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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走失的郡主回来了 -大嘘菊(70)

-大嘘菊(70)

    府中的产婆有多年相胎的经验,初入府时看了窦瑜的肚子便猜出是女胎。只是从前她也在不少高门大户中服侍过待产的夫人,有的不在意生男生女,有的却极其在意。
    她怕说了反倒落了埋怨,也就只当不知,谨守本分。但相处一段时日后,不得不感慨主家夫人姑爷感情甚好,对即将降生的孩儿也不在意男女,便悄悄暗示了夫人的贴身婢女。
    后来就见夫人拉着婢女喜气洋洋地开始裁剪缝制颜色鲜嫩的小衣,一看就知道是给腹中女儿准备的,还给她另封了厚厚的赏银。
    与自己脐血相连十个月的肉团子降生后,窦瑜脱力地躺在床上,连睁眼看一看孩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浑身上下汗涔涔的,眼前发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但她听到了自己的孩子像小猫一样细微的叫声,心也揪起来,又强撑起眼皮,偏头寻找。
    郭素仍用力握着她的手,刚刚下人抱着孩子想给他这个做父亲的细看,他也只随意看了一眼,便继续给闭目喘息的窦瑜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
    此时见她在找女儿,他才转头命下人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已经擦洗过了身子,包裹上了早早备好的柔软锦被。
    郭素将裹在襁褓中的小女儿轻轻凑到窦瑜的脸旁。
    她好小窦瑜仔细看了看,虚弱地说。
    确实太小了,柔软脆弱得像是没有骨头,郭素都不敢太用力地抱她,小心不已地托在臂弯间。这时对女儿的爱怜之情才渐渐漫上他的心头,眉眼温和地望着怀中这个还不足他半臂长的小人儿。
    窦瑜又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女儿握成小拳头的手,开心地笑了。
    再辛苦也值得了。好神奇。她凑近亲了亲女儿生着胎发的小脑袋,感慨道。
    秦风海已经被请进了屋中,隔着一道屏风,听着室内小夫妻的细语声,心急得抓耳挠腮,重重咳了两声作为提醒。
    珠珠,你还好吧?
    听到祖父关切的询问,窦瑜应了一声,又让表哥将孩子抱出去给他看。
    郭素抱着女儿走出内室,秦风海连忙迎上前。他抱孩子的姿势可比他们小夫妻熟练多了,慎重珍视地将曾孙女拢入怀中,垂眸细细打量,满目慈爱。
    他们夫妻二人几月前就商量好了让祖父为孩子取名。秦风海这几月冥思苦想,想出了许多适合重孙的姓名,还特地写在了纸上。可今晚来得匆忙,纸忘记带来了,也完全想不起自己最满意的是哪一个名字。
    但窗外的天光蔓延入窗纱,令房中逐渐明亮。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刻拍了板。
    他给孩子取名叫秦晓。
    晓,天明也。
    这不正是破晓带来的新生吗?
    第94章 禅位 已经算是便宜他们窦家了
    又是一年盛夏, 奉都城中恢复了昔年的繁华安宁。这两年有摄政王坐镇,护住满城百姓不至于遭受战火波及,但各地频频生乱, 皇位空悬, 民心不稳。
    如今河州王早已率兵荡平各地叛军, 虎视眈眈的巴舒族也被诛灭了能力最为强劲的一支, 残部为自保远避塞外,仿佛丧家犬一般苟延残喘。
    圣上登基不过半年便有意退位让贤, 摄政王拒不肯应。
    隔三月, 又再请摄政王登基,仍无果。
    更深露重, 空旷寂静的殿中仍掌着灯。无难披衣坐在椅上, 凝目伏案写着第三份禅位诏书。
    一旁陪他熬夜的太监总管心中不解, 又不敢擅自开口询问, 只担忧地请他早些就寝,仔细身体。
    无难手一顿,看向了高严,看过一眼后又垂下眼眸继续落笔, 边写边道:有什么想问的, 大可以直接问。
    他虽然登基为帝,却从来没有将自己看作真正的九五至尊。高严于他来说也并非是奴婢, 而是这幽幽深宫中陪着自己苦熬的友人。
    高严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垂头轻声问他:陛下为何如此厌恶这宫廷,一定要禅位于摄政王?奴婢瞧着, 摄政王也非怀有狼子野心之人,是真心要辅佐您的。更何况河州王妃乃是您的亲表妹,河州王必然也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无难的字迹娟秀雅致, 从前都是用来抄写经文,如今竟在此处写着诏书。他心中恍惚又觉得荒唐,报完了郭素和窦瑜的恩情,只想远离这深宫,继续做和尚。
    并非厌恶,而是畏惧。他淡淡回答道。
    华服美食,巍峨殿宇,百官万民臣服于脚下只要是□□凡胎都很难会对此心生厌恶吧。即便他自幼出家,经历了这一遭也自知修为不够,仍有贪欲未除。
    说完,他摆了摆手。
    高严不敢再继续追问,立即退下了。
    殿中仅剩他一人。无难心中叹气,默念了句阿弥陀佛。他更像是个无实权的傀儡皇帝,百官虽然对着他奏事,但真正批改奏折的却是王射风。可即便这样依旧生出了贪念,甚至近几日夜里都迟迟不敢入睡。
