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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无限流副本里被针对——来福xx(29)

    京墨看见它朝自己挥手,被蒙住的脸下投来一道怨毒的视线,然后转身消失不见了。
    他又捂着嘴咳了两声,半撑起身子喝了口水,躺下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沉眠。
    傅敏和避开匆匆的船员独自前往走廊尽头的厕所,所幸现在船上一团乱,认识他的人也不多,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是他在拐角处碰到了那位妻子患病的金发船员,对方颓然坐在门边,好半天才注意到走近的青年。
    他们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却能够从彼此的眼中看见同样的惋惜。
    只是对方的眼底还浸着沉痛的哀伤和没有流出的眼泪,傅敏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对方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十分悲哀的笑容。
    他继续朝厕所走去,半掩着的门内传来浓郁的铁锈味,傅敏和搓了搓鼻子,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后才侧身闪进门内。
    他找来角落里的清洁用具把门抵住,然后拢紧了外套,孤身往里走去。
    这件外套是临出门前京墨脱给他的,原本是他的,在甲板上的时候给了京墨,现在又还给了他。傅敏和想着离去时京墨望向他的眼神,心想他应该还没有睡着,得快点回去,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最后的隔间门口。
    他嘎吱一声拉开紧闭着的木门,赵炜的尸体还横七竖八地躺在里面,腿在这边,脑袋在那边。
    傅敏和双手合十,突然又觉得不对,又朝着已经凉透了的赵炜做了个拱手礼,说了句得罪了兄弟,然后蹲下身来。
    尸体表面的血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在裸露的皮肤上和被切割开的伤口边缘结成干硬的血块,傅敏和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来回看,没敢打扰人家安眠虽然赵炜这死法怎么看也不像能安息就是了。
    他的目光从赵炜不瞑目的脑袋一路扫向被整齐切割开的腹部,滑溜溜的肠子沾着血,露出大半截搁在外头。
    滑溜溜这个形容词用的不大好,这让傅敏和想起了每年春节都要灌香肠的隔壁阿姨,那些被刮干净等着灌肉的肠衣一个不小心就会哧溜一声从手心里滑出来。
    傅敏和抖了一下,晃晃脑袋想把这些稀奇古怪的联想甩出去。就在这时,海面上大浪打来,撞得整艘船都开始轻微地晃动,傅敏和的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扶着门板又往里凑了凑,视线顺着那截裸露在外的肠子往身体里看去,发现那截滑溜溜上长着一块银斑。
    那块银斑有点儿像银屑病人的皮肤,又有点儿像没有被消化的鱼鳞,贴在肠壁上,泛着很细微浅淡的光芒。
    傅敏和多看了几眼,不敢凑近,也没敢拿手机拍照。
    就在他看够了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风声,他猛地直起身,旋即僵硬地转过头。
    早上才见过的那位红斗篷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镰刀。镰刀锋利的刀刃上还沾着血,没准拿棉签沾点儿再和凉在隔间里的这位一起拿去化验,还能出个百分之九十九点好多个九的鉴定结果。
    傅敏和看他,他也看傅敏和。
    但那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看,因为它的脸上没有眼睛,只能隐约看见被红色兜帽绷住的脑袋下方印着的模糊的五官轮廓。
    轮廓动了动,好像准备说话。
    你它话说了一半,突然一歪脑袋,表现出一个颇为疑惑的姿态,然后重新站直,在眨眼之间消失了。
    傅敏和:?
    这还带认错人的吗?
    他重新推门出去,舷窗外的海平面上已经闪烁起几点金光,太阳就快出来了,他抹了把脸,快步朝房间走去。
    突然,大卫从拐角处冲出来,一见他,立马用英语大喊:不好了!敏和!不好了!
    他说着就拽着傅敏和往外跑,两人一出船舱,就见尤余和莱娜站在甲板上,望着不远处的货船,脸色惨白。
    怎么了?
    船,那艘船尤余听见他的声音,立马伸手指向距离他们不远的、已经停靠在码头旁的货船,好多人,好多染病的人!
    好多是多少?!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不远处的船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冲天的火光混合着辛辣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瞬间照亮了停靠在海面上的货船。
    紧接着,一个瘦小干枯的男人浑身浴火,尖叫着从船上跳了下去!
