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在于祁凤霄当初以隆裕的身份谋反时候并没有用到自己全部的私兵,他将这些私兵留下了一半潜伏在了京城做内应。
京城城破,明家军用刀枪将宫殿围了起来,当夜京中戒了严,百姓足不出户,心知又有哗变。
镇北军死了很多人,而可笑的是陈家镇北军与明家军本是同根生。
镇北军本就折了一半,而剩余的又有一半惊闻明择武的死讯与皇帝病重的消息。
他们士气凉了不少,真正能跟着陈昭往死里拼杀的人并不多,易钊尽管率着禁卫军死战,也没有敌过势如破竹的明家军。
那是七月里的一个白日。
隆庆王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漆黑的铠甲,百姓们透窗看去,如看到天神降临。
天神的身后正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仿佛还有金云盘旋,巨龙长吟。
很多年后那幅天降神明的场景依旧被众人津津乐道。
即便宫中已经变成了血色,百姓却没有被伤害分毫。
所有的大臣与他们的府邸都被控制,包括东宫和易家。
这密布十年的网一朝落下便将京城网的密不透风。
国将危亡,已经没有人顾得上温姝这样的蝼蚁小卒。
曾经饱受赞誉的隆庆王回到了他生活过的宫殿,身后跟着一众当年与明择武打过天下的将军。
他们至今宝刀未老。
明家军曾经祖训就是,父辈一日为明家军,子子孙孙皆是明家军。
子子孙孙无穷殆矣。
这是明择武的本事。
除了明择武,没有人有这样的向心力。
而这个时候的皇宫已经动乱了起来,宫人四散,哀嚎遍野,处处都是逃亡的人群。
皇宫里的祁凛州亲手吊死了自己的皇后。
这个可怜的女人几个月之前还在为后宫与家族的利益争夺,几个月后却变成了一具尸体,她的尸体流出来的血染湿了裙裳,看起来像一只没有声息的鬼。
皇帝吊死了自己的皇后,他的三皇子仍然不知所踪。
但他知道他的三皇子还活着,只是落在了温姝手里。
他执着于找回三皇子,但始终撬不开温姝的嘴。
他又有了新的打算。
温姝不说三皇子的下落,祁凤霄可不知道温姝没有说出来。
他命人在民间又找了一个与三皇子年岁相似的孩子送进了宫中。
这已经是他找的第二个假货了。
祁凛州端正地坐在龙椅上,他病的很重,已经抬不起来自己的腿。
那个来自民间的孩子战战兢兢地伺候着祁凛州。
而祁凛州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他的眉眼爬满了青黑的颜色,他的手指枯瘦如柴,虽然身着锦绣华裳,镶金腰带,却像一具枯瘦傀儡,一缕无根幽魂,依稀还能从中看出来当年驰骋沙场的风姿。
他看着自己年轻的弟弟手中带着刀兵走过来,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入了阴曹地府,明亮的刀光映着月亮,属于隆庆王的红帜已在京城各地像火种一般燃烧。
祁凤霄走到祁凛州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从地狱回来复仇的恶鬼,“兄长,凤霄回来了。”
祁凛州猛地咳嗽两声,地上见了血,仿佛被人踩住了他坟墓的边缘。
眼看大局已经无法挽回,祁凛州的内心仍旧极度不甘心。
他自己不好过,能让自己的仇人好过吗?
不可能。
祁凛州垂着睫毛,他从一个盛世的皇帝用一年的时间变成了亡国之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好像囚禁在龙椅上的一滩浓黑的血即将干涸,但他面上不见伤痛,向来都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端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弟弟,露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啊,凤霄。”
祁凤霄手中的刀锋亮起。
“我的弟弟布了十年的局收网了,真是天生做皇帝的料。”
祁凛州站了起来,身后巨大的王座在他身上投下巨大的影子,此时看起来如同索命的无常。
“兄长当初在这间殿里杀了其他兄弟,如今是否也算不得好死?”
祁凤霄眉眼森然。
祁凤霄手中提着一颗人头,他将人头扔掉了祁凛州的脚下,祁凛州看清楚了昌巳的脸。这墙头被草连根拔起了,祁凤霄抓到他的时候正收拾着包裹准备走小路逃亡,而祁凤霄显然没有给背叛过他的人逃亡的机会,一代帝王身边贴身的大监死在了地狱回来的索命恶鬼手中,死的时候没有来的及说出半句话,圆溜溜地睁着眼睛,仿佛一块豆腐被切成两半,喷射出猩红的血。
而宫墙背后死去的宫人太多了,昌巳的尸体从此也将和死在他手中的人一起永远埋葬在后山的湖泊中,若干年后只剩下了一具骨架。
第二百零六章
“这个老东西当初背叛我,杀了解解气。”
“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墙头草罢了。”
祁凤霄看着祁凛州点头,“确实是墙头草。”
他接着又说,“祁睿屡次在你的药中下毒,你知道吗?”
祁凛州再次点头,“当然知道。”
他知道祁睿等不到那一天,所以许多药他都倒掉了。
到了后来,这毒药也不下了,想必是看清楚了必输的形势,没必要了。
他这一生许多人给他下过毒,而只有温姝一个人成功了。他试着对此做出解释,得出的结论是他确实在对待温姝的问题上有所松懈,以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步步为营这么多年,最后让他功亏一篑的竟是当初那个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少年。他听到室外有风声,眼前经年过往一闪而逝,最终定格在眼前祁凤霄冰冷的面容上时第一次发现他的这个兄弟原来比任何人都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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