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短暂的空档中,只能就着奚野的手喝矿泉水。
奚野倒得很慢,矿泉水瓶只倾斜了一个很缓的坡度,季言礼只能尽量仰着脖子去舔舐断断续续落下来的水流,唇角被沾湿了,透明的水流从嘴角划到下颌,又猛地跌落到锁骨上,润开一片肌肤的乳白色。
奚野垂眸看着他,把矿泉水拧好,拇指指腹轻轻从他的嘴唇上擦过,花瓣一样浅粉的嘴唇被轻扯到一边。
季言礼舔了舔嘴角,沙哑道:谢谢。
奚野轻叹了口气,打断道:够久了吧,都半个小时了,先让学长下来再说。
季言礼心说怎会只有半个小时,他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足够沧海变桑田再变回去。
哦对对,真不好意思。温羽立刻回头,胖子!你把椅子搬来。
季言礼感激不尽,却听到奚野嘀咕道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伸出双手环抱住他,季言礼一愣,下一秒已经贴在了奚野的胸前,胸肌竟然同时兼具了坚实和柔软两种特性,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散发着热量。
奚野像抱一个大玩偶似的,轻轻松松将季言礼端正地抱了下来。季言礼蹲久了,落地时脚一麻,正好一头栽进他怀里。
季言礼感觉自己羽毛都要炸起来了,还偏偏没有手去支撑,只能等着奚野把他像个不倒翁似的扶起来,而奚野却偏偏懒洋洋的,除了屈尊纡贵地伸出指尖帮他把眼镜推了上去,此外任由他靠着,迟迟不动手扶他。
奚野在他头顶低笑道:学长,怎么投怀送抱啊。
椅子搬到一半的胖子:
椅子不需要了,温羽立刻说,胖子!去拿手铐钥匙,在那边桌子上。
你除了使唤我还会干什么,胖子嘟囔着,妈的我算是知道篝火的意义了,就是燃烧自我照亮别人纯天然电灯泡,操操操。
后半场温羽去折磨其他人了,包括让胖子手臂捆着红丝绸躺在地上不断舞动,模拟篝火火焰跳动的状况,双子狂笑不止说他像只翻倒在地喷血不止的大乌龟。
季言礼得以坐在位置上抓紧把作业赶了一半,然后急匆匆去打工,期间奚野像个特务似的总跟在他后面,季言礼生怕他一直跟着自己到奶茶店,看到自己屁股挂着狗尾巴外加头顶我是学霸的处刑场面。
季言礼停下脚步回头道:你去哪儿?
奚野一本正经道:你还没跟我说下次见。
啊?嗯好,季言礼心说怎么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对他摆摆手,下次见啊。
奚野:谢谢学长邀请,下次我还来。
季言礼内心大呼上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奚野笑眯眯道,表情真诚而赤诚,像一个顶呱呱纯洁的学弟:祝学长多加练习,叫得越来越好听。
季言礼:
他的手指点了点奚野,一瞬觉得指定是奚野有问题没跑儿,一瞬又觉得自己怎么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尽把人往坏了想。
他点了半天,实在说不出话来,红着脸抱着包落荒而逃。
晚上十点,步行街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奶茶店依然是客流高峰,人少的时候季言礼揽客,人多就帮忙做奶茶。
高一的晚自习结束,几个穿着翰林浅蓝色秋季校服的女生叽叽喳喳冲进奶茶店,在一片氤氲的甜香气中,暖黄色的灯光下,挤在前台一边玩手机一边聊天。
其中一个说:我气死了,我预订了学长的女装照,结果卖照片的说他被买断了,没的卖了,我真他喵的无语哦,你说偷拍的是不是脑子不聪明,有钱不赚?
另一个问:哪个学长?
还能有哪个!季言礼啊!
季言礼背对着吧台,手速很快地将一排空杯根据标签挨个舀小料差点手抖把珍珠撒一地。
个子高的那个淡淡道:那也不一定是脑子不聪明,可能是买断的人钱给得太多了。
第一个女生吐了吐舌头:等我成了富婆,我就要买断学长,让他给我跳脱衣舞!
季言礼咔嚓咔嚓将冰块和柠檬红茶一起上下摇晃
你在做梦!另一个笑道,醒醒吧,我觉得学长和主|席内定了。
学长明明是和校花内定了。
校花太A了,迎新晚会压轴那个舞真的杀我,女孩捧心道,你们看到她日地板那个动作了么,真的帅毙了,我当时恨不得躺在她身下让她日我!
