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唱成这样,难。
罗绮垂踏上阁楼,敲开门,刚自报家门,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了过去,指尖抵在唇边。
月风天一双凤眼冷而锐利,呼吸却灼热而微烫。
他牵着他的手,靠近了,几乎与他贴面,再微微后退,水袖轻抖,带他转了半个圈儿。泥金扇交上他手中,肌肤相贴,软硬相撞。
那双眼,仍然望着他,缠绵而多情,灿若繁星的眉目凑得极近,呼吸间仿佛带着一缕梅香。
罗绮垂一张脸已经红透,他不安地动了动,又想开口,又被扇子封住了嘴唇。
那双眼仍然沉静锐利。
罗绮垂这才猛然醒悟他在教他。
他在教他留派的戏,要怎么演,怎么去入神。
罗绮垂不由得羞愧难当这一刹那,他居然被带起了几分旖旎心思。
留派的风韵是风月里的杀招,他是唱戏的,最最最不该的,就是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全当看客。
月风天最后一天的戏,他看全了,也彻彻底底认识到了这座高山那种出自演员本人的情感力量和人格魅力。
他带着他,几乎与他贴面,他与他手腕缠着手腕,眼神连着眼神,一个沉醉了,另一个也要一起醉,掸袖,折袖,扶腰,攀花枝,折花枝,他引领着他,教着他,渐入佳境。
似梦非梦,似真非真的情动,风与灯光摇曳,步履与水袖游移流动。
旁边的铜水盆里映着两人相贴的影子,红木梳妆台被烛火照得亮堂生热,房里点的香不知道是什么,初闻清丽,时间越长,越来越香,秾丽逼人,令人眩晕。
罗绮垂从楼上出来,耳根都是红的。
月风天换了衣服,穿一身西装送他下楼,他穿便装很闲雅贵气,像哪家的富家公子哥儿,一双丹凤眼依然亮眼而锐利。
旁边的徒弟们也瞧见了罗绮垂的耳朵,彼此小声说:小罗老板挺害羞的。
小罗老板。身后有徒弟朗声送他,看是风月中戏,唱要性情中人,你是性情中人,这一招,师父送您,希望您珍惜。
北派早期往中期转变,形美到神美的改动和思索,基本上都是受了月风天影响。
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从那之后,两人开始时不时地写信。
罗绮垂将自己对戏曲的改动和想法告知月风天,月风天也会仔细阅读,给出建议与指导。世人都当留派已断传,以为罗绮垂放弃了接班,殊不知北派早期,处处都是留派的影子。
两人通信,最初对彼此的称呼是老板,再过几年,就成了兄弟。
有人牵线,欲请师兄出山重唱,我亦如此希望,为何盛年退隐?
腿伤旧病,不值一提。当年津门,实是退隐戏。
实在抱歉,搅了你的局。
旧事废话少说。弟近况如何?
很好。师兄如何?
松散宽泛,成日无趣。
又过五年,罗绮垂与坤生洛荷搭手,互生情愫,决定结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风天人未到场,但送了一大份贺礼:金李、金梅、一套整行头,罗绮垂的大儿子出生满月时,又送来了金锁。
来信如旧。
弟近况如何?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两人中途也碰面过几次,但都是短暂见面,吃了一顿饭,随后便各有行程。
二十年过去,两人的关系一直如此,平平淡淡,却长久存续,从前讨论戏,现在讨论生活。月风天的信和其他友人的信一样,雪花似的填满了一整个书房。
两人一直传信,罗绮垂对这位大前辈,始终心存感激与敬仰。那时他也已经开始收徒,准备带着小徒弟前往月风天住处拜访,只是紧跟着遭遇妻子患病离世,以及升任某校戏曲艺术院长等事情耽搁,一直没能成行。
直到月风天逝世的消息传来。
两人信件往来频繁,但月风天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
月风天终身未娶,逍遥一人,所幸桃李满门,徒弟恭顺,除开病痛折磨,晚年也算是逍遥自在。只是比起程方雪朋友遍天下,他急流勇退,身边至交好友不多,寥寥二三人而已。
这二三人中,也只有罗绮垂一人,得到过他的信。
他去世前一月,仍在给他写信,信中问老朋友是否用因特网,是否改发邮件。
好,停一下,小程情绪收一下胡轻流喊了卡。
老友送别,是该悲伤,这里镜头本来要收敛一点,但程不遇第一次没绷住他哭得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缓一下。影后饰演罗绮垂的妻子,一路搭戏下来,她很理解程不遇,过来给他递了张纸。
她笑着叫顾如琢:看你,当大师哥的,赶紧来哄哄你小师弟,快看他好着呢,活蹦乱跳的。别哭了。
顾如琢也赶过来,在程不遇面前蹲下了,伸手替他擦眼泪,又摸摸他的头。
他第一次见到程不遇哭。
这一刹那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他手足无措地说:你别哭了。嗯?
