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环点了点头:好。
军医虽然不清楚宁环是什么来历,但他认得太子殿下身边的喜公公,喜公公在军中其他将军面前都没有做小伏低的姿态,眼下却小心跟在宁环左右,看着态度十分尊重。他忍不住问阿喜:昨晚便见到了这位公子,公子是
阿喜随口解释了几句:位落难的公子,恰好遇到了我们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觉得公子有些才华便留在身边。
宁环道:我姓白。
宁环的亲生母亲便姓白。
军医拱了拱手:白公子。
他在心里也觉得合适难怪叫白公子,脸长得这么白,北境风沙这么大,罕少见到如此白皙漂亮的公子。
宁环又对阿喜道:红腹豸大多都聚群而生,这里沙土下面肯定还有些,不要让士兵随便坐在地上了,它们感觉到温暖就会出来。
也是因为冬天所以出来的少些,如果是春暖花开之时,应该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片。
阿喜点了点头:奴才等下就让人安排下去。
太子殿下!
近处突然传来声音,军中将士看到慕锦钰过来都停下问候,宁环也回过了身。
昨晚军中便隐隐有传言说太子殿下伤得很重奄奄息,几位将军都没有见到太子的面,眼下众人却见太子身穿银色战甲,面容如往昔般高傲,太子走来的时候威严稳重,丝毫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听说枫丹援军已经和贺术毕汇合的时候军心就不太稳了。穹州的粮草储备不足,如果再和枫丹僵持下去他们也支撑不住。太子殿下这段时间直都身先士卒,倘若太子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面对凶猛强悍的枫丹人也会比平常更恐惧。
现在看到太子平安无事,更没有战败后的颓废与萎靡,众人也仿佛吃了颗定心丸。
宁环抬眸看了慕锦钰眼:天色还早,殿下可以再睡会儿。
慕锦钰也想继续睡觉,可他醒来摸了摸旁边,就要继续做昨天晚上的事情,结果发现宁环不见了。他瞬间就没了睡意。
慕锦钰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环伸手让道:回去再谈。
路上阿喜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遍。
回到营帐里,宁环对慕锦钰道:红腹豸有剧毒,我们可以把它制成毒汁,下次对战前把箭头浸泡进去。枫丹将士旦中箭必死无疑。
慕锦钰眼睛瞬间亮,他把地图拿了出来:他们取水的地方是文沂湖,眼下湖水结冰,他们都是在固定的地方凿冰为水,我们可以将毒药下到冰中。
宁环道:殿下的方法可行。
倘若是湖没有融化的水,哪怕将毒投入水中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眼下他们却是取冰,仅仅把毒洒在他们取冰的上层,冰融化成水被枫丹士兵喝下去,毒性就算减弱许多也会造成场大病。
文沂湖远离百姓居住的地方,般人跑不了这么远取水,打仗期间更不会有人来这里。等来年春暖花开湖水融化,上层的毒被水稀释后等同没有。
阿喜把早饭送来了,煮的是麦饭,麦子都没有碾干净,用粗瓷碗盛着,还有碗清得可以见底的汤,两块煮马肉,都是死掉的老马,肉又干又柴,还带些腥味儿。
宁环长这么大就没有吃过这么粗糙的东西。
慕锦钰知道宁环在家里精致的做派,喝口燕窝还要挑剔的说有两根羽毛没有挑干净,吃饭用的碗和碟子都要碗口镀金粉的。他担心宁环直接把桌子掀了,正要吩咐阿喜去煮碗白米粥来,宁环已经点头让阿喜放在桌上了。
宁环只吃煮麦饭,因为太粗糙了不得不嚼很久才能咽下去。慕锦钰看他细嚼慢咽许久的斯文模样,上半张脸还有模有样的戴着个面具,面具上的仙鹤飘飘欲飞,尖尖下巴勾魂夺魄。
他最后忍不住捏宁环下巴:长得像小狐狸似的,你成天穿狐裘有没有见过狐狸?这里有白色的狐狸,改天孤逮只来给你做衣服。
宁环抬眸。
慕锦钰的手像铁钳子般有力,哪怕受了伤力气也这么大:孤让你受委屈了,之前还觉得你脸颊上有点点肉,回京之后孤定要好好补偿你。
宁环柔软指腹捻了捻慕锦钰的指腹,这些天慕锦钰拉弓射箭骑马,手指又粗砺了几分。宁环肌肤素来细薄,时被磨得下巴不舒服就把他的手推开:殿下专心吃饭。
慕锦钰直想找个机会告诉宁环自己知道了很多事,但总觉得时机不够好。
宁环吃了小半碗饭就吃不下了,慕锦钰把剩下的都吃掉,吃完之后突然想起来自己重伤在身,刚刚应该骗宁环说自己抬不动手,让宁环亲手喂自己的,现在想起来已经晚了。
吃过饭宁环给他换药,伤口没有继续腐烂,愈合状态还很好,只是这次不可能不留疤了。宁环边给他缠绷带边道:这里会留下疤痕。
慕锦钰等他弄好后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俯身压在了宁环肩膀上:以后你会不会嫌弃?
