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足够他洋洋自得,沾沾自喜许久了。
元簪笔的目的不加掩饰,还需要往来调动,因此又给刺史府无形之中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许多东西都需要乔郁亲自过目,于是尹雨跑进跑出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乔郁有时甚至会和他聊上几句,知道他早年还有一夫人,不过病逝了,子女死于瘟疫,可谓孑然一身,身边除了许栀再无别的亲人。
他来刺史府也是因为邵陵眼下私塾不开,他无处收束脩,刺史府给的粮食足够糊口,还能额外养活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尹雨记忆力极好,几乎称得上过目不忘,于是乔郁用着愈发得心应手。
尹雨将元簪笔所需和布置送到乔郁那,乔郁一面看一面道:以尹先生的才智,留在青州做个私塾先生有些可惜,你若为官,和魏筎类同,定然都是干吏。
尹雨苦笑道:乔相折煞小人了,小人不过为了找个吃饭的地方而已。
乔郁一笑。
他眉眼艳丽灼灼,连窗外的花都被比了下去,看得尹雨一时怔然。
尹先生过谦了,待本相回中州,想将尹先生与魏筎都调入中州,尹大人觉得如何?
尹雨沉思片刻,道:小人,小人不愿意。
乔郁嗯了声,道:为何?
尹雨道:小人自小长在青州,故土难离。况且身边还有几个孩子,都是孤儿,不能一并带走,心中不安。他顿了顿,况且,况且青州之乱不知何时能平。
乔郁似是随口一说,快了。
尹雨又是一愣。
乔郁道:将欲平叛,尹先生不高兴吗?
尹雨谨慎道:不敢,只是叛军底细不明,不免担心。
乔郁颇为赞同,道:是啊,底细不明,只知道他被人叫什么先生,却无人见过。
尹雨道:乔相若是无事,小人先告退了。
乔郁摆摆手。
他写下给元簪笔的批文,没忍住在旁边画了只憨态可掬的猫,被线团缠住,动弹不得。
他想了想,又给猫画了个铃铛,吹干墨迹一看,十分满意。
傍晚。
水阁来客。
来者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样貌,也看不出男女,唯有开口时是清澈男音,似乎只是个少年人。
他将一封信从袖子中拿出,递给对方。
中年人扫了几眼,脸色难看至极,元簪笔当真要平叛?
他早与叛军有生意往来,源源不断的粮草大多为他家供应,但是钱款还未结十分之一,所允诺的盐铁之权他更是还没拿到,要是朝廷大军一到,岂不是一切都要化为乌有?
少年人微微点头。
这种事情,虚张声势者太多,元簪笔之后局面一好,不再插手青州事,中年人道:平叛费时费力,如果败了,更无半点好处,你确定元簪笔会做这样的事情?
少年人道:行军图已经在信中,大人为何还不信?
中年男子沉默不语,片刻后才道:我自然信,想必先生要你来,一定不是只为了告诉我,元簪笔将要平叛的吧。
少年道:诚如大人所料,我们家先生想与大人合作。
中年人冷笑道:合作?与你家先生合作我可得到了什么好处?皆是许诺不说,如今你家先生连谈条件的筹码都要没有了,还凭什么来我这谈合作?
少年人也不着急,道:皇帝派元簪笔与乔郁来,是我等所料未及。但向元乔二人低头,以至于现在青州门户大开,青州军来往自如,却都是大人等放纵,若是大人们态度强硬,说不定元乔二人现在还手足无措。
中年人怒道:态度强硬?你要我同元簪笔与乔郁态度强硬?谁不知道皇帝极看中乔郁?元簪笔更是如此,你要我如何同这样的人强硬?
先前说上书陛下
怎么没有上书?陛下倒是碍于百官下旨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两人几句,那又有什么用?元簪笔和乔郁哪个是会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的人?
少年沉默不言。
利诱试过,亦威逼过,你看有什么用?中年人满腹牢骚怒火。
那大人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心血毁于一旦?
中年人道:看如何,不看如何?结果不都是一样。
少年长叹,大人家族百年前也曾与高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位极人臣,今日连青州都守不住,难道不怕祖宗叹息后辈无人吗?