    前日入夜,他梦到自己身穿龙袍,脚下臣服着文武百官,对他高呼万岁。而他慌张侧头,一旁的皇后也转头与他对视,展颜一笑,竟是窦瑜的样貌。
    他满头大汗地醒来,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醒来后不愿再等,禅位的决心更深。
    待这第三封退位诏书一出,文武百官顺势恭请王射风登基。王射风数度辞让,最终还是被拥立为帝。
    无难则如愿出家,继续去做他的和尚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昨日去赴宫宴,窦老夫人在席间听到了许多传言。河州王和王妃回到奉都城后不久,就有人说河州王妃秦珠便是窦家五娘窦瑜。而窦瑜当年代善兰琼出嫁,却能自赵野手上死里逃生,是因为赵野乃她的生父。
    赵野已死,但生前是几度兵临城下的乱臣贼子,与他扯上关系绝非好事,即便是无根据的谣言也如一根利刺。当年谢将军不就是被污蔑与赵野及巴舒族勾结叛国,才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吗?窦老夫人自觉亏欠窦瑜良多,闭严了嘴,只当看不见各色窥探的目光。
    她坐在厅堂中,对着下首坐着的几个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唏嘘道:郭素阿瑜二人如今已是河州王和河州王妃了,今非昔比,可不是咱们家高攀得上的,往后你们在外也不许胡乱说话。
    说完,又喃喃叹着:听说阿瑜生了女儿,已有一岁多了。
    听到女儿这两个字,杜舒兰又忍不住开始落泪。窦晏章拍拍她的肩头,低声安抚,儿子窦勉也担忧地看向她。
    徐寿登基后封六娘窦云做了淑妃,可还没等六娘享几个月的福,就随圣驾逃出城去避难了,此后再也没能回来,与其余伴驾的人一同了无音讯,生死不明。自那之后她的母亲杜舒兰精神就不大好了,动辄落泪,人也不像从前那么爱说笑。
    四奶奶贺存湘更是一贯少言少语,同情地看了对面坐着的妯娌一眼,心中暗叹,没有说话。
    只有长了两岁的窦英好奇地发问:是五姐姐和郭表哥吗?
    这两年因为母亲的教导,她懂事了许多,对郭素窦瑜虽不熟悉,心中也有几分好感。贺存湘摸摸女儿的脑袋,道:是。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到家里呀?
    贺存湘一顿,低声道:他们成婚了,要住在自己家里。
    窦英听得一知半解,又望着母亲疑惑起来:哥哥也成婚了,但他和嫂子也住在府上呀。
    窦亭与沈家二娘沈嘉成婚已有一年有余了,听到小妹的话,对视了一眼。
    因为杜舒兰的哭泣,本就气氛微沉的厅中更显得压抑了。这时门外跑来了一个婆子,嚷嚷道:不好了老太太!
    她气喘吁吁的,一边福礼一边道:有人往咱们府门前泼了秽物!
    窦老夫人一惊,皱起眉,嘴边的法令纹也显得更深,问:人抓到了吗?
    没有。婆子气道,都是些在街上胡混的泥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着污耳朵,传出去也丢脸。窦老夫人脸色几变,怒道:是得罪了什么人不成?平白无故的,为何到咱们府门前做这等乌糟事!
    而且那群人泼的还不是一般的秽物,而是臭烘烘的大粪水,泼了一门板,还洒满了窦府门前的整片空地。门里门外腥臭难闻,还有人捂着鼻子跑来看热闹。
    无论窦老夫人再怎么生气,也拦不住这件事迅速传扬开,成了一桩笑谈。
    沈夫人等女儿女婿回到家中探望时还提起了此事,关切地问了两句,怕是窦家惹了什么流民地痞,再波及到沈嘉夫妻二人。
    沈嘉皱皱眉,撒娇道:母亲别提这些倒胃口的事了,无大碍的。
    那咱们提提别的。沈夫人又压低声音道,我记得过去你与河州王妃的关系还算不错,还常约着出行,现如今她就在城中住着,怎么也不见你去拜访一二?真算起来,你还是她的嫂子呢。秦珠就是窦瑜,这已经是许多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沈嘉一怔后嘴上敷衍几句,打发了母亲,只说从前就关系寻常,又许久不曾见过了。实际上一提起窦瑜,她心中喜悦又熨帖。
    原本得知窦瑜成了河州王妃,又清楚她与窦家不睦,已不寄希望于她能想起自己了,自然也不敢与她攀关系,讲旧情。谁知自己和窦亭的儿子满月时,窦瑜人虽未至,礼却来了。
    能被她念着,沈嘉已经十分满意了,即便不能如从前那样做好友,也会一直记着她的好。
    窦家的大门被人泼了粪水的事,自然兜兜转转也传进了窦瑜的耳朵里。
    这样的笑话佰娘也不会放过,声情并茂地讲给她听。
    午后,秦风海照例带着费心搜罗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来看曾孙女。秦晓肉呼呼的身子上套着豆绿色肚兜,衬得更像一个白团子,细软的头发扎成了两个揪,脑后垂着发丝,发揪上系着与衣裳同色的珍珠锦带,坐在榻上摆弄上一回曾祖父送给她的狼毫笔,藕节一样胖胖的手臂大开大合地在纸上胡乱涂画。
    窦瑜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祖父:窦家那个事,是不是您叫人去做的?
