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芷盯着他,还有有些害怕,她爹早逝,自她有印象来,便从未见过爹爹,更没有享受过父爱。
傅沛白轻轻推了推她,弯身同她讲话,去吧,芷儿,赵叔叔是好人,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倪芷看了看傅沛白,又回头看向十七。
十七几步上前,摸了摸倪芷的脸,温声细语道:芷儿别怕,傅哥哥不是答应了你,会回来接你的吗?
倪芷点点头,终于鼓起勇气,她向前走出两步,伸手握住了男人向她伸来的手,这双手比她的手宽厚不知多少,能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虽然无比粗粝,却很温暖。
她迷糊地想着,若是自己阿爹活着,他的手应该也跟这个叔叔一样吧。
赵大哥,这段时间便有劳你了,万分感谢,以后若有事需要在下帮忙的,赵兄尽可直言。傅沛白真诚地说道。
男人摆了摆手,表示客气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傅沛白一行人终是要启程了。
她牵着马,立于路边,整个人处于逆光之中,看不清神情,同不远处站在院外模糊的五个身影挥手告别,那几个人影也齐齐挥手回礼,属其中那个最小的身影挥动得最卖力。
傅沛白翻身上马,将十七也拉上马,旋即高挥马鞭,随着一声轻喝,她们驾马离开了樊城。
四人按照慧安法师指出的近路一路奔驰,路上经过了一两个小的城镇,稍作歇息后继续上马赶路。
因着在般若寺耽搁了不少日子,傍晚时经过一座富饶繁华的城池她们也并没有选择留宿,而是继续向前奔驰了几十公里。
按照舆图,原本前方应该是有一座小村庄的,但当夜幕降临,傅沛白几人赶到时,只看到一片荒凉破败的村落残迹,显然这里已经许久不住人了,杂草丛生,绿枝藤蔓缠绕在断壁残垣上。
傅沛白跳下马,从怀里摸出舆图,发现往前近一百公里都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了,看来眼下她们只能在此勉强凑合一夜。
她将十七牵下马,又将马匹驮着的一众行李卸下来,接着对晚她们片刻驰马赶来的陆清婉说明现在的情形,二小姐,前面已经没有城镇村庄了,咱们今夜就在此休整吧。
陆清婉不悦地皱起眉,她颇为嫌弃地打量起破破烂烂的村庄,抱怨道:这么乱,这么脏,这怎么睡?
二小姐,你执意跟来时,我便与你说了,这一路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免不了会风餐露宿,今夜就暂且委屈一下吧。
陆清婉虽然不满,但也知晓眼下确实别无选择,只能不情不愿地翻身下马,她正从马褡子上取下行李,眼前就出现一只柔白的芊芊玉手。
尽管是在朦胧月色下,桑韵诗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也难掩风情,她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声音婉转,二小姐,劳烦扶一把小女子。
陆清婉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伸出手去,说是扶,不如说是扯,碰到那双柔软细腻的手后她便一发力,将人给拽了下来。
桑韵诗脚下踉跄,虚虚地撞向陆清婉,陆清婉赶紧伸手一推,脸上浮出嫌恶之意。
随即这两人又展开了你来我往的拌嘴之争。
傅沛白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麻利地拾起地上的几个包裹,往村庄深处走去,准备找一处能遮风避雨,稍微干净的地界。
寻了一圈后,勉强找到一间屋瓦还算完整的屋子,不过这屋子几面窗户和木门早已破落,挂在墙壁上摇摇欲坠。
她挽起袖子,风风火火地就开始收拾起屋子来,她干惯了这些粗活,本能地包揽着一切,不过片刻后,她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十七也学着她的模样,挽起长袖,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臂,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出去等着就行,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就能干完。傅沛白整张脸掩在月光下细碎的扬尘中,她说话时眉眼微动,表情认真极了。
十七静静地注视着她,又轻声道:我帮你,两个人收拾总归要快些。
真不用,这里灰大,等会你衣服该脏了,再说了,我是男子,这些粗活杂活本该我来做。说这话时,傅沛白像是为了匹配男子二字,微微挺起胸膛,面带笑意,半空中悬浮着的密密灰尘也遮掩不了她明亮的眼睛。
十七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指尖轻触在掌心,她有片刻恍惚,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掌心微痒,还是她心中微动。
她盯着傅沛白少顷后,才放松了神情,柔声道:好,若是需要帮忙,唤我便是。
傅沛白点点头,待十七出去后,她就开始清除屋里的杂草杂物,打扫灰尘,没一会,便拾掇出一间能睡人的空旷屋子来。
十七姑娘,二小姐,桑姑娘,收拾好了,进来吧。
陆清婉第一个钻进屋子,她四下打量后,嫌弃的话刚要说出口,看了看辛苦收拾的傅沛白,最后还是将话憋了下去,软下声音道:辛苦你了,阿沛。
没事,委屈二小姐了才是,你就睡这角吧,等会我去捡一些干草回来给你做一个简易的地铺。
陆清婉甜甜地笑着回:好,谢谢阿沛。
桑姑娘就睡这边,十七姑娘睡这边。傅沛白又依次指了指另外两侧能避风的墙角。
陆清婉扫视过那两名女子,眼神中带上些警惕之色,那阿沛你睡哪?
