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谦忍不住道：我们才刚回来，这么着急的嘛？就不能先回峰，修整好了之后再去？不用这么着急吧？
    顾南朝眸中不忍更甚，歉然道：抱歉，师尊嘱咐即可执行，我，也没有办法。
    第41章 小白狼
    思过崖苦寒又冷寂，或许云阳子认为思过崖是对于沈凡的惩罚，可沈凡却不这么觉得，甚至在内心对云阳子道了声感谢。
    沈凡准备将得到的傀儡炼制成第二法身，本来还害怕沧澜峰中不够隐蔽，怕引起云阳子的注意，现在一人独处思过崖，沈凡满意至极。
    送走顾南朝，沈凡先用了几天的时间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而后便开始炼制法身，这一炼制便用去了一月之久，虽然耗费了一滴心头血和部分元神，让沈凡觉得特别疲惫，但结果却让沈凡很是满意。
    一个响指，沈凡对面的傀儡活了起来，睫毛轻颤，傀儡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目，刹那间木偶拥有了灵魂，和沈凡一无二般的长相，坐在沈凡的对面，就像是沈凡正在照镜子。
    不，他本就是沈凡，第二法身，无人操纵时会按照主身的命令活动，只要主身心念一动，哪怕相隔万里，也可以隔空用神念操纵，神异非常。
    最重要的是，第二法身可以自主修炼，主身也会随着法身的修炼而提高，从长远角度出发，这一点才是最有价值的。
    确定看不出什么问题，手掌一挥，暂时将其收入储物戒中，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闭目调息，他不能大意，必须先趁着在思过崖调息好身子，不能让人看出他气血两亏。
    三月后，沈凡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气息却已经平稳，甚至更加沉淀，顾南朝接到沈凡，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沈凡原本的打算是拜会云阳子，聆听一番教诲后，回到洞府，他会再次闭一次长关，当然，闭关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第二分身，至于他本人，则会找机会离开太上宗。
    谁曾想顾南朝居然带给他了一个即意外，又不意外的消息，云阳子离宗了。
    沈弟，师尊前日刚刚离宗前往魔域，之前你与三师妹秘境遇难，师尊此行定会为你们亲自讨回公道。
    云阳子去了魔域？不用见到他，倒是件舒心之事，离开太上宗也更简单，至于云阳子的目的嘛，讨回公道是真，不过却不是为了他，这是亲自去给他的宝贝徒儿报仇去了。
    午夜十分，一道黑影避开了巡山的弟子，悄无声息地穿过护山大阵，离开了太上宗。
    夕阳下，一个身着黑衣，样貌平凡的青年缓缓来到城门下，交出两块下品灵石作为入城费用后便进入了西原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进入城内，青年手掌在腰间御兽牌上轻抚，放出了早就迫不及地待的一只红色小鸟。
    一人一鸟正是服用了易容丹的沈凡和小凤儿。
    小凤儿本是死活不愿改变它威风凛凛的神兽本貌，奈何在沈凡这个无良饲主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逼良从娼。
    此刻，距离他们两个离开太上宗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一路上沈凡取了三处不大不小的机缘，距离沈凡记忆中下一处天大机缘的出世还有三年时间，沈凡自然不会错过，现在的时间正好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顺便取些他知道的小传承，积累身家，此番来到西原城不过是稍作休整。
    西原城地处西南，是个修士和凡人混居的城池，城里不只有飞天遁地的修士，也有许多土生土长的凡人。
    傍晚时分，人来人往，正是坊市最热闹的时候，沈凡没有着急去客栈，而是带着酷爱热闹的小凤儿先去坊市转上一转。
    走走停停，出手了些练手的丹药，也换了些西原城附近的特产，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一处大台子前。
    宽阔的台子中央摆了一排铁笼，每个笼子上面都被黑布严严实实的包裹，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沈凡却从碰撞声和断断续续的吼叫声中明白，里面装的应该都是些被捕捉来的妖兽。