程不遇,商量个事,你别哭了,回头带你吃好吃的,嗯?
程不遇抬起眼望他,眼睛还是通红的,顾如琢半跪在他面前,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不哭了不哭了,戏里都是假的,师哥在这儿呢。
第98章 约会
片场周围的人都在看, 都在笑,顾如琢半跪着,只感觉到程不遇把脸埋在自己怀里, 也不动, 不出声, 整个人在哭得在打颤。
他抬起头问胡轻流:胡老师,这条过了没有?
过了, 但是还是一样,你俩接下来几天要多重拍几条,辛苦一下多磨一下镜头, 还有小程最后那个镜头再稍微收一收。
胡轻流看了看表, 晚上八点, 其实按照他的规矩, 再大的腕儿来了也是要赶拍夜戏的,毕竟时间不等人,但是正好特别喜欢这两个孩子, 忍不住就放放水:你俩休息吧,特别是小程调一下状态,以后出戏要快些, 不然对自己也不好,是不是?
程不遇还是不动, 顾如琢拉着他站起来,程不遇仍然捂着眼睛,低低地说了一声:好。谢谢老师。
那我先带他下戏了, 胡老师。顾如琢说, 今晚我可以带他出去吧?他是公开过的主角,媒体拍了应该也没关系。
他们剧组是闭关的, 有事出入还需要报备,怕的就是影片信息提前泄露。
胡轻流犹豫了一下,随后说:可以,那你俩妆卸干净,早去早回。年轻人出去走走也好,活动一下。
好。
顾如琢于是拉着程不遇去卸妆。
二人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两个小孩是已经在谈了吗?是在谈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
这还看不出来?进组前估计就在一起了,胡导,顾如琢跟您那么亲,没告诉您这件事?
胡轻流挠了挠头:小辈的事,我不好过问吧,不过我看。他沉吟了一下,比这还要早,小程是如琢引荐的,他们俩,如琢回国的时候,估计就有苗头了。
回了化妆间,顾如琢洗脸卸妆,拿湿纸巾擦脸,程不遇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顾如琢洗完脸,回头看程不遇还没动,也觉得好笑:走了,动一动,芝麻汤圆。
程不遇还是不动,他低垂着眼,神情仍然低落,看起来非常难过。
顾如琢于是找了个盆,接好热水,又拿了湿巾蘸着卸妆水,低头给他卸妆。
程不遇也很乖,叫他闭眼就闭眼,叫他抬头就抬头。
只是卸妆的间隙,他总是还会睁开眼看他,眼睛红红的,看得人心底一软。
顾如琢声音放得很轻,很低:看我做什么?嗯?
还哭啊,在哭什么?顾如琢眼底挂上了点笑意,因为我?
程不遇被他一说,眼泪又差点冒出来,没看着是什么表情地低下头去,声音却还是哽住的:你死了。
顾如琢:
顾如琢说:芝麻汤圆,出去跟人家这样说话,是要被打的。我没死,你看,我好端端站这儿呢,待会儿还要带你去吃饭,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你生病,也没跟我说。
程不遇又伸手擦眼泪,顾如琢给他递纸巾,又好气又好笑,顺着他哄,好,我的错,我以后生病都跟你说,好不好?
程不遇还是红着眼睛望他。
顾如琢坐直了,认真凝视他:程不遇,你是在为我哭吗?因为我演他,所以哭得这么凶吗?
程不遇愣愣的。
是的话,要不跟就我在一起吧。顾如琢低声说,你不跟我在一起,我现在想再抱你,想给你擦眼泪,也不太敢,你知道吗?
