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妆觉得自己像是靠在铁块之上,还是一块滚烫热乎的铁块,她搂着那块僵硬的脖颈,靠在这硬邦邦的铁块上昏昏欲睡。
战容肃面不斜视,大步往前走去,停到门前正要将人抱进去时,听到红衣略带怪异的提醒:“侯爷,这是.......您的房间。”
战容肃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刚想转身,怀里的女郎便扯着他的衣领问道:“我不能进这个房间吗?”
她晃了晃身子想要下来,战容肃拗不过,将她轻柔放下,只见站在门口的女郎一把推开的房门,带着些得逞的笑意:“我就要睡这里。”
战容肃无奈地扶起她绵软的身子:“红衣,先将灯点上。”
“是。”红衣将灯点上后停了一会儿,看了眼步履不稳的万女郎,还有俯身做小的侯爷,笑了笑才退出房间。
万宝妆好奇地在这个房间里转来转去,其实她什么都没看清,处在一种类似看见了,但没能记在心里的玄妙境界。
“咦?”她突然看见床边的柜子上有一串亮晶晶的东西,走过去想要看清楚,战容肃还没发现对方的意图,扶着对方走上前。
等到他也看见那手串时,已然晚了,只见那位女郎雾蒙蒙的眼神也遮不住那狡黠灵动之意,她举着那手串摇摇晃晃地说道:“这不是我的珍珠吗?”
珍珠与灯色的光泽浮在她身侧,游离缭绕在这个房间里,战容肃只觉得这个房间太小了,如此紧闭褊狭的空间,他像是忘记了呼吸一样,不知如何作答。
万宝妆像是笃定了这是自己的珍珠一般,没等他的回复,突然将珍珠攥在自己手上,然后在床边慢悠悠地踱步,如同稚子学步一般摇摇晃晃。
“你知道吗?我以前叫万宝宝哦,因为我是万家最宝贝的小孩。”
万宝妆举着手上的珍珠手串,像是撒娇又像是痴笑,娇憨稚气:“以前啊,我的手上,脖子上,包括脚踝上都带着金和玉,都是我爸妈给我买的。”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泛着粉红胭脂的手腕和脖颈,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哦!你不知道吧,爸妈就是爹娘。”
有的人醉了就会全身泛红,万宝妆便是这样,如今在灯下,更能看见她双颊晕红,软惜娇羞之态。
战容肃立在一侧,定定地看着对方举着粉色的双手示意,视线只顾看着她的眼睛,不敢乱瞥。
万宝妆像是站不稳一般,坐在床边上,摸着耳朵对着他笑:“我阿娘说,等我成年了,就带我去打耳洞,这样以后成亲了还能多要份首饰彩礼,我们还能为你多添一份耳饰的妆。”
说着说着,她流下泪了:“可是他们没有等到我成年,就离开了。”
“他们都离开了我,就剩下我一人。”
“我便再也不想叫万宝宝,可是去改名字的时候,我又不忍心将‘宝宝’都去了,好像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他们的痕迹了,我又舍不得这份亲昵与爱意,突然想起他们说要给我添妆,最后改成了‘宝妆’。”
“我曾在海边一次次从日落看到日出,似梦非醒,醒来后,又一次告诉自己,他们已经不在了。”
万宝妆的眼底沁出泪水,划过脸颊,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耳垂,低声道:“真可惜啊。”
战容肃眼里尽是轻怜痛惜之意,他缓步上前,俯身为她拭去眼泪:“莫要哭了。”
这样的泪太烫了,灼热滚烫,只让人心疼难以。
万宝妆伸手抱住面前的青年,青年这一次没有迟疑,将她抱入怀中调转坐在床边,万宝妆只觉得自己虚无飘游的身子被人用力接住,是那样温暖的依靠,在他怀里发出小声的呜咽。
战容肃抚着对方的鬓发,有些笨拙地轻拍着对方:“不哭了.......”