    沈凡对妖兽的兴趣不大，还不等他离开，一个虎背熊腰的体修便走上了台子，手中拿着一个铜锣狠狠敲击了两下，竟直接扯开嗓子吆喝了起来：
    走过路过，各位道友不要错过，刚捕获的一批好货，新抓来的妖兽，品种丰富，先到先得，价钱优渥！
    无论是契约成为兽宠，还是杀了之后取骨取血炼药，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各位道友都来看一看，马上就要开笼，卖一只少一只嘞！
    随着吆喝响起，附近的修士纷纷被这边的热闹吸引，沈凡不想和这帮修士逆流造成拥挤，加之小凤儿叽叽喳喳要看热闹，索性也就不急着离开。
    人群越聚越多，有那心急的修士忍不出催促：不是先到先得么？道友还不快把那碍事的黑布掀开，让我等看看都有哪些畜生，正好我还没有一只好战的兽宠，要是真有好货，少不了你的灵石。
    是啊，是啊，道友快别卖关子了，是不是好货，大家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体修扫视一周，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呲牙一笑，不再继续吊人胃口，拍了拍胸脯：
    各位道友请看，这都是兄弟几个九死一生从蛮兽森林捉到的，各个牙尖嘴利，凶的很，就为了这些个小畜生，我们还折了两弟兄，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在这些畜生脖子上下了禁制，无论买回去干什么用都不能伤到各位分毫。
    随着黑布一张张掀开，里面的景象展露在众人面前，各式各样的妖兽见光之后全都目露凶光，更有甚者在见到围观众人后，怒吼着疯狂撞击笼壁，绑在他们身上的铁链与铁壁相击，发出哗啦啦刺耳的声响。
    体修没有骗人，确实都是些野性难驯的好货，当即便有人喝彩：好畜生，摊主好手段，那只狮吼居然还是只筑基中期的中品妖兽，多少灵石，我要了！
    妖兽越凶品阶越高，契约后对主人的帮助越大，而对大多数散修来说筑基期的中品妖兽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是以在得知沈凡契约了小凤儿之后，顾南朝一干人才会欲言又止，因为火鸟是下品妖兽，即便小凤儿筑基了，可太上宗家大业大，完全看不上。
    沈凡的视线从十多个笼子上一一划过，虽说这些妖兽的品相尚可，但他失去了兴趣，倒不是他的眼光太高，而是这些妖兽都没有适合炼丹的，而他又不缺受宠。
    就在沈凡决定绕开激动的人群中离开的时候，小凤儿忽然大惊小怪地向他传音：
    小凡凡，你快看那个笼子，那里头的那个狼崽子，我怎么感觉有些眼熟，我想想，怎么有点像拜月雪狼族的，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
    拜月雪狼，怎么可能？天地大劫后，龙凤陨落，妖族再无妖皇，取而代之由四位妖王持政，其中一脉的妖王便是拜月雪狼。
    沈凡顺着小凤儿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个最角落里，差点被他忽略的小笼子。
    笼子里，是一只毛色纯白的狼妖幼崽，只可惜小东西的浑身沾满了泥泞和血迹，毛发也失去了光泽，此刻，小东西绿油油的眼中满是凶恶和执着，完全不顾撕裂的伤口，正一下一下，狠命地用幼小的身体撞击着它丝毫无法撼动的囚牢，粗壮的铁链随着他的撞击更加深刻地勒进它的皮肉，斑驳的血迹顺着满是铁锈和血腥的脏污链条滑落。
    应该只是个毛色异变的普通狼妖。
    王族血脉，尤其是幼崽，绝对会被集中在最安全的地方保护，不可能出现在莽兽森林那样混乱的地带，就是真出现了，身边也一定会有保护它们的大妖，根本不可能被最高不过金丹期的狩猎者小队抓到。
    小凤儿听沈凡这么说，也不知是该庆幸地松了口气，还是该对那只不肯放弃挣扎的小狼产生同情。
    普通的妖兽被杀或是被捉，小凤儿都不在乎，因为妖兽的世界本就是残酷而冰冷，而它们这些大妖也从来不将那些没有开化神志，不能化形的妖兽视为同类。
    可王族血脉不同，因为血脉缘故注定它们小小年纪便会开化神志，未来一定会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妖，妖族的尊严也不允许这样的同族流落甚至受辱。
    既然不是王族，那便没必要让沈凡帮忙搭救，虽然那小家伙可怜了些，不过，世上可怜的兽又何止一两只呢。
