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昼衡站正身,两人分开。
萧起缓慢地挪回视线看着地面,喘得有些不均匀。
昼衡说:邪障因你们心中的恐惧和执念而起,你是当局者,被蒙蔽了法师的第三只眼,所以看不出问题,但是如果你没陷入这个局,对你而言,这只是简单的障眼法,你应该比我熟悉如何破。
意思是如果萧起心中无杂念,就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所以这事不涉及什么技术难题,昼衡也没什么好教的。
萧起想明白后,低低地靠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亏,自言自语道:学费白交了。
昼衡看向萧起,神色稍显复杂。
还真当交学费呢?
***
昼衡来到甲子村77号的老房子后,当天晚上,屋子里突兀地出现一口枯井。
那井一开始只是安安静静地处在客厅中央,周围覆着杂草,塔塔探头朝里看,黑洞洞一片,有种直击人心的幽深恐怖。
后来那井开始移动,潘彼得去二楼拿东西的时候,井突然出现在他脚下。
潘彼得绊到石块边缘,整个人差点一骨碌栽下去,好在西蒙眼疾手快,在后面拽住了他的羽绒服帽子。
这房子确实是活的,它窃取你心中的秘密,用来恐吓也好,引诱也罢,它要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不然它让你死。
它吃人,让所有的房客都成为这里的地缚灵。
萧起看到那口井的时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也只是淡淡看了眼昼衡,什么都没说。
那天晚上也是元旦之夜,塔塔居然用仅限的食材和器具搞出一顿火锅,还从储藏室里翻出一缸米酒,一翻开泥盖子,满屋飘香。
萧起开始馋,端着碗等塔塔倒酒。
结果塔塔倒了一圈,就是不给他倒。
塔塔把酒缸子放自己身边保管,带着几分不假辞色:你没有,你别想,断断续续发烧还没退呢。
萧起嘶的一声:你还管起我了?师叔是叫假的?
同出一个师门,辈分有序。
你拿身份压我?塔塔挑着眉不服气,依旧伶牙俐齿,行,你要真想喝,先问昼少爷同不同意。
萧起一下子就蔫了,以一种狗狗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望向旁边的昼衡。
昼衡很明显忍着笑,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道:多喝热水。
萧起:
吃到一半,一屋子人酒意正酣。
见昼衡准备倒第三碗米酒,萧起有点紧张起来,坐旁边小声提醒:你别喝多了。
昼衡似乎开始上头,白皙的肤色透出薄红,仿佛桃花映着雪。
他不仅没听,还倒满了。
昼衡端起碗靠放在唇边,目光却瞥向萧起,这使他的凤眸眼尾挑起一些,微微挑着人心。
一个男人,也能有独属他的风情。
为什么不?昼衡反问,接着放轻声道,喝多了,有理由干坏事。
萧起仅是呆滞了一瞬,接着就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脸赶紧埋进碗里,不敢抬头。
不过心里还在慌乱地想:这上过床的男人,确实是解封了。
吃好饭,昼衡无意间说了句有烟火就好了。
萧起立即想起昼衡先前聊天时提起过,小时候的元夜,父母会带着他和林晚去山上放烟火。
他心思一动,不假思索道:往前面走两公里是小卖铺,有烟花,我们买了上山一趟。
昼衡笑了:行。
塔塔和潘彼得齐齐欢呼一声。
但这时昼衡说:既然上山,开车去吧。
塔塔和潘彼得:好!
昼衡:车子只有两个座。
意思是载不了闲杂人士。
塔塔灵机一动:应该不远,我们几个走过去。
西蒙却听出了昼衡的意思,也许是酒喝多了,一敲碗,通红着脸喝令塔塔和潘彼得:不许去!都老实在屋里待着!