程不遇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神情怔忪,他像是一个做梦的人,在被唤醒的边缘,但是又死也不肯逃离这甜美的梦境,他声音又哽咽起来,语气中带着某种强压出来的平静,那你要怎么办,你跟我说。
你还不懂?顾如琢低声说:我喜欢你,程不遇。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走的。我本想说给你时间想,可是只过去这么点时间,你想清楚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你是师哥。
程不遇抬起眼。
他凝视着他,这一刹那,他分不清顾如琢和月风天,看不清那温柔眼神背后所被他忽略的情感,他有些震惊,有些诧异,但是事后回想,也觉得仿佛在情理之中。
锣鼓声中,一杯白梅清茶后,那人望他一眼,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大师哥喜欢他。
顾如琢望见程不遇耳朵红了。
他咳嗽一声,移开视线:先不说这些,你别哭了,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吃饭吧。好好卸妆。
他伸手又要帮他擦脸,程不遇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低头躲开,自己洗好脸卸完妆,又像是有些无措。
卸完妆了,视线也低垂着,没有看他,连距离都恭慎重起来,像是放不开。
这时候后知后觉害羞,有点晚,程不遇。
顾如琢轻轻说,他伸出手,勾住程不遇的指尖,程不遇觉得烫似的,指尖往后躲了躲,又被顾如琢强硬地扣住了。
指缝贴着指缝,亲密无间。
顾如琢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显然心情很好。
他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动,程不遇像个小孩一样被他牵在后面,他走得又快,程不遇只有努力跟上。
穿过走廊,越过剧组围的警戒线,周围一路有人看他们,程不遇低下头,只觉得脸热。
顾如琢叫了司机,今次他没有自己开车,而是打开车门,和程不遇一起坐在后座。
一直到车辆启动,顾如琢才松开手,程不遇立刻把手缩回来,放在膝头,视线仍然低着,没敢看他。
车后座弥漫着薄荷与玫瑰的香气。
顾如琢也没说话了,他低头用手机查着地图。
其实根本不用查,司机开着导航,但顾如琢也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路段示意图。
程不遇抬起眼,望见顾如琢没什么表情,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凶,眉眼肃穆端稳,侧脸锋利好看。
顾如琢长得是很好看,他演月风天时,除了化妆稍微老成一点,几乎就是本色出演,他本人比剧中更锋利一些,没有年长后收敛起来的那几分端稳,却另有一种很少年气的懒散。
顾如琢视线盯着手机没动,却忽而开口了:我长得是不是还可以,程不遇。
程不遇:
对于顾如琢这样的一本正经的没脸没皮,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也小声嗯了一声。
顾如琢笑了一下,慢慢地笑意收敛了点,他自己的耳朵也红了起来。
他轻声说:程不遇,你来摸摸,好烫。
他又要去牵他的手指,程不遇条件反射地往前座看了一眼司机稳如泰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他甩开了顾如琢的手,有点愠怒地凶了他一句:师哥!
顾如琢这才不闹他。
他带他去吃烤鱼和大闸蟹,这个时间螃蟹正肥,蟹壳一剥,里边慢慢的都是肉和黄,店家另外用蟹脚炒了面送来,香脆爽口。
程不遇饿了,吃得很香,顾如琢给他剥螃蟹,中途接了个电话。
是公司里的电话。
顾如琢也没避着程不遇,他手里戴着手套,剥得满手蟹黄,不方便接,就直接用手肘按了免提。
喂,如琢吗?电话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上了年纪,但是可以听出来保养得很好。
顾如琢想了一下:小姨?您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程不遇抬起眼,有些好奇地望过来。
顾如琢父母出事之后,就被程方雪接过去了,顾家那边其实并不是没有人,比如他小姨,就长期定居在国外,但因为已经出嫁了,而且平时走动不紧密,于是第一选择还是住在了程家。
平常这些长辈时不时也会联络一下,基本不怎么走动。
哎呀,我跟你姨夫回国度假,顺便带了外甥女过来,她可喜欢你了,问你有没有时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小姨我最近跟组拍戏呢,估计没空,您要有事可以直接去公司,或者问下我经纪人。下次有空估计得是一个月之后了。顾如琢随口说,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好好,你忙,不过如琢,我最近看到一些新闻,你不要老是泡在娱乐圈啊,里边的人太乱了。
顾如琢嗯嗯答应着,下一刻,电话那头就问了起来,你跟程家那个私生子程不遇,在一起没?我跟你说,我外甥女,刚H大毕业
程不遇捧着碗,喝汤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无辜地望着他。
顾如琢气定神闲:小姨你知道,有些事电话里不方便讲,回头见了面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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