直到对方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动了动僵住的手臂,掀开寝被,将对方放在床上盖上寝被。
他看着对方泪盈于睫,伸出食指在她眼下轻轻拭去,拨乱了那长而湿润的眼睫,也拨乱了自己的心。
青年睨见女郎手上紧紧攥着那一串珍珠,缓缓蹲下将其取出,然后握着女郎柔软的手腕将其系上,珍珠的光泽在灯下莹莹闪烁,青年温柔低语:“你是最珍贵的宝贝。”
待到一切完整,战容肃才站立在床侧,半晌捂了捂脸,快步走出去:“红衣,万女郎睡着了,去帮她整理一下。”说罢不等对方回复,逃也似的疾步离去。
红衣打开房门,只见万女郎缩在被子里,侧脸团在枕头里,脸颊上还有湿润的泪痕,红衣帮她褪去鞋袜外衣,取下了发饰,又取了盆温水,用湿热的手帕为她擦拭脸颊与手臂。
万宝妆终于觉得一身轻松舒适,窝在带着青松味的床上,沉沉睡去。
而另一侧奔至书房的战容肃,有些头疼地躺在软塌上,一想到对方睡在自己床榻之上,便有些心绪难平。
他忿忿起身走至书桌旁,拿出一旁的佛经,开始研墨抄写佛经。
“叩叩叩......”整理完毕的红衣来到门外,“侯爷。”
“进。”
“侯爷,需要把万女郎唤醒洗漱一番吗?”
“不必了,让她睡吧。”战容肃顿了顿,又道,“备上醒酒汤,若是夜里醒来让她喝下。”
红衣想着万女郎一身酒气团在侯爷的床上,还有桌面上的佛经,有些微妙地笑了笑,又问:“侯爷,已经备好热水了,您去洗漱一番吗?”
“好。”
战容肃坐在浴盆里,墨色长发披散在背后,他扶着额角撑在浴盆边,氤氲的雾气遮住了眼里的情绪,扶着额角的修长手指,无意识抚在自己眉心鼻梁之上,仿佛还有那样电触之感。
水清倒影,等他发现自己的动作时,倏然拍向水面,水花四溅。
第76章 甜酒 酿糯米甜酒
那一定是假酒, 假酒!
万宝妆愤愤不平地取出一个笼屉,把泡了一早上的糯米沥干水分,上锅蒸熟, 这样的糯米会更加颗粒发明。
等到糯米蒸熟,要拿出来晾一会儿,大概降温到手摸着只有些温热的程度才行。
她用筷子胡乱扒拉着蒸笼里的糯米, 刚蒸熟的糯米十分烫手, 不时碰到了食指, 她嘶了一声捂着自己的手指, 吹了两下,怔怔地看着食指上面留下一个微红印记。
熟糯米散发出一种特色的香味, 还有热气不断地往上飘散, 在一片乳白色环绕中, 她好像感觉到食指指腹上还有那样肌肤温热的触感。
长眉入鬓,俊眉修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样炽热灼烈的眼神, 自己居然在那样的眼神里放肆。
想什么呢?!她甩了甩头,将脑子里那些旖旎都甩出去。
制作米酒的关键在于传统酒曲, 这是用晒干去根的辣蓼草、丁香、甘草、茯苓、墨旱莲等草药制作,最后撒上老酒曲发酵而成, 这里面的用量和曲引都需要靠老手艺人的经验, 发酵的温度和时间都是变化的, 一般在七月到九月之间, 是最好的时间。
万宝妆取出一块传统酒曲,传统酒曲是白色的,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而且圆润中带着清香,忿忿地将酒曲放入碗中用力捣成粉末,然后加入半碗凉水化开,倒入蒸熟的糯米里面,搅拌均匀。
这个时候的糯米带着微热,手掌拌上去倒是挺舒服的,然后将糯米都倒入酒缸中,稍微压紧抹平,中间舀出一个洞来,更方便观察情况,然后封盖,盖上棉被放入温暖的地方发酵几天即可。
这样做出来的糯米甜酒酒香浓郁,清香可口,里面的糯米醪糟软糯香甜,极其美味。
万宝妆蹲在厨房里面,不知道想些什么,突然站起身来,拿出一个瓷锅,锅里放入清水,取出一碗醪糟放入里面煮开,在小火下,瓷锅里的甜酒咕噜咕噜冒着气,她从一旁取出一块桂花糖放下,清甜的滋味自厨房里飘出去,然后放入糯米小圆子,一点红色枸杞,最后打入一个鸡蛋,快速划开,一碗甜酒圆子冲蛋就做好了。
暖乎香甜,柔软细嫩,喝上一口热乎的汁水,那滋味尤其甜蜜。
清泉舀着小圆子,呼呼了几下,一口咬下,软乎的糯米圆子,再喝一口甜水,一路暖到胃里,整个人都暖烘烘的,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姐姐,阿姐酿的米酒就好了吗?”
