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大人,元大人,他声音低哑,这时候竟还是软得厉害,拖长了音更像是撒娇,幸而你我未在塌上,不然你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本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能不能有兴致做下去还未可知。
元簪笔想要回答他,又因为压在嘴唇上的手指没法开口。
乔郁望着他的眼睛,道:本相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元簪笔眨了眨眼。
乔郁兴趣全无,放下了手。
元簪笔道:人可还在乔相那?
乔郁冷冷道:死了。他不等元簪笔质疑,方氏一族的事情大半由本相策划,他看了正人君子般的元簪笔一眼,加重了语气,虽说其中不少也是元大人的手笔,但若不斩草除根,日后于本相必有大患,本相留着他做什么,留着他以后来取本相性命吗?
皇帝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乔郁此人惯会以己度人,他做的事情,一定要以为旁人也做了。
元簪笔知道他顾虑得很有道理,所以没有反驳。
之前气氛缱绻,元簪笔才会开口,眼下似乎又要僵成一团。
元簪笔想了想,伸手抽走了乔郁的笔。
乔郁挑眉,一句你做什么还没说出口,右手就被五指交差着握住。
元簪笔掌心比他热,肌肤贴合,乔郁差点没甩开他。
元簪笔道:乔相说的有理。
乔郁冷笑道:本相当然说的有理。
元簪笔并没用力,动作十分轻柔,只是方悦年纪还小,万事皆不知晓,杀他无益。
乔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看起来虽有几分恼怒,却没有将他的手甩开,方才本相的话可是白说了?
元簪笔握住他手的力气像是握住一朵极娇贵柔软的花似的,但我知道,你不会杀他,他手指收拢,仍是不怎么用力,却宛如枷锁一般圈住了乔郁的手,对不对,月中?他的语气比他握住乔郁的手指的力气还要轻柔。
要不是腿上有旧伤,乔郁一定已经拍案而起骂元簪笔无耻了。
哪有他这样的人,看起来公私分明冷淡无情,实际上比谁都会用私情让旁人心软,偏偏他自己还是一副端方平静的样子,好像用手段使心思的人不是他一样。
元簪笔这声月中又轻又软,较素来拿拖长了调子腻乎乎当有趣的乔郁更软,软得一寸一寸地刮过他身上,叫人骨头都麻了起来。
乔郁想问你到底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倘若记得,元簪笔是怎么做到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同他温声细语地说话的。
他心思转了一圈,更不高兴了。
虽然不知道方鹤池和元簪笔达成了什么交易,但若非他手中攥着方悦,元簪笔绝对不会坐在他面前,同他又哄又骗地说话。
元簪笔做事目的太明确,他看得清楚明白,叫他得偿所愿又失望至极。
元大人,乔郁声音里含着软和的笑,若是本相以后罢了大人的官,大人凭借着这样哄人的本事封疆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你还说你不是别有用心?
这短短半个时辰,不是为了方悦,元簪笔根本不会来。
元簪笔道:乔相谬赞。
乔郁自做了丞相后少被人噎成这样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回一句我不是在夸你更落了下乘,遂下逐客令,元大人方才是说要去老大人那请罪,时候不早了,元大人还是不要在本相这耽搁。
寥寥数语,元簪笔就知道乔郁没杀方悦。
元簪笔道:那就不打搅乔相了。
乔郁微笑颔首,后挑衅一般地问:为何不问问方悦如何了?
元簪笔道:方小公子平安无事,多谢乔相。
乔郁嗤笑,那么,元大人不如猜猜本相为何不杀方悦,猜对了本相就放过他,他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犬齿,不阴森,在元簪笔眼中却像小雪先前养过的只小白猫,凶是很凶,不过漂亮得很,不怎么吓人,猜错了本相就杀了他。
元簪笔眼睛一垂,神情收敛,似有点伤心,又似乎都是乔郁的错觉。
他手压在车框上,沉默片刻,才道:你先前说了,怕方悦日后报复,才要斩草除根。
自然。
可在乔郁自己心中,他哪里有什么日后呢?
他没有日后,当然不怕方悦的报复,当然不在乎。
元簪笔道:就是如此。
乔郁听得云里雾里,一面嘲笑出声一面看他下车。
眼见元簪笔马车退出巷子,他才猛地理解了元簪笔的意思。
手中笔杆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咔响声。
乔郁脸上挂着虚情假意的笑。
为什么他的心思,猜到的人永远都是元簪笔呢?
为何,一直都是你呢?
