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泽坐上后排,从河的身体正好躺在他面前。
“从河,从河你醒醒,”从河艰难的睁开眼,祁明泽将叶子里装的水灌进他的嘴里。一开始从河偏头,不喝,祁明泽只将叶子努力抵在他唇边。“喝吧,不是什么脏东西,很干净,河里的泉水。你肯定不知道这种事,河里的水也有能喝的。要找那种从地下一股股冒出来凉的扎肉的水,它就是矿泉水。”
剩下的一点水,祁明泽全浸进了一条布里。
祁明泽解开从河肩膀上先前绑着的外套,再伸手解他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祁明泽的手指轻巧麻利,直到从河腰腹上那条已经愈合但还新鲜的狰狞伤疤猛然闯进祁明泽的眼中。
干净光洁的身体,这么一条长长的疤再扎眼不过。
顿时有一股紧绷一股麻,从心底出现直蹿上头顶。祁明泽头皮、面皮都紧绷着,眼睛无法挪动,冻结在那狰狞的伤疤上。
他深皱了眉。
这伤疤看样子还新鲜,祁明泽肩膀上受过伤,那一天天好起来的过程很缓慢。一天天的变化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他知道这应该不会是太久以前的事,所以他想起在海岛上的那段日子,想起从河老说从河生病了不能见他。
衬衫一解开,从河半个身体都凉着,他打了个冷颤,祁明泽才回过神来,眼睛也才抬起来。他用湿布条清理了从河肩膀上血糊一片的伤,将捣烂的车前草带着汁液堆在伤口上,最后用一直挂在胳膊上,已经不太湿了的布条穿过从河的臂膀下缠了几圈,好好绑起来。
整个过程,祁明泽都在惊心,从河的每一丝抽搐都抽在他的神经上。
祁明泽用最后一块干净的湿布条替从河擦了脸,擦了他额头被虚汗浸湿的软发,擦了他手臂上的血污,也擦的从河又恢复了神思。
从河侧着脸看祁明泽,两个人四目相对,“冷吗?”祁明泽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从河轻摇了摇头。
“等外套干一点,我就给你盖上。”祁明泽指的是刚从从河肩膀上解下来的他的外套。外套的大部份布料被浸了血,祁明泽将它展开,凉在方向盘上。
“怕不怕。”从河突然问。
这次换祁明泽摇头,祁明泽被从河直直的,带着某种哀伤与炙热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垂了眼睛。
“我就说你胆子是真大。”从河说了这俩人都似曾相识的话,祁明泽抬起眼睛来,再次四目相对。不止祁明泽,连从河也想起了这句不止一次的对话。
一次是老爷子生日宴,祁明泽冲出来替他挡刀,一次是家宴李孝全出言侮辱,祁明泽将整块蛋糕糊在李孝全脸上。
那时他问他胆子怎么那么大,什么事都敢干,而祁明泽的回答两次都是,他不是胆子大,他只是见不得对他不利的事发生。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从河这种娘们儿,他会流血,身上受再重的伤也只会流汗。只有祁明泽能让他落泪。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从河湿了眼睛,祁明泽刚刚看清他眼里的湿,车里瞬间没入了黑暗。
是他的手机电量耗尽了。
黑暗中,从河一把握了祁明泽的手,祁明泽再次感受到了从河手臂上那种有频率的颤抖。
第71章
“从河,从河……”
从河握祁明泽的手越发的紧,祁明泽在叫他,但他越来越紧的动作没有一点缓和。祁明泽被他这个异常的举动惊住,也明显知道他的手臂在抖。祁明泽急伸手摸他的额头,摸到的不是发烧,是濡湿的一片。
他刚才明明已经用湿布替他擦过脸,额头早干爽了的。
“从河是不是伤口痛,从河你告诉我是不是伤口痛,”祁明泽心上猛紧,回忆是不是摘车前草的时候没看清,混进了其它有毒素的草。祁明泽心惊,起身更紧的凑到从河身前,伸手摸他的脸颊、脖子。从河明显的呼吸急促,祁明泽吓到了,有一瞬间的快要崩溃的情绪,下一刻从河却挣起身来,一头凑进了他怀里,胳膊环抱在了他腰上。
他身上的颤抖平缓下来,他的呼吸就在他的腹上,因为衣料单薄,很清楚他的一呼一吸,从急促到平缓。
时间一点点流走,车里安安静静,天空的云雾不知何时散开了,有月光洒在驾驶室里,祁明泽低头看了枕在他怀里的人。
“从河,你腰上的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抱在腰上的手臂一直没有放下,祁明泽知道他有意识。他没有推开他,只是将自己也疲乏了的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是不是来滨城的时候?”
从河没有回答,只是握在他腰上的手指动了动。
从河身体躺在椅背上,头躺在祁明泽的怀里。时间一点点远去,祁明泽始终没有推开他。眼睛看着蹿进驾驶室的月光,冷白的像日光灯,不知是不是天上的云层散开了,月光越发的亮了。
从河先前也是一关灯,就浑身发抖。在这个安静的,无从作为的空间里,祁明泽思维发散,回忆过去好好相处的时光,寻找从河此刻这番的蛛丝马迹。
以往他在房子里等他,他虽说不用等,看不见也不要紧,但他牵着他的手穿过那段路时,能明显感觉他手指在握紧,到有光亮的地方就会放松。
入夜,家里的每一次都要有灯光,家里的人都不敢疏忽,因为出现过这种情况,从河对人大发雷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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