新雨想着这里面是不是还能放入桂圆干,闻言回道:“没呢,这是从那户湘西人家处买的,酿酒方法也是人家教的。”
“阿姐酿的糯米酒好像还得过三四天吧。”
煮出来的甜酒并不带多少酒精,两个孩子吃了也只觉得浑身热乎乎地十分舒服,他们俩有些莫名地看着阿姐红着脸嘟囔面前的甜酒:“阿姐,为什么是假酒啊?这不是甜酒吗?”
万宝妆回过神来,赧然地捂着脸,有些人醉后会完全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她不是,且不说拿出来的只是梅子清酒,而且她只是醉迷糊了,并没有喝断片,待她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霸占了别人的床,留下一床的酒味,又想起夜里发生的种种。
她还记得自己极其孟浪去碰凌风的脸,不知是美色误人还是酒后不清醒,反正她真的去碰了,还特别轻佻放肆一路滑下,按在青年的唇峰之上,那般柔软的触感。
简直胆大妄为,凶猛猖獗,如果不是凌风霎时间抓住自己的手,还不知道会接着做出什么任意横行之事。
纵然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了,可还是会在脑海里突兀地想起,都说薄唇无情,可是薄唇也是柔软温热的啊。
万宝妆耳畔通红一片,还在人家房间里撒酒疯,一直哭闹不休......
第二日醒来,本来想连忙逃走,可是这样一来就暴露了自己全然记得的事,她只能跟着红衣去洗漱过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吃过早膳才离开。
她全程不敢直视那位青年,好在对方好像有些困顿还有些心事,没能注意到自己的怪异之处。
万宝妆哀嚎了一下,全然不知那位青年瞥见自己满是酒味的床会如何。
她嘴里的那位青年,那日清晨看着自己凌乱散着酒味的床,久久不语,他伸出手拿过寝被,那股酒味里藏着的幽香更加明显了,像是一种花香。
这是万宝妆每日梳洗后都涂抹发油,将面乳涂到身上留下的复合花香,枕巾被子里都留下了那样的幽香。
“侯爷,要把寝被都扔了,换一套新的吗?”
“不用。”战容肃迅速丢下手上的物件,又补充道,“清洗干净即可。”
在红衣略微微妙的眼神中,战容肃步履稳健地走去练武场,只是裸露的耳根一片通红...........
