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严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对。
    夏伊宁嘴角勾了一下，对于简珺这种背后行径有些不悦：她找你也是为了想要培养你？
    姜严又点了点头，但强调说：不过我拒绝了她所谓的营销扶植计划，太浮夸了。就像是要把我打造成天降神笔马良，只要有笔，画什么都能行。
    夏伊宁被姜严生动的表情逗乐，心中郁闷消减不少，脸色也缓了下来。
    姜严见她心情不错，变得认真起来，对她解释：我刚才不想让你投资什么新的论坛其实也是同样的理由，我或许从我妈那里遗传了点天赋，又或者是对绘画有些兴趣，遇到合适的机会可以顺势发展。但如果强行包装营销，夸大人设，反而会适得其反。
    夏伊宁本以为姜严不会再提这事，想不到她还特意把话题绕回去认真解释。见她一脸真诚，夏伊宁也明白这样会增加姜严的压力，的确挺为难她的。
    怪我考虑欠妥，只想着用钱换点资源，忘记先征求你的意见了。
    姜严也笑了起来，坦言：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替我想那么多。
    夏伊宁抿唇不看她，轻轻揉了几下手边洁净的餐布：难得见你有上心的，举手之劳而已。
    听姜严的意思，简珺的营销计划应该也碰了一鼻子灰，这让夏伊宁的心情又好了一点。可是简珺到现在还没放弃姜严，甚至连安排见面这种事都是先找她，似乎有点不对劲。
    那她还没放弃努力，所以今天又给你打电话了？
    姜严见她欲言又止的探寻之意，忽然很想创作新的系列。于是便做了决定，等她把新的猫公主系列画出来，第一时间就给夏伊宁看，到那时，她应该就能明白了。
    她是怕直接找你，被夏家其他的人知道，不太好。
    夏伊宁一听就懂了，说的是她那两个堂哥。
    这事也解释完了，简珺的事似乎告一段落。姜严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像是又开始考虑其他的事了。两人从刚才还算热络的谈话一下子变成各自沉默，气氛却没有半点尴尬，好似再自然不过，轻松而随意。
    姜严想好了在拿出猫公主新系列的时候主动公开身份，也就不急着非要现在说，也不想打断夏伊宁的思绪。以她的了解，夏伊宁现在恐怕已经在考虑跟安德烈见面后该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夏琅言夫妇就从酒店房间下来找她们。夏伊宁把简珺的邀请说了，没提是先找的姜严，只说简珺有意安排见面。
    夏琅言夫妇知道因为合作项目的关系，夏伊宁跟简珺接触比较多，自然而然想的也是两人直接联系。
    但夏琅言的反应却和夏伊宁预想的不太一样，并未立即同意，反而略显犹豫。
    就连姜严都觉得奇怪，夏氏向来很重视AG，无论是从现有合作还是夏晨永多次提及未来规划中，都有AG的存在。
    夏伊宁不解问道：爸，你觉得这次见面不合适吗？
    夏琅言看了她们一眼，叹道：当然是很好，只是
    此时郁婉柔突然伸手搭在夏琅言的手臂上，眼中尽是忧虑。
    这让夏伊宁更是不解，甚至还有点不安，追问起来：爸，如果你有别的顾虑，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夏琅言看了她跟姜严一眼，最后也只是笑笑。
    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明天再决定。
    他发了话，夏伊宁跟姜严自然不好再问。晚上的安排是全家去看芭蕾舞剧，知名的皇家舞团演出。
    出发前，夏伊宁跟姜严特地回房间换上了礼服，还化了适配的妆。但夏伊宁显然比下午的时候要心思沉重，几乎没再笑过。
    姜严走到她旁边，劝她：可能爸爸只是在顾虑公司方面的事，又或是怕这次见面让你堂哥知道不太好。
    夏伊宁却摇头：不会的，如果只是公事，他不会是那个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担心
    姜严见她越想越晃神，只好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肩头：别胡思乱想，过了今晚就知道答案了。如果爸爸明天还是犹豫，我们再问清楚。
    等一起出门前往剧院的时候，夏伊宁暗暗打量了夏琅言几次，见他都神色如常，完全没有下午时的凝重，又觉是自己想多了。
    芭蕾舞剧很精彩，她们在开场不久后就被表演吸引，沉浸到演出中去。这是郁婉柔最喜欢的节目，只要有合适的剧目表演，她都不会错过。来了欧洲，就更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姜严坐在夏伊宁的身边，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的舞者演绎着凄美的爱情故事。她对芭蕾舞剧的研究跟了解远不如郁婉柔母女，但多多少少还是懂一些的，得益于姜潮瀚当年对女儿的贵族培养。
    夏伊宁见父母神情专注，显然已经全情投入到观赏之中，她也终于能放松下来好好欣赏节目。她还悄悄观察过姜严的反应，原以为她会熬不住太久，毕竟过去姜严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
    从前姜严极力追逐着她的喜好，可是频频踩不到点上，夏伊宁现在已不强求姜严必须百分百与她契合。但演出过半，即将进入最为扣人心弦的高、潮部分，姜严脸上的表情和大部分观众一样，都被紧紧抓住，随着台上剧情变化或喜或悲。
    夏伊宁看着若隐若现中的侧脸，心念微动，竟忍不住轻声叫了她一声：姜严。
