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指节轻叩桌面,点出关窍:小贼。
叶白汀点头:如果小贼是同伙,大家志同道合做一件事,没有不见面,不沟通的理由,可见这小贼行事,很可能并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只是拿钱办事。
仇疑青:但他一个人,不可能做到所有事。
不错,叶白汀沉吟,作案人有图纸,能制作出会爆炸的小圆球,手边材料也不缺,怎么做到的?
申姜拍桌:青鸟的人!少爷刚刚不还说了,图纸就是他们泄露出去的!
仇疑青:有人盯着作案人。
叶白汀同意:这个人知道作案人的性格爱好,平日习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有什么阴暗情绪滋生,并且非常巧的,促成了这件事的所有必备条件,最后利用作案人的行动掩护,安排了有关青鸟的所有事。
毕竟自身不参与,只是跟着别人行动随时调整自己计划,浑水摸鱼,才更安全,不被外人注意不是?
作案人有自我主观能动性,动机一定不是为了诏狱救人,和青鸟的人不符。
北镇抚司凡接案,必破,本案作案人一定会被抓到,仇疑青眼梢微沉,他跑不了。
叶白汀目光灼灼:所以他知道的越多,青鸟组织越不安全大概率,他只是青鸟选定的棋子,对于组织的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申姜回过味来了,砸拳:这些鸟好阴的心!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救青鸟这么大个行动,竟然没派人手驰援,就放了辆马车给他自己赶,害我们都没别的人查,之后只能盯着那辆破马车的来处抠线索了!
没有人,只有物,想也知道肯定是转了不少道手的,能找到线索估计非常有限。
叶白汀问申姜:小贼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申姜:秦艽正在那边忙着呢,哄人需要点时间,一两天肯定不行,都不够建立信任的,他心里有谱,那边也跟着一组锦衣卫呢,少爷放心,出不了事。
街道上的意外呢?叶白汀转向仇疑青,可有追到些线索?
青鸟从押送队伍里跑出来,装作伤员躲避,还未上到马车的时候,锦衣卫就在外边街道忙碌,仇疑青也在追凶了,那段时间不算太长,好在注意力足够集中,仇疑青那么聪明,他就不信没找到点东西。
果然,仇疑青的回答没不让他失望:已锁定作案人潜逃方向,带回嫌疑人与已有线索交叉比对,五人嫌疑重大,正在清理。
清理?叶白汀有些不懂。
仇疑青:他们掉进了护城河。
掉进了河里?叶白汀眼梢微眯,这就有意思了啊
申姜:有意思?
仇疑青:但凡接触过火药,硝烟,尘灰,味道,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沾染到。
所以掉进河里是为了冲刷掉这些痕迹?申姜瞪眼,太阴险了!
一定是故意的!
时间差不多了,仇疑青算了算,看小仵作,累不累?可要一起过去看看?
要!叶白汀一点都不累,还双目炯炯,非常感兴趣。
仇疑青顿了下:眼下证据不足,我们只能暂请他们配合调查,不能留捕。
叶白汀看了看外面天色,懂了:看来得尽快了。
不能把人留在北镇抚司也没关系,破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大多时候都要循序渐进,抽丝剥茧,这次问不出关键线索,接下来继续努力就是,只要盯紧了,确保人跑不出自己视线,破案就只是时间问题。
二人厅堂坐定,申姜跑了趟腿,很快带上来了五个人,叶白汀一看,有两个熟人,都是那日穆郡王府挂白见过的,一个是其子穆家,年未弱冠,看起来斯斯文文,不管脸上表情,还是平日办事风格,都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夸赞者众。
另一个是他的朋友,那日在挂白时帮忙的少年吕兴明,本案中另一个死者李氏,是他的婶婶,养母,甚至李氏死时,他本人就在附近。
他今年十七,照申姜的排查信息,是个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上次没看出来,是因为在参加丧事,浑身穿的都比较素,今日,叶白汀真正感受到了这少年的纨绔之处,李氏身死,案子未清,丧事未办,看得出来吕兴明有避嫌的意识,穿的月白色,不太花,但衣服这个反光缎面的料子,用的白玉簪白玉扣,无一不贵。
剩下的三个,叶白汀不认识,但从距离感看有一个年轻人站在穆安和吕兴明中间,眉丰骨俊,年纪相仿,看起来应该是朋友,吕兴明另一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总是时不时看吕兴明一眼,一脸担心的样子,二人相貌有肖似之处,应该就是吕兴明的叔叔,死者李氏的丈夫。
最后一个,也是个男人,算不上年轻,明显过了及冠之年,却也不算年纪大,没有蓄须,没一点老相,整个人精气神十足,当是还未过而立之年,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个人和所有人站的都很远,好像彼此不认识不,他们认识,至少和吕佳树只是认识的,因眼神交错的时候,明显有抵触情绪。
这是认识,但关系不怎么好。
看申姜在堂前跃跃欲试,叶白汀悄悄指了指穆安申姜就开始了,一脸严肃的问穆安:你怎么回事,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家里守孝么?
