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颜姿就更苦涩了。是啊，姜严是过得比她好。
    过了好一阵，她才幽幽叹了口气：我也想都好，然而我什么都把握不住了。
    姜严听出她话里的寂寥和悲伤，鼓励道：别太悲观，你现在也不错啊。
    颜姿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拍了姜严手臂一下：小姜，你可真会安慰人。
    第57章
    颜姿因为想要出去工作而跟夏晨旭冷战的事还是让家里知道了, 夏琅行夫妇还没表态，夏母自然不便插手。
    她虽然也不太喜欢娱乐圈的工作内容，却没觉得颜姿想出去工作是坏事。这天夏伊宁正在陪她喝下午茶, 母女俩聊起颜姿的事。
    其实女人婚后把全部精力放在家庭上也不能简单说是对还是错, 但另一半的态度很重要。
    夏伊宁觉得新鲜也觉得有点意外，过去母亲好像从没跟她聊过这些：妈，你今天怎么突然感慨起这个了？
    夏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见她一脸置身事外的样子, 提醒说：以前你没结婚, 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言下之意, 你现在身份不同，该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了。
    我跟姜严不用考虑这个, 我们都不打算做全职太太。
    夏伊宁当初决定结婚，一是为了摆脱家族催婚的烦扰, 二是为了让自己在事业上更进一步。想让她辞职回家？想都别想。
    至于姜严，虽然对事业没太大的野心, 但好像也没看出她有想在家的心思。
    以后如果有了孩子呢？也像现在这样, 整天忙着工作？
    妈，孩子的事同样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当初答应结婚, 夏伊宁就明确说过, 结婚可以, 但是催生绝对不接受。眼看着她马上要踩过三十岁大关, 只要她松口肯结婚, 生不生孩子都随她，也算是各自妥协。
    我不是逼你们, 只不过有了孩子, 对维系双方的感情也是好事。
    夏伊宁撒娇看着母亲：那你跟我爸孩子不多, 感情也很好啊。
    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要转移话题，夏母也拿她没办法。不过说到姜严，她本来也打算试探一下女儿的态度。
    宁宁，你对小姜以后的事业是怎么打算的？
    我没什么打算，她现在挺好。
    夏母明显不太满意，但看女儿很平静的样子，也不好强硬说什么：那你就没想过让她在公司更上一层楼？
    夏伊宁倒茶的动作一顿：这要看她自己的意愿，越往上升压力就越大，或许她觉得太辛苦呢。
    夏母咦了一声，像是不信这话是从夏伊宁嘴里说出来的。
    宁宁，你怎么好像体谅起小姜来了？
    其实我之前也问过她，但她对现状很满意，暂时不想做太多改变。夏伊宁虽有失落，但并没表现出过多的失望，更谈不上嫌弃。
    她想了想，又说：她可能就是这样的性子，硬逼她去面对，也不一定能得到我们想看到的结果。
    夏母似信非信：你真这么想？
    夏伊宁生怕她不信，到时候转头去跟夏琅言一说，然后好心办坏事，给姜严徒增压力。
    妈，我跟她生活这么久，肯定比你更了解她。
    夏母见她说得这般肯定，也知道是真话。不免有点失望：小姜婚后是还不错，要是事业上进取心再多点就更好了。
    夏伊宁抿了抿唇，没接话。她也曾这么想，但也不愿意强迫姜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能力。
    勉强逼姜严往前，到了一个她无法驾驭的位置，只会令大家都难受。
    但她终究更欣赏有能力的人，有时也忍不住希望姜严能够更强大一些，这样才可以真正保护得了她。
    只是当她想到最后一层的时候，自己都愣住了，只觉思绪发散太过。她怎么会要姜严保护自己？这想法还挺可笑的。
    **
    老店的生意日渐稳定，增产以后销量同步上升，客人现在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能买到的渠道太少了。之前黄牛换货的事让大家不得不考虑，是否应该增加新渠道让客人能够更方便也更实惠买到半成品，而不是钱被黄牛赚了却要老店背锅。
    小姜，我们真要把货放在便利店卖？
    姜严观察过海城的几个大型连锁超市，速冻产品种类繁多基本饱和，入场费也不低。既然买半成品的目标客群大多是要上班的年轻人，街头遍布的便利店倒是不错的选择。
    可以试试，如果客人反响好的话，我们再继续增加门店。
    现在产量能保证了，也有了相对稳定的客群，进一步扩大销售区域倒是可行。店里每天的长队也给了老板们信心，对于姜严的规划更是全票支持。
    之前她让钱劲在外卖平台里增加了论坛功能，原想着从评论区引流过去，没想到客人自己摸索着去了，现在已有不少帖子。
    姜严跟钱茗正在店里看这些帖子：得找个管理员看着才行，现在网上言论稍有不慎就会惹来麻烦。
    这点钱茗深有体会，不久前跟她同期的一个主播因为被弹幕刺激说了些过激的话，直接就被封了。
    姜严之前就想到了这方面的问题：是要有人管着，但现在帖子数量还少，找一个全职的管理员成本高而且作用不大。初期就我们几个共同看着吧，谁有空就谁上线管理。