    嗯？姜严循声转过头，眼中的色彩看不清晰，但毫无被中途打断的烦躁与厌恶。
    夏伊宁觉得此时的姜严比台上的剧情更吸引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逐渐聚集起来，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烈，就好似要提醒她什么。
    姜严见她沉默不语，只能轻声问她：怎么了？
    今晚的剧目是出悲剧，对剧名有所了解的观众都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然而当揪心片段到来，仍免不了让人哀伤。姜严以为夏伊宁被剧情触动，加上之前对夏琅言的忧虑，或许情绪又有波动了。
    她缓缓伸手，握住放在扶手的玉手，想要以此安抚夏伊宁的躁动。
    被突然握住的手果然瑟缩了一下，却很快放弃挣扎，很是安顺地停在原处。
    夏伊宁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被握住的手上，看到的其实是姜严的手。之前在心里聚集起来的感觉愈加强烈，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你，喜欢她。
    夏伊宁一怔，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不懂面对。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喜欢上姜严。
    可是身体的反应做不了假，她已经不抗拒被姜严触碰，甚至在无措与不安的时候，还能从姜严那里得到真切的鼓励和安抚。
    她的烦躁有一部分来自于不解父亲今天反常的表现，另一部分则是对简珺多次找姜严的不悦。
    她重新抬眸，视线缓缓对上姜严的，看到的依然是对方那令人心安的温柔笑容。
    被剧情难过到了？
    夏伊宁摇头，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等回国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第80章
    虽然不知道夏伊宁回国后要对她说什么, 但看她那十分纠结的模样，猜到不会是随便的事。可这次夏伊宁的纠结又跟平时的不太一样，纯粹只是在纠结, 好像没看出不高兴的成分。
    想到这段时间也抽不出时间好好画画，新的猫公主系列也得等到回国后才能正式完成。到那时，虽然凭夏伊宁的聪明肯定一看就都明白了，但姜严仍想要正式对她说一遍。
    夏伊宁说完话后，还留了点余光落在姜严脸上，有点想看又不敢看的心思。姜严怕她尴尬，便高兴答应了：好啊，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夏伊宁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第六感像是受了干扰的雷、达, 突然就不够精准起来。她隐约觉得姜严要说的话与她有关，可是又好像跟她想对姜严说的, 不一样。
    原本还被阵阵上涌冲顶的燥热环绕，现在脑子里像是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急速冷静下来。夏伊宁缓缓抽出被握着的手, 幅度不大, 退出得也很迟缓，像是怕姜严误会。
    可是她不得不退回来些, 无论是她的手，还是那刚才瞬间有点失控的心。夏伊宁自己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也许真是因为出来旅行换了环境，又或是被刚才舞台上的情节触动，让她之前被理智所压抑忽略的心思第一次得到放纵。
    然而这样的放纵在回归正常生活以后是否还能作数？夏伊宁不确定, 也没有经验可循。她没有真正喜欢过谁, 更没想过会喜欢姜严, 她谨慎且不动声色地把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克制住了。
    夏伊宁心想，至少要等回海城后再确定到底是自己发昏还是心思真变了。有些话轻易不能说，说了就不愿意再轻易更改。
    姜严见她已经恢复如常，便和她一起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台上。此时最揪心的剧情部分已经过去，两个人倒是都不觉得有所遗憾。
    散场之后，郁婉柔对今晚的演出赞不绝口，回味无穷。在回来的车上，她还好几次重提了刚才重头戏部分的一些细节。夏伊宁有些心不在焉，每当郁婉柔提到哪儿哪儿情节的时候，她想的却是当时在和姜严说什么。
    终于，手背挨了母亲一记轻拍，夏伊宁才猛地回过神来。
    郁婉柔拍完以后又自顾自替她揉了起来：刚才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吧，在想什么？
    夏伊宁平静道：在回忆你刚才说的剧情。
    郁婉柔才不信女儿的话，转向姜严，笑问：刚才我看到你俩对视了好久，还握着手，是在说什么甜言蜜语来抵消悲情戏的苦涩吧？
    姜严拧了一下眉，心想怎么夏家的人都挺厉害，一心几用全不在话下？
    不等她回答，夏伊宁主动解了围：我们只是在探讨舞台艺术的表现形式和感染力。
    郁婉柔哪里看不出女儿的用意，嘴角弧度更深，还看了夏琅言一眼。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剧院距离酒店不远，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夏琅言一晚上话不多，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夏伊宁没再问跟安德烈见面的事，反正明天很快就到了。