穆安:百户大人责的是,今日的确不该出门,我本也无此打算,可前天夜里我才知道,今日是家父生前所订之物的取期,这是家父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件遗物,十分贵重,他好像也非常喜欢,身为人子,自不能让此物流失,交给下面谁都有些不放心,尽管有些不孝,还是亲自出了门,想要替家父取回去。
什么东西?给谁做的?约定取期是何时?
是一尊羊脂白玉的鱼戏莲叶台,做给谁的我就不知道了,家父没说,不过听下人提起,家父提起这件东西时满脸笑意我都不记得上一次家父笑是什么时候了,想来应该是心爱之物。
你一个人出来的?
是也不是,穆安摇了摇头,家里才挂了白,身为孝子,我自己也知道,这时候出门不太合适,就约了朋友一起,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他们还可以帮我支应一二。
申姜看向吕兴明:朋友,他么?
穆安点点头:还有这位,他伸手引了引站在他和吕兴明之间的年轻男子,唐飞瀚。
唐飞瀚?申姜感觉有点熟悉,却又没那么熟悉,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穆安已经微笑道:百户但人可能不认识他,他是唐景复唐男爵之子。
原来是这家
申姜表情就有些玩味了,这家的事,几乎全京城都知道,唐景复此人,就是当代陈世美,科考赴京,抛弃了老家妻小,娶了这一届考官的女儿,一路官途顺风顺水,经营十数年,身边人脉枝繁叶茂,前途无量,还踩了狗屎运,立了个大功,得了个男爵封号,正繁花似锦,这个当年的考官,现在的岳父,卷进一桩大事,人死了,家也败了,唐景复头上再无大山压着,神清气爽,立刻把妻子关进了后院,一口气纳了八个小妾,又想起了自己抛弃在老家的发妻和儿子,现在没什么顾忌的了,赶紧派人回去接,尴尬的事就来了。
他这个发妻呢,姓吴,并没有为他守着,等不来他的音信,转身就嫁了别人,因相貌不错,嫁的人在当地还是个富户,很有些钱势,吴氏也有些心计,带着儿子唐飞瀚一起进的门,不管宅斗还是过日子,她混得风生水起,尽管后来再无所出,后宅位置仍然站得稳稳,男人也把的牢牢。
可这男人虽是富户,在当地算有些钱势,比起京城做官的唐景复可就差得远了,再说所有前事都是她瞎编的,当不得真,她和唐景复可是正经拜了洞房,拿了婚书的,又没合离,她回去唐景复身边,不是合情合理?
她又没跟外头这男人生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也是唐景复的种
她头一转,立刻和这男人断了,收拾东西,带着儿子去了京城,找那十来年没见的丈夫。
到了京城,吴氏发现这里的规矩不一样,不能和乡下比,唐景复早前另娶了一房妻子,虽然现在岳家没落了,这房妻子被关到了后院,可人家自小在京城长大,嫁为人妇,又操持主馈十来年,京城这边的人都认她,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唐景复也不可能把人给休了,尽管吴氏才是发妻,但要进这个家,她也只能做妾。
做妾也可以,吴氏相当能屈能伸,不就是后宅那一套,名分不名分的没什么要紧,外边人现在不认,久了,也得认,这些年的积累,她当家操持,整理后宅管住小妾,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别说唐景复一口气纳了八个小妾,他就是纳八十个,她有办法!
她这脸,这身材,这十数年如一日的保养,再加上那么大个儿子,从小细心培养,腹有诗书,才华卓越,外头是个人都服气,唐景复敢不敬她?