    之所以想要增加论坛功能，也是为了能更快了解到客人的反馈以及方便跟客人沟通。这些都是最先支持老店的人，自然对老店的发展满怀期待。他们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是最宝贵也是最真实的。
    晚上时段论坛最热闹，新的帖子也最多，姜严注册了个马甲有时也会跟帖凑个热闹。她从中看到不少海城年轻人的生活缩影，在他们对美食的热爱中品味出一丝对生活的寄望。
    这天姜严跟夏伊宁刚下班，在门口看到了颜姿的身影。
    夏伊宁和姜严对视了一眼，开口说：二嫂，你怎么在这？
    颜姿已经来了一会儿。小区的保安认识她，所以也没过多询问干涉，但初冬里等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馋了，想来你们这里蹭一顿，行吗？
    她笑得很勉强，几乎再笑下去就要哭出来，夏伊宁赶紧开门拉着她进去。
    姜严跟在她们身后，等她关上门，已经听到颜姿低声啜泣：我不想打扰你们，但我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可去了。
    夏伊宁扶着她的肩膀把人带到客厅，姜严从厨房泡了热茶端过去。她没说话，只见夏伊宁对着她摇了摇头，两人心里都猜到了原因。
    等了一阵，颜姿的情绪平稳了些，夏伊宁把茶递给她：先暖暖。你今晚想吃什么？
    颜姿喝了几口热茶，吸了吸鼻子，把视线投向坐在夏伊宁身旁的姜严：我能吃小姜做的炒面吗？
    她常觉得夏晨旭已经很久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了，但有一件事他说对了：颜姿是真惦记着姜严的手艺。
    大概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格外想念那种可以给自己慰藉与满足的感觉。
    夏伊宁一怔，回头看了姜严一眼。
    姜严随即笑了笑，轻声道：没问题的，我现在就去。
    夏伊宁依然在看她，姜严起身前也看了她一眼：你呢，今晚想吃什么？
    我也跟二嫂一样。
    颜姿嫁到夏家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狼狈姿态来找夏伊宁。原本她并不觉得和她们有多亲近，可是当再次被夏晨旭的冷漠伤到，她才发现已无处可去。
    姜严很快就从厨房把面端了出来，也没特地转移到餐厅，三个人就在客厅吃了起来。
    心心念念的食物下肚，颜姿有了多巴胺的支持，终于恢复了点活力。
    我以前其实没那么脆弱的，被副导演当着整个剧组的人骂，我也能接着演下去。她突然提起了过去，这段经历其实夏家的人都不太了解，婚后她也不愿意多说。
    她边说边看夏伊宁跟姜严，忍不住带了几分羡慕：我以前还看不上小姜，觉得你俩婚后不会多开心。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最不开心的人是我。
    夏伊宁碍于身份，有些话没办法直接开口。颜姿跟夏晨旭的矛盾她们其实讨论过，观点也一致，觉得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去试试。
    姜严看出夏伊宁的为难，便主动替她开了口：二嫂，如果你真决定要重新工作，不妨去试试。
    颜姿今天过来，本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实质的支持。她只是没有可以展露脆弱的地方，鬼使神差来了这里。
    听见姜严的话，她几乎不敢相信：小姜，你真觉得我可以去？
    她问这话的时候不仅看了姜严，也在看夏伊宁。夏伊宁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表达了她的态度。
    颜姿的活力又增加了些，连说话的音量都大了不少：我没想到家里竟然有人会支持我。
    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出来。
    夏伊宁从姜严递过来的盒里抽出纸巾，为颜姿擦了眼泪：如果工作能让你重新找回自己的价值，那就去做吧，我想二哥会体谅的。
    颜姿悲观地继续擦着泪：他不会明白的，他只想让我赶紧生孩子，不要落后于大哥跟大嫂。
    这几年他们感情不错，一直没有生孩子是因为夏晨旭的身体方面有点问题，要治愈还需要时间。
    为此夏晨旭提议让颜姿去做试管，可是颜姿的身体状况并不符合做试管的要求，这事就拖到现在。没想到这次因为工作的事，两人又旧事重提，而夏晨旭态度坚决地让她生孩子，别工作。
    听她说完这事，夏伊宁对于夏晨旭的霸道有点生气。
    没想到姜严先开了口：如果二嫂你不愿意生孩子，没人可以勉强得了你。
    姜严平时性格温和，也不愿与人多起冲突，但在根本性的问题上，从不含糊。夏晨旭这个态度，分明就不曾真正尊重过颜姿。
    第58章
    颜姿一怔, 好不容易刚止住的眼泪，因为姜严的这句话又继续落了下来。纸巾被她揉成一团，总也擦不完新的泪水, 情绪也变得更加激动。
