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说得对,管事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还得硬撑着:可凡事都是讲究个先来后到,也不能让我们为难不是。
那我不让你为难。杜行清干脆利落的一点头。
那就好
李家出多少钱,我出双倍,算是让给我。
管事的那一口气还没懈下来,又被杜行清接下来的话给提了上来。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但凡事不也都有个商量的余地么,你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不怎么样!管家不敢说,这是商量吗?这是威胁吧,这是威胁,妥妥的威胁。
行清,你干嘛非要这块玉?以前也没见你多喜欢这些东西。
杜行清瞥他一眼,周策缩了缩脖子,挪到边上演石头。
杜公子,咱们这
劳烦你去帮我说说,只要这块玉能定下来,多少钱我都给,杜行清用手指着那块玉石,他一向好说话,今日却不管不顾的犯了混,好看的脸上看不出玩笑的神情:三日后,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18.第 18 章
杜行清要那块玉?文絮璁坐在窗边,搁下笔,抬起的侧脸衬着窗外景色,显得眉目如画。
是啊!冬南楼的掌柜已经跑来我这几次了,李家老爷李沐,看着有些发福,正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汗:说是那王府的小侯爷不依不饶,非要那块石头,您说说王府里面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非要来抢这一块玉!
文絮璁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卷,想了一会,揉了揉眉心:给他吧。
给他么?李沐小心翼翼端详着文絮璁的脸色:那丞相那边
一块玉没甚么稀奇,文絮璁神色淡淡的:你且去吧,丞相那边我会解释。
是。
李沐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临走时又偷偷瞧了一眼如画中人的丞相公子,如同他不懂丞相要他去买下这块玉,丞相公子却说这玉没什么稀奇一样,李沐同样也不懂为什么儿子不管爹叫爹,非要同着他们这些外人叫丞相。
树影婆娑,文絮璁重新提起笔,对着空白宣纸半晌,竟是一字未落。
公子,您要的盏茶端着茶壶进屋,见到的就是文絮璁右手拿笔墨字的情形。
你怎么又在用右手写字!茶壶被急匆匆的搁在桌上,盏茶跑过来,想抢文絮璁手里的笔又不敢,着急的差点在原地跳起来:您的手还没好,大夫说要休养,公子,可不能再用手了,不然这手
盏茶呜噎的声音越来越小。
文絮璁虽然有些不明白,这手已经废了,用不用它写字有什么关系,但看自小陪在身边的书童快哭了,文絮璁看着手里的笔愣了愣,还是把它放在了笔架上。
公子,盏茶看着,更心疼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手臂还疼吗?疼要说出来,别忍着。
文絮璁道:没有。
文絮璁低头时额前的发垂在脸颊两边,皮肤又白,显得有点消瘦,盏茶想到有的事,心里的气又止不住了:夫人真是狠,您也是,手上有伤又不说,这下好了,手伤了,人也在床上躺了十几日,公子日后也要多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你看看,又瘦了一大圈。
文絮璁左手撑着额,右手抬起正要翻书,然后似有所敢的抬头,于是,文公子在盏茶的目光里镇定的换了只手翻页。
盏茶喋喋不休,文絮璁充耳不闻,倒不是嫌他聒噪,只是觉得盏茶话太多,该喝口水润润喉,对自己的手没多大在意,废了便废了,只是不能提重物,还好好的长在手臂上,没甚么大不了的。
右手手臂动了动,文絮璁面无表情放松手臂,其实还是疼,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才几天!
前些日子,文絮璁不是故意没去书院,他回来没带着兵符,文程玉没说什么,可夫人觉得他无功,就该罚,于是,他便被罚到寒冷刺骨的冰洞里面壁思过了。
起初还好,只是冷,没什么其他的感受,渐渐的,他便觉得被谢泽卸掉的右手有点疼了,随后,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疼,如同针扎进骨头在狠狠搅动那样的疼,后来洞内严寒,文絮璁又受了风寒,昏昏沉沉的不知在洞里熬过了几个日夜。
最后,是下人的惊呼让文絮璁有了意识,他费力的睁开眼,他尝试着想要动动手腕,但右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偏头,心知只手应是要不了了,坦然之余又幽幽升起一股遗憾,这手也是杜行清接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护着的,如今,竟然废了。
想到杜行清,文絮璁用手抵着眉心,那里不自觉的皱到了一起,不知道小侯爷非要那块玉来干什么,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想讨人家欢心不成。
公子!公子?