唐飞瀚的身份,在唐家稍稍有些尴尬,按理,他是唐景复发妻之子,妥妥的嫡长子,但京城贵圈里认可的嫡长子可不是他,而是小几岁的那个,但这孩子委实争气,正如吴氏所言那般,腹有诗书,才华卓越,举宴时小试牛刀,赢得满堂彩,当场有文学大家想要收他为徒
唐家如今的事糊涂着,唐景复在前些日子又不知怎的,中了风,现在卧床不起,唐飞瀚的前程却不糊涂,他已连中三元,今年不是科举年,待到明年,恐怕会一飞冲天,殿前三甲绝非夸张,唐家现在的这点东西,人许都看不上。
申姜晃了晃头,抛开脑子里那堆乱七八糟的,问唐飞瀚:穆安叫的你?你们关系很好?
唐飞瀚拱了手,尽管在乡野长大,却没一点小家子气,动作优雅极了:是,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少,好友却没几个,倒是外面时认识的两个兄弟,一直感情都不错,穆安有难处,我当然要帮。
接下来问什么?申姜不知道从哪开始,干脆转向了少爷,摊了手。
叶白汀便问唐飞瀚:你可知本案死者,都是怎么死的?
唐飞瀚顿了下:知道,都是出了意外,那个从天而降的小圆球会爆炸。
叶白汀:你可知道小球里,掺了琉璃碎?
以前不知道,唐飞瀚想了想,可刚刚在街上,反而正好看到了。
叶白汀点了点头:你今日出门,只是为了赴约,找穆安?
唐飞瀚:是。
好,叶白汀不再问他,转向吕兴明,你也是?
吕兴明的行礼动作就显得懒洋洋,没筋没骨了:是。
你们约好在哪里碰头?铺子外,还是穆郡王府,出来时就在一起了?
铺子外头。
什么时辰?
辰时二刻。
也就是说,街上发生意外的时候,你们还没走到一起。
是。吕兴明又加了一句,不过离约好的时间很近了,我们都很担心对方,马上往铺子门口跑,很快就到了一起。
申姜这时感觉到有点不对:你婶婶不是也发生了意外,按理你也该守孝?
吕兴明掉了脸:本来也是守的,可穆安有难处,叫了我,我总不能不帮忙不是?
孩子说的是,站在吕兴明的中年男人,他的叔叔说话了,孩子还小,吃不得这么多苦,累病了可怎生是好?内子案子未清,家中也没正式开始理丧,他松快两天也是可以的,且穆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只是出去一趟就回来,不影响的。
申姜认识他:吕益升?你侄子跟朋友有约出了门,为什么你也在?
吕益升:孩子走得急,没拴孝带子,他不在灵前没关系,我和内子都不会介意,可这孝带子,哪怕掩在衣服里,也得挂上,回头内子那边还等着他砸盆了,规矩不能破,我只能追过去。
什么时候,在哪里,找到的人?
街上乱起来的时候,我就差不多到铺子门口了,前后脚的功夫,看到了他们。
申姜回过头,看着站在一边,唯一他不认识的人:你又是谁,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
男人拱了下手:下官孙志行,在鸿胪寺当差,今日出外公务,不想遭遇到了这桩意外。
孙志行一开口,叶白汀就注意仇疑青神情不对,好像顿了下,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眼神问:怎么了?
仇疑青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字:琉璃坊。
叶白汀瞬间眯了眼,这个孙志行,就是那天他们造访琉璃坊,在老板娘房间里可能与老板娘有染的人?
申姜那边继续在问:你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
你以为我想?孙志行冷笑一声,这位吕大人,近来正在走关系,想进鸿胪寺,发妻新丧,也不知道收敛些,真以为我们鸿胪寺选官那么随便,没有贡献,不添功绩,随随便便就想进来做上官?
叶白汀立时明白,所以这孙志行和吕益升,现在是竞争关系,为了同一个位置在努力。
今日请几位过来,概因京城街道屡屡受到骚扰,始作俑者最大恶极,不仅你们几位,别处的人北镇抚司也会请,此事至关重大,但凡一点线索,北镇抚司都不想错过,叶白汀眉平唇直,面色严肃,接下来的问题,你们且听好了,认真作答你们在意外发生,下意识跑动过程中,可有注意到身边与众不同的事,见到熟悉的人,第一印象是什么?记不记得对方身上的味道,跑来的方向?
吕大人,你年长,你先来吧。
当时就是突然乱了,大家都很慌,反而没什么与众不同的了,我找到侄儿时,他们三个人是在一起的,先看到的是穆安,紧随其后是唐飞瀚,我那侄儿躲在他们的身后,好像是从西面过来的?穆安好像摔了一跤,身上有点脏,其它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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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穿越)——凤九幽(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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