    小凤儿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催促沈凡离开。
    沈凡却没有动，因为就在刚刚，那笼子里的小白狼似乎发现了有人正在观察它，非常警惕，也非常敏锐地抬头，正正好对上沈凡尚未收回的视线。
    不在继续撞击铁笼，而是四爪抓地，弓起身子，呲着牙，满目凶恶地对沈凡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一双眼中竟似带上了人性化的情绪，虚张声势的仇恨和杀意，对生命的执着与向往，以及......隐藏的极好的无助和绝望。
    有一瞬念，沈凡竟从那被困在囚笼里的小家伙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被困在太上宗，四面楚歌，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自己。
    第42章 算那小畜生命好
    死过一次，沈凡进行了自救，可却没有人对那个小家伙伸出援手，死亡啊，还真是一种不好的体验呢。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沈凡一直站在一侧，默默地看到了最后，笼子一次次被打开，摊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储物袋里的灵石也越来越多。
    直到围观的众人散去，月亮悄悄爬上树梢，这一批妖兽兜售一空，最后只剩下那个早就不再和沈凡对视，还在锲而不舍撞击笼子的小小身影。
    大汉看向还在那制造杂音的东西，咧了咧唇，晦气道：嗨，果然还剩下这个小畜生卖不出去，要是再大一些，这一身白皮说不得还能换点灵石，可惜了。
    本也是凑数，抓到这个狼崽子纯属偶然，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又只是个最下等的狼妖血脉，一般这种情况，都会被他们打牙祭，不知道哪个兄弟说了一嘴，这东西的毛色倒是少见，说不得有女修喜欢能换些灵石，这才被顺道带了回来。
    要我说，根本就不该带你回来，还不如路上杀了吃肉。
    大汉撇撇嘴，说着便打开了笼子，抓着那小狼妖的后颈就将其拖了出来，小狼妖看着瘦弱，谁曾想被大汉抓着竟然剧烈挣扎了起来，大汉不备脸上不小心就被抓出了五道血淋淋的爪印。
    那小狼还在挣扎，大汉却一拳将他打到了地板上，怒吼道：小畜生，你找死！
    一拳砸下小狼闪身，避过了要害，还是被击中，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呜咽一声，想跑却被铁链拴住无法前行，眼中仇恨却更盛，死死瞪着大汉，似是要记住大汉的容貌，死后也要找其复仇。
    看什么看，我这就弄死你。
    又是一拳，更加猛烈，小狼再次呜咽一声，绝望又决绝，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一个身着黑衣的修士不知何时站到了台上，月光下看似纤细的手腕，却稳稳止住了金丹初期大汉的攻击。
    清冷的声音随着月华一起降落：这小兽倒是够凶，我想要将其买下，不知道友可还售卖？
    大汉本还以为沈凡的突然出手而对沈凡怒目，闻言，上下打量了沈凡一番，在感受到沈凡同是金丹期的修士后，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拳头，粗声问道：
    道友可是要买兽宠？
    沈凡没有正面回答：卖嘛？多少灵石？
    见沈凡已经准备掏灵石，大汉却迟疑了，他们这个散修队伍中，最高不过是金丹中期，靠售卖妖兽在周边小城中谋生，一般是不愿意得罪金丹期修为以上的修者。
    在赚钱还是交好一名金丹期修士之间犹豫了片刻，大汉明智地选择了后者，拱了拱手：
    道友，不是我不想卖，只是你刚刚也看到了，这小畜生野性的狠，又只是个下等血脉，无论是做兽宠还是扒皮抽筋都没什么价值，实在配不上道友的身份。
    如果你真的想挑选一头好的战兽，不如这样，再过几天，我们还会进入一次莽兽森林，道友留下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有了好货我第一时间联系道友，供你挑选，大家都是散修，就当交个朋友。
    沈凡见那地上的妖狼已经奄奄一息，不欲多言，之前他在这里看了许久，也知道妖兽的一般售价，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二十块下品灵石交给了大汉：无碍，它与我有缘，如此，我便带走了。
