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方上也趁着朝廷富有,向汴京提交了不少积压在手里几年也不得实施的民生工程,诸如堤坝, 粮仓,渡口等等。
各地采矿的役夫和服役的士兵也都涨了饷银, 连带着当年被收复的南诏等边地属州民房都跟着翻修了起来。
韩墨初也按着易鶨先生的说法, 马不停蹄的打开了由大周通往密徐的商路。
从密徐当地购入廉价的稻米, 再分送给密徐周边土地贫瘠但矿产丰富的小国,直接雇佣当地人替大周开采矿藏。
如此一来,中间所省下的人工等花费可数以千万记。
与此同时,韩墨初还派出了几支由鸿胪寺和礼部官员组成的小队,向那些生活在贫瘠土地上的百姓传播大周的文化与风土人情。
短短数月时间,大周的声名远播,俨然成了那些小国百姓心中最为向往的所在。
***
展眼。
夏尽秋来,中秋将近。
今年的秋日来得比往年早些,夏末之时京中连续下了几日大雨,天气立时三刻就冷了下来。
帝王起居的东暖阁里也点起了巨大的鎏金熏笼,由于常年使用,熏笼上的龙头也已然有些发黑。
谁能想到如今遍地黄金的大周天!朝,皇城之中会摆着这么个半新不旧的熏笼。
现如今连寻常百姓家中都趁着手头宽裕换了新坑新灶,唯独皇城之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朴实无华。
自从入秋以来,尚宫吴氏的工作量突然成几何倍的突然增加。
而今,前朝国政安稳,每日的奏疏也不再堆积。然而闲不住的父子三人又挤在暖阁之内不知要做个什么新奇东西,每日用了晚膳就一道钻进暖阁之内再也不肯出来,不玩到三更天绝不熄灯。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除了内府司送来的木料,还有许许多多由军器监打造的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零件。
零散琐碎的堆放在那里,尚宫吴氏每日跟着几个人身后收拾,总是才收拾出个眉目,就很快又被这父子三人折腾得一塌糊涂。
吴氏冷眼在父子三人身边看了几天,终于看出了这三人在做的乃是一艘大船。
一艘大到夸张的舰船,一艘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叹为观止的大船。
是日傍晚。
君臣理政所用的大桌案上,君王顾修身着墨色龙纹朱色滚边袍,长发半束脑后,一柄金龙长簪斜插,多半的头发都披在背上。他手中托着一个木质的小圆盒,用尖头的长柄镊夹起了一枚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簧片在船舱内部复杂的结构中来回比对,后又抬头发问道:子冉,这一片簧片是压在何处的?朕如何装不上了?
臣看看。
此时韩墨初穿着一身宽松的湖丝大氅,头上的发髻与顾修竟是一个式样,挺秀的鼻梁上架着的两片金丝镶嵌的琉璃片乃是安息国送来的朝供,镜片架上后,纸上再小的字迹也能看清。他先是搁下了自己手中的托盘,看了一眼顾修手中的簧片,捋着桌上巨大的图纸慢慢找寻起来,最后在大船内部的一个角落处找到了这片簧片应在的位置,他拿起锉刀又磨了磨簧片的边角,按着方才探到的位置将簧片装了上去,果然严丝合缝。
亚父好厉害!正在给大船外沿贴木板的小毓诚抻着脖子拍手欢呼:诚儿也要装船舱!诚儿也要装船舱。
韩墨初曲起手指,轻轻刮了刮那小人儿的脸蛋,温声笑道:等诚儿几时把图纸上的字都认全了,亚父便让诚儿也装船舱。
小毓诚垂下脑袋,看了一眼图纸上细密的文字,苦哈哈的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继续给大船上贴起木板来了。
这艘巨舰的图纸是易鶨先生留下来的那批图纸中压箱底的一张。
图纸足有两丈多长,上面详细绘制了这艘巨舰的正面,双侧面,以及内部结构的剖面图。结构详尽,文字详熟。就只可惜,用的不是大周的文字。
为了译写这些文字,韩墨初将易鶨先生早年存在藏书阁里所有有关外邦文献的书籍都找了过来,一点一点的抠着字眼翻译过来,时至今日也只翻译了十分之七。
为了防备扶桑国的狼子野心加强大周的水路边防,韩墨初在新币交易开始之初就做好了盘算。
他要像旧年造火器那般造出一艘远超诸国百年的先进海防武器,让大周在那些沿海的岛礁国家中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在易鶨先生留下的那一堆小山一般的图纸中来回挑了几次,终究还是这艘压箱底的巨舰死死的抓住了韩墨初的眼球。
此舰船的实物长约一百二十丈,宽约四十丈,最高处约一百一十丈。
一艘巨舰便可容纳五六千的人马,更能装配许多大型攻防类武器,可供登岸的云梯,以及能动辄毁天灭地的巨炮等等,船底包铺铁皮,连封冻的水面也能不在话下。
况且如此巨大的舰船无论遇到多大的风浪都能常保无虞,一旦于海防开战,也可减少许许多多不必要的伤亡。
为了能让临江水师的造船师们尽快造出巨舰,少走弯路,韩墨初趁着前朝太平,相安无事的空档,拉着顾修和毓诚预备着先做出一艘等比大小的模型来,再将调试好的模型交给造船师们。
不知不觉,父子三人已经不知疲倦的拼了七八天了。
亥时刚过,月上树梢。
屋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尚宫吴氏带着几个手脚利落的大宫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见了聚精会神的父子三人,吴氏低声唤了一句:陛下,殿下,韩太傅,歇歇吃点宵夜吧。
最先被宵夜二字吸引的是小太子顾毓诚,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立马抬起,笑嘻嘻的搓搓小手:吴姑姑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诚儿正好饿了。
韩墨初闻言也不再坚持,摘下了挂在鼻梁上的金丝镜片,拉起身边的君王顾修一齐往吴氏摆饭的小桌跟前走去。
小桌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香气逼人的鲥鱼姜丝粥,另有一碟脆笋和一盘小毓诚最爱的牛乳香松糕。
哇,今日的宵夜好生丰盛啊!小毓诚草草在一旁的铜盆里撩水洗手,欢天喜地的坐在小桌旁边抱过一碗热粥,又拿起一块松软的糖糕,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大口:果然,吴姑姑做的蒸糕最好吃了!