元簪笔自从知道方悦没死委实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他闭门谢客,解决不了的事情干脆不解决,关于他同乔郁关系的事则一律当看不见听不见,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况且说多了传到乔郁耳朵里说不定还会让他伤心,于是元簪笔干脆不言不语,一时也得了几天清净。
但是这份清净并没有持续很久。
元簪笔入府便觉得气氛凝重,下人肃然,前院后院竟无一人出声。
元簪笔一路回后院,便见管家站在书房外不住地擦汗。
元簪笔还未开口,门嘎吱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推门出来的正是小雪。
要是元簪笔方才见过了皇帝,真要以为皇帝微服私访到了自己家。
小雪脸色不怎么好看,通常能让他脸色这么不好看的除了天灾人祸,就只有元氏的长辈了。
小雪从小就不受元氏长辈待见,学得将一切风言风语都当放屁的好本领,但今日找上门来的身份实在尊贵又特殊,元簪笔又不在,小雪只能过去招待,脸都赔笑僵了,还要忍着元璁景一言不发但目光挑剔地将他全身上下看来看去。
小雪僵着笑脸道:老大人。
元璁景并不觉得自己十分老,事实上,他也并不老。
可前有元簪缨,后有元簪笔,为了以示分别,故而有老大人这一称呼。
元璁景不喝茶,不吃点心,落座之前还停顿了一下,坐下后慢条斯理地发问:你在元璧身边如何?
长辈坐着他站着,小雪道:晚辈在大人身边很好,大人对我很是照顾,请老大人放心。
要不是乔郁做的事情太荒谬,他给元簪笔写信却石沉大海,他也不必遮遮掩掩地到元簪笔这来。
小雪知道元璁景对元簪笔的态度,更知道他的看法,干脆在元璁景身边做个漂亮摆件,元璁景问一句他答一句,绝对不多说话。
元璁景看向那杯水汽渺渺宛如云雾的茶,似乎不经意地问道:乔郁和你家大人走的很近?
小雪心中一紧,扯出一个笑来,道:您知道,大人与乔相一是世家子弟,一是天下士人的楷模,他这时候倒没有脱口而出叫姐姐,若是元簪笔在这一定会十分欣慰,可见小雪并不是记不住,不过是见风使舵,在他说出天下士人的楷模时,元璁景好像笑了一下,冷笑。小絮儿当然知道乔郁身上没有半点天下士子楷模的样子,硬着头皮说下去,两人不说水火不容已是陛下极力平衡的结果了,怎么会如老大人所说,两位大人走得很近?
说完自己还干笑两声。
元璁景扫过少年清秀俊逸的面容。
小雪忍着想摸脸的冲动,大人?
元璁景道:果真吗?
小雪只差没有发誓,果真。
元璁景嘴角浮出祭祀笑容,道:既然果真,那乔郁是失心疯了突然请皇帝赐婚?
小雪的心情比第一次拿到信的元簪笔更加冤枉委屈。
求皇帝赐婚的人乔郁,不澄清的人是元簪笔,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过是和元簪笔走的近些,关系亲密些,就要在这受着元璁景百般挑剔。
他何其无辜!
小雪心一横,道:乔相这样的脾气,乔相想做什么,乔相为什么这么做,我实在不懂。
他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在元璁景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几乎无处遁形,却还不得不在元璁景面前撒谎,撒得十分痛苦,而且一眼就能看出。
元璁景道:当年在静室。
小雪没听清,什么?
当年乔郁还在静室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元璧身边?
小雪苦笑道:晚辈是在没错,只是当年晚辈才十一岁,您问些浅显的事情还好,若问细情,晚辈一点都不知道。
元璁景道;确实是元璧身边的人。
小雪笑得讪然。
元璁景想的是,嘴硬的样子和元簪笔一模一样。
他一面应付着老大人,一面盼着元簪笔快回来。
小雪耳力本就好,乍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如同见到了神兵天降,立刻过去开门。
于是元簪笔就在门口看见了面如土色的小雪。
小雪后面,正是连喝茶都喝得万分优雅,几乎下一刻就能入画的元璁景元侯爷。
元簪笔一下就明白为什么小雪的表情那般勉强了。
他对小雪道:下去吧。
元璁景放下茶杯,我话还没问完。
小雪刚想溜之大吉,闻言如同五雷轰顶般地停下脚步,僵硬转过头,道;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元簪笔在后面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去吧。
父亲想问什么,一并问我就是。
小雪从未如此感动过,若非时机不对,一定要涕泗横流地抱住元簪笔大哭一场。
元簪笔走进书房,关门。
元大人真是公务繁忙。元璁景道。
殿前司主事乃是闲职,有容大人处理事务,除却一些分内之事,倒也不敢得父亲一声公务繁忙。这是元簪笔的回答。
若是乔郁在这,一定会非常感同身受。
元璁景与元簪笔几年都不见一次,这还是元璁景第一次感受元簪笔这样客气又气人的说话方式,奈何元簪笔说的十分礼貌,他就算心有不满也无法发作,只能一时忍住了。
元璁景道:那么听元大人的意思,是没什么公务可忙?
