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贾廷这样的老臣也是如此时,皇帝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老臣面前丧失了威严。
从冒犯郎馥公主一事起,原本忠心耿耿的老臣就怀疑起了他为君的德行。之后用海东青谋害太子更是火上浇油,回来后宠信道士和尚,称病罢朝这么多天,老臣们早就对他失望。
太子如日之初生,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由于心情沉重,皇帝吐了两口血,病得更重了。
太子府的人也随着皇帝去了行宫。
宁环以玉冠束发,身上穿着牙白色衣袍,他平日里都在家中,很少这般严谨的将墨发束起来,镜中男子容貌无双,眉眼如画,一旁伺候的丫鬟太监们都不好意思抬起头认真打量。阿喜觉得自己是瞎了眼了一年前将太子妃看成是美貌无双的女孩子,太子妃穿上男装其实没有半分脂粉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很洁净。
如月色一般洁净,也如佛前燃过的一点白色香灰。
慕锦钰看到宁环一截细腰被玉带束起。
宁环见慕锦钰还在这里,他略有些惊讶:皇帝不是叫你和睿王去书房?贾廷、秋长宇等几个老臣也在,太子,你再不离开就晚了。
慕锦钰道:孤现在头疼,心口也疼,浑身难受。
宁环知道他又在装病了,一个月他能装十次生病。
太子快点去吧。宁环将自己的腰带系好,皇帝虽然不行了,仍旧是皇帝,莫让他一直等着。
慕锦钰指了指自己的脸。
宁环抬头亲他一下:去吧。
慕锦钰道:好,那你等着孤,孤很快就回来,一定要等着孤。
等太子离开之后宁环整理一下衣摆:弓箭带上,走吧。
楚何有些犹豫:万一太子回来找不到您了怎么办?他肯定生气。
宁环道:皇帝那边来的是紧急军务,至少要讨论两个时辰,本宫去山里打会儿猎就回来。
病愈后便想活动活动筋骨,行宫靠近一处猎场,宁环骑射还行,想猎只狐狸或者鹿回来,运气好说不定能猎只熊或者老虎。
只是山里容易迷路,宁环带了四五个人回来时就傍晚了,一群人也没有打到什么东西。
冬天本来就冷,出汗后被风一吹又冷了起来,宁环身上一阵寒意。
叠青在宁环身边小声道:太子半个时辰前回来了,他回来就找您。
宁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进去后便见慕锦钰躺在榻上看折子,看完一本就扔下去,地上已经扔了十几本了。
宁环道:太子拿这些奏折撒什么气?
慕锦钰听到声音回身:孤回来才知道你跑出去打猎了,本来答应等着孤,结果你又食言。
宁环将披风脱下来挂在了一边:明天无事一天都在家里。太子慢慢处理这些折子。
他身上有些冷,想去泡会儿温泉。
慕锦钰掌权后在行宫里住的宫殿也是最好的地方,此处还有温泉。
宁环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衫,人靠在温泉的边缘石头上,今天打猎累了一下午,他是有些疲倦所以闭上了眼睛。
慕锦钰片刻后也跟了过去。
宁环身上刚刚有了些温度,湿漉漉的墨发带着水意,雪白的面容上也落了些水痕。
慕锦钰伸手试了试水温,即将触碰到宁环肩膀的时候,宁环睁开了眼睛。
两人亲密接触不少,这段时间慕锦钰却很少进去宁环的身子,前些天宁环体弱,他有时就担心一时没忍住把宁环给弄死。
他直接带着衣服跳了进去,把宁环拉到自己面前:在想什么?
宁环道:在想宫里的事情,让他死,还是留他一命。
两个真龙天子的命都被你捏在手中。慕锦钰抬了抬眉,让他活着吧,孤要他成为太上皇,无权无势被软禁在宫室里,看着孤君临天下,尝尝孤曾经受过的屈辱。
下水后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湿漉漉的不大舒服,慕锦钰抓着宁环的手给自己解衣带。
他看着宁环今日冷冷淡淡无精打采的样子,蓦然就想起白天宁环穿身白色骑装的样子了,慕锦钰当时明知道宁环要去做什么,却想把他拦下来脱他衣服行事。
等衣服都扔出了水面,宁环白玉似的修长手指扶着一旁围栏,他靠了上去。
慕锦钰蓦然握住宁环,看着宁环眼尾逐渐变红,等人无力的靠自己怀里时,他凑宁环耳边道:水里能憋气多久?
