常来家在村子中间偏南的位置,一路走过去,陈茶发现很多人家的门外都贴着红纸条。
有的写着堂客,有的写着主宾,还有的写着外客,以及其他各种不同的称呼。
陈茶好奇地指着纸条问李芳芳:这是干什么?
这是白事待客,贴条的院里都有一桌或者几桌席面。家里老了人,就死了人,家里肯定会来很多亲戚。这些亲戚除了死者自己的还包括孝子贤孙的亲戚以及孝子贤孙家属的亲戚们。这些人按照远近亲疏分为主宾,堂客等等。但是办白事的人家往往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招待这么多客人,就会借用街坊邻居家的地方和桌椅来待客。
陈茶恍然地点头,我们家那边可没这么麻烦,能当天入土为安最好,不能也就拖到第二天,而且不会这么大肆铺张。
李芳芳好奇,你家是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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