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闷了很久,终于抓着他的衣服,失声哭了出来。
第101章
转眼就是半个月。
谢安之的葬礼也办完了,到场的人寥寥无几,她病了将近二十年,最苦的时候季言礼不得不上门一家家借钱,最后还坚持走动的亲友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再也不联系了。
奚野和任景秋都到场了,因为他两的介入,告别厅偌大庄重,遗体周围拥簇着黄色和白色的鲜花,空旷得能听到脚步的回音,却显得人愈发少得可怜。
季言礼和季以禾并排跪在地上磕头,季言礼起身时看到奚野静静伫立在一边,垂着目光,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说给谢安之听。
季言礼模糊想起,这竟然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和奚野在谢安之面前一起出现。
葬礼办完以后,因为过度劳累和淋雨,季言礼大病一场,断断续续昏睡了好几天,又又又一次住进了清溪医院,一度烧到了39度。
期间奚野总是坐在旁边陪着他,喂他吃一些清淡的白粥,季言礼到底不习惯被一勺勺喂着,觉得像是被当成了小孩,别扭了半天,可奚野赶也赶不走,不让他喂他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神色失落,那仿佛是季言礼刚刚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从季言礼的角度看,奚野也不怎么会照顾人,贯是个被照顾的,动作笨拙中透着认真,更多是照葫芦画瓢,手牢牢扣着碗沿,用勺子搅一搅粥,吹一吹,然后递到他唇边,不苟言笑,神情严肃。
季言礼垂着眼睫看那个粥,还烫得要命,白色的热气往他脸上扑,奚野那象征性的吹一下也不能让它凉下来,还得他自己吹。
烫吗?奚野才反应过来,又拿回去使劲鼓气吹,以他的肺活量直接把白粥吹出勺子边缘,黏糊糊地溅在裤子上,斑斑点点的。
奚野倒也不擦,就又把勺子递过来,郑重其事:现在不烫了。
袅袅蒸汽在空中氤氲上升,水汽布满了他的镜片,透过勺子的边缘,后面的景物都扭曲成模糊的雾影,只有奚野的眉眼浓郁而锋利,隔着雾面,漆黑清晰如薄利的刀刃,又像黑色的玻璃里烧着熊熊火光,赤热得仿佛碰到就会被灼伤。
季言礼只好被他喂着,每次张嘴都觉得羞愧。
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被人好好捧在手上。
他没问奚野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他想,大抵是因为当年杜槿死的时候,奚野一个人度过了暗无天日的时光,所以谢安之死了,他就慌里慌张地跑回来陪他。
每次奚野玩手机,都时不时偷瞄他一眼,仿佛他人坐在床上好好的突然就会寻死觅活。
每次季言礼都忍不住想,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认识奚野,相比之下,他实在没什么可难受的,谢安之打破了医生无数次的死亡预言,为这一天心理准备了二十年,每个人都尽全力去做了,死的时候也没有痛苦。
他想一想,也想开了,其实一切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意外中的宿命。
只是有时他梦里还会被焦虑和恐惧笼罩,梦里只是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如潜伏在黑暗中森寒的爪牙,他在没有路的地方奔跑,追着前面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喊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又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四肢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不停地在思绪中挣扎,意识在梦境和现实中浮浮沉沉。
这时候他就会感到有个人在轻轻拍他,声音低沉,说没事了,我在呢。
那只手把他一点点拽离惶恐奔逃的梦境,拽进温暖安逸的现实。
季言礼安静下来,静等了很久,在黑暗中悄悄睁开眼。
银白色的月光水泻般泼洒如室,在奚野身上勾出一条银边.
他折着腿踩在凳子上,黑发凌乱,困得像只狗,额头抵在膝盖上,一只手规律地、轻轻地拍着他,嘴里还低声嘟囔着:季言礼,不要怕。
季言礼心里微动,睫毛垂着,闭上眼,良久又睁开,从被子中伸手,拉了拉奚野的手指:上来睡。
奚野困得稀里糊涂的,喉咙里应了一声,跪着床边就倒了下来,一头栽在他的枕头上,轰地一声,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奚野闷在枕头里,又朝他的方向侧过头来喘气,鼻梁和下颌的线条笔直英挺,浓眉微皱,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季言礼叹了口气,坐起身给他盖被子,人还没坐起来,就被奚野闭着眼一手按回了床上,
季言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奚野摸索着把他胡乱连着被子一起搂在怀里,大手握着他的后颈,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季言礼愣住了,抬头看他,他还是闭着眼,像是在做梦。
浅银色的月光水一样浮动。
他轻声问:奚野?