宁环没有试过,下一刻被按了下去,两人一起沉进了水里。
一片安静,宁环有些受不住,他正要出来的时候,慕锦钰突然捧住他的脸,低头堵住了宁环的唇。
呼吸交缠之间,宁环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一时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水面上了。
他挂在慕锦钰的腰上,湿漉漉的墨发顺着后背落入水中,整个人的重心都在这一点。
要生不能生,要死不能死。
从水里到了上面,再到了床上,慕锦钰整整一晚上都没怎么停歇,宁环早就告饶了,他仍旧不知餍足的继续下去。
次日宁环苏醒的时候,慕锦钰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将他压得沉沉喘不过气。
他推了慕锦钰一把。
慕锦钰便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动,宁环咬着唇强忍着没出声,又颤抖着手拍了拍他的脸,他才终于醒了,搂住宁环肩膀亲了几口:没有饱,还想要
慕锦钰突然发觉自己快把人气晕过去,他赶紧出来搂着宁环哄他:一时间没忍住。
宁环身上无力气,又闭了眼睛继续睡觉。
床上一片狼藉,身下被褥也是冰冷粘湿,慕锦钰见他身上脏污,赶紧抱着他去洗了个澡。
沐浴过后慕锦钰把宁环裹在了一张雪白狐皮里,宁环这次睡得很熟,冰雪般的美人安睡于床榻间,层层帐幔遮挡,无论慕锦钰怎么吻他都没有醒来。
第64章
入冬后天气寒冷,宁环本就畏寒,冬天待在温暖的地方本来就容易困,一场欢愉让他沉睡了很长时间。
慕锦钰担心宁环长时间睡觉不吃东西身子会变虚,让下面的人做了点吃的东西送来。他也不知道喂宁环吃些什么好,只觉得宁环身子亏空,吃些人参鹿茸好了,正好有藩国进贡了些鹿茸补液,每天放进宁环喝的茶水米粥里一些。
宁环半梦半醒之间被喂了些人参汤和鹿茸补剂,他自己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迷迷糊糊中慕锦钰喂他什么就吃什么,吃完接着去睡觉。
其实宁环病愈后身子就没那么差了,他还能骑马打猎,年龄又小,休息一天一夜就完全过来了。偏偏慕锦钰喂他那么多补品,醒来后宁环总觉得自己身上发热,气血一直都在翻涌。
慕锦钰完全不知道,第二天仍旧让下面的人做些滋补的过来。前段时间宁环生病让他也有些后怕,不想让宁环的身体更差。
宁环喝着鹿茸炖鸭汤,他觉得汤的味道很怪,尝了两口便不喝了,抬眼一看桌子上都是荤的,还加什么枸杞人参,一股浓郁的药味儿。
他知道慕锦钰的口味,慕锦钰喜欢荤食,吃肉多些,只要好吃甜的咸的都爱,唯独不喜欢药膳。
如今慕锦钰突然转了性子,全都弄些补肾的饭菜来吃,只怕那天纵欲过度,一整晚都没有停歇,眼下身子亏空了。
宁环知道慕锦钰近来朝事繁忙,有不少公务要处理,白天处理朝政晚上沉湎床榻只会把他给掏空,思索了一下后宁环道:年底朝廷事情多,这段时间我们晚上分居,等过完年了你再回来睡。
慕锦钰拒绝:绝对不行,孤晚上必须抱着你,不然睡不着觉,第二天就没有精神办朝廷差事了。
宁环让丫鬟盛了一碗白粥,喝完后还是觉得口中一股鹿茸的腥甜气,可白粥干干净净,看不到鹿茸的影子。
无论明君还是昏君,都不是生下来就会当皇帝,慕锦钰监国理政这段时间也发觉了不少难题,大洛朝开国百年,当今皇帝又昏庸懒散,内部积累了不少的忧患需要解决。
成为皇帝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会用人,任用各种各样的人才,慕锦钰在朝中有不少追随者,这些人都为他所用给他出谋划策。
宁环名册上标记过的一些官员陆陆续续被慕锦钰提拔起来,在朝中各部为他效力,数年之后慕锦钰会看到成效。朝中有官官相护的习气,下面的官员也会给上级送礼,只看考核来任用远远不够,宁环对人的考察来源于百姓、家仆、下级和同僚,更加全面一些,在做这些的时候他废了不少心力。
晚上慕锦钰在灯下处理政务,宁环在旁边看着闲书。
哪怕精力充沛,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怠倦,慕锦钰手中的毛笔蘸了墨水:当皇帝也不容易,还是话本里的皇帝轻松,天天抱着美人花前月下。
宁环眼睛也不抬,漫不经心的应对慕锦钰的抱怨:还没穿上龙袍,太子就想以后的事情了。
慕锦钰冷哼一声:孤已经让人制龙袍冕旒了,这是早晚的事情。
他已经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了,皇帝还痴心妄想着拿睿王沈家来左右自己,孰不知皇帝身边的心腹暗卫都倒戈了。
宁环做事会留一线生机,能不见血就不见血,慕锦钰心狠手辣喜欢斩草除根,宁环喜欢曲折迂回的前进,慕锦钰喜欢直截了当,他各方面与宁环都相反,性情不像宁环这般沉稳。
龙袍?宁环皱眉,他当了皇帝那么多年,自然有他的本事,这件事情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又是一场祸事。
他已经知道了。慕锦钰道,今天听说后被气得病更重了,孤就是存心气他。
慕锦钰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人,幼年和少年时期在皇帝手中受了那么多委屈,又险些被气疯,现在当然要一一还回来。
无论皇帝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心里对皇帝都只有憎恨。
他知道宁环行事小心,平时想的又太多,慕锦钰有时候都怀疑宁环身体孱弱是因为心事太多了。
但他明白宁环处心积虑为自己着想,这一辈子也只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喜欢自己。
慕锦钰被奏折气到了,他把折子一扔:一群废物,孤明天全砍了他们脑袋!