文絮璁抬眼:嗯?
盏茶拍拍胸脯:我以为公子魔怔了,呆着好半天都不说话。
文絮璁揉揉额角,换个书童吧,还清净。
19.第 19 章
你非要那块玉干什么?冬南楼又不是没有其他好东西,马车经过闹市,行的慢,周策挑开帘子向外望了一眼,又兴致缺缺的坐回去:这个时辰怎么街上人这么多,小半柱香了吧,还没走过这条街。
杜行清坐在周策对面,本是撑着下颌靠在窗框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他转了个身,朝着周策懒懒的指了指车门帘子:那你下去走,说不定你到家了马车还没走完这条街。
呵!周策冷笑一声,京城只有这条街拥堵,过了这条街前方就是宽阔的大路,周家离这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让他走回去,月上中天了他还在大街上游荡。
小侯爷,你变了,拍下杜行清的手,周策皱着鼻子瞪他:就在刚才,我决定要和你一起回王府,向王爷说说你淫威深重,骄奢淫逸的事。
造谣可是要坐牢的。杜行清不理他,继续撑着下巴看窗外。
哎!那你和我说说,那玉是怎么回事,周策朝他挤眉弄眼:都是好兄弟,说出来让我也了解了解。
有你什么事!杜行清推了一把想要坐过来的周策的头:离我远点。
不是,周策死皮赖脸的坐下了,顶着一张大脸在杜行清眼前晃:你把那玉买下来做什么,你给我说说,就说说。
杜行清被他烦的要死,恨不得一脚给他踹下去:送人的。
别这么凶嘛,周策强行搂着杜行清的脖子,脸上挂着贱贱的笑:送给谁的?
送给你妹的,可以吗?杜行清咬着牙;你要是还不放开我,你这爪子今天就废了你信吗?
那我妹妹今年才五岁,你们不合适,不合适。讪笑着放下手,周策想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一拍杜行清大腿,这事杜行清还真可能干的出来:你不会真丧心病狂的看上我那妹子了吧!给她搞块玉趁着她小把她定下来。
那可不行,周策掀开帘子朝驾车的马夫催促了几句:真得去王府说说,我那妹子虽然小小年纪确实是如花似玉,可你也不能这样,你太老了,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杜行清看着他,然后面无表情的撩起下袍
你干什么?周策不明所以。
然后下一刻,小侯爷就冷冷的抬脚一踹:你觉得尿床的小孩如花似玉,我可不会。
啪叽一声,街上的路人只看见马车一阵激烈抖动,然后帘子滚出一个球,在路面上滚了几遭才停下来。
你你你周策捂着屁股抬头,看着马车灵活的绕过行人,七拐八拐的冲出这条街道,然后消失在视野里,气急败坏的跳起来:你个混账!那是我家的马车。
于是,周策一直都没能打听出来这块玉被杜行清买来做什么了,但是,有人知道。
公子,这是!书房里,盏茶捂住吃惊张大的嘴,眼睛也瞪的老大:这块玉不是被杜家那个小侯爷买了吗!怎么是徐大人送到咱们这来了。
文絮璁看着垫子上青玉花枝,也有些愣,今日一大早院子里就喧嚣起来,文絮璁在看书,盏茶小跑着出门:你们在干什么!大清早的打扰公子看书。
几个汉子放下挑着檀木盒子的扁担,其中一人道:这是徐大人送来的贺礼,今年他家公子中了皇榜,给咱们公子也送了一份,老爷吩咐我们送过来。
盏茶看着木盒子上面金丝线的纹路,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个好东西,趁着文絮璁没说话,他挥了挥手:那你们先去吧,东西放这就好。
文絮璁不喜欢别人送东西过来,有人送什么他都全数退了回去,从来没留下什么,盏茶站在箱子边乐呵呵的想,东西都留下了,这次公子就没法子再退回去了。
盏茶。
文絮璁在窗边唤了一声,语气不可谓不冷淡。
噢。盏茶犹如打架失败的小鸡,塌着肩进到房里,不死心的问:公子,咱们打开看一眼里面是什么好不好?