塔塔和潘彼得吓了一跳,对视一眼,都有些迷糊。
后来还是昼衡和萧起两人单独出门了,不过走之前,昼衡在屋前下了咒,起码他们回来前,屋里的三只都不会有危险。
大晚上,外面黑漆漆一片,冬夜里依旧寒冷。
由于这里是另一个时空,外面没半个活人,所以昼衡喝酒了开车也无所谓。
经过分岔口的小卖铺,昼衡解开安全带,说:你等会儿,外面冷,我去买。
车里开了空调。萧起刚想动,闻言也不推让,让昼衡一个人去了。
萧起坐在车里,头靠着车窗,看着昼衡的背影。
男人跟老板交涉了一会儿,老板似乎把东西都备齐了,放在靠近窗口的桌上。
萧起看到,昼衡拿起什么纸片样的东西,揣进裤子口袋里,接着拎起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转身朝这边走来。
昼衡上车后,递过来袋子。萧起接过朝里一看,里面除了有两盒礼花,还有捆在一起的仙女棒。
车子顺着一条路往山上开去,最后停在了一处断崖边,四周没有树木遮挡,视野开阔,几乎将整个村子高高低低的屋顶尽收眼底。
萧起下了车,看到远方夜空里有五彩斑斓的烟花燃放的痕迹,停留又散去,一片接着一片亮起,只是透明度很高,几乎与黑沉沉的暗夜融为一体。
那是来自原先那个时空的烟花,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庆祝元夜,有模糊的烟火炸响声顺着风传来。
萧起把两盒礼花都放在崖边,蹲在地上,吸了一口烟,等红色的星火亮起,用烟接连点燃两盒礼花的引线,赶在引线烧完前,立即起身往车前退。
昼衡正靠坐在车前盖上,萧起捂着耳朵退得太急,脚步不稳,撞到昼衡身上。
昼衡顺势把他搂在身前。
只是等萧起站稳了,他也没放手,反而把萧起带着往后坐,接着下颌抵着萧起发顶。
萧起还来不及纠结,头顶上方窜起咻的声响。
他抬头,夜幕下,绽放出硕大的亮白色烟火,几乎占据半边天,悬停了数秒,缓缓落幕,如星光流淌。
世间美景珍贵,与喜欢之人看的烟火是一种,错过刹那都是遗憾。
萧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想其他,专心看起了烟火。
等两盒礼花都燃放干净,天空也恢复了最纯粹的黑,断崖边却一直安静着。
萧起动了动身,却感到圈在腰间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昼衡不知何时已将下颌挪到他一边肩上靠着,低低的声音有点撒娇的意思:抱一会儿。
萧起心里软了,不动了。
又静了半晌,昼衡终于在他耳畔深吸一口气,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萧起垂眸想了想,平静道:谁在试图炼化你?
昼衡这次不再回避,说:我师父。
萧起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因为始料未及,说不出话。
昼衡声音淡淡的,跟萧起讲起事情的始末:十六岁的车祸是昼海婕设计的,那次我活了下来,但魂魄却在车祸现场离体,车祸现场就是网戒中心后面那条街,后来家人把我带去国外照顾,我的魂魄也去了那里,但是再恢复意识时,已经被困在了井里。
我师父是当地最有名望的术士,他很久以前就想修习鬼蛊之术,但在那时,鬼蛊之术只是传说,他想探寻是否真的能炼化出世间最强的怨灵,如果成功,就能为他所用,但他一直找不到满意的魂魄直到我成为植物人,昼海婕想收买他施法,他听说我没死,比起钱,更想要我的魂魄,所以跟昼海婕做了交易。
他给了我父母一条项链,说是护身符,要挂在床头,其实是为了布法阵,让我不得挨近自己的身体。
他囚禁了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往井里放入一定数量的怨灵,我一开始会抗拒,但消极应对会被其他怨灵吞噬,我为了活下来,只能吞噬它们,但吞噬意味着消解和容纳,它们的贪、嗔、痴、恨、爱、恶、欲,我得一并接纳,化为自己的所有,内心没有一刻安宁,当然,也曾经差点被更强大的怨灵消解,但我想活,想见到父亲、母亲和弟弟,想见到你,可能是因为怀着这样强烈的愿望,我都能在最后反噬它们,一年一年过去,我越来越有力量,但也好像越来越脏,变成了怪物的样子
萧起控制不住,抬手握住了昼衡放在他腰间的手,心脏几乎要缩成一团。
昼衡停顿片刻,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接着低声道:后来他带来怨灵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因为能与我抗衡的恶灵已经越来越少,最后的两年,他基本都只是往井里投放低等灵,用于喂养我大体就是这么回事。
萧起已经腾不出心思去感受怒意,清越的声音变得很冷,问:那老东西现在在哪儿?
昼衡将脸埋在萧起肩上,闷闷地笑了一会儿,觉得萧起的真性情实在可爱。
你别笑。萧起皱眉,认真的。
昼衡便有意识收敛了笑,抬起头,说:死了。
死了?