宁环看了看折子,原来朝廷押送的一批粮食被乱匪给劫了。
认真看了来龙去脉后,宁环正要说官兵内部有问题,慕锦钰冷笑着开口:一群蠹虫,巡抚蠢得要死看不出问题就在他们里面,杀了倒是便宜他了,孤等他做完这个差事就贬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开荒。
宁环勾唇:太子如今冷静许多,确实有天子风范了。
阿喜过来送茶,慕锦钰喝的是白茶,宁环睡眠不好便喝些养神的茶汤,他觉得茶汤里一股鹿茸的味道,忍不住问了阿喜一句:什么茶?
阿喜看慕锦钰一眼,之后低头对宁环道:补身子的,您放心喝吧。
宁环尝了一口,尝起来味道还可以,他正好觉得口渴,便将这盏茶喝完了。
慕锦钰继续处理朝政,宁环喝完后觉得燥热,行宫里太暖了,他坐的榻上又铺着厚厚的一层熊皮,一时间出了些汗。
宁环将外衣脱了,随手抓了个枕头过来。慕锦钰把枕头给他扔了:你睡孤怀里多好,要什么枕头,过来。
宁环靠在了慕锦钰的怀里,眼睛轻轻阖上了:我睡一会儿,太子困了就把我抱回去,别叫醒我。
半个时辰后慕锦钰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他低头吻了一下宁环的唇角,宁环半睡半醒之间居然捧住了他的脸与他接吻。
慕锦钰愣了一下。
宁环很少做梦,从来都没有做过春意朦胧的美梦,今天不知怎么了浑身都热,他已经热了好多天,自己没怎么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梦中慕锦钰身体欺来,对方难得的温柔和缓,宁环有些情动。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慕锦钰低头咬着宁环的耳廓:喜欢孤么?
宁环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半褪依靠在对方怀中,对他而言,这次梦境朦胧而真实。
春水涨满河岸。
慕锦钰觉得宁环就是水做的。
宁环修长脖颈线条优美,墨发散乱在皮草之上,与慕锦钰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浅淡漂亮的瞳孔略有些涣散,整个人犹处于失神之中,不知道是现实还是虚幻。
良久之后,宁环纤长漆黑的眼睫毛轻轻动了动,因为眼睫与头发实在太黑,衬得他的肌肤如融化中的雪山。
慕锦钰揉着他的长发,指腹又移过去摩挲宁环的喉结,最后抬了宁环尖尖的下巴:又要晕过去了?怎么不说话?
哪怕宁环久久不开口,慕锦钰仍旧觉得心满意足,他嗅着宁环身上的味道,宁环一直都是很干净的檀香和莲花气息,整个人似乎不染俗世气息,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眼下身体内外都是慕锦钰的味道。宁环神游天外,不知道梦醒还是梦中,身上热意减了少许,无力攀住了慕锦钰宽阔的肩膀。
慕锦钰此时此刻尤为疼爱宁环,想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但他并没有安全感,哪怕宁环正属于他,也会随时担心宁环不存在了,担心对方莫名其妙的离开自己。
宁环就是水,总也抓不住。
慕锦钰亲吻他的唇角:喜欢孤这样对你吗?
宁环呢喃着似乎在梦呓:喜欢太子。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次日醒来之后,宁环看着自己手臂和腰上的痕迹,才明白昨晚不是在做梦。
身子沉重得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宁环侧过身子看向慕锦钰:这两天在我茶水里下了什么东西?
慕锦钰还困着,半点也不愿意醒,他把宁环往下一按,又覆身过去:怕你身子变虚,进贡的鹿茸补液给你喝了。
宁环磨了磨牙,狠狠咬在了慕锦钰的肩膀处:你身子才虚。
慕锦钰感到些许疼痛,竟然有些喜欢宁环这么凶,他按住宁环的脑袋:咬再重一些。
清晨短暂,慕锦钰本想趁着大好的时光与宁环缠绵一番,阿喜在外道:太子殿下,昨天宫里出了点事情。
宁环背过身去,墨发倾泻了一身,隐隐可以看见墨发之下的雪白肩颈。
太子先进宫,谨慎处理。宁环声音仍旧是沙哑的,别沉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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