而这边的两个孩子茫然地看着万宝妆把自己埋在手臂里,露出白里透红的耳尖,粉粉嫩嫩的耳尖在光线下近乎透明,像是半遮半露芍药花。
葡萄种植到长出果实需要两年时间,去年枝条先长到合适长度,再打顶,今年春天爆出侧枝,就有开花枝条,到了冬天把副梢修剪,等明年春天到了,培养主梢上面的冬芽就可以等着开花结果了。
柿子树移植也需要两三年的生长时间,今年结果的只有从野外挖来的山樱桃灌木丛。如今秋季到了,柿子树上的叶子都开始泛黄枯萎,起起落落地飘着树叶,随风偏转轻巧地落在石桌上。
万宝妆伏在桌子上,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珍珠,也不知道凌风什么时候给自己系上的,当初为了那么话本子和戏班子的宣传,便把珍珠全都当掉了。
她伸出手腕转了转,糖果色的珍珠熠熠生辉,想来是那位当铺掌柜自己喜欢,便留下了,如今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自己手上。
万宝妆无意识地笑着,随手取下落在头顶的树叶,拇指捻着叶梗,来回转动着绿中带黄的落叶,叶子边缘微微卷翘,叶脉更加清晰,在光线下闪烁着翩舞。
她看了好一会儿,又想起青年在月下舞剑的姿态,漫天寒芒映辉,在月色下交织成不可思议的星辰逐月的场景,那样夺目的光辉。
她闭上眼睛猛地揉了揉脸,又起身出去拿了个盆,把面粉倒入进去,碗里撒入蔗糖,等量的温水和米酒,加一勺醪糟,化开米酒醪糟和糖,开始做酒香馒头。
这是一种用米酒自然发酵的馒头,温水倒入面粉里,搅成一块一块的柳絮状态,白色的柳絮散乱在盆里,用手将其揉成面团,揉到表面光滑后切成面剂,每个面剂再撒些干面粉继续揉搓,这样做出来的馒头会更加有嚼劲。
不过这都是她奶奶说的,也是看到了米酒,她才想起还可以用米酒做酒香馒头,这可是奶奶的特制秘方,只有家里能吃到这样的馒头。
这样的面团果然是能缓解心情,她抿着嘴角,有些泄愤般往柔软的面团上捶了两拳,发出轻微的声响。
新雨瞧见了,有些不解:“阿姐,你若是揉累了,就换我来揉吧。”
万宝妆摸了摸鼻尖,把面团递给地方,半歇着半无聊地发散着思维,原本是计划徐徐图之慢慢来,现在却做了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办哦?
等到新雨将面团揉至光滑,万宝妆揪下一团面剂,手上抹了些干粉继续揉搓,小小一块软绵绵的面剂,揉起不费力又十分舒服,接下来就这样把面剂搓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就好了,顺便把清泉也叫了过来:“你们喜欢什么形状啊?自己捏吧,太复杂了可不行。”
“我要捏成一朵花!”
“那我要捏成星星的样子。”
“捏成月亮好像也挺好的。”
反正她自己就是把面剂搓成了白白胖胖的长条,没管那两个捏花捏三角捏五角的孩子,把白白胖胖的馒头剂子隔开摆放在蒸笼里面,一半的馒头上面刷一层鸡蛋黄撒一点熟芝麻,另一边没有刷,她长大些的时候,就不爱吃上面有鸡蛋黄的馒头了,只爱吃最简单的米酒馒头。
把捏好的馒头放到一旁温暖的地方,自然发酵一个时辰,揭开后会发现馒头剂子完全膨胀变大了,有些挨挨挤挤,瞧着就十分可人,又白又胖又软乎的面团躺在蒸笼里面。
万宝妆又给里面的馒头面团调整了一下位置,分开一些,免得蒸煮的时候继续膨胀,软乎软乎地黏在一起。
然后起锅烧开水,大火蒸一刻钟接着关火焖半盏茶功夫即可。
这样蒸出来的馒头极其松软,按一下会反弹,摸起来极其舒服,看着就诱人,散发着糯米酒的甜香,酒味已经被煮出去了,留下绵长的酒香气息。
小孩子果然爱吃上面刷鸡蛋黄的那一种,他们抱着那些形状千奇百怪馒头就开始啃。
馒头就是要吃刚刚蒸出来的,热乎绵软,又喧又甜,每一口下去都是香喷喷的滋味,在这样香甜的气息中,万宝妆把脑海里那些东西全然按下去,就当做什么就不记得了吧。
古代舒适圈日常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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