    这下大汉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侧开身子，让沈凡抱起地上的妖狼幼崽，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大汉才咧咧嘴，将灵石收起。
    怪事年年有，嘿，算那小畜生命好。
    小凤儿站在沈凡肩头，稀奇地看着沈凡怀里的幼崽，见幼崽即便伤的那么重，眼神却依旧清明，双眸中都是戾气，锋利的爪尖不停的抓扯沈凡的衣袍，若不是沈凡将它牢牢控制，说不得就要狠狠咬伤沈凡的脖颈。
    小凤儿闪了闪翅膀：啧，小白眼狼，我们救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小狼听懂还是没听懂，闻言，夜色下泛着幽幽绿光的双眸从沈凡脖颈上移开，落到了喃凮小凤儿身上，呲着两颗尖尖的犬牙，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吼叫，伴随着吼叫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肚子叫声。
    小凤儿瞪大了眼睛：你这莫不是想吃了我，好家伙，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你神兽祖宗的身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小凡，快，弄死它！
    不用弄，它本来就要死了。沈凡一边说一边走进了一条无人的胡同。
    因为之前这只幼崽的眼神，让沈凡有一瞬间的共鸣，所以沈凡在最后关头阻止了那大汉，可再多的，沈凡并不准备去做，也没有为一条生命负责的想法。
    将呲牙的妖狼放到了地上，在沈凡的注视下，病恹恹的小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而后循序又警惕地后退到了墙角，半伏着身子，炸着毛发做出攻击的姿势。
    那样子好像是再说，如果沈凡敢有异动，它便会殊死一搏，即便，斗不过眼前的修士。
    小凤儿眼睛转了转：这家伙，难不成之前的虚弱都是装的不成？
    沈凡的视线落在了幼崽坍塌的腹部，那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塌陷，显然是肋骨被之前大汉的一拳打断了，现在还能站起来，也不过是强撑着，还要忍耐骨头扎到肉中的痛苦，确实，足够凶野。
    但......不过是为了求生。
    拿出了三个丹药，也不管妖狼能不能听懂，沈凡自顾自介绍道：我不会对你怎样，续骨丹，回春丹，辟谷丹，如果有命的话，就挣扎着活下去吧，哪怕前方荆棘遍布。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幼崽还是说给他自己听，放下丹药，施施然起身，带着小凤儿向着巷子外面走去，身后徒留一片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一双死死盯着沈凡背影的灼热视线。
    小凡凡，就这么放着它不管了嘛？
    不然？你还想要弄死它？
    唉，我就那么一说，你说，它会吃你留下的丹药嘛？
    吃了活，不吃死，吃与不吃，活还是死，全看他的选择和运道。
    那它要是死了，你的灵石不是白花了？
    铺洒的月光下，沈凡无声地笑了笑：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巷子里的妖狼幼崽似乎是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墙壁缓缓滑倒在了地上，喉咙中不断发出低低的呜咽，这是幼崽在呼唤父母，可惜，遍身脏污的狼崽明白，他的呼唤不会再有人应答，他崇敬的父王被奸人暗害，他信任无比的叔父为了篡位加害于他，而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最后也永远的离开了他。
    不甘，怨恨等情绪与身体上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无时无刻的在折磨着他，他还不能闭上眼，他还没有为父母亲报仇，他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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