等到父子三人皆在桌前落座,端起粥碗之时,尚宫吴氏的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唉,小主子慢些喝,喝完了就早些睡。老奴我今日本是要做羊肝汤给几位主子明目的,每日三更天的这么熬,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又想起三位主子都不爱食这肝脏的腥气,唯恐三位主子宵夜吃得不受用,再伤了脾胃。所以老奴想着多早晚儿的还是得去苏先生那儿要些养肝明目的药膳方子,早早补养起来。早些天太妃娘娘还传话来问,说是入秋了天短,问三位主子休息的怎么样?老奴我可怎么回?只能三推两推的瞒了过去,不然又能如何?如实说三位主子不到三更天不睡么?只怕太妃娘娘转天就得入宫来亲自过问了。老奴倒是不怕挨太妃娘娘的责骂,老奴我又不是没有劝过,就只是再劝不听,又能教我如何?难道主子们做大事平天下的人不知晚睡受害么?需得我这老货夹在里面?
吴氏这一番煞费苦心,字斟句酌,阴阳怪气的话在父子三人之中盘旋,谁也不知从何处接起,更不知接了这话之后又能招出她多少话来,故而只能默默听着埋头喝粥。
吴姑姑,朕记得七月二十四好似是您的生辰吧?顾修端着粥碗,终于找到了空档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尚宫吴氏。
嗯?唉吴氏被说得一愣,抬眉思索了一番,继而连连点头:陛下,这老奴的生辰怎配您挂在心上,这真是折煞老奴了。
吴姑姑这么多年来跟在朕与韩太傅身边着实辛苦,毓诚若是日常无您照顾也不能这般出色。顾修放下了手中的粥碗,正声言道:不如您今年生辰带着毓诚回乡一趟吧,朕记得早几年您带着毓诚去过一次,而今再去一次想来整好。
顾修话音刚落,吴氏的眼圈都憋红了。早年间她抱着毓诚回乡,一举刹住了乡里说她断子绝孙的流言,人人都对她艳羡不已,有那一次她都已然心满意足,不想今日顾修再度提起:陛下,您这实在是太抬举老奴了,小主子是金枝玉叶,怎好总是陪着老奴回乡?
吴姑姑,诚儿是您养大的,论理也是你的孙辈啊。小毓诚笑眯眯的转身抱住了吴氏的腰腹:诚儿都好久没骑过大青牛了!