    夜色下的波涛瞬间席卷了那具被焚烧的躯体,浪头打来,将焦黑的尸骸吞噬进大海的深处,只留下一缕在空中缓缓上升的白色烟雾。
    第31章 第 31 章
    落入海中的火人就像是被倒进油锅的热水,劈里啪啦地炸起人们的恐惧和失措。
    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被波涛淹没的火焰似乎烧滚了船下的海水,让船上的人们坐立难安。
    傅敏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打扮朴素的女人用力抓着围栏,在几个船员的拉扯下朝着海面发出悲恸的大哭,几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被其他妇人抱在怀里,用力捂住了眼睛。
    尤余惊恐地叫起来:他们他们疯了!
    莱娜的眼中蓄满泪水,她用力捂住口鼻,眼泪顺着手掌与脸颊之间的缝隙渗进嘴里,弥漫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失去丈夫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喊着他们听不懂的单词,但傅敏和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拼命将身体挤进狭窄的木制栏杆之间,纤细的手臂朝着船下的海面伸去,奋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身后几个强壮的船员咬牙拉着她,却终究抵不过女人赴死的决心。
    她的体内陡然爆发出一股巨力,木制栏杆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连串的断裂声响,然后在一阵噼咔声中应声而断。
    女人挣脱束缚,纵身跃入海中,只留下甲板上惊讶之后此起彼伏的哀嚎。
    这下傅敏和听懂了,被喊出来的词语的意思是妈妈。
    随风而起的浪如同在黑暗中窥伺的猛兽,张开巨大的血口,将落入其中的女人吞吃入腹。
    然而悲剧并未就此结束,女人落海后,甲板上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莱娜的神色当即慌乱起来,傅敏和立马去问尤余。
    他们在说什么?!
    两艘船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并不能完全听清那艘船上的人们在说些什么,但尤余显然已经从只言片语中辨别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他们在讨论怎么处理那几个孩子
    处理孩子?什么处理
    尤余不安地望向他,傅敏和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如果父亲感染了瘟疫,那么整天和父亲待在一起的孩子会不会也感染了瘟疫呢?
    那几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高声大喝,紧紧靠在甲板的边缘,警惕地望着几个不停朝他们靠近的男人。她们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发,用力将孩子的脑袋按进胸口。
    甲板上看向她们的人很多,但真正站在她们那一边的人很少。
    突然,莱娜抓着护栏朝对面的船大喊起来,尤余先是一愣,紧接着也朝着那边大叫。
    傅敏和一把抓住大卫:他们说什么?
    说不能杀那些孩子。大卫说着,也开始朝对面大声叫喊,然而船上的人们无动于衷,唯有被逼上绝路的女人们朝着声音的源头转身,在晦暗的日光下露出悲惨的表情。
    疯了!这些人疯了!尤余的口中不时叽里呱啦冒出两种语言,用混着难听法文单词的国粹朝着对面破口大骂,但也仅限于破口大骂而已。
    他们没有办法,这里不是他们生活的现代社会,在这里,随便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人命。
    对面船上的人们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心头,船员们强硬地抢下妇人怀中的孩子,像扔垃圾一样用力抛出了船外。
    孩子的哭声和泪水同身体一起在空中留下一道饱满的抛物线,然后扑通扑通沉进了海里。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刺破远方平直的蓝黑色海面,在幼童挣扎的哭嚎声中宣告着长夜的终结,傅敏和立马转头往船舱走,却在密集的船员中看见了那位金发朋友。
    金发船员紧抱着虚弱的妻子,同他们一样无措地、震惊地看着另一艘船上荒唐的闹剧。傅敏和一把扯过尤余,朝他大喊:快翻译!让他们进船舱!
    尤余立马用法语大喊,几乎朝着对方嘶吼,但时间已经不够了。
    阳光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迅速蔓延了整个海平面,波涛闪耀着金色,细碎的粼光反射在木制船身上,仿佛西方神话中太阳神威严的权杖。
    此刻聚集在甲板上的船员中有不少人都身患疾病,阳光仿佛驱赶羊群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待宰的羔羊身上。
    有人开始痛呼,干枯的瘪皮肤被阳光灼烧出一个冒着白烟的孔洞。
    快进去!傅敏和学着尤余的发音大喊,船员们拥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船舱和甲板下跑,快进去!
    大卫和莱娜拖起甲板上那六个蜷缩着身体的船员往餐厅跑,有人站在门口,用英文朝着人群大喊,示意他们躲进餐厅。
    傅敏和这才注意到原来这艘船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落魂者。
    尤余和齐勇也上来帮忙,但聚在甲板上的人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刚才情急之下尤余大喊一声快进船舱,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随身边的同伴前仆后继地往里挤,完全忽略了真正需要躲避阳光的人。
    人实在太多,傅敏和被推搡在地上,连挨了好几下踩,有个兄弟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脚,那味儿大得差点给他送走。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就听见另一边传来大喊:大夫!救命!救命!