学长。奚野手心包着他的耳朵,指腹轻轻摩挲他冰凉的侧脸,像是梦呓似的,嗓音低沉难受。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
*
季言礼第二天就进入了发情期。
算日子稍微提前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或者身体抱恙,再加上被他的Alpha抱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酥麻,皮肤白里透红,不仅不退烧,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奚野这次标记他,破天荒的小心和谨慎,像是怕用力狠了就会咬到他的伤心事,下嘴的时候像是抿着一块嫩豆腐,轻轻叼了一下就松开了。
季言礼昏昏沉沉的,意识模糊,但也知道这样标记不行,可能过不了两天他的发情期症状又卷土重来,到时候万一奚野不在,反而更麻烦。
季言礼低着头,病服松垮,发梢散落,虚弱的手指勾着奚野的衣服,往身上拉,嗓音微哑:咬深一点。
白皙纤细的脖颈低垂着,宽大的领口搭在清瘦的肩膀骨骼上,粗糙的面料衬得皮肤柔白似雪。
上面还带着微红泛湿的咬痕。
奚野的眉梢狠狠跳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标记完,他一言不发,出了房间,回来的时候后颈贴着两层阻隔贴,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柠檬的刺鼻气味。
*
季言礼烧了几天就退烧了,一退烧就觉得自己好了,躺不住,闹着要出院回家。
然而回家归回家,每天早上定时定点,一开门,奚野和任景秋就像两只野狗一样蹲在门口。
一开始季言礼还会疑惑你两怎么又来了,或是你两怎么又又又来了,季以禾还会烦不胜烦地问能不能滚远点,他家他妈的又不是开餐馆的。
后来他两都妥协了,甚至还在餐桌旁边多摆了两把椅子。
季言礼没工夫伤心了,他每天都在想四个人吃什么,季以禾也没工夫难受了,她每天都在和任景秋吵架。
家里天天鸡犬不宁,两个人一冷一热,活生生把季言礼家一团死水似的气氛给搅得沸腾如岩浆入海,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他的脑子,让人来不及沉浸在伤心里,又被拖进现实中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屁事。
一会儿是任景秋又偷吃了以禾的零食,以禾暴跳如雷把他摁在地上打,一会儿是奚野睡到季言礼床上去了,以禾冲进季言礼的卧室把他拽走,奈何奚野像个秤砣一样抱着季言礼的枕头死都不走,两人打着打着误伤了旁边劝架的任景秋,任景秋一头撞在桌角上,捂着脑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哭天抢地,说为什么你两干架要为难我一个辅助。
最后季言礼无可奈何道:你们没有作业吗?
季以禾:现在才六月!写什么暑假作业。
任景秋用脚蹬了蹬奚野:诶,我们有作业吗?
奚野懒洋洋道:问我干什么,我已经辍学三个月了。
季言礼:
日子流水一样往前过,他每天活得像个补习班老师或者食堂大厨,督促他们坐在餐桌上写作业,吃饭的时候不要挑食,不要成天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不要抢别人碗里的菜
被奚野和小任闹腾的,他不再总是梦到谢安之,也不再总想着她了,只是有时候烧完饭习惯进房间换衣服穿鞋出门,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才一下子醒过来。
他不用再去医院了。
六月末,季言礼重新有时间上网,才发现他周围的同学都在享受毕业季的没有作业和负担的暑假。
翻开很久没打开的朋友圈和空间,所有的群都被游戏链接刷屏了,要么是快来加入组队一起开黑吧!,要么是邀好友助力再得一次抽卡机会!,要么是帮我点点,即刻复活!!!