傅沛白指向对面那间破屋烂瓦的小屋,我睡对面那间屋子。
我不想跟这两个女人睡一起,我要跟你睡一屋。
傅沛白立马就拒绝道:那怎么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万不妥。
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再说了,我两只是睡一个屋,又不是挨着一起睡,有何不妥?
总之坚决不可。傅沛白自知和陆清婉争辩无益,言明自己的坚决态度后便出了屋子,去外面拾捡干草。
中途她有些担心陆清婉会不会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又口无遮拦的向十七和桑姑娘撒气,便匆匆拾起一大堆干草后赶回了屋子。
一进屋,只看见那三个女子各自站在三角,互不搭理对方,貌似没发生什么,她松了口气,挨次去打理好三个地铺,拍了拍手道:好了,你们早些歇息吧,咱们明早还要赶路。
说罢她刚要转身离开,陆清婉几步窜到她身前,愤愤道:我说了我不要跟这两个女人睡一起!
二小姐,别胡闹了。傅沛白一脸无奈。
陆清婉跺了跺脚,跑出屋外,走进一旁的木棚中,置气一般的坐在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闷声道:我今晚就睡这了!
傅沛白盯着那木棚上稀碎零散的草垛,又看了看棚内那一长条石渠,面露难言道:二小姐......你确定要睡这?
是,我就睡这了,谁都别劝我。
傅沛白刚想说出这木棚是干嘛的,桑韵诗就迈着细碎小步走了过来,身子倚靠在窗栏上,盯着木棚中的陆清婉,眼神玩味,二小姐既然如此坚定,那便祝二小姐今夜好眠咯。
傅沛白瞥了眼桑韵诗,很明显对方也知道这木棚是做甚的,这会该是又起了心思想逗弄陆清婉。
傅沛白没这种心思,她也不想再看到这二人吵闹,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二小姐,起来吧,这是猪圈。
说完之后,她便看见陆清婉的表情先是变作呆愣再变作震惊而后是惊恐万分,随即一声尖叫响彻夜空。
陆清婉乍然弹起身,猛地冲出了猪圈,她跳着脚连连拍打着身上的衣物。
桑韵诗笑得花枝乱颤,二小姐,真是想不到你竟然喜好夜宿猪圈,属实令人惊奇。
女人连绵不断的笑声无疑是摧垮陆清婉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桑韵诗!
伴随着一声怒喝,陆清婉当即运发内力一掌击向桑韵。
傅沛白见她是真的发火了,动了真格,连忙跳出身来,拦下她这一招,打着圆场道:二小姐,桑姑娘这是戏言,做不得真。
你让开!
陆清婉恼羞成怒,此刻连眼角都发了红,她何时被人这般出言羞辱过,偏偏又是在她喜欢的人面前,她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顿这个妖女不可。
傅沛白夹在两人中间两相为难,劝又劝不动,拉又不敢拉,着实犯愁。
桑姑娘,陆姑娘,犯不着为此等小事大打出手,闹出嫌隙,依我看,桑姑娘方才所言虽并非恶意,但也着实是冒犯了陆姑娘,便先行退让一步,道歉一番,可好?十七出声劝道。
不过还没等桑韵诗表态,陆清婉就恶言相向道:要你多管闲事,惺惺作态!
唉,二小姐你这是什么话,十七姑娘好心开导你我二人,你怎的将人说得这般不堪呢?
桑韵诗微微摇头说道。
陆清婉狠狠睨着她,合着你两现在是一伙的了是吧,行啊,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吧?阿沛!你要帮谁?!
傅沛白莫名其妙被扯入争吵的漩涡中心,她一脸莫名,干巴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二小姐,你多虑了。
你帮她们不帮我是不是?!
傅沛白无辜地半举起手来,我没有。
那你就是站在我这边对不对!