元簪笔道:不如父亲。
可能连元簪笔自己都没意识自己说话有多气人。
元璁景愣了愣,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这个儿子,可眼下他俩毕竟还在父子交心,至少看起来是父子交心,他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信你看到了?
元簪笔坦诚地点头,看到了。
看到了却一言不发?
元簪笔仔细回忆了一番元璁景信中内容,面上流露出几分苦意,道:我并非想要不回,而是无言以对。
元璁景冷冷地望着他。
在元璁景看来,这件事不过是一场闹剧,闹得无论是皇帝,元氏都面上无光,至于始作俑者乔郁可以不提,因为他既然敢做,显然就没有抱着要脸的打算。
元簪笔想拒绝也很容易,他既然在殿上拒绝了一次,何妨之后再拒绝几次,坐实了乔郁不怀好意,而非两人当真有什么私情。
可元簪笔态度暧昧,好像乔郁说的确有其事一样,他倒是不在乎,却让元璁景觉得颜面扫地。
出了这样的事情,元簪笔还没被逐出家门无外乎他家中一脉到他这辈人丁稀薄罢了。
元璁景道:你大可直说你坦坦荡荡,有什么无言以对?
元簪笔沉默。
这份沉默看得元璁景心中下沉。
元簪笔当年救乔郁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甚至就在大殿上,但他没有阻止。
因为第一,他知道皇帝就算震怒也不会真要了元簪笔的命,哪怕是看在元簪缨的面子上,至多给他一些教训,第二他无意干涉元簪笔的所作所为,任由家中子弟成长,看其如何抉择开辟一方天地不失为一件乐事,第三乔诣到底是他的学生,他之后对乔诣再怎么不满,却也不希望他当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乔郁是乔诣的儿子,不论如何,他总不会真的想让乔郁死。
而元簪笔的所作所为也很好理解,哪个年轻人没有年少轻狂意气风发重情重义的时候呢?
况且元簪笔与乔郁一同长大,关系匪浅。
但如今看元簪笔的反应,当年的事情,或许根本不是他所想的什么少年情谊。
元璁景沉声道:当年乔诣入狱,你也在那天赶到,是你兄长让你来的?
乍被提起兄长,元簪笔一时无言。
元簪缨是元氏的骄傲,也是元氏的耻辱,自宁佑一案后,元璁景再不提起元簪缨,仿佛他从未活过一般。
元簪笔道:是。
元璁景道:他是不是还告诉你,皇帝不会放过宁佑党人,我们不会放过宁佑党人,他身体不行,只好你回中州传信,对吗?
元簪笔道:是。
元璁景面无表情地说:你谁都救不了,但你想救乔诣一家,所以你来了,你回来的恰到好处,正好看见乔诣下狱,看着乔郁从家中被带出。所以你不惜骗我,到了乔郁身边,做出被挟持的样子,迫使我放他走。他露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当年我只是觉得你与乔郁感情深厚罢了,毕竟青梅竹马,你的所作所为虽然胆大妄为,却也是人之常情,他一顿,看元簪笔敛容,现在想想,这都是你的私心。
外面的乔郁呼吸一滞。
偷听非是君子之举动,偏偏他做的正大光明。
他来的悄然,房中两人又聚精会神,一时都没有注意到他。
他想起多年之前和元簪笔同床共枕,他睡醒了后看元簪笔,房中灯火昏暗,他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片冰冷潮湿。
元簪笔极少哭,至少在他外面极少哭。
元簪笔竟是哭了。
要不是他脸上一点泪珠昭然,乔郁定然要以为,他不会哭的。
元簪笔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眼泪簌簌下落,睫毛承不住眼泪,都淌到了脸上。
恋耽美
窃璧——照破山河(56)
同类推荐:
膝盖之上(Over the knee)、
呕吐袋(骨科,1v1)、
扶她追妻、
性奴训练学园(H)、
被丈夫跟情敌一起囚禁操玩(强制 1v2)、
欲女绘卷(nph)、
被自家超色的狗强奸,好爽....[完][作者不详]、
【崩铁乙女】总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