姐妹,收敛点,全国人民都听见了。
季言礼将做好的奶茶挨个放进塑封机里加盖,一边撑着台面思索,他们口中的校花应该是温羽,当时温羽还红着脸扭捏问他去不去迎新晚会,他因为要去给季以禾开家长会所以没去。
温羽确实是学舞的没错,但他从来不知道温羽学的是什么舞种,在他想象中可能是那种优雅含蓄的中国舞,挥舞长长的水袖,拖曳的舞裙花一般优雅地盛开,犹抱琵琶,轻纱遮面。
日地板是什么动作???
这还是那个把奶茶往他手里一塞就跟见了鬼一样逃命的温羽么?
难道翰林还有第二个校花?
季言礼突然想起贺子麒做的那个仿佛癫痫发作的wave,要温羽跳舞才同意加入剧组,而当时温羽的脸色难看到像是被侮辱了。
季言礼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一边拿抹布把每个加完盖的奶茶杯身擦干。
哦哦哦对了!我还在吧里看到一个好玩儿的!一个女生掏出手机,你们知道吗!运动会的时候有人在校内裸奔!
卧槽还有这种瓜!给我看看!
短暂停顿的几秒。
嘁!!!她们齐刷刷发出不屑地感慨,然后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就这?
我以为是美男子!妈的!
就一堆肉有什么好看的!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死胖子的裸奔不叫裸奔好么?
这叫污染环境不,这叫暴露癖,他是不是有点心理疾病啊?还穿短裙?我吐了。
是我发的哈哈哈,一个女生爆笑起来,前仰后合,你们不知道,现场更好笑,当时
几杯奶茶碰的一声落在吧台上,打断了她们的话,震得所有人抬眼看去,那个女生不高兴地抱怨道:你什么服务态度啊?
她身旁的人吓呆了,结结巴巴道:学长???
她们面前本该是一个很搞笑的场景,平时在学校里衣冠楚楚一尘不染的季学长,那个制服领子都要扣到脖子下面,行如鹤坐如松,在国旗下演讲声音清朗如玉的学长,此时头上顶着我是学霸的卡通头箍,身上穿着米黄色围裙,手里端着几杯奶茶,背后还摇着一只狗尾巴。
可她们没一个笑出来。
暖黄色的光落在少年柔软的发梢,一向温柔的银框眼镜只泠泠泛着一丝冷光,季言礼长长的睫毛垂着,琥珀色的眸子少见的严厉和冷淡。
他修长的指尖敲了敲平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是全屏的照片,角度是从小树林里偷拍的,穿过树干聚焦在裙子被扯破,用手捂着裆部,面红耳赤的胖子身上。
删掉。季言礼轻声说,语气却不容置疑。
他是我朋友。
第39章
季言礼明白胖子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减肥了。
往年十一月都是胖子嚷嚷着自己存秋膘的时候,语文课吃饼干数学课吃辣条英语课吃巧克力,安排得明明白白,副课还能趁机嗦个粉,绝不挑食,啥都能吃。季言礼拦都拦不住。
结果这阵子胖子简直安安静静,或者说是饿得有气无力,近两周都没有来他的奶茶店宵夜,可见这次他是铁了心要减肥。
不过他第二天倒是心情甚好地哼着歌,瘦了一小圈的虚弱的脸庞上散发出一丝荣光来。
季言礼明知故问:发生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
胖子喜滋滋道:跟你说你也不知道,你又不逛贴吧反正就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季言礼当然知道,虽然那天奶茶店的女生删了胖子裸|照的贴,但是照片已经飞快地流传扩散开,无数新帖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但极少有人知道,贴吧是有人管理的,而且管理员虽然常年不上线,但是每个号都在学生会手上。
除了贴吧,还有公众号,微博,论坛,校群等媒体账号,幕后管理员都是学生会的人,而且代代相传,通常来说尊重大家自由发言的权力,很少出面干涉,哪怕是学生开盘押注,八卦造谣,乱嗑cp,甚至抱怨学校考试和吐槽老师,基本上管理员都睁只眼闭只眼。
为数不多的时候,涉嫌抹黑学校形象,对同学人身攻击,恶意辱骂老师,或者是发一些极度黄暴的内容,都会被管理员强行删帖封号,严重的时候红名置顶警告。
昨天整个贴吧所有发胖子裸|照的贴都一夜之间被封尽,反复发帖超过三次的直接封号,一时之间乌烟瘴气的首页顿时安静了,最新的热帖是:【管理员大开杀戒了么,求放过。】
总之就是我很快乐,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胖乎乎的胳膊搂住季言礼,说吧,丽丽,你想吃什么,今儿我请客,我看你吃我也很快乐,你可以去当吃播了真的,吃得特别干净特别乖。
季言礼眼角抽动:再喊丽丽绝交真的。
天气一天天转凉,好像一阵秋风刮过,顿时翰林的银杏树就都黄了叶子,金灿灿的波浪在树上翻涌,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枯叶地毯,校服从夏季的短裙短裤换成了秋季的制服外套。
大多数晴天,一进校门,就能看到黄底黑斑点的鲁迅瘫倒在枯草丛中晒太阳,像一头没有烦恼的猪仔。
但每次季言礼看到奚野的时候,他还是穿着短袖短裤,胳膊腿的皮肤都露在外面,凉风一扫,短袖衫呼啦啦被风吹得鼓起,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季言礼每次都忍不住提醒他:天冷了,多穿点。
奚野每次都笑嘻嘻地抓他的手摸自己身上:我可热了,真的,学长,不信你摸诶你别走啊你摸摸看嘛!