或者是所有人都最为关心,但是避而不谈的话题高考出分。
出分的那一天,烈日炎炎,马路烤出一股子柏油味,所有的社交平台安静如鸡,季言礼倒是无所谓成绩,语文缺考,剩下几门课也没带着脑子考,他都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东西,反正只能也只有复读了。
但其他三个人竟然都关心他考得怎么样。
季以禾说: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任景秋说:就当是明年的预演了。
奚野说:你考得不好我们也不会嘲笑你的。
季言礼:
他只好坐在椅子上开始查分,剩下三个脑袋挤在他旁边,热烘烘的,偏偏他家网一贯很卡,刷新了半天也刷不出来,三个年轻人不安分地你一拳我一脚在旁边闹腾,挤得他一身汗。
诶!刷出来了!任景秋指着电脑喊。
那一刻,身后三个人集体沉默了。
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季言礼回头看了看他们,见没人说话,推了下眼镜:就这样吧?也还行?
总分:597。
语文:0
数学:150
英语:148
理综:299
季以禾脸色僵硬,拍了怕他的肩膀:哥,我本来打算安慰你的,现在我觉得我需要被安慰。
任景秋震撼地揪着头发:卧槽!这他妈叫还行?!我的世界观被震撼了!!我知道你学习好但我不知道这么好啊?!你这简直就离谱!!不是人!
奚野精准点评:能上个985.
季言礼无声笑笑:反正我也是要重考的,这次考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了
打电话的是胖子,胖子声音还在发抖:丽丽,我超常发挥了!我有沾到你的仙气!595分,是不是还不错!卧槽我牛逼大发!你呢?!全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季言礼:597.
胖子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你别太伤心啊,高考么,有起有伏的,状元什么的都是狗屁,而且这个分也不算低啊对不对?比我还好一点儿?你这哎
我没事,真的,我已经准备好复读了。季言礼赶紧宽慰他,高考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没考语文。
比刚刚更长的沉默。
胖子低声:首先,我还是有心疼和同情你。
胖子佯怒:其次,我觉得你在侮辱我。
胖子咆哮:最后不是我觉得,你就是在侮辱我!
作者有话要说:
胖子:绝交!
第102章
胖子自尊心破裂地愤怒挂断电话之后是温羽的电话,显然她刚刚占线了半天,一直没能打进来,她发挥得非常稳定,635的高分。
季言礼说完分数以后,温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幽幽来了一句:学神,我这辈子很荣幸认识你。
季言礼哑了半天,试探道:我,我也?
翰林成绩一贯两极分化,季言礼在年级也就排了两百多名,听说麒麟双子竟然考了一模一样的分数,510分,双双差一分没上一本线。
而年级第一竟然不是傅时新,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常年在前一百打转的重点班同学。
傅时新高考发挥失常,不仅没能冲击状元,甚至只考了599,连600分都没上,据说他中考的时候就发挥失常,甚至当年小升初都发挥失常,但凡大考就心态爆炸是他老毛病了,越想考好越考不好,关键时刻掉链子,抗压能力奇差。
他活该。季以禾啐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就他那白眼狼人品,给他600分都算老天瞎眼。
季言礼想了想说:他也有可能和我一样复读。
奚野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冷笑道:就他那个心态,复读一次爆炸一次,我再给他续两百年的命,他就是个连续两百年发挥失常的高考奇才。
状元就这么流落到了横江48中,老费也是心痛得不得了,还特地打电话问季言礼,又是安慰他,又是问到底哪门没考好啊?
季言礼只好承认:语文。
身为教了他三年的语文老师,老费猛地哽住,痛心疾首:考完那天我还在高兴,我说我当时跟你发短信,随口押了作文题,结果误打误撞押中了,你肯定这看来还是怪我课没上好,那你考了多少分啊?
季言礼:不怪您,真的,因为我没考。
老费:你怎么没考?不对,老费隔着电话都破音了,你没考你考了597?!
背景音里还有尚嘉愤懑的喊声:季言礼电话打通了吗?你都不关心我考多少?!我还懒得告诉你!别问我!妈!!!你看他!
季言礼还是请他们保密了谢安之的死讯,总归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情,他本来就在学校挺出名的,不少人都在打听他考了多少分,为什么考得这么低。
他不想谢安之的去世变成贴吧Q群聊天八卦的话题,对外只说是考差了,没考好,他水平不行。
反正他也无所谓。
季言礼打完电话,系上围裙走进客厅,看着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三个熊孩子:中午想吃什么?
季以禾:油泼面。
任景秋:钵钵鸡。
奚野:煲仔饭。
季言礼无奈地插腰:能统一吗?
三个人齐刷刷摇头,互相仇恨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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