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岁晏见她好了,起身坐回离床稍远的木椅中,声音平和,大约是不知道自己耳垂已经红的像一颗宝石。陆小姐请说。
琼瑰刚刚想开口,秦岁晏忽然又低声补了一句,秦某愿意竭尽所能帮助陆小姐。
嗯?这句话让琼瑰怔住,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下意识又反问:秦公子你说什么?
他声音太低沉,琼瑰总疑心自己听岔了。
床上的幔帐只有一边用白玉镂雕帐钩钩着,从琼瑰的角度看去,秦岁晏的位置有部分正处于幔帐之后。
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中来,将幔帐摇的轻轻晃荡,秦岁晏的面容也时而被挡住,隐隐绰绰,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在他很快回答了琼瑰的话。
上次在别庄,陆兄曾经将你托付给秦某,让秦某护你周全。秦某理应守诺。
上次在别庄,那和这件事有半分关系吗?
琼瑰眼前一亮,意识到他在为帮助自己而找个面子上说的过去的理由,于是立即道:大哥能交到秦公子这样重情义的朋友,我真的很替他开心。秦公子可否帮我见到太上皇?
也许是这个要求太难,秦岁晏沉默了很久。
琼瑰以为他有顾虑,于是向他保证:秦公子放心,我绝不会向太上皇说出当时听见的那些话,不会有半个字关于端......王。
最后两个字她刻意放低了声音,说的非常轻。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琼瑰还给出了具体方案,到时候我会告诉太上皇,我是被一伙人劫持出了厢房,之后被扔在石林中,我身上还有伤,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太上皇会相信我,至少会让父亲和大哥从狱中出来。
见太上皇之后说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琼瑰赌太上皇不知道皇帝对陆家下手这件事。
皇帝的圣旨下的太快太草率,处处透着要置陆家于死地的急迫,但是柳飘飘对她提过,太上皇很信任陆家,应该不会看着皇帝清洗剪除忠于自己的势力而袖手不理。
毕竟柳飘飘真的只是在上香,皇帝如果制造不出其他证据来,很难收场。
只要太上皇让陆升阆和陆司霆出了狱,那么可活动的余地就更多了。
他们父子并不是草包,一定知道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而且......柳飘飘看起来也娇滴滴的,这几天在狱里不知道会受多少苦,一定十分难熬。
秦岁晏这次几乎立即应了:可。
虽然惜字如金听起来很冷淡,但琼瑰立即松了一口气。
她朝秦岁晏感激一笑,便立即掀开锦被打算下床。
刚起身,眼前忽然一阵漆黑,甚至能看到几个金色的小光点在飞。
琼瑰知道大约是站起身过快,脑供血有点不足,她立即蹲下身去但刚扶住床柱,肩膀便被人揽住,稳稳带到了床上坐下。
琼瑰身体一僵,等眼前稍微能看见东西,便尽量不着痕迹地远离秦岁晏。
秦岁晏望着空出的臂弯,眉心蹙了一瞬,低声道:是秦某唐突。
公子多虑了。琼瑰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又笑道:我不是一个容易改掉习惯的人,也绝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虚弱,公子不必事事相护。
秦岁晏久久不语,最后道:我让人去备车,陆小姐可以先用些粥。
说完,秦岁晏便转出了屏风朝外走去。
琼瑰送他到门边。
外面院子一片绿意清透,古旧石砖上散落着斑驳树影,枝叶间偶然传来两声啾啾鸟鸣,生意盎然。
在跨出房门前,秦岁晏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轻声问:陆小姐怎么知道,我和端王有关系。
琼瑰想起柳飘飘那天对秦岁晏的叹惋,出了会神,而后道:很早......在温泉院的时候,有人追你,还射伤了你,你拔掉的箭头上,刻着一个花纹,我记了下来......昨天,我上马车时,摸到了一个类似的花纹。
每次坐秦岁晏的马车,都很凑巧地有人搀扶或者更直接地被他抱了进去,但是昨天......她自己扶着车一点点爬上去,忽然就发现了这个花纹。
所以我猜......你是端王爷的,人。
除此之外,也还有太多其他的迹象,只是都太隐晦了,当时并不能察觉。
严格来说,秦岁晏应该是私生子依照她对秦岁晏的观察,他不是甘于被威胁或者利用的人,如果有把柄在端王手中,此刻只会借陆家这件事扳倒端王,而不是无动于衷按兵不动。
琼瑰没有再说下去,其实说完这些她就有些忐忑,怕秦岁晏反悔,不帮她见太上皇。
她以为秦岁晏多少会有些反应,但是秘密被说出,秦岁晏却仿佛根本不在乎一般,语气淡静,好像在聊着今天天气不太好这样的话题。
原来如此。陆小姐真是心细如尘,冰雪聪明。
琼瑰朝他看去,却发现他也转过身与她对视,还故意在她看过来之后勾唇一笑,太刻意了。
因此这话听在耳中,就显得有些嘲讽。
可是不应该啊,嘲讽她细心?嘲讽她聪明?