宁环:什么?
又不长在自己身上,自己嫌弃什么?
说实话慕锦钰真的很重,压得宁环肩膀生疼,他又把宁环往自己搂了搂:会不会败你兴致?
宁环终于明白了。
他踩了慕锦钰脚:太子还是先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好吧。
慕锦钰掀宁环的面具,在他脸颊上亲了口,又把人抱起来扔被褥上。
宁环怀疑慕锦钰昨天喝麻沸汤的效果还没有下去,不然为什么点都不怕疼。
宁环用手按住了慕锦钰的唇:还是应该静养,别乱动了。
等孤好了之后
宁环磨了磨牙,等慕锦钰伤好了,他定要把人打顿。
第31章 31独发晋江文学城
士兵们将周围牧民家里能收集来的天雪草都收集来了,自然不会白白拿来,都是用粮食换的。慕锦钰先前定下的军纪里有一条便是不能抢掠本朝百姓。
宁环将天雪草煮了之后让中毒的士兵服用加外敷。
他让一些士兵翻开沙子捉了近百条红腹豸,由于冬天寒冷,它们也行动缓慢团在了一起。
眼下正在整顿军队,这两天士兵听说太子安然无恙后军心大振,号角声绵延吹起,将军身着战甲集结军队,骑兵整齐划一列成了方阵。众人果真看到太子身穿战甲坐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气度与往日并没有任何区别,众人亲眼看到之后士气更加高昂。
......
永寿宫里,秋太后收到了一封密信。这封信是皇后宫里的一名太监偷偷给她的,她本来还觉得稀罕,等回宫拆开读完,秋太后的脸色变了变。
后宫不能干政,秋太后却并非不问世事。成帝还在的时候,有很多事情都会和自己的皇后商议,当时枫丹一族就已经频频骚扰边境了,虽然可以派出公主和亲,成帝的态度却是抵御枫丹。一旦枫丹占据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的玉阳,养兵蓄锐数年就能度过玉河屠戮中原。
眼下太子有机会打胜仗,秋家却在关键时刻使了绊子。倘若枫丹真的南下,秋家岂不是大洛朝的敌人?
秋太后并不相信自己兄弟会这样做,她装病让皇帝允许自己的兄长进宫。
兵部尚书当天傍晚就来了永寿宫。皇帝对太后这边盯得不紧,最主要的是皇帝不认为太后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秋太后并未将太子的书信拿出来。她试探了几句。
秋长宇很信赖太后这个长姐,两人本来就在一张船上,太后试探几句之后,秋长宇就将事情交代出来了:原来娘娘也听说了此事这件事情是陛下暗示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荒谬。秋长宇作为太后外戚对皇家的事情了解颇多,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容不下太子,送太子去北境就是摆明了让太子送死,臣既然猜出了陛下的意思,不得不听从。
秋太后大怒,随手将杯盏扔了下去,地上瞬间晕开一片水渍:倘若太子兵败,北境岌岌可危,大洛朝也会被外族占据。我们秋家怎么能做大洛的罪人?
秋长宇道:对陛下而言,太子的存在恐怕更碍眼一些,臣也是听从于陛下。
秋太后想起宁环当日所说的话,她越琢磨越觉得慕锦钰是先帝的种,不然皇帝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杀掉慕锦钰?皇帝肯定发现了什么端倪。
冷静片刻,秋太后道:沈家素来喜欢针对秋家,前段时间睿王为了一名青楼□□打破了宝鲸的头。如果岳王和睿王登上了皇位,我们秋家肯定会受到打压。
秋长宇道:兵部这段时间也焦头烂额,太子兵败的消息传入了京城,不知道哪里起了谣言说姜州兵部给太子的将士发芦苇做的棉衣和生锈的武器。
因为这件事情是真的,皇帝也勃然大怒,一定要查出是哪个办事的官员走漏了风声。
无论如何,太子在前线的物资都不会再短缺了,他挺过了这一劫大概能平安回来。
秋太后以手扶额,沉默片刻,她突然道:哀家觉得太子不错,他这些年疯疯癫癫说不定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在皇帝手中生存下去。
秋长宇思索了片刻。
秋家一直都保持中立,听任皇帝的调遣。兵部尚书听起来权势滔天实际上被瓜分了不少,去年皇帝就又提拔了一个人上来,说京城兵部事务繁多,需要两个兵部尚书商议。兵部早就不是秋长宇一人做主了。
岳王背后有沈家,沈家和秋家确实不对付。如果太子真像太后说的这般,这次若能枫丹立下大功,秋家的确可以站太子。
秋长宇愁眉不展:这次我的确插手了这件事情,只怕太子日后想起来会记恨。
太后摇了摇头:太子知道真正针对他的人是谁。
......
