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澜跟李小元对视一眼，想起这段时间秦益珊要去当商务部主管的传闻，双双噤声。
    其实夏伊宁对于这个传闻并不高兴，但这是那天秦世贤的要求。他不愿意出面得罪夏琅行，便让夏伊宁来当这个恶人。
    之前她曾经向姜严暗示过，会让她去商务部的。现在竟然变成这样，她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解释。因为这个变故，导致她最近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姜严，尤其想到姜严为了夏晨旭合同的事那么辛苦。
    为了让内审多关注那些供应商，姜严不停提出各种理由，惹得不少人背地里说她爱找事，屁大的事就上升风险。
    现在等于辛苦和误解都是姜严承担，奖励却不属于她。
    夏伊宁有些失神，对于秦益珊买的一堆食物也没多大兴趣。
    伊宁，其实这次工作变动，我并不是很感兴趣。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我可以再去找爸爸解释一遍。
    夏伊宁回过神，笑笑：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上次是遗憾，这次当然不能再委屈你。
    秦益珊依然一脸无所谓：能留在推广部帮你，我觉得更好。
    你去商务部，也是在帮我。
    她们这顿饭吃了很久，姜严她们后到，却走得比她们早。直到食堂的人变少，夏伊宁才看到姜严。她跟姜严的视线对上，刚要开口，却见姜严很快就转过眼，好像完全没发现她似的。
    夏氏股价的波动越来越异常，不仅在股民中引起热议，连监管层都表示关切。再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收到监管通知的，夏琅行生怕当年永发的往事会被牵连出来，便下了狠心。
    这事他没跟尹苒说，而是直接把夏晨永叫去。
    爸，你让晨旭离开公司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赶他出国？
    他留在这里只会不停搞事，你觉得他会听话吗？
    夏晨永不答，但他知道夏晨旭不会听话。要不然也不会在被点名批评多次后，仍然没有停下商务部上报项目的动作。
    你也不用替他求情，国外的别墅豪车他都不会缺，只要不回来，生活品质不会有任何变化。夏琅行一点也没有父子分离也许永远不能相见的悲伤，反而还替夏晨旭感到高兴，正好也离婚了，去国外想找几个都行。
    夏晨永皱眉，却不敢反抗父亲的决定。
    夏晨旭从窃、听装置里听到这些的时候，反而不觉得心痛了。他早就不该有所期待了不是么？这一生，大概父子缘薄说的就是这样，他从小就不是那个被关注的孩子。
    走是不可能走的，得不到就毁掉，夏晨旭一点也不介意一家人在其他地方团聚。再说，他之前套取出去的那些资金已有一定数，加上他之前数年就开始准备的资金，规模不小。等把夏琅行和夏琅言拉下马，把夏氏股价踩到地板，他再低价狂吸。
    没有话语权又怎样，陷入信誉危机和商业犯罪调查的夏氏，流动性必然受重创，到时候连短期债务都还不上。他再收购一批折价处理的逾期债务，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夏晨旭看着准备好的永发旧案资料，等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第105章
    夏氏股价在经历了一阵诡异波动后, 又莫名其妙恢复正常。即便具体原因从未披露，仍有不少股民不时拿出这事来说道，股市的神秘感往往来自于信息的不透明。
    外人只当这是股票市场的一场波动, 而夏氏内部的人却发现了变化。炎夏就这样过去, 初秋的凉风吹不散公司的燥热。
    夏晨旭看似消停了许多, 上报项目的频率也降了, 内容上好像也回归正常, 找不出破绽。可他在年中总结会议结束后不久就提出了辞职申请, 引起不小轰动。
    他事先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就连夏琅行也是在他递信当天才知道。夏晨永和夏琅言商量了一番，暂时没有批准他的申请。
    晨旭，为什么好好的突然要辞职？
    累了，想休息休息。
    夏晨永知他说的不是真话：那也可以休年假, 年假不够我再给你事假, 没必要辞职。
    夏晨旭嘴角噙笑，似有深意地看着大哥：我迟早都是要辞职的, 不是吗？
    夏晨永脸色微变, 揣摩着他的意思。夏晨旭却拍拍扶手站了起来：我已经决定了，信不会收回的。你们签完字我好正常走流程，免得耽误别人上位了。
    关于秦益珊要取代他的传闻两个月前在公司内部就渐渐传开了，无论是谁都不曾出面正式回应过。夏晨旭一反常态, 主动让位, 这招令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夏晨永问不出理由, 尹苒试过, 也问不到点子上。夏琅行倒是不在意他究竟什么想法, 肯自己退出总比家里人动手撵出去要好看多了。
    他吩咐夏晨永：如果内审结束, 没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 就让他走得体面点。另外，和你秦叔叔也打个招呼，就说秦益珊的调职计划要稍微多等一段时间，有个缓冲，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那出国的事情呢？