    秦风海倒也没隐瞒,一边提了一口气展臂抱起曾孙女,笑说着她沉了一些,又对窦瑜道:这口恶气在我心里憋了许久。咱们刚到奉都城时不好这样做,容易惹人怀疑,如今过了许多日了,肯定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他表情颇有些得意。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如此孩子脾气。窦瑜听后又气又想笑。
    秦晓手上的笔沾足了墨,被抱起来后又胡乱在曾祖父的侧脸上画了两道墨痕。偏偏秦风海纵容她纵容得厉害,脸上被涂了墨还在哈哈大笑。窦瑜从榻上起身,走上前拍了下女儿的小屁股,将笔从她手中抽出,轻轻斥:臭丫头,不许在纸以外的地方乱涂乱画。
    秦晓虽然爱闹,脾气却很好,笔被夺走了还在笑嘻嘻,伸出小胖手去抓母亲的衣襟,想回到母亲怀中。
    秦风海把她交还给窦瑜,又忿忿地说:他们窦家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不过是花钱雇几人去他们大门口泼粪水,已经算是便宜他们窦家了。
    第95章 菊芽草 今日窦老夫人称病没有赴宴,怕
    自从河州王夫妇来到奉都城, 私下里的闲谈议论总也绕不开他们二人。至于之前关于赵野的言论,众人稀奇了一段时间后,渐渐也觉得更像是无稽之谈。
    毕竟窦瑜与早逝的窦琦长得极像, 即便可以说二人仅是肖似生母, 可当年长公主徐月与窦家二郎也是羡煞旁人的一段神仙眷侣, 又怎么会和一贼首有纠葛?那赵野在阵前口出狂言, 兴许是仰慕年轻时容色倾城的长公主而生了癔症,也或许只是为了折辱河州王吧。
    可惜河州王妃平日从不赴宴, 想见一见都难, 就连前些时候永王妃办宴,她都没有到场, 更别说其余世家的大小宴席了。
    圣上成年的儿子唯有永王一个, 虽然是庶出, 可新帝才登基,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嫡子出生。满朝新臣旧臣,除了河州王,怕是再无人敢不给永王面子。
    这一日是沈家老太公喜寿,他乃奉都城第一长寿之人, 沈家为庆贺自然要大办宴席, 就连王公贵族收到请帖的都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原本以为今日也不会见到河州王妃,众人才敢继续在席间议论。不过他们都不是傻子, 即便议论也都是挑好的话讲, 不然哪一日自己说的话传进河州王耳朵里,平白得罪了天子之下第一等的权臣。
    河州王在外征战几乎战无不胜, 战绩传回奉都城,百姓都说他乃战神下凡,比之当年的谢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为佐证这一说法, 总有些奇奇怪怪、或真或假的故事传扬开。
    最离奇也是穿得最广的便是战神附体说。由来是一人酒后与友人吹嘘,说河州王还是窦家的表郎君时,与付家的郎君起了争执,被砸了脑袋,眼见着是当场一命呜呼了。
    那人说得有板有眼:气都绝了,我亲自在他鼻下探过!还以为窦付两家会因此结仇,当时还是我抬的尸,要送去窦家,谁知河州王半路忽然活了过来!
    大家说得正起劲,没想到沈家夫人亲自离桌去迎贵客,再回来时身旁站着的人竟是河州王妃秦珠。
    曾经见过窦瑜的夫人自然是一眼便认出来了,但也不敢提从前的事,更不敢称呼她过去的姓名。
    从前窦家做的事不光彩,虽然罪名大部分都落在了徐月及她那个义女身上,两人也在城中销声匿迹,窦家依然落不到什么好评价。在其余人看来,河州王妃不迁怒就已经算良善之人,顾念着旧情了。毕竟窦家也只养了她一年,连养恩都算不上。
    沈家夫人得知河州王妃肯来时,心里直夸女儿面子大。永王妃都请不到的人,却肯来他们沈家做客。
    窦瑜随表哥回到奉都城之前,就隐约预感到无难师父的皇位怕是坐不长久。不过他能顺遂心意,平安离宫,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表哥即便在新帝登基前不赶来,登基后也势必要来的。她又不想再和表哥长久地分离,所以拖到女儿一岁多,他们才备好车驾,一路游山玩水,慢吞吞前往此处。
    之前沈嘉的孩子满月,她因为不想登窦家的门,所以只送了礼过去。如今沈嘉的曾祖父办寿,她收到请帖自然不会再拒绝。
    席上,沈夫人及沈嘉一左一右地将窦瑜夹在了中间。食桌上菜品琳琅满目,唯独少了城中人常见的菊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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