二小姐,咱们都是一起的,应该相互帮衬扶持才是,谈何帮谁不帮谁的。
陆清婉被傅沛白这模棱两口的话气得牙痒痒,但又不愿冲她发脾气,只能将怒火冲着桑韵诗和十七发泄,她咬牙切齿地开始斥骂起来,横竖就是那几句居心叵测,暗怀鬼胎之类的话。
傅沛白立在一旁,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91章 遇刺客
吵到夜深了,只有陆清婉一个人还在聒噪不休,桑韵诗抱臂倚靠在门栏之上饶有趣味地盯着她,而十七则安静的伫立在一旁。
傅沛白初时还劝慰几句,后来乏顿了,便也闭了嘴。
她们三人皆都不说话,安静的废弃村落里便只听得见陆清婉一个人的声音,显得她像个撒泼打诨的骄蛮小姐。
她最终还是闭了嘴,恨恨地瞪了一眼十七和桑韵诗,转身回了屋子,躺在地铺上和衣而睡。
让人头疼的二小姐走了,傅沛白困顿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十七姑娘,桑姑娘,这里不便洗漱,便委屈你们一夜了,待明日我们赶到下个城池后,再行梳洗休整,你们快去歇息吧。
桑韵诗心情颇好,冲傅沛白抛了一个媚眼道:这一路傅公子最为劳累,你也快去好生休息罢。
傅沛白好似一点也接收不到她那多情似水的眼神,正经地点了点头。
桑韵诗转身回屋,十七却是不动。
十七姑娘,还有事吗?
十七盯着傅沛白鬓角上莹泽的汗珠,轻声地问:不累么?
傅沛白以为她是指方才自己收拾屋子的事,便笑着摇摇头,不累啊,就收拾这么一点东西,哪这么容易累。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带着我们三人前往西南,大小事务尽数包揽在自己身上,事事操心关怀旁人,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纵有心事,亦不愿袒露,憋闷于心,这样不累吗?
傅沛白温和地笑了笑,应该的麻,二小姐是宗主的女儿,从小金枝玉叶,随我远赴西南,为我引路,我合该迁让着她,至于你和桑姑娘,原本就是两个弱女子,自然也该诸事照拂着你们,不是吗?
十七摇了摇头,细长的眉微微蹙起,不是的,没人要求你这般,你也毋须做到这般,我和那两位姑娘不是三岁小儿了,懂得照顾自己。
你不用事无巨细的操心我们,再来,有苦便言,有疼便喊,凡事若都藏于心间,不与人言,迟早是要心生郁结的,傅沛白,你不必活得如此劳累。
傅沛白怔住了,十七的语气并不温柔,但她听得出来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她心中升起一阵暖意,好,我明白了,谢谢你,十七。
十七的眉眼舒缓下来,脸上带上轻浅的笑,她正要说些什么,屋里传出陆清婉的咆哮声,你絮絮叨叨拉着阿沛说什么呢?还睡不睡觉了!
十七和傅沛白对视一眼,皆都无奈一笑,而后各自分开,回屋歇息。
入夜,雾影沉沉,月朗星疏,乡间的村落归于寂静,偶有夜莺啼鸣一声。
一道黑影出现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枝桠上,高大的身形随着枝桠缓缓上下摇晃,而后黑影一闪,消失于空中,再次现形时,已经出现在了傅沛白睡下的破烂木屋里。
黑衣人通体全黑,唯有一双深邃的眸子露在外边,那双眸子紧紧盯着地上熟睡的少年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少顷后,他迈出步子朝着傅沛白走去,黑靴触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就在他迈出第二步时,地上那个本该处于睡梦中的人却骤然睁眼,腰侧的利剑出鞘,下一刻,那银光冷冽的剑刃便比在了他的脖颈上。
傅沛白厉声道:你是谁?
黑衣人眼中闪过片刻错愕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双指一伸,叮的一声,轻巧地弹走了脖颈间的剑,转身欲逃。
傅沛白哪能如他所愿,她五指大张,立马扣上黑衣人的肩胛,冷喝: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扭身,试图摆脱傅沛白的桎梏,但显然他低估了对方的武功,扣住肩胛的那只瘦削手掌竟然纹丝不动。
一人欲逃,一人奋力拦截,两人很快双拳四手的缠斗在一起。
木屋狭小,不时有砖瓦被两人的内力气息震碎,噼里啪啦地落地,这声响很快惊动了对面屋子的三个女子。
陆清婉到底是武林世家出身,她先行翻身而起,冲出屋来,见到木屋之中缠斗的两道身影,二话不说便加入了其中。
傅沛白分出心神大喊:二小姐,你攻其上,我攻其下!
陆清婉闻言照做,她本身功夫便不低,而黑衣人又一心想逃,这会便被这两人缠住了,无法脱身。
他眸光一冽,从一侧黑靴中摸出一把精光闪闪的短刃匕首,手腕翻转,朝着陆清婉面上一挥。
陆清婉只感受到眼前闪过一道迫人的寒光,她睁大了眼,迅速退开,虚虚地躲过此击后,却盯着黑衣人手中那柄银刃匕首微微出起神来。
黑衣人可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躲过傅沛白一掌后,他再次挥动匕首袭向陆清婉。
傅沛白大骇,爆喝道:二小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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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是马甲(GL)——方块的六只猫(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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