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盛老太太睡下后,郑妈妈叹了口气,出门让人借着长公主的名义去宫里请太医来。
她看这情势,盛老太太是着实不太妙了。
春桥走了,伯府里最伤心的大概也只有盛老太太一个人。
......
春桥坐在马车里,车帘被微风掀起。
春桥看到伯府门口的石狮子威严煊赫,她以前每次进出都会看见它们。
胡同里有家杏树长歪了脖子,横到了墙外。
还有巷口的包子铺,她从小吃到大。
马车驶入了闹巷,人声瞬间鼎沸起来。
春桥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从此以后,这些人和事都离她很遥远了。
不要再念,不要再想,也不要再哭。
古刹寺是长公主选的地界,在京郊的一处半山腰,很是偏僻。
许是听之前的来人提点过,接待春桥她们的尼姑态度很是不好,气焰很是嚣张。
“喏,你们今晚就住这,”入善推开小院的门,拍了拍手嫌弃道。
小院很是破败,杂草都有半人高,春桥还看到,有处屋子的瓦顶都塌了下去。
澜娘要同入善尼姑理论:“这怎么住人?”
“爱住不住,不然就去睡野地,”入善将院门一甩,撂下她们就走了。
春桥和澜娘对视一眼,只好默默挽起袖子开始拔草。
到了晚上,澜娘见怎么等都没人送饭,就去了寺庙的后厨问,又被不客气地轰出来。
说是早就过了饭点,日后要吃饭就要自己来领,没人给她们送。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澜娘回来后便炸了毛,连往日的端庄贤淑都被炸个无影无踪。
春桥也饿着肚子,顺了好一会澜娘的毛,澜娘才顺过气来。
两人又自己烧了热水洗漱沐浴。
这一天下来舟车劳顿,累死累活的,澜娘睡在外面的小床上睡得很香。
春桥却失眠了,她有些想祖母了。
不知道祖母的病有没有好一点。
明明告诉自己要忍住。
可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偷偷躲在被窝里哭鼻子。
月落西窗的时候,春桥才挨不住困意昏沉沉睡过去。
天还未亮,入善又领着两个小尼姑过来把门窗拍得震天响。
春桥被吵醒,睡眼朦胧地问她们有什么事?
入善鄙视道:“当然是请姑娘去抄经,长公主交代了,姑娘每日要抄两卷经书谢罪悔过。”
偏殿里连炭都没烧,风穿堂而过,冷飕飕的,春桥被冻得连笔都拿不住,她哀求守门的尼姑道:“能不能烧些炭来,我都写不了字了。”
小尼姑白了春桥一眼,只是说道:“我们庙小,炭木不多,姑娘且忍着点吧。”
春桥又委委屈屈地回到榻上,她一抬眼,就看到神佛像对着她,半眯着眼,底下香火袅绕,雾拢拢的,好似要在这烟火中活过来。
春桥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
她从小陪着盛老太太诵经念佛,对神佛还是很有敬意的。
但敬归敬,这神佛像看着还是非常可怕的。
春桥早餐没吃,午饭就是一碗清粥加一点咸菜。
饥肠辘辘地抄了一整天,才总算把经书抄完。
她回到院中,被折腾得脸色惨白,脚步虚浮。
澜娘下山去寻人修缮小院,外加添置些日常要用的物件,还未回来。
春桥想擦把脸,却发现缸里没水了。
她想了想,颤巍巍地提着水桶去小溪里灌水去。
这庙实在是小,连口井都没有,烧饭用水,都是僧人自己去小溪里接的。
她力气小,一路走走停停,等来到溪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今日春桥穿的是双绣花棉鞋,山路难走,不小心浸进去好些泥水。
她又将水桶放在岸边,蹲下身子,先是用手往自己脸上泼了些水,然后拿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
脚浸在湿漉漉的鞋中也很不舒服,春桥又脱了鞋袜,拎着裙摆踩进溪水里。
山中的溪水本就比别处冰凉一些,再加上又是深秋,春桥被冻得一个趔趄。
她随便踩了几下水,又跳上岸,将绣帕打湿擦了一遍脚重新穿上鞋子。
还是脏着吧,反正回去就有热水了,春桥暗暗想。
她又往桶里接了半桶水,走了几步实在拎不起来,还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
水桶翻倒在一旁,春桥爬起来,由于疼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出来,她拿手胡乱擦了几下脸。
可春桥忘记自己手上沾了湿泥,这么一擦,俏白的脸上就沾上了土。
她站起来,脚微微一动,脚腕就钻心得疼,兴许是扭到了。
春桥疼得冒汗,反正左右无人,她干脆坐在地上,掀起裙摆,露出纤瘦雪白的小腿,轻轻揉着脚踝。
程暻一直让人关注着伯府的消息,听说春桥今日出府,他便巴巴地寻来。
护卫告诉他春桥去了小溪边提水,他便连等都不想再等。
谁知就看到了少女狼狈的窘态。
泪眼落雨,无声流下楚楚可怜的水渍。
巴掌大的小脸紧紧皱着,明明白嫩的脚趾头都痛得蜷缩,却还是一声不吭。
程暻有种莫名的怜惜,还带着点血脉喷张的兴奋。
他目光投向春桥,没怎么吃过苦的手,指甲圆润粉嫩,手指纤细又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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