这是什么意思?秦岁晏是在酸她的才智吗。
琼瑰一脸懵。
找对了方法之后,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秦岁晏不知用什么方法,一个时辰之后,宫里就亲自来了一队人,为首的居然是太上皇身边资历最老的总管太监恭富,恭总管同秦岁晏打了声招呼,便用圣旨领着琼瑰大摇大摆进了宫。
第29章 演戏 你不是过去那个小姑娘了
进了宫以后, 不知是不是琼瑰的错觉,那位恭总管似乎带着她绕了非常远的路。
他们在御花园里几乎是绕着一片湖走了大半圈,如果湖真是必经之路, 那为什么不沿岸走另外小半圈去对面呢?
等到他们先是与皇帝的两个妃子碰了面,又与皇后和几位陪着她游园的宗亲夫人们碰了面,被拦在竹林掩映的小径上,琼瑰就知道这必然是故意的。
皇后瞧见跟在龚总管身后的人是琼瑰, 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还不待旁边女官领会精神替她开口,就自己翘起套着护指的食指, 指着琼瑰讶异道:你怎么会进宫?
拜见皇后娘娘。琼瑰不欲多惹事, 老老实实向皇后行完了全礼, 随后道:龚总管正要带臣女去见太上皇陛下。
原来是父皇召你入宫,当着宗亲夫人的面,皇后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笑着走近琼瑰,假意为她掸去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同时低声道:你小心着点,若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纠缠阿屿,即便你陆家能苟活,本宫, 也有办法让你陆斯玉活不下去。
琼瑰望着她,静静地向后退了退,并不说话。
那双清灵眸子竟是那般淡静,皇后一时也吃不准,自己这番威胁到底有无作用。
她突然领悟到数月前,弟弟为何在她殿中对陆斯玉失态明明陆斯玉什么也没做,可就是这充耳不闻的样子, 让人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仿佛无理取闹的是自己一般,着实可恼。
恭富在旁边守着,适时催促道:恐太上皇陛下久等,娘娘若无他事,请容奴才带着陆小姐先行离去。
胸中尚结着一口气未咽下,旁边的奴才竟敢催起自己,自从当上了皇后,后宫中久无人敢这样同自己说话了,皇后柳眉一竖,掐着琼瑰的肩暗暗用力,不耐道:贱婢,你到底是听没听见?
先前皇上根基未稳,尚需倚靠陆家,而今自己母家大势已起,皇上又正好抓住了陆家的把柄,有心除去这个眼中钉,陆斯玉竟敢还像之前一样性子骄横,待她不敬。
陆斯玉怎么敢呢?果真是像屿弟所说,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
但她今儿,还就要从这油盐不进倔强顽固的蠢货嘴里,把服软的话撬出来。
琼瑰听到这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听到远处遥遥有丝竹管弦之声飘来,仿佛在举行宴会,能进御园中宴饮之人,想必官位不低。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地间草木灵气尽显,葱茏蓊郁的绿中,间或有粉白、鹅黄、桃绯色芳菲,若有一出戏来衬,就更热闹了。
琼瑰收回目光,见皇后看她的神色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于是以如常的声音道:回皇后娘娘,臣女先前没有听清,只以为娘娘说的,即便陆家苟活也有办法让臣女活不下去是玩笑,或许臣女误解了娘娘的意思,娘娘金口玉言,岂会同臣女玩笑,所以娘娘刚刚口中的贱婢,也是在叫臣女吗?
你......你在说什么东西皇后听她三两句就把自己威胁的话当众挑明了,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不妙这蠢货、上|吊之后竟真开了窍?大胆!沁芳,你是个死的?!还不快掌嘴?
琼瑰才不在乎她的反应,垂头继续道:臣女当初听从娘娘的旨意与林二公子退了婚,其后并未再有过逾距行为,今日进宫也是因为太上皇想见臣女,娘娘为何会拦在这里,不让臣女去见太上皇呢?娘娘真的恨臣女、连带着恨陆家,到了这种地步?一定要将臣女和家人赶尽杀绝吗?!
她语速有些快,沁芳之前等在很后面,赶到琼瑰身边要掌嘴时,她已经说了个七七八八。
宗亲夫人与恭富站的并不远,皇后的话他们只能隐约听到,但是琼瑰没有压低声音,所以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几乎是刹那间脸色就变了。
恭富见沁芳要打琼瑰,连忙朝自己身后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皇后娘娘在气头上,你们也跟着瞎了,任由一个宫女去打太上皇要见的人?脑袋上的家伙事儿都不想要了是吧?
宫人们得了授意,连忙上前将沁芳隔得离琼瑰老远,皇后气得又叫身后的人: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聋了哑了,不知道替主子分忧
皇后宫里下人于是也一窝蜂冲了上去。
正一团混乱中,有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喝道:怎么回事,如此吵闹?
恭富最先反应过来,迎头便拜了下去:太上皇陛下万安!皇上万安!