我把他杀死了。
气氛霎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山崖前呼啸而过的风声。
昼衡摸了摸萧起有些泛凉的手,问:冷不冷?
萧起点头。
外面的气温确实低,不过心里更冷为了那个术士施予在昼衡身上的恶行,人性之复杂和扭曲。
不过很快,自那心口寒冷处涌现出灼烫的热意和冲动,想要狠狠地拥抱一次昼衡,抹去他承受过的所有伤口。
萧起正在蠢蠢欲动时,昼衡提议说:去车里吧。
萧起感觉错过了安慰的时机,有点泄气,低声说:好。
昼衡帮他开的副驾驶座门。
萧起坐进去,想着昼衡也太绅士了。
可下一秒,昼衡扳下了车座底的调节杆,椅背平滑地朝后落下,连带着萧起顺势躺倒。
萧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眼睁睁看着那位绅士也弯身钻进了副驾驶座,关上车门。
银色跑车流畅型的车体微妙地晃动了一会儿。
车内,萧起挣扎不脱,反倒消耗了体力,微微气喘。
他看着昼衡炙热的目光,有点陌生,不过被那目光一看,心尖也就烫了一下。
不行。萧起有点焦灼。
昼衡在狭小空间内压着人,还带着几分无辜地问为什么。
萧起支支吾吾:这里什么都没有
昼衡很快意会,一手向下摸索到裤子口袋,从中艰难掏出一块方形薄片,说:我买到了。
萧起这才明白,昼衡刚才在小卖铺门口揣在口袋里的是什么,他还以为是购物小票呢!
敢情从提议上山时就等着这一刻了!
他那里连药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个!?萧起十分崩溃。
昼衡已经用牙齿撕开袋子。
虽然那画面很性感,但看得萧起心里直发慌,连声道:不行不行!
为什么?
昼衡抬眸,绝色的面庞清透干净,跟现在车里逐渐粘稠的气氛着实不搭调。
萧起咽了咽口水,说:我生病了,还在发烧。
这招很见效,昼衡四处点火的小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萧起明显松口气。
可松口气的同时,心底又隐隐闪过一丝失落。
那昼衡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低下头贴近萧起的脸庞,声音放得很轻,道,里面一定很热吧?
萧起:
为什么感觉有一点点禽兽?
我想开灯
啪的一声,昼衡抬手打开了车顶的小夜灯。
断崖边,只见一辆跑车孤零零地停在黑夜里,一直震到了后半夜。
第54章 完结倒计时3
可能是三小时之后, 不过也没人有精力去记时间。
停在山崖边的车子里,昼衡在有限的空间内把两人收拾干净,提上裤子的时候, 突然充满愧疚地来了一句:空空, 你还在生病, 我却对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
萧起想问你脱裤子时觉悟跑哪儿去了???
可他一对上昼衡清澈含怯的凤眸,心里那点嗔怪都消散了。
萧起习惯性以照顾昼衡心情为主, 不太好意思地撇开视线, 道:没事, 我也没怎么样反正都挺好。
昼衡又接着自然地问:挺好?是舒服的意思吗?
萧起视线一直看着别处, 假装淡定了半天, 说,嗯。
昼衡笑,哪还有半点刚才那样小心翼翼的模样。
磨磨蹭蹭回到驾驶座, 发动车子之前,昼衡突然道:明天可以回去了吗?
萧起理衣领的手一顿, 垂着眸沉默半晌,说:可以。
昼衡启动车子, 看着前方,从容打弯方向盘, 道:萧起,真正爱你的人, 不会忍心看你背负着重担生活下去。
萧起呼出一口气,道理其实早就明白, 只是一直无力做出改变。
他看向窗外,道:好,我知道怎么做。
当天深夜里, 萧起是在后院里见到的李儒风。
那时天空中罕见地出现一轮朗月,老头清瘦的身姿沐浴在月光下,对着一架枯藤仰望,如同好多年前那样的仙风道骨。
可能是萧起的心境发生了转变,李儒风不再是血淋淋的样子,恢复了萧起曾经熟悉的样貌。
李儒风扭头看他一眼,笑道:小起儿,你来了?
嗯。萧起低了下头,看着有些腼腆。
李儒风感叹着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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