这许多年来,她满心把毓诚当做她的亲孙子疼爱,从来不曾想过能在这孩子心目中能有个名分。今日听得这孩子如此开口,自然老怀安慰,早把方才那要规劝父子三人入睡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带了毓诚回到乡下,又怎么给毓诚做新衣裳的事了。
喝罢粥糜的韩墨初笑而摇头,只觉得这对父子为了不听唠叨,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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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中秋
永定八年, 中秋月圆之夜。
今年的中秋宫中依旧没有庆典。
每年八月十六,乃是先帝顾鸿的诞辰,故而自从顾修登基以来, 除了某几年的特例之外, 中秋之夜皇宫之内皆不设庆典, 次日再往奉先殿中祭拜。
中秋虽然没有庆典,但节赏年赏从来一分不少, 宫中服役的使役们还可轮值回家与家人团聚。
如此一来, 宫中上下没有一个不对顾修与韩墨初这对君臣感恩戴德的。
今年的中秋一如既往的安静,晨起顾修在前朝下旨与朝中大小臣工都放了恩假,又赏了各家宗王月饼及肥蟹,关起门来与韩墨初二人含元殿二楼的云台上一道饮酒赏月。
今日晚间,暖阁中那艘巨船的模型终于竣工,小太子顾毓诚欢天喜地的嚷着要到祖母丽太妃的花园子里去放,非要让他的几个哥哥弟弟都羡慕两眼放光才罢。
故而不到亥时就拉着尚宫吴氏给他沐浴更衣,高高兴兴的睡去了。
云台上, 晚风微凉,吹在人面上格外舒爽。
明月高挂宛如银盘,照得天边亮如白昼,给月下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亮眼的柔光。
顾修聚精会神的使着一根银挑子,给身旁的韩墨初剥蟹黄。
宁王顾攸家私田里出的肥蟹,一季只出三百斤。个个足斤足两,膏满黄肥, 是蟹中难得的极品。
顾修不大喜欢吃蟹,主要是因为吃法太繁琐。但是当他知晓韩墨初喜欢吃蟹后, 他突然之间就喜欢上了剥蟹。他拿着纤细的银挑子在蟹身之中剜出了完整的蟹黄, 堆在蟹盖里, 再淋一小勺香油姜醋,蟹身蟹钳中的白肉也细细的挑剥出来压在蟹黄之上。蟹盖成了个浑然天成的小盏子,专门用来盛放这些诱人的鲜美。
顾修将剥好的蟹搁在了韩墨初手边的小碟子里,心照不宣的不说话。
韩墨初也不客气,端着蟹盖夹了一口蟹黄,上颚一抿,任由鲜香的滋味在唇齿间来回游走,随后他又端起一盅酒,将口中的鲜味一应冲刷落入腹中。
韩墨初喝的酒是从广陵送过来的,名为照红英。乃是用百花之蕊酿成的酒,味道虽然有些苦涩,但是用水温过以后会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奇香,用来配以如此腥腻的螃蟹,再合适不过了。
唉,陛下亲手剥的螃蟹怎么好似比一般的螃蟹好吃许多呢?韩墨初半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三分养眼的笑意:陛下自幼不能饮酒,也不喜吃蟹,让陛下陪臣在这里赏月,可是委屈陛下了。
朕喜欢陪你饮酒,喜欢与你剥蟹,这能有何委屈?顾修伸手越过二人中间的小桌,伸手探了探人微凉的脸颊:子冉才饮了几杯就醉了?眼下无人,你唤朕什么?
呵呵,陛下什么时候也学会矫情了。韩墨初嘴角的笑意更深,毫不避讳的端杯说道:我唤你陛下和唤你云驰有何分别?难道我梦里唤你陛下,你便不知是我在唤你了么?
朕不知旁人如何,朕就是喜欢听你唤朕的名字。顾修皱着眉头,很想在韩墨初的唇瓣上咬上一口,但又生怕这一口下去,这人会两三天不同他说话。
好好好,臣日后记着,唤陛下的名字就是了。韩墨初低声言罢,抬手抚平了顾修眉心处的褶皱:云驰乖,给师父笑一个。
顾修顿时愣住,思前想后,反复努力了多次终于将脑中的想法与面上的神经达成了协调一致,嘴角终于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牵扯出了一道勉强能够称之为笑的弧度。
顾修生来冷情,喜怒难行于色,韩墨初今日忽然要他笑笑,简直比那登天还难。
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看起来也与往常差别不大。
还是一样的英挺俊朗,就只是因为与那人四目相对,目光之中多了许多脉脉含情的温柔来。
云驰啊云驰,真是师父的好徒儿。韩墨初见了顾修嘴角那一抹生涩的弧度,登时之间心情大好,不由得抚掌大笑。
君臣二人正在兴头之时,天幕之上忽然炸响了一道火光,流光溢彩的烟火在天边此起彼伏的升腾熄落。
宫外的热火朝天,与宫内的清净安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今日不过中秋,这宫外为何便有人燃放焰火?顾修看着天幕上热闹非凡的景象不由得问道。
陛下不知道么?十天前京兆府尹姜篱递的折子,要在今日中秋之夜于汴京城内开个通宵夜集。想来这便是那夜集之上百姓们燃放的烟火吧?如今百姓安居,四海升平,百姓们心里高兴,自然什么节庆都要燃些焰火庆祝一番了。
中秋夜集?顾修看着那些铺天盖地的烟火忽而将目光转向韩墨初:子冉,汴京城中难得有此盛景,不如你我也出宫看看?
也好,此等盛世太平之景,陛下也该去看看。韩墨初翻身站起,顺手整了整自己肩头的披风:要不要去叫毓诚起来?
毓诚就不必叫了,那孩子难得好睡,明日一大早母妃还要过来接他的,今晚便别让他陪你我熬着了。
也罢。韩墨初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顾修的手臂:那就陛下与臣两个,换了常服就出宫去,天亮前回宫就是了。
***
汴京城,中秋夜集。
家家张灯结彩,户户灯火通明。
大小商户门前都挂了纷扬的彩锦彩缎,街门大开招呼客人,街边摆摊的小商小贩们也都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就等着行路之人来此光顾。
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无论是行路的还是摆摊的,都有几张碧眼红发番邦异族的脸孔一闪而过。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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