谢安之的新药试用效果竟然出奇得好,季言礼带着妹妹上次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起来,脸色也不那么惨白了,说话声音都大了起来,偶尔还愿意下床走一走,看到季言礼第一眼笑道,怎么不穿水手服来给我看看?
谢安之的护工是个五十多岁的Beta阿姨,姓张,人很好,一直收费也不高,虽然是一对多,但是陪夜、陪做检查、洗澡、换衣和散步什么的都得指望她,有时候季言礼实在忙不过来,她也会帮着洗几次衣服。
周一到周五,张阿姨陪着谢安之,周六周日,季言礼把干净的换洗衣服带来,就住在医院,走的时候再把一周的脏衣服带回去洗,周末季以禾只能一个人在家,这种生活他们已经过了三年了,习以为常。
兄妹两人携手把床单被套都换了以后,齐医生来找季言礼私聊,说谢安之恢复状况不错,新药和她身体的适配性很强,是这批志愿者中效果最显著的之一,接下来就是等两个月后的发情期。
虽然谢安之洗标记后腺体损伤严重,但是腺体根深蒂固的发情期依然会定期出现,缺陷的发情期同样激素分泌波动剧烈,对身体的刺激性变强,对药物敏感性提高,如果发情期能顺利度过,那她真的是有望彻底好转起来。
季言礼完完整整地把消息转达给妹妹和妈妈,三个人凑在小桌板上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
但他只字未提张阿姨要涨价的事张阿姨说周围所有的护工都涨价到一百一天了,别人还是一对三,她只是一对二,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真的必须要从八十每天涨到一百每天,说什么都不能再拖了。
一个月除去周末上工二十二天,每天涨价二十,加起来就是涨四百四相当于季言礼得同时多戴四个头箍。
见鬼了,哪吒都只有三个头!
季言礼知道张阿姨一家四口就靠她挣钱,也是个辛苦人,实在是很难开口,但还是轻声道:要不先涨到九十呢一点点儿来?
张阿姨咬着牙,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我爱人他,他实在也身体状况
那好吧季言礼扶了扶眼镜,微笑着鞠了一躬,还是一如既往辛苦您了。
不敢当不敢当,张阿姨局促地把少年扶起来,哎,谢安之也是个好人,我应该的。
这事他没告诉谢安之,否则谢安之就要揭竿起义不喝小蓝瓶。
他也没告诉季以禾,否则季以禾也要起义造反不上辅导课。
他也没法跟老板说,毕竟因为排练舞台剧的事情总是在最忙的周五晚上请假,现在还死不要脸地提加钱,着实过分。
季言礼走在学校的银杏树下,银杏叶在头顶纷纷扬扬的飘落,像是一场金色的落雪,他一边想一边叹气。
叹什么气呀?一个声音从他左边冒了出来。
季言礼往左边看去,那人却站在他右边碰了碰他的肩膀。
季言礼抬起头,目光从地面猛地转向远处,清晨的风景突然涌入视野,长长的走廊外,晨光从奚野身后冉冉升起,远处的云霞辽阔地铺陈开,天际融合着浅浅的橙色和水洗一般的蔚蓝。
奚野露出一个能照亮人心情的笑容:学长早啊。
奚野,季言礼情不自禁地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沉甸甸的负担一扫而空。
季言礼伸出两根指头:对不起啊,周一要穿校服的,扣两分。
奚野:你叹气是因为找不到人扣分,笑是因为终于扣到分了好开心吗?
季言礼:我在你心里原来竟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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