说着不待文絮璁说话,迫不及待的就把箱子打开了。
文絮璁怎么也没想到,箱子里是那块本来就是他要买下又让给杜行清的那块玉。
公子啊!盏茶越想越担心:徐大人虽然和咱们府上关系说不得好,可在小侯爷手里抢东西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日头正盛,玉石在骄阳下似乎闪着莹润的光,文絮璁自然不会蠢到这块玉是徐良辰从杜行清手里面抢过来的,从四品的知府怎么敢和王府世子争抢,还不是杜行清买了东西,在其中做了些手脚,让徐良辰送过来的。
把它拿进来。文絮璁站在窗边,浅青色衣角在窗框上一扫而过。
这样不好吧,盏茶倒不想留着他了:这是徐家和杜家的事,咱们离的远远的不掺和为好。
文絮璁看他一眼,转身准备自己出来拿。
我来了,我来了!盏茶哪敢让他真的来拿,当即深吸一口气,弯腰双手搭在玉上,一使力。
次啦一声,那是衣服裂开的声音。
公,公子盏茶捂着某个开裂的地方,并着腿,声音小的像蚊子似的:我能这样进来吗?
文絮璁也没想到他搬个东西能把衣裤崩开了,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随你。
盏茶就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把玉抱进了文絮璁的书房。
公子,我,我先下去了。扯着衣服往下,盏茶别扭的躲在书柜后面。
去吧。
盏茶就小跑着离开了,屋里就剩下文絮璁一个人,他看着这块玉眸光微沉,突然有阵风刮了进来,案上的书页被风吹的翻了好几偏,玉石下面的白丝垫子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了一张纸。
文絮璁走过去,纸被压在玉石下面,拿不出来,他用手拿着玉的一个角,用力把它翘起一个角,但他右手没力,差点拿不稳摔了,好在文絮璁转了个面,用身子抵着玉,险险稳住了。
文絮璁趁机把那张纸抽了出来。
在窗前,对着用玉雕成的花枝展开,上面是有人抄写的一行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文絮璁轻轻皱起了眉,却又不由自主的缓和了眼尾的冷意,浅浅的,有些泛红。
字上的笔迹,满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狂放不羁,这样的字他不是第一次见过,上一次见是在书院杜行清的课本上。
20.第 20 章
公子,盏茶换了一件齐整的衣服,理着袍子走进了屋,四下瞧了瞧,疑惑的问:那块玉呢?
文絮璁坐在桌边,左手拿着书,闻言右手手腕动了动,他低着头,不动声色:收起来了。
噢。文絮璁的语气太过于自然,神态太过于平静,以至于盏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站在文絮璁身后安静侍立了一阵,直到他看见文絮璁手边的茶杯见底了,作为一个上乘的书童,自然不能自家公子喝着,但拎起茶壶的时候,里面也空了。
我去添点热水来。不待文絮璁说话,盏茶说完拿着茶壶唰的跑出去。
盏茶到了院子里,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他愣愣的想,公子把那块玉收起来了?他闷不吭声悄悄的收起来了,以前不是不收别人送的东西吗!
外头烈日炎炎,盏茶却觉得天昏地暗,完犊子了,公子开始收贿了,这王朝要完了!
盏茶,没看见老爷来了,站在院子里发呆做什么!
盏茶一个激灵,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向院门口说话的人瞧。
文程玉穿着官服,正皱眉看着他,想必是一下朝就往这来了,身后站着文华,是府上的管家。
老,老爷!文程玉不威自怒的气质让盏茶两腿战战,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公子呢?文程玉轻轻点了点头,抬脚往屋里走。
公子在书房,看书呢。盏茶跟在后面,低着头,差点撞到门框。
公子,老爷来了!
文絮璁抬起头,眉心浮现一丝怔愣,又飞快的闪了过去。
父亲。放下书,文絮璁就要站起来。
你坐着。文程玉摆摆手,示意文絮璁不用站起来:我只是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手还疼吗。
文絮璁坐在椅子上,眼帘垂着:好多了。
文程玉细细瞧着他:我看你今日好似心情不错,想来是这几日在家休养的缘故,面色也好了很多。
胸口的信纸似乎发着烫,文絮璁碾着书页的一角:是。
璁儿,你的手文程玉顿了顿,还是问了
已经无碍了。文絮璁抬起头,清冷的眸子注视着他爹:父亲今日来,是想与我说什么。
这样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文絮璁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什么责备的话都不说,就能让文程玉哽在喉口,有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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