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为财,与沈望之间必定也是达成了某种交易,大胜之后必然松懈,若此时又恰好有一条衔了金珠的大鱼游过,他们决计不会视而不见。这个我来安排,到时你只需与我里应外合,领着闵州军反败为胜便是。”
闻玉摩挲了下指尖,眸色微深:“只要你能将那群水匪拿下,人到了我这儿,我就有法子让他们开口。”
先除沈望,再动林隋。
拨出萝卜带出泥,那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就按珏儿说的办。”
卫忱握紧了拐杖,原以为他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这辈子只要能保得卫氏一方平安就能如愿阖眼,可树欲静而风不止,韩氏、百官乃至圣上都欠他们一个公道,欠那死在前线的五万将士一个公道!
“珏儿。”卫忱朝闻玉招手,“来,陪外祖父说说话。”
商丽歌和卫临澈退出门去,他们祖孙两个多年未见,想来是有好些话要说。
屋外阳光依旧刺眼,商丽歌站到树下阴影处,光线自树叶间的缝隙漏过,斑驳陆离。伸出手去,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将之接入掌中。
卫临澈沉默,这一午间接受了太多的消息,让他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他的太子表哥竟还活着,而那人居然就是澧都中声名赫赫的公子闻玉。
若是让那些文人学子知晓……
卫临澈倏尔一怔:“公子这些年闯出的声名,莫不是也在为了日后造势?”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五年前?十年前?亦或更早?
商丽歌道:“或许从他离开宫城的那一刻,就已然开始了。”
眼见生身母亲在眼前自焚的痛是怎样的焚心嗜骨?被自己的父皇厌恶猜忌,被后宫嫔妃打压奚落,从云端跌落谷底,又一步一步成为如今的第一公子,他经历的,绝非自己所能想象。
“对了,你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卫临澈想起来问,“你们是无意间碰上的?还是……他发现了你的计划,是他找上你的?”
何止。
商丽歌按了按眉心,人都住到她隔壁了。
原想着澧都有那般多的事要等他处理,他不会在闵州同她耗上许久,只要分开,那几分情意总有了淡的一日。
可如今瞧着,闵州诸事已在公子的计划之中,短时期内他怕是不会离开。
商丽歌有些犯愁。
“你在害怕么?”卫临澈瞧着她的神色,一针见血,“怕自己对公子动心?”
商丽歌一怔,正要开口,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公子站在门口,望向她的目光如夜深邃,叫她心头一个咯噔。
他听去了多少?
闻玉望着她,缓缓勾唇:“不多,也就最后一句。”
商丽歌抿唇,她明明一个字未说,这人是会读心术么!
闻玉轻笑,从方才起就一直冷寂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我不会读心术,只是会格外在意歌儿在想什么。”
商丽歌涨红了脸,卫临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面上神色活像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闻玉走近前来,低声道:“你在等我?”
“我等卫老。”商丽歌偏过头,朝后头的卫忱行礼告辞。
闻玉便也回过身道:“我们改日再来,今日就先回去了。”
卫忱看他一眼,又看了站在他身旁的商丽歌一眼,这两人一个静若清风,一个明媚似水,瞧着竟是格外登对。
他甚是喜欢这位商姑娘,原还想着将人留给澈儿那孩子,可如今瞧着,倒是与他这个外孙更般配些。
无妨,左右都是一家人。
卫忱想着,面上的笑愈发慈爱:“好,你们常回来坐坐。”
商丽歌终于觉出不对来,公子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刚回门的新婚夫妻答应要常回家里看看?
商丽歌狠狠瞪了公子一眼,转身便走。闻玉又轻笑一声,不急不缓地跟在她的身后。
商丽歌走得很快,片刻间便出了卫府,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她上车不久,车身又微微一晃,闻玉跟着钻进车厢,在商丽歌开口前道:“我的马车坏了,既是顺路,就请歌儿稍我一程。”
商丽歌:……我信你个鬼!
车夫已然扬鞭,马车辚辚往前。商丽歌也没别扭得非要将人赶下车去,只兀自倒了杯茶,偏了头不理他。
车中一时静默,杯中有热意升腾,商丽歌望着,又想起公子在复述椒云殿大火时,那疏冷得近乎透明的神色。
商丽歌将茶杯放下,倏尔抬眸:“欣荣在入韩府之前,是否找过你?”
闻玉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
然顿了片刻之后,他仍是点头:“是。”
“她说了什么?”
“只有一句。”
那日,欣荣去小书房找他,同他说的只有一句:“丧亲之痛,复仇之志,想必公子感同身受。”
只那一句,他便无法再拦。
换做是他,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商丽歌闭了闭眼,靠在车厢。
杜家获罪后,公子辗转将欣荣救下,买入红楼,想来那时候,欣荣已然猜到公子同样身负血海深仇,才会以此让公子答应她入韩府为妾。
这样算来,当日之事的确怪不得公子。
马车在巷口停下,商丽歌推门下车,未发一言。闻玉微微蹙眉,跟着下车追上前去:“你还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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