琼瑰早有准备,很快便跟着低头跪下。
宗亲夫人们也在互相提醒着参拜行礼。
刚厮打在一起乱做一团的宫人内侍们很快就散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齐齐跪下。
一群人中,唯有独自站在一旁恨恨看着琼瑰的皇后反应最慢,这会儿满场寂静,唯有皇后立在遍地行礼的人中,同太上皇对视了一眼这才身子一颤,如遭雷击一般扑通跪下。
不知父皇驾临,儿臣惶恐。
太上皇却呵呵一笑,没有直接说什么,转头望向身后跟着的皇帝,皇帝,你刚刚说什么,皇后性行淑均,温慧承平,抚育子嗣夙夜劳力;林屿又摘得此次文举探花,其父抚远伯乃有功之臣,要准其配享太庙?
皇后跪在地上,好半天才缕清太上皇话里的意思,膝盖一软险些跪坐下去乱了姿仪。
她怎么也想不到,太上皇何时竟在这附近设了宴,宴中皇帝竟然会提及关乎她林家半生荣辱之事!
太上皇平日里都不曾住在皇宫里,更不会来御花园这种有妃嫔出入的场合,今日如何这样巧?!
皇帝死死地盯着一脸惊恐的皇后,牙关咬紧,连说话都有些瓮声瓮气,父皇,儿臣
好了。这些事,皇帝自行决断就好,今日难得开宴,是为了父子君臣相聚,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弄得不快。
太上皇乐呵呵地打断了他的话,背着手慢慢踱到琼瑰身边,抬手虚扶她一把。
这就是陆家的小娃娃吧?一晃都有两年未见了。你这丫头,比你哥哥还懒,朕不派人去请,便不来看望朕了是不是?快起来吧,地上凉,朕记得你是你们家身子最不济事的那个。
琼瑰谢恩之后很快站起,太上皇一边说一边向湖边走去,皇帝和众臣纷纷跟着离开。
琼瑰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恭富走在人群后面,太上皇走了两步,却回头看看,恭富连忙示意琼瑰也跟上太上皇,随侍他身侧就行。
琼瑰依言照做,扶住老人家故意伸过来的手臂。
父皇,儿子实在没想到皇后她治下不严,致使后宫不安宁,让父皇烦心,儿子实在愧对父皇的信任......顾不得琼瑰在身边,皇帝跟在耄耋老者身边,一个劲地躬身剖白。
太上皇却捋了捋银白胡须,笑眯眯地问琼瑰:你说说,为什么要跟着家里人在万佛寺和外敌接头?皇帝就在这里,若是说谎,可是欺君之罪。
琼瑰知道表演还没结束,继续打起精神,将她与秦岁晏商量好要说的话,全都插在回忆那天自己和柳飘飘行程的过程中,这样半真半假,一股脑说给皇帝,还有那群跟在后面的众臣工听。
你说的都是真的?陆家当真没有叛国之心?皇帝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他已经懒得去多说什么了,从皇后中了陷阱让一群宫人在他们面前乱起来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结局如此。
只是皇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后平日里也算稳重,且处事也算小心,如何就这样简单地进了圈套,这个陆家的女儿,他日后定要好好查查。
琼瑰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眼中很快升腾起一片水雾,父亲和兄长对君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臣女若有半字虚言,愿遭晴天霹雳,不得好死!
皇帝原本不过走个过场,此时顺口道:也是儿子疏忽,正是因为陆卿担任着太师这种要位,所以儿子以防万一,才出此下策,现今看,还是先将陆太师和大将军从牢中放出来,尽快查清此事才好,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太上皇笑笑,摆摆手道:朕老咯,哪里知道你们在弯弯绕绕说些什么,只不过,朕子嗣便不昌盛,你现在正值壮年,不许再步朕后尘,膝下只一位公主,三位皇子,极为不妥,众卿家以为呢?
后面众臣立即跪下,纷纷称是。
太上皇于是对琼瑰道:咱们走吧,去别处看看,这些大忙人还要商量事情,一时半会儿应该顾不上我这个糟老头子咯。
皇帝和众臣只好跪地恭送。
琼瑰和恭富陪着他走到一处小丘上,进了一处亭子坐下,老人忽然让琼瑰坐到他对面去。
琼瑰不明所以,但是看着这位老人,觉得对方很慈祥,尤其是他几乎毫不费力就让陆家人免了牢狱之灾,所以琼瑰愿意听他的话。
谁知坐下之后,老人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犀利至极,就着天光盯了她好久,突然肯定道:你不是过去那个小姑娘了。
琼瑰:!?
心脏一缩,冷汗瞬间沁出了她的额头。
第30章 回家 她和这些人一样,有家可回
他发现自己是假的陆斯玉了?
怎么办, 是承认还是......
一瞬间,琼瑰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却不敢轻举妄动。
老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诧异道: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出了许多汗?
恭富,还不待琼瑰答话,他便转头喊那位老总管,快点叫御膳房的人做点清心的银耳汤羹, 再叫苏蕙过来伺候。
琼瑰一时不解为何一个皇帝会这么喜欢原主,好像对待亲孙女一般, 但大概知道自己安全了。
老人一刻不停地安排完事宜, 回头见琼瑰还杵在原位, 满脸皱纹显得更深了,你的手帕子呢?赶紧拿出来擦一擦汗。万一在朕这里着了凉,紫悦肯定不高兴......
恋耽美
朝绯-(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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