    他循声望去,金发船员和另外几个朝他道谢的船员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高大的人墙,将瘦弱的妻子围在其中。
    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还是不断地冒出白青色的烟雾,女人瘫倒在甲板上,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尖叫。
    尤余的反应比他还快,立马朝着堵在门前的船员大喊:让开!没病的都让开!
    他说着就和齐勇一起冲上来,脱下外套把女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遮住,一头一尾扛着就往船舱里跑。
    船员们纷纷朝两侧让开,尤余咬着牙往前跑,然而女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白色的粉末随着少年和男人奔跑的动作散落出来,尤余猝然停在原地。
    他们明明已经躲到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但女人的病情还在不停地恶化。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她的身体被腐蚀。
    被阳光灼烧的伤口如同被火焰点燃的纸一样迅速化为灰烬,皮肤的边缘泛着清晰的炭灰色,露出底下被熏黑的骨肉。
    阳光像是毒药,侵蚀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尤余和齐勇立马把人放下,女人捂着脸痛苦地挣扎起来,露出白骨的双手下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尤余惊惧难堪,向后猛退了一步,砰一声撞在墙上。
    别过来!他听见女人喊道,都走!别过来!会传染的!
    虚弱却坚定的叫声穿透瘦弱的身体,迸发出令人震撼的强大生命力,女人用尽全力的警告和绝望无助的哭号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她的丈夫呜呜地哭了起来,含混不清地大喊着她的名字。
    傅敏和带着几个被灼伤的船员逃进来,尤余无助地朝他大喊:傅敏和!怎么办啊傅敏和!
    少年的眼睛里淌下热泪,他捂着脸,跪在女人的旁边,用力抽动着肩膀。傅敏和看着走廊里苦苦挣扎的女人和因自责愧疚崩溃的尤余,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太难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在村子里的时候没有,在孤儿院里的时候也没有。蔓延肆虐的疾病就像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剑,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刷一声斩下头颅。
    没有医生,没有药品,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等,只有等。等镇上的富商朝官员施压,等镇长下令开放港口,他们可能要等一天、两天,又或者是一个月、两个月,他不知道谁能等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谁可以活下来。
    等待的过程就像凌迟,而步步紧逼的疾病就是割在身上的刀。
    船员们为女人举行了简易的葬礼,其实她的尸体已经没剩下什么了,走廊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骨灰,这要是平时他肯定说整挺好火化的钱都省了,但他现在没心思开玩笑。
    或许是因为女人的死状太过惨烈,又或许是因为她在直面死亡的时候都想要保护其他船员不被传染,总之女人的死引起了整艘船的哀悼,船员们纷纷低头为她祈祷,没有人敢提如何处理患病船员的难题。
    大卫和莱娜站在甲板上,捧着圣经为已经去世的女人祷告,傅敏和疲惫地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京墨还没醒,舷窗外的阳光照亮了那头散乱的乌发,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床头柜上的水已经凉了,傅敏和蹑手蹑脚地拿起杯子,又去餐厅找老板要了一杯开水。
    回来的时候,他在走廊上听见京墨咳嗽的声音,青年躺在床上,干裂的嘴唇隐隐泛着难看的青灰色。
    傅敏和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匆忙进门,伸手把京墨扶起来,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京墨端着水杯摇头,还没来及说话,喉间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杯子里的开水随着动作洒出来,浇在他的手上。
    他手背上的皮肤被烫得通红,傅敏和慌得要死,用力把他的手握进掌心。
    京墨,你,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真的
    京墨冲着他摇头,然后猛地喷出一口血。
    傅敏和呆了。
    他的脸上星星点点溅满了红色的血迹,京墨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立马用手去擦,却在那张俊脸上擦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红色血痕。
    敏和!
    大卫和莱娜站在虚掩的门前叫他,被突然推门而出的傅敏和吓了一跳。
    敏和!你去哪里?
    傅敏和行色匆匆,手中提着那柄从二胡中抽出的刀。
    敏和?
    大卫疑惑地望向他,这时,莱娜指着房间内惊叫一声,拽着他匆匆跑进去。
    她慌张地握住京墨冰凉的手,不停地朝里哈气,同时卷起袖子去擦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口中不停蹦出杂乱的英文单词,应该是在问你怎么了。
    京墨朝着她摇头,突然,被莱娜握住的手猛地一抖,正在旁边帮他吹热水的大卫一愣: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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