    你继续安排着，等平稳交接完了再说。
    夏晨旭辞职后三周，商务部迎来了新的部门主管，果然是之前传闻已久的秦益珊。对于秦益珊升职，公司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很正常，唯有办公室的一些人，替姜严抱不平。
    曲澜和李小元不敢在休息室里吐槽，生怕被其他同事添油加醋传出去给姜严惹是非，但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于是两人下班后约了去吃火锅，边吃边狠狠吐槽！
    凭什么就一定是要秦经理上啊，论能力，论关系，我们姜主任哪里差了？
    曲澜叹口气：小元你说得没错，可是有毛线用呢，姜主任这次又没升成。
    李小元看到姜严最近总是沉着脸，心事比以前多了不少，以为她是因为这事不高兴。她咽了口羊肉，替姜严不值：你说主任是不是脾气太好，不愿意和别人争，所以升职总是轮不到她啊？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为了避嫌，怕被别人说是靠夏总的关系吧。曲澜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这样的好机会不知道下次要到何时。
    重要部门的一把手空缺，并不是时时都有的，还要前一年度工作表现优秀才有资格竞争。办公室是个难出大成绩的部门，招标违纪这种事抓一次就够了，年年都有的话就不是成绩而是罪过了。
    她们齐齐叹气，不知道下一次，姜严还有没有这样天时地利的好机会。
    与此同时，姜严也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和许知遥吃饭。下班前突然接到电话，已经在国外出差一个多月的人刚下飞机就约她见面。
    姜严没来得及做饭，两人也不讲究，打包了一堆饭盒就边吃边说正事。
    公司的壳子我都帮你包装好了，前阵子价格合适的时候也委托机构买了一部分股票，但实际意义不大，相当于帮你开个张。许知遥眼底浓浓倦意，看来这次出差是高强度连轴转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啊？
    辞职，从你老婆的公司出去。
    姜严讶然，之前没听许知遥说过有这安排：怎么突然要辞职了？
    国内的股票可以委托机构操作，境外的债券我筛选过，短期内要偿付的那两家，不接受间接转让，所以赶紧替你包装了一个新壳公司出来。
    姜严点头表示理解，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就要辞职。
    许知遥瞪她：为了避免违规，你必须在离职后才进行购买。万一到时细查发现你还在职就购买，你跟夏伊宁又是那种关系，很难说不是代表管理层在私下回购。
    政策监管这一块许知遥很清楚，玩得也很明白。她既然已经考虑周全，姜严照做就是。只不过她得想个合适的理由，不然解释不清楚。
    这事你不能提前告诉你老婆啊，要不然在时间上还是半违规。许知遥生怕姜严在夏伊宁面前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再三强调，你要是为了她好，就别告诉她，不然到时她属于知情而没有阻止。
    我知道了。
    姜严回家路上一直在想要找什么理由最合适，没想到在家门口遇到了也是刚回来的夏伊宁。今晚是推广部为秦益珊举办的欢送会，夏伊宁作为推广部领导没法不出席。
    她喝了点酒，微醺看着姜严，她们已经挺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姜严，我有话想跟你说。
    姜严微微皱眉，扶着她等她换好鞋，却不想深聊。辞职信估计这两天就得交上去，她没想好怎么跟夏伊宁解释。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改天再聊吧。姜严扶着她走到客厅，让她坐下缓缓，勉力笑笑就先回房了。
    夏伊宁歪了歪头，看着姜严的背影，觉得这些日子她们的生活明明没什么变化，距离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远了。
    两天后，姜严正式递交了辞职申请，和当初夏晨旭辞职一样突兀和毫无转圜余地。这事还没传到其他部门就先在办公室内部爆开了，李小元和曲澜惊得目瞪口呆。
    李小元拉着曲澜去安全通道，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主任该不会真是怒而出走吧？
    别瞎说，我觉得不至于，她脾气一直很好的。
    李小元也很想相信曲澜的说法，但这次的辞职太过突然，可以说毫无征兆。除了秦益珊升职的事，真难想到其他理由了。
    她们不敢当面去问姜严，这两天姜严也很忙。除了照常处理工作，还要去高层还有人力那里面谈，看得出大家都对她的决定毫无心理准备。
    夏伊宁刚开完部门会，就接到夏琅言的电话：宁宁，今天上午姜严正式提交了辞职信。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夏琅言沉声，语气虽平静，但听得出不太高兴。
    可是夏伊宁顾不上父亲的态度，她惊讶于电话的内容：姜严辞职了？她呆愣片刻，才说，她没跟我提过。
    这下夏琅言更意外了：她没说过？
    夏伊宁想了想：爸，我现在去你办公室。
    等夏伊宁从夏琅言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了办公室想找姜严问问，却被曲澜告知姜严被人力找去了。