    生孩子的事我俩一直有分歧，可是我谁都没说过。我总想着既然结了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应该一起去面对解决。颜姿索性放弃了擦眼泪, 就连脸上的妆全花了也无所谓, 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是答应了退出娱乐圈，我以为结婚就找到了依靠, 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看人脸色讨生活。可现在我知道想错了, 我无所事事找不到目标, 连我唯一擅长的演戏也放弃了。说实话我看到谢之云拿了那么多影后我好羡慕，我也好恨, 恨自己当初放弃得太早！我越这样想就越焦虑, 我好怕再这样下去连自己是谁都快不知道了。
    颜姿一股脑把积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在夏家这些年, 她努力学着做一个能让长辈喜欢的媳妇，也努力适应夏晨旭对她的要求和期望。可是她毕竟是普通人家成长的孩子, 和那些出身名门的名媛有太多不同。失去了昔日能带给她些许荣光的事业, 她连拿得出手的谈资都没有。
    夏伊宁也没料到颜姿已经压抑崩溃成这样, 平日里看她跟二哥在一起时还挺开心的。
    二嫂, 我想二哥也是暂时没有扭转观念。如果你坚持想要去工作，就等大家都冷静下来的时候再好好好谈谈, 把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告诉他。
    颜姿宣泄完后舒坦许多, 虽有些累但更多的是觉得轻松, 那层一直紧紧包裹着她的无形束缚被破除了。
    你以为我没跟他说过？他现在连回家都故意拖到深夜, 我天天等，等来的是他的不耐烦和拒绝交流。颜姿话里透着的，是浓浓的失望。
    夏伊宁叹息，也不知该怎么劝。夫妻间的事，旁人说再多也不管用。
    姜严神情严肃，她一直听着颜姿说，心里想的则是生孩子的事情。她跟颜姿私底下接触不算多，此时却担心起她的生育自由来。
    见颜姿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姜严轻声开口：二嫂，如果你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做试管的话，不要勉强自己。要是连这点二哥都不体谅你的话，你也别再委屈自己。
    夏伊宁猛地回头，下意识轻拍了一下姜严的手背，示意她别把这话说得太严重。毕竟现在颜姿情绪还不稳，万一激动上头，回家闹到要离婚，长辈们那边不好交代。
    姜严却目光深重，并不认为自己的提醒是多余的。
    豪门给人的压力是无形的，姜严自己也感同身受。她和夏伊宁是协议婚姻，所以她不在乎，那些压力对她来说影响不了什么。但颜姿不同，她是真地嫁入夏家，是把夏晨旭当做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颜姿嘴角有淡淡的苦涩，更多的是无奈：我也不是抗拒生孩子，而且医生说过他的身体只要调理好就能恢复正常，我认为没必要急在这一时。但现在他却非要我在孩子跟工作中二选一，这让我很伤心。
    夏伊宁安抚她：既然你想去工作，生孩子的计划可以暂时往后推推。二哥那里，我去帮你说说。
    宁宁你别去了，为了我搞得你们兄妹不愉快的话，我过意不去。
    夏伊宁一想，这事她去找夏晨旭可能真不够，还是得让长辈出面更合适。
    二嫂你别担心这个，之前我们以为你说想出去工作只是因为闷在家里无聊，所以都没重视。夏伊宁有些愧疚，如果早点发现，或许问题不会闹得这么大。
    颜姿看了眼她，又把视线落在姜严脸上：我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多，本来只想找个地方安心哭一场，没想到你们会支持我。
    颜姿的家不在海城，她在这里没有亲人。退圈多年，她当年的那些同事、合作伙伴甚至是事业上的竞争对手都已和她渐行渐远，就连想要宣泄情绪，也要顾忌会不会被媒体拍到影响了夏家。
    都是一家人，你还客气说这些做什么。夏伊宁拿了张湿巾，替颜姿把花了的眼线擦干净。
    已是晚上九点多了，颜姿已经不再流泪，说话的语调也平静了下来。热茶已经换过一次，她偶尔喝上几口。即便很多时候都只有轻声叹息，但她仍没有主动开口提离开。
    夏伊宁和姜严借着去换茶的机会在厨房里短暂交谈：看二嫂的样子，好像不太想回家。
    姜严也看出来了：闹到这地步，肯定是不想回去的。要不，今晚我们让二嫂留下来吧？
    家里房间倒是不缺，但留人不仅仅是一句话的事，还牵扯到二哥跟大伯那里如何交代。
    夏伊宁回头看了眼客厅沙发上孤寂的背影，考虑后说：行，那就把二嫂留下来，待会我给妈妈打给电话，把情况说一下。
    留宿一晚问题不大，可是颜姿早晚要回大宅。只要她还选择回去，那就必然要面对夏晨旭和他父母。回去后的日子远比今晚住在哪里更重要也更复杂，夏伊宁比姜严更了解夏家，考虑得自然比她周到。
    姜严把茶杯取走，放了杯牛奶在颜姿面前：二嫂你今晚就先住我们这里吧，太晚了回家不安全。
    现在开车回大宅也不超过二十分钟，加上又有专车和司机，说不安全不过是借口，颜姿知道她们是特地留她。
    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的，伊宁和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
    颜姿刚才一直磨蹭着拖到现在，其实也在犹豫怎么开口，今晚她的确一点也不想见到夏晨旭。可在大宅，他们是没理由分房的，她更不可能让夏晨旭睡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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