中年人道:你不必激我。我说不会再合作,自然不会。
少年道:大人以为青州事毕仅仅事毕?大人还可再在青州做富家之翁?他嗤笑,陛下有涤荡朝野的打算,或许让乔元长留青州也未可知,到那时,元簪笔手握青州军,大人等就算曾经再辉煌一世,也抵不过两人先斩后奏。乔郁为人处世,大人不是不知,以他对世族的态度,大人的事情,绝不可能轻轻揭过。
中年人并未对答。
这也是他想的。
要是乔郁长留青州,这些事迟早会败露。
乔郁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会做出什么,谁都不能预料。
但总归,不会很好。
中年人沉默着。
大人家与乔郁又有旧怨,当日大人家的公子,他刻意一顿,如乔郁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会如何?大人今日合作,若赢,固然好,若败,不过也是损失些人手,谁能知道是大人所做?
中年人终于道:你家先生想要如何?
少年在斗篷下轻轻地笑了,我家大人想,既有元簪笔行军路线,何愁不能埋伏。他要是死了,不仅青州事无法了解,连乔郁都无法再在青州立足,他手中无兵权,为了保命只能回中州。他要是不回去,如何处置便看诸位大人的想法了。
中年人半晌不语。
少年也不逼他,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十分耐心。
乔郁心情上佳。
眼见青州事事恢复正常,逐步安宁,他心情自然好。
而且一想到又能回中州,他心情就更好了。
元簪笔早就出城,这十几日大约见不到。
没有元簪笔,他行事就自由得多,不受束缚得多,他对谁都不留情面,但是元簪笔受身份所累,不知道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何感想,在元簪笔面前,他早就收敛不少,但看起来仍然丧心病狂。
元簪笔到底如何想?
乔郁喝了口茶。
元簪缨会教出元簪笔这样一心捍卫世族利益的人吗?
他觉得不会,但他并不清楚元簪笔如何想。
他们多年未见,早不是少年人,彼此心思更是难以揣摩。
要他对元簪笔和盘托出绝不可能,元簪笔亦然。
乔郁又喝了口茶。
魏筎慌不择路地跑进来,差点撞在门上。
乔郁看他。
魏筎来不及喘气,慌张道:前线传来消息,说元大人一行遭遇埋伏!
乔郁冷静地问:元大人如何?
魏筎一顿,惴惴道:元大人,生死不明,不见尸首。
他没敢说对方用的是火攻,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哪里看得出来。
乔郁静静地喝了口茶。
魏筎看他面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知道是庆幸乔郁没乱,还是心凉两人平日看上去亲近,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他刚抬头看乔郁的脸色。
乔郁伸手。
啪地一声,吓得魏筎一个激灵。
热茶与碎瓷片落地四溅。
乔郁平静地收回手。
第38章
婢女忐忑地望着乔郁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过来收拾。
乔郁道:说说,怎么回事。他神色平静,语气也平静,连脸色都不曾有多大变化。
魏筎垂首道:大人行至居且城时命令在城外休整,火油,火油当时被点燃了,大人尚在旁边,大火目前已经熄灭,大人不见了。
魏筎这话很有避重就轻的成分在,对乔郁来说,元簪笔生死不明比彻底死了算是安慰,但也不过是两害取其轻罢了。
乔郁长眉紧锁,半晌无言。
魏筎又道:乔相,眼下军中乱作一团,是否让大军回来?
乔郁似乎有些怔然,道:回来做什么?
魏筎见他面上平静,实际上却手足无措一般更心急如焚,道:居且城距离叛军之城不过六十里,行军不用两日便可赶到,乔相,眼下军中无主,让大军滞留居且危机重重,还请乔相赶快下令。
乔郁靠在椅子上,半天不言。
魏筎简直快疯了,大人。
乔相!
尹雨疾步进来。
乔郁似乎压抑着一声叹息,又怎么了。
找到了元大人的尸首了。尹雨道。
乔郁一怔,找到什么?
尹雨担忧地望着他脸上血色缓缓消失,小心翼翼地说:已经找到元大人的尸首。
乔郁道:果真?