    第二天吃完早餐，夏琅言就把夏伊宁她们叫了过去，说了自己的决定。
    昨天我的确考虑了不少其他因素，不过还是比不过能见一见安德烈的诱惑更大。他边说边看向已经嘴角含笑的女儿，所以还是见一面吧。
    简珺接到姜严的回复后，倒是很平静。她暂停跑步机，用毛巾擦了擦脸颊的汗：比我预想的要快，看来AG对夏氏的吸引力还挺大的。
    姜严传话任务完成，也没心思和她闲聊：那到时见。
    哎？你真就准备知会一声就好了？
    姜严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还有其他要求？
    简珺单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慢慢喝了几口：特殊要求没有，但基本准备总该要的吧。
    姜严看了眼夏伊宁，她已经在一旁查看秘书刚发过来的新资料了。
    我们都会做好充分准备的，但如果你愿意透露一点独家消息，那就更好了。
    简珺轻哼了几声：我们是互惠互利，互相帮助。后续如果跟夏氏的合作能继续扩大，对你还有夏伊宁，都是好事。
    姜严总觉得简珺才不会那么好心，她那十足的商人本性，哪里会平白无故送好处，而且还是把自家的好处往外送。
    她叹了口气，朝窗边走了几步，想要看看窗外的景色来减少烦躁：那你想得到什么呢？
    很简单，只要证明我是维系AG跟夏氏合作的最佳人选就好。
    夏伊宁知道姜严在跟简珺打电话，刚才听她说话的语气就能感觉到这两人其实并不算熟。而且姜严的态度就跟在公司里对待其他人差不多，并不像平时在家时那样温柔随意。
    她便安心继续看起资料，没想到通话并未结束，姜严甚至走远了一些。夏伊宁忍不住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姜严的背影上。
    还好，她坐着的角度能看到姜严，姜严却未必可以在玻璃中看到她。
    从姜严不停变换的姿势，夏伊宁大致能猜到简珺肯定又提了一些刁钻或是苛刻的条件，让人想要发作又无法直接拒绝。
    这种情形在他们的合作项目例会上经常出现，她倒是习以为常了。
    决定了要跟安德烈见面，一家人便提前一天去了法国。简珺那边也挺爽快，细节方面都考虑到了，一些注意事项也都发了过来。
    姜严上网看到最近有个特展，里面不少画作都是之前夏伊宁提过很喜欢的一个画家的。这人是典型的年少成名，但成名以后更加放飞型的怪咖。
    正儿八经的展览未必肯参加，必须要有特色，或是某个地方特别戳他，才会松口。但他也豪爽，一旦答应参展，必定无所保留，哪怕是刚完成的热乎新作都一并拿出来。
    所以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姜严想了想，对夏伊宁发出了邀请。
    你已经整整看了两天资料了，说好出来度假，怎么比在公司还要忙。姜严把手机递过去，去看个画展，调节一下吧。
    夏伊宁本想说等见完安德烈再去，可当她看到姜严眼里期待的神色，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低头认真看了眼展览信息，忽然兴奋起来，笑着点头答应。
    这个画家在国外挺出名，但因为不喜欢参加商业类活动，也不愿意配合营销，脾气还怪，并不是主流拍卖会上的常客。在国内的名声自然也不高，所以这次的展览成功避开了喧嚣的旅行团。
    夏伊宁本以为姜严是为了迁就她才邀她来看画展的，没想到她竟对不少作品说了自己的见解和设想。看来的确是做过功课的，而且还不是临时抱佛脚在网上随便搜的那种。
    姜严，你有天赋，又肯花心思研究，不考虑在画坛认真发展，可惜了。
    姜严看着夏伊宁弯弯的笑眼，谦虚地摇头：我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就你和我妈在不停鼓励我了。我跟真正的画家相比，差远了。要真说有什么机遇，只能说是我比别人多用心观察了生活。
    说完这话，姜严就走到下一幅画作前面。夏伊宁觉得她刚才的话里似乎有些其他意味，一时间又琢磨不透。
    她们看得仔细，看得认真，不时还会轻声交流看法，所以出来得比其他人晚了不少。等看见外面的天色，才发现她们竟在展馆里面耗了四个小时。
    姜严看到不远处有个卖热狗包还有咖啡的车：饿吗？我去买吃的吧。
    顺着她所指，夏伊宁当然也看到了。虽然她对热狗包并不喜欢，但饿久了更难受。
    姜严小跑着过去，前面还有几位客人在排队，她也不急，悠悠站到最后。夏伊宁双手插在驼色大衣口袋里，随意看着四周风景。
    同样是展馆出口的方向，有两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在拉扯，看上去像是起了争执。
    夏伊宁仔细看了一眼，认出竟然是简珺。但另一个金色长发的女人，她不认识。
    这种场合绝不是主动上前劝架或是打招呼寒暄的好时机，夏伊宁站在原地没动。但也仔细观察着那边的情况，要是真严重了，还是要干预的。
    然而那两人拉扯没多久，金发女子就突然上前吻住了简珺，而且是双手捧脸，用力且霸道地吻住。
    夏伊宁一怔，没想到画风便变成这样。同时她暗自庆幸，还好刚才没去劝架，人家情侣间闹情绪，她去了帮谁都遭怨。
    还没等她庆幸完，画风又变了。简珺奋力一推，毫不犹豫就给了对方一巴掌，虽然隔了不少距离，但夏伊宁还是隐约听到了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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