嗖
一支利箭飞出,前方跳动的雪团瞬间止了动作,慕锦钰策马上前提起了这只兔子的耳朵。
鲜血滴答下来,他看了一眼肥硕的兔子,今晚正好可以给宁环烤兔肉吃。
士兵探查到枫丹在百里之外,如慕锦钰猜测的那般驻扎在文沂湖附近,他们会取文沂湖的水饮用。
他伤口痊愈了许多,打算这段时间在湖水中投毒,趁着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袭击。
半天都没有遇到一只狐狸,慕锦钰只好提着这只兔子回去。
宁环和军医一起熬煮毒汁,军营外围一股浓重的腥味儿,看到慕锦钰回来几位将士都喊了一声太子。
天色将暗,慕锦钰抓住了宁环的手臂:和我过来。
宁环对军医道:我先过去,你按着刚刚的方法来。
慕锦钰吩咐阿喜生了一堆火,宁环去洗手换了外衣。
天一暗外面就冷得让人发抖,除了巡逻的士兵大多数都进了帐子里。
宁环看向慕锦钰:太子身上怎么又染了血?
慕锦钰把地上的肥兔子拎了起来:孤打了一只兔子,正好给你开开荤,你从来不吃这里的马肉,看着瘦了很多。
宁环身边也没有任何镜子,他自己看不出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熟练的掏出匕首,把兔子皮完整剥了下来:皮毛给你做一双手套。
火焰突然就燃起来了,慕锦钰把兔子架在火上去烤,油脂很快就从里面渗出来,油滴在火中发出噗的一声。
慕锦钰片了一块肉,撒上细盐递给宁环:你尝尝。
宁环其实不太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过往冬日里朋友或者兄长围在一起烤鹿肉或者羊肉,他只在旁边看着。
阿喜把酒拿了过来,这里的酒看起来浑浊一些,酒性却很烈,宁环嫌脏平日里也不愿意喝。
慕锦钰把酒碗递给他:再喝口酒会暖和很多。
酒液浑浊得看不清人影,舌尖芬芳油脂融化,鲜美的肉也顺着滑进了喉咙里。宁环推开慕锦钰的手:太浊了我喝不下。
慕锦钰道:这里没有宫里那样清澈的酒。
他自己倒是不嫌弃,直接喝了一碗。
宁环道:身上伤还没有好,太子少喝一些。
慕锦钰又片了一块兔肉去喂宁环,肉片就在刀尖上,刀尖在月下寒光凛凛,宁环也不怕,直接低头把肉咬走了。
一旁阿喜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也忍不住想滴下来。
说起来他在京城虽然天天跟着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十分受苦,但每天也是吃香喝辣,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上天天只能嚼没有碾去外衣的麦粒,很少能吃到油腥。
宁环看他一眼:给阿喜撕一个兔腿吧。
阿喜热泪盈眶。
慕锦钰道:兔子是给你捉的,让他自己捉去。你手别碰,有油,会弄脏手。
阿喜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慕锦钰看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会儿看看兔子一会儿看看宁环,只好撕了一个腿给他:去去去,别在这里站着看我们。
阿喜赶紧拿着硕大的兔腿溜了。
宁环胃口不大,吃几口肉就腻了,他身上没有水囊,慕锦钰把自己的水囊给他。
宁环毫无防备的打开,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装的是酒。
他被火辣的酒呛得咳嗽了两声,慕锦钰讶异的道:你该不会喝不了酒吧?一杯倒?
宁环眯了眯眼:太子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带伤喝酒?
身上有伤断然不能喝酒的。
慕锦钰从小到大都不听任何人的话,旁人说什么都当耳边风的。宁环的话虽然会听,但很多时候听着听着就忘了,他把兔子翻了个面:后腿肉特别肥,我再给你切一块。
宁环确实腻了,被塞了一口肉后又喝了一口酒。他不是不能喝酒,平时也会酿一些青梅酒桃花酒小酌一杯,但酒性柔和甘美好入口,断然没有喝过这么烈又这么难喝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这边月亮似乎要比京城要大很多,宁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月亮,月亮的颜色皎洁,阴影处朦朦胧胧,宁环眯了眯眼。
慕锦钰继续吃着兔肉,火也慢慢熄灭,他用粗布擦了擦手,转头看到宁环脸颊上泛着红晕,那只银色的仙鹤面具被他挂在了胸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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