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风与卿如许听着这些支离破碎的往事,相顾无言。虽然心中尚有重重疑惑,可事已至此,如今也只能放下疑问,安心地送弥间一程。
过会儿,弥间似乎又清醒了一些,他回头看向卿如许。
她长得这样好,眼神灼灼如光。就如昔日他在寺中见得釉芜时,她的那一双剪眸。
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弥间的目光又落到了顾扶风的身上,他从这个年轻剑客的身上,也能瞥见自己当年的样子。他道,人的一生,都有自己的罪与业,孩子,希望你此生能守好本心,替釉芜、替我照顾好她。
顾扶风闻言看了眼卿如许,眼中并无嬉笑之色。
因弥间此话意味深重,卿如许垂了垂眼眸。
顾扶风朝弥间郑重点头:我会。
弥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似是从扇面上划下来的,连同手上的念珠,递给卿如许。
人生的因缘际会皆有因果,可叹在你这一生中我从未赶上,没能照顾到你。这个给你。若有朝一日你需要,便带着这些去南蒙找常怀常将军,可成为你最后的庇护。但我也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用上
在卿如许双手接过那绢布与念珠,朝弥间道谢。
弥间望着虚空,默默念道:釉芜釉芜如今你我也都可以安心了
在了却执于心中的这最后一分牵挂后,弥间闭上了眼,已自坐化去了。
南蒙兆国寺高僧弥间,在长达二十三年的跋涉找寻中,终圆寂于大宁乐游原的蔷薇庙中。
第八十八章 路幽险狭身世秘
送走弥间,卿如许与顾扶风想散步一程,阿争就驾着马车紧随俩人身后。
今日之事实在是过于突然,弥间所言承载了太多内情,卿如许一时还无法消解这一切,只在脑中细细回顾今日发生的一切。顾扶风便在一旁安静地陪她走着。
走了许久,卿如许回过头去,见顾扶风拧着眉,面色不大好,问道:怎么了?
顾扶风道,有些担心。
卿如许疑惑道:担心什么?
总觉得你的身世背后,隐藏了太多......感觉不大好。顾扶风道。
卿如许想了想,问道:你方才与弥间大师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怎知他曾投身于军中?
顾扶风解释道:我先前在南蒙时,曾听过一些传闻,可那都是前朝之事了。我也是道听途说,心中有些猜测,但还需考证。
听闻弥间来自兆国寺后,顾扶风想起少年时听说书人说的故事。
在二十八年前,南蒙银鞍将军在金谷关一战成名,回到帝都后得百姓夹道欢迎,先帝亲出光胥门迎接,原本是大好前程,可谁知那银鞍将军竟在三月后选择遁入空门。一时举国哗然。
后有传闻,说那银鞍将军是参与了曹丞相与诸门阀的谋逆之事,可谋逆未起,行迹却已败露,银鞍将军本就是受奸佞所诱,并未涉事太深,他自知罪孽深重,自请去了兆国寺,以一生供礼佛祖,来洗净此生罪孽。
顾扶风停住了脚步,可今日你也看见了,弥间大师对他的那些旧事三缄其口,更对你母亲之事守口如瓶。而且他也说了,他不愿你知晓这些,只希望你能抛却过往,自由自在地过好这一生。他回过头来,神色认真地问道,如若这些上一辈人的故事,当真有些难以背负,你还愿去探知么?
卿如许看着他一脸严肃,无奈地笑了,我现在听你说这些,只觉得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些人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觉得离我很遥远,我又为何会不敢探知真相呢?若事实过于沉重,也顶多是多添一桩仇、多加一桩怨,还能把我如何呢?
顾扶风想了想,却不大认同,他道:我们假设弥间今日所言都是真的,那目前我所想到的隐患已然有三。
卿如许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首先,是你的那位父亲。现下我们已经知道,你的母亲釉芜已然过世,弥间显然与釉芜有着一些特殊的情谊,可听他所言,却似乎并非是你的生父。也就是说,你的父亲到底是谁,他是否还活着,目前我们都无从知晓。但弥间不肯透露这位生父的身份,那么极有可能,这位生父的存在是不利于你的。这是其一。
其二,是弥间说到的你出生之时的事。据他所言,釉芜不知因何原因受困,故而才要把你送出来,弥间找到了你,却被人中途抢走了你。困住釉芜的人到底是谁?从弥间手中抢走你的人又是谁?他们又到底为何要夺走你?目前从整件事上来看,我们能够判断的是,这些人极有可能也是敌人。
其三,便是你的义父。
顾扶风停顿了一下,双眼直视着卿如许,问道: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卿如许点了点头。
顾扶风所言,方才她自己再心中也已经理了一遍,只是想到柳叔在这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她却有些胆怯。
因为有人从弥间手里夺走了她。可后来,她却是在柳叔身边长大的。
那么柳叔,到底同釉芜是什么关系?又或者,同她的生父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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