    夏伊宁坐在姜严办公桌前等她，曲澜给她倒了杯茶，不敢像平时那样轻松搭话，毕竟夏总这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等了将近半小时姜严才回来，一进来看到夏伊宁在，脚步顿了一下。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夏伊宁的视线从她进门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追随着一直到她坐回位置：你说呢？
    姜严故作烦恼地揉揉额头：刚被人力盘问一圈，你让我缓缓。
    夏伊宁捏了捏杯壁，已经感觉不到热度，却仍能使她指尖发烫。
    你真交了辞职信？
    姜严一直在收拾桌面，微微点头：是啊。
    为什么？
    辞职信的邮件她在夏琅言办公室已经看过了，可是上面的理由她不信。
    姜严把资料放好，抬眸看她，眼里透着几分无奈：我真觉得在公司上班不太适合我。我有其他兴趣爱好，想把时间跟精力花在其他方面。
    夏伊宁想了想，问她：你打算去画画？
    姜严勉强承认了：是啊，你不是一直鼓励我专注认真吗？
    夏伊宁却没就此放弃，她敲击着杯壁，斟酌开口：还有其他原因吗？
    姜严不想对她说谎话，但目前又不得不编造理由瞒过去。但夏伊宁问得越多，她要说的谎话就越多，这让姜严很抗拒。
    还能有什么其他理由？
    看着姜严努力做出的笑容，夏伊宁更觉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你是不是介意商务部主管的位置旁落？
    姜严从没主动追问过这事，不管是传闻还是正式通知下发后，姜严都表现得不在乎。夏伊宁总觉得姜严突然要辞职跟这事多少有点关系，但这事终究是她没有处理好。
    如果你心里有结，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开好吗？
    夏伊宁这次不敢再轻易说等年底她开始接班，会有其他部门的空缺，她怕说得太早又让姜严空欢喜一场。但她又着实不想让姜严离开，便打算先把这个误会解开。
    姜严温和笑笑，一如往常，夏伊宁也跟着笑起来。
    可是下一秒，姜严却是态度坚决：我不是冲动，我是真想走。
    夏伊宁愕然，见到姜严如此坚决她只好主动退了一步：我们晚上回家后再沟通，不耽误你工作了。
    可是晚上回家后，姜严也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态度。夏伊宁几次提起这个话题都被姜严岔开，姜严温柔的拒绝令她想生气都找不到理由。
    夏伊宁认真想了一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或许这段时间忙于提防夏晨旭和拉拢秦家，真地忽略了姜严。可是商务部主管的位置是秦世贤指定要的，夏伊宁别无选择。她只是没想到姜严会这么介意，事到如今她所能做的弥补也只是解释清楚整个过程。
    等她把措辞大致想好，又提前练习了几次，已经快天亮。她迷糊了两个多小时，想要在早餐前就把话说清楚。
    当听到对面房间开门的动静，她也赶紧拿了手机出门。和姜严撞个正着，夏伊宁正要开口打招呼，突然接到电话。
    电话那头简短的几句话，让夏伊宁的脸色全然变了：什么？我马上过来！
    看到姜严关切的眼神，夏伊宁回握住她的手腕，深吸了口气借以稳住心神：我爸和大伯被带去接受调查了。
    早上股市开盘前，股民突然看到夏氏股份临时停牌的通知，引起市场诸多关注。
    第106章
    夏琅行兄弟是在大宅被突然带走的, 一家上下都错愕不已。等夏伊宁和姜严赶过去，郁婉柔除了眼眶有点红，情绪已经稳定。
    妈, 怎么回事？
    郁婉柔昨晚刚听说姜严要辞职的事, 今早看到她们一起过来, 还算欣慰。她点点头, 示意到旁边来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晨永已经去找人了。你们今天去公司, 要多花点心思安抚人心, 知道吗？
    这种时候切忌乱，郁婉柔倒是不像当初得知夏琅言病情时那样慌乱。她跟尹苒也难得暂时放下嫌隙，先把家里跟公司稳住再说。
    夏伊宁跟姜严听完大致情况后，如常去了公司。果然一进公司, 门口就有记者说要来采访, 被保安拦住。前台如临大敌，特地增加了几个男员工在旁帮忙。
    **
    公司内部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异常声音, 但外部环境已经悄然改变。定期合作的银行频繁发来询问函, 要求提供详细的流水和近期定期还款计划。原本合作良好的供应商有些也开始减少供货频率或者开始要求增加货款结算频率，从一年一次改成一季度一次。
    这些都是海城本土的企业，消息灵通，做出这种转变后跟风的就更多了。夏伊宁刚开完会, 秘书进来汇报了最新情况：夏总, 刚才你开会的时候, AG那边打电话来说合作计划有点变动, 希望你可以尽快回电沟通。
    夏伊宁已经被上午的业务会议弄得焦头烂额, 现在又听到这样的消息, 心情更加凝重。
    她给简珺打了电话, 对方客套慰问了夏琅言的近况。不过简珺好像并不是真正在意到底如何，亦或是早就知道实情。
    夏伊宁主动提起秘书转达的事：听说AG对合作计划有意见，不知道是打算怎么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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