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说的,不过是别人听了你电话,我何至于此?因为我惊觉自己的可耻,羞耻,我竟然又回到了过去的心境。我夸夸其谈,我虚伪,对。我就是不想再面对曾经懦弱的自己。现在我不会为谁而改变了。”
“我改变不了你,你也改变不了我,但我们——”
简觅夏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从路温纶手臂滑落,“这几年我‘得到’不少评价,假清高、想太多、眼高手低……就连阿野也说我天真。天真竟是一个贬义词了。他们问我是不是觉得没有人配得上我的爱,可我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自以为是的爱都给了你啊,也许很笨拙、幼稚……可那就是我当时唯一能给的了。我以为最真最好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是攀龙附凤,我怎么不难过呢。你知道么,分手后我把你给我的东西全都卖掉了,我用那笔钱和朋友去海岛度假酒店住了一个星期,我就想知道你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到底有多了不起啊。”
简觅夏笑了笑,却是红了眼眶,“事实证明,很爽,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鱼子酱,喝了多少红酒,只需要报房间号。退房的时候看到账单,我想,哦,怎么原来就没发现,怎么我竟然和你一起念过书。我痛恨你。一度痛恨我父母,如果他们没有毁掉自己的生活,毁掉我的生活,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拥有过,虽然遥不及你,但拥有过更懂得其间的格差。”
路温纶从没听过这些话,感觉很奇怪,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简觅夏盈绕眼眶的泪花落了下来,路温纶试探着用指腹揩,继而本能地用吻拭去。
唇碰在一起,她承接了他的吻,让他尝到泪水的咸。可最后还是低头抽离。他捧起她的脸蛋,不解而小心翼翼。
简觅夏咽了咽,轻声说:“我太矫情了,回头去看太可笑。没有谁有义务给我什么,站在你的立场你做得很好了——这也是现实,人与人之间总是自下往上理解更多,要是俯瞰众生的人讲一句人话,人们都会称道。”
“我自认……”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有人文关怀。但是路温纶,我从前就想问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底是什么感觉,几乎没有限制的人生是什么感觉?”
路温纶目光深邃,比平日多了几分忧郁,“我想做一些好的事情。”
“对,是的,我们受到的家庭教育本质不同,你可以无限突破自我。你有一手的牌,打错了还可以再来。你说你从小受到的就是那样的教育,不能给家族带来麻烦,其实我晓得的,最近明白的,你们从小耳濡目染,懂人情世故, 反而我们不碰壁不知道,青春期凭一腔冲动做事,不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
路温纶想说“既然你知道……”,可这话多残忍。她将他从来不愿正视的东西摊开来了,教人心里堵得慌。
“这就是我不在乎真正的意思。”简觅夏起身,同路温纶拉开距离。
路温纶抬手,终是垂下了。
“你走吧。如果不想这次投资成为败笔,在那之前我们不要见面了。”
路温纶复杂地看了简觅夏许久,走到门边,又转身叮嘱,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睡觉,按时吃饭。
“我等着。”
*
没过几天,万喜的新闻通稿出来,事情正式告一段落。集团老总和路萍相约吃饭,只带了几位重要高层,非常私人的饭局。乔伊跟着父亲一起,路萍一见就知道什么状况。
路萍见过乔伊几次,给人印象单纯甜美,但不娇弱。乔伊是父母老来子,家里唯一的幺女,父母全身心关注,却不过分呵护,高中就独立在国外念书生活,社科专业,平时和一些NGO组织做慈善项目,还喜欢滑雪一类的极限运动,单就这一点和路温纶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
不过依路萍看,乔伊有意,郎无意。路萍不怎么干涉儿子的感情生活,何况他还年轻,多谈一谈,多试一试也是好的。因而对方老总话里话外意有所指时,路萍都轻巧地挡回去了。
酒席到了气氛最好的时候,乔家一位表亲开玩笑问起路温纶的状况,说年轻人上进是好事,但身边没个温柔解意的知心人怎么行。言语之下探究路温纶的往事,路萍觉察出路温纶笑容之下已极其不耐烦。
这时乔伊举杯,敬诸位长辈,希望她也像阿纶一样有机会跟着各位学习精益,见世面。为免几个子女离心,万喜老总早定好规矩,乔伊或分家产,但并不进入集团做事。乔伊这番话自是客套,却让心思更昭然若揭。
一桌人碰了杯,路温纶掐了烟,借口上洗手间出去透气。
没一会儿,乔伊寻了出来。
那天路温纶破天荒主动给她打来电话,质问她为什么不经同意接听电话,事后还不告诉他。乔伊吞吞吐吐说,别人不要她说。之前即使他不耐烦,也都还会好好和她说话,可那天他怒意穿透电话,没一句脏话却把她吓哭了。
他说你干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你算什么,找到简觅夏那里去,他说我忍了一次两次,好,你继续拿你爸压我,信不信我让你们家玩完儿。她说你怎么这样,你敢这么跟我讲话。他说,你好之为之,径自掐断通话。
之后乔伊再给他打电话,发消息道歉,他都没一点回应。
“路温纶……”乔伊怕兮兮地靠近坐在庭院廊桥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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