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彭一走,程玉酌便见到了程姝手下的人。
是个黑瘦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脂粉铺子的掌柜告诉她,这是一直替程姝寻弟弟程获的南北货郎。
程玉酌却看住了此人,“薛远?”
那薛远一怔,再看程玉酌,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大小姐?!”
程玉酌多少年都没有再听人叫过她大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再一次看到从前父亲的随从薛远,程玉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薛远却眼泪都落了下来。
“小人当年偷偷离开舅老爷家,一路往济南寻到二小姐,可惜已经晚了,二小姐已经入了奴籍,卖进了永兴伯家中。幸而二小姐聪慧,只是二小姐也身不由己,只能托小人去寻大小姐和少爷,小人便扮成南北货郎,一路寻找… …”
他说着,朝着程玉酌砰砰叩头,“小人蠢笨,没有找到大小姐,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先寻到二小姐!大小姐可安好?只要小姐和少爷安好,小人就对得起老爷当年救命之恩了!”
程玉酌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我安好,这些年一直在宫中,如今已经出了宫了。”
程玉酌连忙将薛远扶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从前程家的奴仆,早就被她舅父处置干净。
却没想到薛远竟然逃了出来,还当先找到了程姝!
薛远是她父亲中了进士去上任时,在路边捡来的孤儿。虽说一直做着程家的仆从,可父亲对他颇多提点,教他读书识字,薛远那时长得白净,只是如今,已经黑瘦到几乎没有从前的样子。
做南北货郎一直寻找他们姐弟,薛远也很难吧!
程玉酌拉了他坐下问话,“你这些年都去到了何处,眼下又是从哪里来的?可有阿获的消息?”
薛远一听程玉酌的问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程玉酌吓了一跳,听他道:
“大小姐,小的见到少爷了!”
程玉酌惊诧,“你见到阿获了?他如今在哪?!什么情形?!”
程玉酌也不免着急了起来,薛远却连连摇头。
“小的只是在路边瞧见了一眼,那面貌与少爷有七八分相像!小的这些年也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可那些都不是少爷,但此人却和少爷有一样的习惯动作!”
程玉酌心下一紧,“你说他在马儿身上画三个圈吗?!”
“正是!正是!”
程玉酌不禁捂了嘴,眼泪不住流了下来。
是阿获,他从小最喜欢马,每次骑马之前,都要安抚马儿一番。
他所谓的安抚,就是马儿身上画三个圈。
他说那样,马儿会舒服一些… …
“你跟阿获说上话了吗?”程玉酌认定,那就是自己的弟弟。
只是薛远还是摇头,“那人同少爷面相还有几分差异,小的不太能确信,而且此人锦缎裘袍,身边尽是随从,小的近身不得,只能远看着他打马走了,连身份都没打听出来。”
程玉酌想到了自己和程姝的猜测。
阿获是被各地藩王当做替身买走的,若说穿着锦缎裘袍,正是应该!
“你是在何处见得?”
“夔州。”
夔州在川府之国。
那里确实是藩王封地,只是夔州的福王年逾六旬,原本的福王世子多年前围猎摔伤,不久便去了,如今福王的继承人是世子嫡子,算起来年纪不过十五。
阿获已经二十的年纪,十二年前被买走的时候,那福王小孙才两三岁的年纪。
年岁上面,完全对不上。
又或者阿获是福王其他儿子的替身?
可什么人能在十二年前就为自己筹备替身呢?
若不是藩王本人,程玉酌以为好像都没有太大必要。
可是福王明显不是,夔州附近还有旁的藩王吗?
程玉酌一下想到了襄阳的那位!
襄阳离着夔州,也不过从济南府到天津卫的距离。
会不会是襄王呢?!
*
程家。
“襄王的事查的如何了?”舆图旁,赵凛问。
“回爷,镇国公那襄阳附近的山庄是三年前到他手上的,之前那山庄的主子正是襄王。”
赵凛冷哼,“镇国公之外呢?襄王还同什么人一处?”
“襄王爷与襄阳一众文武官员都有接触,连带周边荆州、南阳、夔州等地官员都与襄王不无交集,且襄王在襄阳一带有善名,前年湖广暴雪冻死不少人,襄王便多次开仓救济。”
“此事孤晓得。”赵凛看着舆图上襄阳的位置。
依山沿水,军事要地。
赵凛抱臂静看半晌,才转身回到了案旁坐下,饮了口茶。
“画像之事如何了?”
冯效连忙说已经传信,“只是各地画师情况不一,许有快有慢。”
“那就先把襄王的画像,画好传来。”
赵凛不免又想到了程玉酌之弟程获之事。
他开口要问,话到嘴边,又闭了嘴。
成彭领着任太医到了。
“孤的伤势还要修养多久?”
任太医低头行礼,“太子爷的伤势刚有好转,少则半月,多则一两月。”
“一两月?你让孤在此等着南巡的车马折返回来么?”
赵凛又不耐了,叫了任太医,“不许再下些温良滋补的药,无故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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