尹雨道:是,尸首已然面目全非,但看身材如大人一般,甲胄残骸也是大人的甲胄,他顿了顿,那位小雪大人也在,据说是元大人的表弟,大概不会认错的。
若是桌上还有第二个杯子,现在已被乔郁砸得粉碎。
乔郁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制情绪。
他眼眶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已红了小片,看起来却如同抹了胭脂般旖旎诡异。
尹雨虽然和魏筎一样低着头,却时时刻刻不忘拿余光扫乔郁的脸色。
元簪笔死了,乔郁看起来并不是很伤心,有的大多是愤怒。
也是。尹雨在心中想。
外界盛传乔元两人势不两立,虽然元簪笔救过乔郁,但在尹雨眼中不过是两人目前还捆在一起,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乔郁手中并无军权,也无振臂一呼一呼百应的人望,是多年文官,还是弄权之名传遍了朝野的文官,让这样的人指挥军队,不说他懂与不懂,但是军队听从,便难于登天。
要是尹雨是乔郁,此刻也会愤怒。
眼看就要发兵,胜利仿佛近在咫尺,突然听闻主帅死了,谁能不怒?
倘若叛军再向前,乔郁连手中的这些城池都保不住,他也不必回中州了,还是收拾收拾细软,快跑避祸才是。
魏筎道:乔相?
乔郁深吸一口气,道:你让本相想一想。
魏筎急得要命,乔郁却仿佛无心理事,只好和尹雨一起退出来。
他刚出来就忍不住道:尹先生何必将元大人出事的消息这样早告诉乔相,乔相若是不知,或许还能支撑一阵,待朝廷再派文官,或令梅应琴将军去,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
尹雨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一席话产生了怎样的后果,白了脸色,道:事态紧急,我,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魏筎知道自己不应该怪他,时局如此,连乔郁都手足无措,何况这小城中的教书先生,可他还是克制不住怒气,冷笑道:两月心血,毁于一旦,青州前景如何还未可知,说不定我等要准备挂印辞官,或者给自己一把刀,面对叛军时以死谢朝廷了!
尹雨后退一步,不敢看魏筎终日劳顿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哪里再敢说话,低头不言。
魏筎见他的忍耐的样子,吐了口气,转身便走,欲去请梅应弦。
他匆匆出门,猛地撞上一人。
他抬头,见到的是与这兵荒马乱的刺史府截然相反,翩然似仙的元岫研。
魏筎低头拱手,叫了一声元公子,侧身而去。
元岫研与魏筎恩怨可追溯到元乔二人刚来的时候,元岫研见对方面色灰白虽然很想调侃一二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遂半真半假地对站在门口尹雨道:乔相未免太不会调教下人了。
魏筎是刺史府官员,在他口中却称了乔郁的下人。
尹雨勉强一笑,目光仍盯着魏筎。
元岫研被官员引至乔郁书房,一路上殷勤备至。
一文书未等元岫研开口,便自作主张为元岫研开了门。
乔郁正在烧东西,听见声音骤然抬头。
元岫研虽对乔郁百般不满,乍见他满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仍是惊了惊,暗叹老天偏心太过。
如此容颜,若是给了平常人家的子女,只要贵人看上,定有人揣摩心思,将人送到身边,乔郁却不然,这样的脸,只看得碰不得。
寒潭已拔剑。
那小官吓得差点跪下,匆忙出去了。
侍女端着茶在外面犹豫,片刻后进来,给乔郁倒上。
尹雨来报信时面色匆匆,城中还有亲人在居且城的说元簪笔出事,让他如何还能一门心思在乔郁手下做事?乔郁能不能活着还不知。
乔郁直起腰,将最后一点东西扔到火中。
他姿态仍然不狼狈,虽处于下风却傲气逼人,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强撑颜面。
元岫研张口道:请乔相节哀。
乔郁淡淡道:该本相请元公子节哀才是。
元簪笔乃是蔺阳元氏,与元岫研同族非一脉,但仍有些亲戚关系,不论如何,都犯不着他过来请乔郁节哀。
元岫研颔首道:方才知道消息,家父震惊哀伤非常,但想到乔相与簪笔关系亲近,还是来看看乔相如何,请乔相一定要保重身体,青州事还未毕,非乔相不可收拾。
他口口声声劝乔郁节哀,字字句句皆是安慰,却无时无刻地步提醒乔郁还有青州这么大的烂摊子没处理得当,元簪笔已死,他在城中孤立无援。
乔郁冷冷道:多谢,元公子可还有其他事情?本相事务繁忙,若是无事,就不奉陪了。
元岫研见他恼怒,不生气,反而有些飘飘然的愉悦。
先前乔郁言辞锋利,处事张扬,在青州何其风光?令世族吃了多少亏,眼下态度无礼,他倒觉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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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照破山河(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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